《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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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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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范可家养的大黑狗从后院来到前院,汪汪叫了两声,上前一扑,咬住了梁凯的腿。梁凯一刀过去,黑狗嗷的叫了一声倒到地上。梁凯腿上鲜血直流,坚持着同韩绍才一起冲出了角门。
梁凯原来以为鬼子在不巡逻的时候会回到屋子里睡觉的。其实鬼子不巡逻的时候也要在院子外边监视着。刚才梁凯和韩绍才两人进院子的时候,那两个鬼子在前边大门边上坐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听到狗叫声和狗疼痛的惨叫声,两个鬼子立刻跑了过来。正在隐蔽着的李德才突然站出来,拦住两个鬼子,喝道:“口令!”
这是李德才事先想到的,夜间遇到人一定问口令。与其被对方问口令,自己答不上来,还不如自己主动问口令。李德才这么想是完全对的,警防队夜间巡逻见了人还真的这样问口令,可是他不知道,警防队从来不问鬼子的口令。鬼子的服装和警防队完全不一样,夜间看轮廓也能分辨得很清楚。警防队见了鬼子总是说“太君好”,“太君辛苦”一类的话。而鬼子反而可能问警防队口令。警防队必须按照当夜下达的口令回答。李德才这样向鬼子问口令,鬼子听了立刻骂了一声:“巴嘎,八路的干活。”话音没落,叭!的一下对着李德才开了一枪。李德才见鬼子一抬枪,身子一躲,子弹从身边飞了过去,一挥手,哗的一下,一排手枪子弹扫了过去,两个鬼子应声倒下。李德才两个人向梁凯方向跑来。快要到梁凯身边的时候,后边突然叭!叭!又响了两枪。原来两个鬼子并没有被打死,挣扎着又起来了,并且向梁凯这个方向边接近边开枪。梁凯感觉左胳膊一震,知道自己左胳膊受伤了。他对着枪口闪光的位置,一梭子子弹扫了过去,两声惨叫,这次两个鬼子彻底完蛋了。
两个院子巡逻的警防队听到枪声,立刻喊起来 “有八路军游击队!”边喊边朝这个方向开枪。李德才一看两边都有人开枪,一边往梁凯身边跑,一边大喊:“游击队在院子里,快打呀!”“游击队人多,弟兄们都起来打游击队呀!”这一喊,两边院子和范可宅子后院的警防队都起来了。有的趴到门口向对方院子射击,有的爬到墙上向对过墙上射击。乒乒乓乓打了起来。枪声越来越密。有人喊,“游击队在地上趴着呢。”于是很多子弹朝着地上的人影射击。院子之间继续互相射击,密集的枪声打了足有半个钟头。不时听见被击中的叫声。枪声渐渐稀落了,但是谁也没有离开自己的院子。东方渐渐发白了。枪声稀稀落落的还响着,只要有人在墙上一露头,对方准是叭一枪打过来。三个院子里都有警防队受伤。渐渐的可以看清对过院子里人影了,显然都是警防队。有人喊:“喂,对面院子里的弟兄,游击队是不是进到你们院子里了?”那边院子的人也喊:“游击队不是在你们院子里吗?”“哎呀,不要打了。我们受骗了,是自己人在打自己人。快停止开枪,停止开枪。游击队都打死在两个院子之间了。”
两边的警防队慢慢打开门,出来一看,两个院子之间地上五六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们端着枪,枪膛顶着子弹,枪口对准地上躺着的人,慢慢走到近跟前一看,地上没有血,衣服已经被子弹打乱了,里面露出出来的是柴草。警防队用枪扒拉扒拉,五六个,全是草人。大家弄得哭笑不得。有一个年轻的警防队看了,说:“我们警防队枪法真准,打草人耙子打的这么准。哪个草人身上都能中二三十枪。衣服都乱成马蜂窝了。”另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要不怎么说,我们警防队行呢。我看这回谁还能作贱我们?”说着,拉长声念了起来:
警防队,警防队,一帮一帮黑狗队。
见了皇军摇尾巴,稍不满意‘三宾’给 。
见了百姓扬巴掌,见了八路飞毛腿。……”
旁边一人捅了他一下,这人不说了,回头一看,长官来了。大家立刻谁也不说话了。
这个长官正是警防队队长。那天,就是这个队长带领大家在司马峪打游击队取得了‘辉煌’战果的。队长看了大家一眼:“都在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一个警防队说:“报告长官,大家说,这游击队怎么成了草人。”
队长说:“没说别的就好。不能随便瞎说。谁如果胡说八道,让我听见了,别说我对弟兄不客气。”几个人连声“是!”,“是!”。
队长用手一比划,让周围的人都靠拢过来。他指着地上的五六个草人问大家:“你们都看见了?”
