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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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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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队来往人特别多。基本都是夜里来,人来了,赶紧做饭,吃了饭立刻走。经常来往的有节振国、蔡仲、石安、翟山、殷万宝、王化臣、王凤兰、白乐官。这些人有时候自己一个人来,有时候两三个人,有时候七八个人。
警防队都穿黑色制服,背后大家都叫他们黑狗子。黑狗子一来,庄里的村公所就轮流派饭。有时候也派到梁万禄家。这时候,梁万禄自然用梁万祥的名字迎接。梁万祥是一个只知道种地干活,大字不识几个的庄稼老头。黑狗子来了,吃了饭就走,不会引起注意。有的黑狗子是吃两边饭的,暗地里帮助便衣队,自然知道梁万祥就是梁万禄,是抗日的,例如许三儿;有的人还知道梁万禄不仅是抗日的,而且是个干部,例如侯福生和朱印范这样与西新庄有亲戚关系的人。这些人,有时候到庄里,让村公所派饭,有时候干脆直接就来到梁万禄家,像到自己家一样不见外,有啥吃啥。临走,往往留下饭费。
有一次,朱印范带领十来个黑狗子进山区追剿游击队回榛子镇,路过西新庄。按说,他们可以吃派饭。即便不吃派饭,也应当到梁福德的爸爸妈妈那里去吃饭,那是他的岳父岳母。可他偏不,带人直接来到梁万禄家吃饭。他来梁万禄家,自有他的目的。
朱印范一进院子他就喊:“梁万祥在家吗?”他故意喊梁万祥这个名字,好让梁万禄家里人思想有个准备。梁万禄正好在家,一看是朱印范带着十来个警防队,就急忙往屋子里请,嘴里说道:“朱大队长,带这么多老总来,辛苦辛苦。快请,快请。”
德成和来成拾柴火回来了。德成在外屋看见进来好多警防队,急忙对屋里喊:“妈,二姐,来黑狗子了。”二珠听见了,一步跨出来,用手捂住德成的嘴,小声说:“不许乱说。”但是已经晚了,梁万禄和朱印范走在最前边,已经到了房屋门口,肯定听见了,梁万禄瞪了德成一眼,德成吓得躲到二姐的身后。二珠和德成都认识朱印范。论着,朱印范要叫二珠为姑姑,叫德成来成为叔叔。警防队的一个队长,当着手那么多手低下人的面,这样叫几个孩子,有点不好意思。二珠懂事,主动说:“朱大队长来了。”朱印范笑着,同梁万禄说着话进了屋。紧跟着,四五个黑狗子也进了屋。其他人,看着屋子窄,就在院子里找的地方坐下,说起话来。
见梁万禄和朱印范进屋了,梁万禄妻子赶紧下地,嘴里说着:“这不是朱大队长来了吗?我给老总们烧水做饭去。”朱印范说:“我一来,就给爷爷奶奶添麻烦,真有些不过意不去。”梁万禄说:“大队长来了,就是看得起我梁万祥,大家就不要客气。”
来成从人后转到西屋去了。小四正在炕上玩,看见人多,就往炕稍移动移动,看热闹。小五一看来了这么生人,吓的就要哭。二珠急忙把五弟抱起来,也转到外屋,放到地上玩,然后就要帮助妈妈烧火做饭。妈妈说:“这里有我和德成就行了。你进屋去,照应着点,看你爸爸有啥事。”
朱印范和梁万禄坐到炕说起话来。几句寒暄过后,就说起家常来。朱印范说,西新庄的人怎么怎么好,这个人怎么老实厚道,那个怎么勤俭持家。梁万禄也就顺着说家常。说朱印范的媳妇,小时候怎么乖巧,讨大人们喜欢。其他警防队见说的都是家常话,也插不上言,一个一个也都转到院子里同别的警防队说话抽烟去了。朱印范见别人都出去了,就小声告诉梁万禄,这次追剿游击队,他带领警防队满山转,把这帮警防队都累苦了,连一个游击队毛都没有看见。梁万禄说:“这游击队跑的还是真快呀。”朱印范几乎是耳语说道:“我头一天就派人报信了。”然后大声说:“我们的弟兄各个都不含糊。不怕吃苦,不怕劳累。爬山越岭追剿。虽然没有找到游击队,但也把游击队吓得躲起来,不敢出来闹了。