有人答:“看见了。”
队长问:“看见什么了?”
“五六个草人。”
“你们这群死脑瓜骨,笨蛋。再好好看看。看见什么了?”
一个年岁大一些的警防队说:“报告长官,看见五六个被打死的游击队。”
队长说:“这就是长了眼睛的人。你再好好看看。”又问先前回答问题的那个人。年岁大一些的人捅了那人一下,那人答道:“报告长官,这回我看清楚了。是打死的游击队。”
队长说:“这就对了。什么都得学着点。多长点心眼,别那么死脑瓜骨。跟着我干,你们不会吃亏的。”大家谁也没有说话。队长又跟大伙说:“我告诉你们,今天大家在这里打死了十六个游击队,不是五六个游击队。你们都亲眼看见了。这是弟兄们不怕流血牺牲的战果,都是弟兄们的功劳。你们如果事后乱说坏我了的事,影响了我给弟兄们请功,弟兄们不会饶你们,我更不会轻饶。你们记住没有?”
大家齐声回答:“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队长提高了嗓门,命令道,“你们现在就把这十六具游击队尸体运到后山坡上,立刻挖深坑埋上,免得腐烂得传染病。谁完成任务完成的不好,我就收拾谁。大家行动吧。”
后山坡很块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坟堆。三个院子的警防队都知道了,他们歼灭了十六个游击队。大家心思重重。有的暗笑,有的高兴,有的害怕。暗笑的,知道他们的队长用这样办法,既可以向上级请功,又可以平息皇军的愤怒。高兴的,还以为真的立功了,以后有受重视的可能。害怕的,怕这事让游击队知道了找他们算帐。
这天上午,警防队队长请来了大夫,给受伤的警防队包扎治疗。又买来八个棺材,一个特别大的花头棺材。这个大花头棺材装殓龟田四郎小队长,其他棺材装殓四个鬼子兵和被‘游击队’打死的警防队。
这天下午,全体警防队在青集举行了追悼会与送行仪式。所有警防队列队集体鸣枪三次,从皇军与警防队灵柩前边经过,向遇难皇军和警防队告别。然后,人们把八个棺材抬上大车,向杨柳庄方向拉走了。
这样的追悼会和告别仪式在青集是空前的。人们都出来看热闹。大家知道剩下的五个鬼子也打死了,整个大洋马鬼子被彻底消灭干净了,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小鬼子到底有今天了。

青集百姓悼念梁凯和游击队

青集百姓悼念梁凯和游击队
第二天中午,驻扎警防队的两个院子和范可的前院都成了警防队庆祝“胜利”的地方。各个屋子都在大吃大喝。但只见:
桌子上,鸡鸭鱼肉,煎炒烹炸,盘碗叠起,好似全席比赛;
桌子旁,猜拳行令,吆五喝六,觥筹交错,闹个天翻地覆;
厨房里,吱吱啦啦、叮叮当当,还在不断做菜;
过道中,躲躲闪闪、踉踉跄跄,不停送酒换盘。
这样大规模的庆祝,这样丰盛的宴席,在青集又是头一遭。派来帮忙的人,跑断了腿,看傻了眼,饿扁了肚子,累白了脸。
花匠师父也被叫来,帮助摘菜洗菜干杂活。这么热烈的庆祝到底是庆祝个啥,花匠心里纳闷,被派来帮忙的其他人心里在纳闷。日本鬼子死了,他们的人也有让游击队打死打伤的,这怎么还要庆祝呀。就在这时候,警防队队长过来了,他一手提着酒瓶子,一手端着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高喊:
“各位弟兄,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庆祝全部消灭来偷袭的游击队所取得的重大胜利。大家都是有功劳的,一下子就消灭了十六个游击。这是个非常大的胜利。大家多吃多喝,喝他个一醉方休。”
花匠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啊?游击队都被打死了?他想问,又没有办法问,只好默默干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喝得醉醉醺醺。有的往旁边一歪,发出震耳的鼾声。有的翻着白眼,直着舌头,三吹六哨胡说起来。
一个胖子说:“昨天……夜里……有两个游……击队,从院子……里,一出来,我……就叭!……叭!两枪都……撂倒了。”
一个瘦子说:“不对,有一个……是我打的。”
胖子说:“你说……那小个子……游击队,还真邪……性。明明……让我给撂……倒了,他还……一抡手枪……把两……个皇军打倒了。两个……皇军,就事上……了西…天。”
瘦子说:“不……不对。是那个小……个子游击队先把皇……军打倒的。然后……咱们俩才开枪,打那个小……个子的。”
胖子说:“皇军不……行。他们……都上西……天了。咱们哥……们今天在这……里喝庆……功酒,吃鸡……鸭鱼肉。”
瘦子说:“要不是范……财主的大黑狗咬伤了那……个小个子游击队的腿,跑的慢,你也打……不着他。”
胖子说:“他跑……的再……快,也没有……我的枪……子快。”
花匠听到这里,心里可就咚咚跳起来。小个子游击队一抡手枪打倒了两个鬼子。这只有梁凯才能做到了呀。范财主,这不说的东家吗?是东家的大黑狗咬伤了梁凯的腿这才跑的慢,惨遭敌人杀害的?这可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可是作孽呀。这个该死的狗。花匠又想到往日里,大黑狗经常到菜园子去,同花匠在一起。花匠还特别喜欢这个大狗。万万没有想到,这条狗惹了大祸。
这时候,又听到一个嗓子有点哑的人说:“今天我们去抬皇军尸首的时候,看见那刀子扎的都是致命的地方。龟田四郎脖子上一刀,胸部一刀。这两刀,哪一刀都得要命。是行家。不过,下屋那两个皇军每人胸部一刀,其中一个有点偏,看样子,皇军动了动才上西天的。”
另一声音憨憨个说:“我就纳闷了,龟田四郎和两个皇军,怎么那么老老实实等着进去刺杀他们。游击队都是从窗户进去的,他们都不知道?都睡的那么死?”
哑嗓子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没听说书的人说,熏香一点,人不知鬼不觉,就睡得死死的了。熏时间长了,就熏死了。”
另一个人说:“咱们队长好像在窗户缝处捡到熏香头了。”
哑嗓子说:“你看是不是?我说的没错。”
到这里,花匠心里明白了,那一定是梁凯进院子了。那么高的墙,飞身上去,再落下去,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梁凯有这样的功夫。如果换个别人,咚!的一下,即使人不醒,那大黑狗也会听见会叫起来的。
想到这里,花匠暗暗在心里后悔,这事情都坏在自己身上。自己明明知道那夜梁凯要去除掉这几个鬼子,自己为啥不早早把大黑狗叫到菜园里圈到屋子里呢。都是自己的过错。说不定几个同志牺牲都是因为大黑狗咬伤了梁凯,撤退不及时又暴露了目标造成的。花匠越想越悔恨自己。是自己的不慎,害了这些好同志。
晚上,花匠来到范可老先生的屋子,把听到的话跟东家说了一遍。范可老先生更是悔恨万分,说自己没能为抗日做一点贡献,自家的狗还害了游击队。他告诉花匠把狗头割下来,备上供品、香和黄纸。两人悄悄到埋葬游击队的坟前,把狗头和其他供品摆上,点上香。两人跪下磕头,嘴里叨叨,请求梁凯队长饶恕自己的罪过,下辈子给梁凯和各个游击队英雄做马做牛,赎罪。
青集的老百姓很快都知道因为狗咬使得游击队惨遭杀害,人们纷纷打狗。一天时间把全庄的狗都打杀干净。人们不断悄悄来到坟前烧纸,悼念梁凯,悼念死难的游击队。