我回去准备向上司好好说说。虽然是无功而返,但是我作为队长是尽了心出了力了。弟兄们各个吃了不少苦,我想上司会理解的。”梁万禄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告诉抗日政府,他这次出来追剿游击队,连游击队的一根毛也没有伤着,是尽心尽力保护了游击队。梁万禄笑着说:“我想,上边一定会理解的也会知道的。其实,不用说上边心里也明白。做的事情在那摆着。再说,你朱队长的为人,上上下下都知道。”朱印范满意地笑了,说:“谢谢三爷夸奖。”
小四,一直在炕稍儿玩。看着爸爸和朱印范说话气氛非常好,有说有笑的,就凑过来,站在朱印范的身后,扳着朱印范的肩膀头说:“大队长,你穿这身黑衣服真不好看,还是穿以前的大衫好看。”朱印范平时回西新庄来,不穿警防队的制服。梁万禄说:“孩子们,看你穿便装看惯了。看着便装亲切。”朱印范转过头,问小四:“是吗?小四叔。你说说,穿黑衣服怎么不好看。”小四听见爸爸说的话,也觉得自己说对了,不慌不忙地说:“穿这黑衣服就是黑狗子。黑狗子都是坏蛋,竟干坏事。”真是童言无忌,把心里话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朱印范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爸爸脸上可挂不住了,眼睛一瞪,骂了一声“滚!”举手就要打。小四不知道怎么惹了祸,就往炕稍跑。二珠急忙上前把小四抱下炕,嘴里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呀?”爸爸下炕就要追着打。二珠急忙把小四抱着跑到外屋。朱印范一把拉住梁万禄,说:“二爷,二爷。跟小叔动什么气呀。小叔还小呢。快炕上坐,说咱们的话。”平时叫梁万禄为二爷叫惯了,一着急,把三爷叫成二爷了。梁万禄坐到炕上,大声说:“这孩子真没有教养,真没有教养。让队长见笑了。”
这声音,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院子里有人说:“这老爷子,怎么发火骂孩子了。孩子闯什么祸了?”另一个人说:“我也没有听清,孩子好像说什么黑狗子,说什么坏蛋来着。”
屋子里,朱印范说:“唉,这年头,也难怪乡亲和孩子们把警防队叫黑狗子。不少警防队不好好维持社会治安,到处非抢即夺,欺压百姓。不过,我们这支警防队可没有那样呀。各个都安分守己的。坏事从来不干。”说着,边用眼神示意外边,边把声音提高,有意让院子里的人听见。梁万禄说:“那是,那是。现在像你们这样好的警防队,可真不多了。”
这时候饭做好了。小米饭,两个菜,一个炖豆角,一个土豆炖茄子。放上桌子,摆好饭菜。妈妈叫大伙进屋吃饭。院子里听到刚才朱印范背后的一翻好话,心里也高兴的。各个变得有礼貌似的说声谢谢,进屋吃饭。
时候不大,大伙吃完了饭。日头已经压山了。朱印范掏出两个光洋:“说三爷,打扰了,这是弟兄们的饭钱。”梁万禄推辞说:“朱队长和老总们到我们家里来,就算看得起我们一家了。饭钱无论如何不能要。”朱印范捏了梁万禄的手一下,说:“我们是按照规定办事,吃饭要给饭钱。”说着,用眼神示意让梁万禄收下。两人互相谦让着,其他人都站起身来,下炕,背上大枪,来到院子里。梁万禄明白了朱印范的心意,要收一块钱。朱印范悄声说:“这钱,也不是花我的,花的是队上的。收下。”梁万禄说声谢谢,收下了。

大水冲了龙王庙

大水冲了龙王庙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严厉的命令:不许动,把手举起来!你们把枪放下!你们把枪放下!不同人发出命令,伴随着大枪子弹上膛的稀里哗啦的声音。
朱印范和梁万禄急忙出来一看,这边警防队,有的把大枪平端,枪口对准对方,手握枪把在发抖;有的大枪还背在身上,没有来得及摘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两腿在筛糠;对方五六个人,全穿的是便装,有的端大枪,有的握手枪,枪口和眼睛都逼着这边。两边对峙着,但是显然对方的气势压到了警防队。
梁万禄看见来人全不认识,有的好像见过面,但是一时想不起是谁。对这些穿便装的一拱手:“弟兄们,是那部分的?”对方一个人:“先不要问我们是哪部分的,我要知道,这些人的是干什么来了?”说着用手枪一摆,指着这些警防队。警防队的人看着这人的枪口摆动,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旁边闪着。朱印范开口说:“我是榛子镇的朱印范。有什么话向我说,与弟兄们无关。大家都先把枪放下。”话音刚落,警防队先把枪放下了。接着,那些人也把枪收了起来。那个穿便衣的人说:“我不管你是朱印范还是谁,你说,你们警防队到这里来干什么来了?如果是找便衣队,我就在这里。怎么样?”朱印范说:“嗬。这位兄弟口气还不小呀。你如果有种,咱们到南场院,那里没有别人,咱们一对一较量较量怎么样?百步以外,同时各打三枪,打死活该。怎么样?在这里,伤着弟兄,伤着梁三爷家的人,都不好。”那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印范说:“这叫做决斗,一人生死,决定胜负,与弟兄无关。不懂吗?”那人说:“我们是打日本的。搞这么个决斗有什么意义。不干,不干。”朱印范说:“打日本。你以为就你们打日本?”那人说:“你们是警防队,也打日本?笑话。”朱印范说:“不信,你问问梁三爷。”那人一听提出梁三爷,口气就软了一点,说:“你们是奔梁大爷来的?”朱印范说:“那是当然。”
梁万禄向这位穿便衣的人说:“这位兄弟。这位确实是榛子镇的朱印范队长。是有良心的中国人。我说这话,我想这位兄弟也明白我的意思了。能问一下这位弟兄尊姓大名吗?弟兄们是哪部分的?”那人这时候再注意梁万禄,高个,方脸,两眼炯炯有神,四十多岁年纪。便问道:“您是梁……”,下边的名字还没有说出来,梁万禄赶紧说:“我是梁万祥。”那人先是一愣,然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是,是。我们今天就是来找梁万祥大爷的。我是李清福,是节……”梁万禄赶紧说:“我想起来了。看我记性。”说着紧紧握住李清福的手,暗暗捏了一下他的手说:“对,对,是李清福,是节各庄人。既然都是奔我来的,那就是朋友。到屋子里简单说两句,我给你们互相引荐一下,做个朋友。”说着,把两人推到屋子里。李清福有点蒙了,知道这里必有蹊跷,只好顺水推舟,应承着。到了屋子里,梁万禄对朱印范说:“这位李清福,还得算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现在是丰润县王官营那边一个联庄会的会长。刚才我一下子蒙住了。” 李清福越听越糊涂。梁万禄又对李清福说:“这位真的是榛子镇警防队的队长,可是个大好人,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我们是忘年之交。大家都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也都是为了混碗饭吃,都不容易。你们就算认识了。以后遇到什么事,还得互相照应着。好了,不细说了。日头已经落山了。朱队长今天晚上必须返回榛子镇,咱们以后再聚。”说着就往外推。朱印范,李清福也只好出来。朱印范把警防队集合好,站队出发了。
梁万禄,一边告诉妻子和孩子做饭,一边让便衣队的人到屋子里坐。又拉了李清福一下,说:“朱队长走,咱们送送。”朱印范忙说:“梁三爷留步,李先生留步。”梁万禄说:“怎么的也得送送。朱队长也是稀客。”朱印范知道梁万禄有话说,也就不再谦让。