游击队手枪队队长梁凯被打死了,这消息从老百姓那里又传回到警防队队长耳朵里。警防队队长心里明白,游击队没有一个死的。但是老百姓传来的这消息何不再利用一下呢?上司和皇军知道连手枪队队长梁凯都打死了,定会提高对自己和弟兄的奖赏,也会减轻他们讨伐围剿游击队的压力。于是,队长又打了一份报告:经查实,击毙的十六个游击队中有丰滦迁游击队手枪队队长梁凯。
几天后,奖赏令下来了。队长立了大功一次,士兵根据上报击毙游击队人数的多少,分别授予二等功和三等功。立功状也发了下来。还有一笔可观的奖金。警备队,人人都得到了好处。颁奖大会就在青集召开。青集的老百姓都去看热闹。这回大家心里更凉了。原来对梁凯和其他游击队牺牲还有点怀疑,如今看见上边明令奖赏警防队,才知道这些游击队确实都牺牲了。
梁凯在青集牺牲了,还有十好几个游击队也全牺牲了。周围的村庄很快都知道了。人们纷纷来到青集游击队坟上烧香烧纸,悼念梁凯,悼念游击队。
这真是
自古壮死皆英雄,更显豪气贯长虹。
百姓泪添一抔土,告慰英灵在心中。

青集一战鬼神惊,抗敌儿郎化亮星。
夜夜望空众人泪,日日思念大地风。

新裱糊的屋子好开心

第四十四回对信号夜过封锁线望寒坟想碎亲人心
过年都思归故里,今却逃命奔他乡。
一家性命悬惴惴,难料生死夜茫茫。
新裱糊的屋子好开心
受伤之后,梁万禄一直在家养伤。梁万禄告诉乡亲,是在外边打工盖房子上瓦时,被一块瓦掉下来砸的。庄里乡亲们听说梁万禄被瓦砸了,都来看望。只有梁臣知道内情。这样梁万禄在家养伤,庄里庄外的还真的没有引起格外注意。
这两年梁万禄真的没有在家连续住这些日子。冷不丁的在家闲下来,梁万禄心里总就觉得有点不习惯了。千头万绪在脑子里转:县委工作有什么新的布置没有?大小子手枪队还需要什么帮助不?同志们隐蔽的怎么样?还有司令员离开奔城以后现在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危险没有?想归想,得到的通知就是安心在家隐蔽养伤,没有新的命令,不要活动,也没有办法活动。
梁万禄觉得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新的任务,何不趁这个机会把家好好收拾收拾。把屋子裱糊裱糊,糊个亮亮堂堂的屋子住着心里也敞亮。他同老伴说要裱糊屋子,老伴说:“你也没糊过,能糊好了吗?”梁万禄说:“我没有糊过,可我看见过别人糊。咱们试一试不就会了?我想糊棚和糊墙这活没有三天力巴。再说,糊不好还糊不孬吗?反正自己用,自己能看得过去就行了。”
这天,梁万禄到榛子镇买了棚纸和壁纸,回来跟老伴说,榛子镇来了那么多鬼子、警防队和守备队。满街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样子还不是路过的,是驻在那里的。以前镇上鬼子和警防队就不少,现在鬼子比以前多了很多。老伴问:“没见朱印范问问?”梁万禄说:“我怕招惹麻烦,买了纸就赶紧回来了。”老伴说:“不想那么多烦心的事了。咱们糊咱们的屋子吧。”梁万禄说:“鬼子、伪军来了,如今咱们力量弱,想挡也挡不住。熬着吧。等明年八路军再回来,再拉游击队跟他们干。”
梁万禄两口子让闺女二珠儿子德成帮忙,把秫秸一根一根扒光,劈成两半,用水泡软,做纸棚的吊棍,再把一根根完整的秫秸外边裹好纸做横棍。摞凳子,搭木板,开始做天棚骨架。来成负责烧火,屋子要烧得暖暖的,免得糊的棚没等干就冻了。
糊顶棚这活可累人:仰着脸,歪着头,把刷好浆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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