队伍向东出了庄,梁万禄拉了一下朱印范和李清福,放慢了脚步。看着同警防队拉开了距离,小声说话警防队听不见了,梁万禄悄声说:“刚才我那些话,是给屋子外边的警防队听的。现在我再给你们互相介绍一次。”对朱印范说:“这位李清福,是节振国大队的中队长。我刚才是怕他把节振国的名字说出来,可就穿帮了。这回你就全明白了吧。”朱印范边走紧紧握了一下李清福的手说:“又认识一位节振国大队的战将,我真高兴。你们队伍上我最熟悉的是梁凯。你们大队的情况很多都是梁凯告诉我的。节振国虽然只见个一两面,但是他的事迹,你们大队的事迹,在榛子镇都是家喻户晓。”梁万禄又对李清福说:“这位朱队长,实际上对咱们的游击队帮助非常大。很多情报都是朱队长送出来的。不过,他手底下的什么人都有,处处都得特别小心。刚才我编的那些瞎话是给他们手下人听的。” 李清福说:“梁大爷,真能随机应变。其实,我对朱队长早有耳闻。节振国大队长对我们说过朱队长对游击队的帮助。今天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朱印范说:“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呀。” 李清福说:“刚才朱队长说出了大名,我不信,怕是假的。前几天我们还抓住一个冒充朱印范队长的人呢。”朱印范说:“是吗?有冒充我的?我真想见见这个人。” 李清福说:“恐怕你见不着了。已经交上去了。说不定已经见了阎王了。”梁万禄说:“好了,要说的话一天也说不完。以后有时间再细说吧。朱队长你快走吧。”朱印范又握了握李清福的手说:“咱们后会有期。刚才我说决斗的事,别往心里去。我是试探你是汉奸特务队的,还是抗日游击队的。如果是游击队的,十有八九都不懂这个。” 李清福:“真有你的。再见,朱队长。后会有期。”就此挥手告别。
回来的路上,李清福说:“梁大爷刚才那些话,我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什么节各庄,什么联庄会。若不是梁凯告诉过我,你老在外人面前用梁万祥这个名字,说不定今天我会捅娄子的。”梁万禄说:“咱们爷们只见过一次面,我若开始就想起你来,也会少说不少话。幸好,今天的事没出大岔子。朱印范他们这次还是真地是追剿游击队去的。他事前已经通知游击队了,结果他们当然是在大山里兜来兜去,无功而返。以前,在武器、物资方面他都帮助过游击队。他早就想拉一部分人参加游击队,是抗联要求他不要离开警防队,在警防队里帮助抗日。”
这真是:
全民齐心抗日寇,明暗战线千百条。
警察偏遇游击队,长官汉心身在曹。

遇散匪梁凯险缴枪支

第三十五回抖神威险缴散匪顾大义怒杀盟弟
结拜发誓共患难,几个始终做金兰?
国难当头辨真假,大义私情不两全。
遇散匪梁凯险缴枪支
一九三八年末那一阵子,特务大队住在齐家峪。正月初二,特务大队接受任务,到下五岭同榛子镇的商会会长苏阳波会面。节振国带队,同去的有梁凯、贾俊廷、王化臣、杜仲、节振国的三弟节振华。为了不引人注意,这六个人是分开走的。梁凯和贾俊廷两人从齐家峪西南面的山坡上走过去。节振国带领其他人从齐家峪东边道口走过去。节振国和其他同志一路顺利到达下五岭,梁凯和贾俊廷在路上却遇到了麻烦。
梁凯和贾俊廷都穿着长棉袍,打扮得像公子到亲戚拜年似的,身上暗藏手枪。梁凯把两把手枪放在棉袍兜内,一边一个。两手插在兜内,大摇大摆往前走。梁凯在前,贾俊廷在后,相距几步远。
当他们俩顺山坡往下走的时候,对面来了两个人,也是一前一后,都背着粪筐。大年正月初二怎么会出来拾粪呢?当地人初三以前不会出来拾粪,外地人走远路也不会背着粪筐。梁凯心中有点诧异,警惕地两手握好了衣兜里的手枪,继续往前走。前边那个背粪筐的逐渐走到梁凯的对面,冷不防地拔出手枪对准了梁凯的前胸,厉声喝道:“把手举起来!”
梁凯一看他的架式就知道这是个外行:他手里握着枪,胳膊伸得直直地,平举着手枪。外行人还以为用这个架式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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