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了,如果他们用汽车送,快了五分钟,慢了十分钟也到了。”胡志发说:“梁凯说的对。”这时候才注意到梁凯光着膀子,身上还有血,就问:“你也受伤了?怎么还光着膀子?褂子呢?”胡志发说着脱下外边的褂子,给梁凯穿上。梁凯说:“褂子撕了给工友包扎伤口了。我身上的血,是工友的血粘上的,我没有受伤。”这时候,对面来了几个人,见着就说:“你们别往前走了。受伤的工友已经送到医院去了。”节振国一听说:“赶紧去医院。”胡志发、节振国、梁凯,还有其他几个人,立刻掉转方向,抡起两腿,飞奔医院。这些人此刻简直是长距离赛跑。节振国夜间练功,背着上百斤的煤矸子石,一口气能跑到上百米高的矸子山顶上。现在这平路,身上又没有东西,自然跑的最快,冲在最前边。胡志发工夫也不赖,跑个第二。梁凯个子不高,工夫不如节振国和胡志发,但是比起其他人来,那是强多了,跑个第三。其他人都远远落在后边。节振国到了医院,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立刻找到大夫,一问,知道有两个工人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了,其他五个受伤很重的人正在手术室抢救。汽车来的路上把走着的五个伤势较轻的人也拉来了,都进行了消毒包扎。说话工夫,胡志发也到了,随后便是梁凯,都来到手术室外边等候消息。又过了一会儿,其他几个工友也到了。手术动完了,大夫从里面出来告诉大伙,五个伤势严重的人中有两个人停止了呼吸,有三个人保住了性命。
四死八伤,工人付出了惨重代价。
到底是谁开枪杀人
胡志发、节振国和梁凯,连夜召集罢工委员会开会。梁凯把工人冲公事房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节振国问:“这么说来,那枪真的不是这两伙矿警开的?”
梁凯说:“肯定不是。子弹是从小楼窗口射出来的,歪帽子那伙矿警在旁边朝天开枪,方向不一样,枪声也不一样。朝天开枪,枪声是叭!叭!很响,还带回音,从小楼开的枪,直接打到人身上,声音是嘭!嘭!的,没有回音。”
有人问:“是不是大个子他们开的枪?”
梁凯说:“也不是。尽管那伙矿警是在打伤人之后跑过来的,但不是从小楼中间门跑出来的,而是从小楼两侧跑过来的。再说,大个子让别人去闻枪口的味道。刚开完枪,枪口有火药味。虽然没有人去闻,可是大个子那么有信心,肯定枪口没有味。”
胡志发说:“这么说,是另外有人开的枪?”
梁凯说:“一定是有另外的人开的枪。这些人没有出来。”
胡志发说:“看来这是个阴谋。”
节振国说:“对。刚才梁凯说那个刘俊山火上浇油,挑动大伙冲公事房。他带头翻墙,带头往里冲,可是没有伤着他一根毫毛,这个刘俊山没准也是这个阴谋的参与者。”
梁凯说:“还有那个穆老狗,今天没有参加谈判,也在那里。他们一定策划了这次枪杀工人的阴谋。”
胡志发说:“看来,他们在谈判桌上得不了逞,就另外耍阴谋。现在是文的不行来武的。他们是想通过镇压的办法来破坏罢工。他们打死了工人,魏总管又假惺惺地装作关心的样子,让把打伤的工人送往医院。这样他们就把打死打伤工人的责任推卸掉,明明是强盗,是杀人魔王,却要装出菩萨的面孔。他们这样做,企图告诉工人,闹罢工,跟他们作对没有好下场,乖乖听他们的话,尽快复工才是出路。我猜想,明天他们会偷偷摸摸说服胆小的工人去上工。”
节振国说:“对,明天我们一边准备发送这四个工友,一边要特别警惕有人破坏罢工。我们工友的生命和鲜血不能这样白白付出了。”
胡志发说:“下一步,我们应当更强硬起来。你越弱,敌人就越欺负你。至于怎么硬法,我还没有想好,大家今天夜里都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办,以后怎么办。我的初步想法,是让其他四个矿的工友支持我们,立刻实现开滦煤矿五矿大罢工。一定要取得这次罢工的彻底胜利。”胡志发说让大家都好好想想,一方面是他真的没有想好,另一方面,这么大的突然变化,如何应付,一定要同周文彬商量,听听周文彬的意见。
节振国说:“对,一定要实现开滦煤矿全面大罢工,让英国老板知道知道中国工人的利害。我们提出的条件,有一条不答应也不行。”
胡志发说:“明天,大家多留心点,各个坑口都要看看。如果有人想上工,一定要劝阻。我们的罢工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了。”
梁凯在旁边没有说话,一直在听话,在想事。
这正是
鲜血飞溅赵各庄,英魂不散怒难当,
它日化做漫天雪,谁是谁非自短长。
梁凯深思明关键周公熟虑出高棋
常言道:
不怕有险事,就怕没高人。
高棋化险为夷,败招损兵折将。
梁凯的担忧
人们都走了,只剩下胡志发、节振国和梁凯三个人的时候,梁凯说:“胡大哥,你们说尽快实现开滦煤矿全面罢工,我同意。可是日本鬼子若出面镇压怎么办?日本鬼子若动手,那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胡志发说:“你说的对,这就要认真考虑。刚才有的话我不便于说。下一步怎么办,一定要听听周文彬周掌柜的意见。”
梁凯其实也已经感觉到这个周文彬不是简单的卖布掌柜的,一定是共产党,是胡志发的领导,胡志发在等待上级的指示。不过这话不能说破,梁凯半开玩笑的说:“胡大哥还真把这个周掌柜看做是诸葛亮了,啥事都想听听他的。”
胡志发说:“那感情。人家走南闯北的,知的多,见的广。那可是个大好人。听听周掌柜的话,没错。”
第二天上午有好几个工人来找罢工委员会,要求复工。一个年岁大一些的人说:“听说,让咱们三天以内必须复工,谁不复工就抓谁。谁再闹事一律抓起来的。对闹事的人打死白打死。我看胳膊扭不过大腿,咱们就复工吧。”一个年轻人说:“听说日本人又调来不少宪兵。再闹事,日本宪兵要用机关枪突突。”节振国问:“这些话都是谁说的?”年纪大的人说:“这话都传开了,都知道了。”胡志发问:“还有什么话?”年轻人说:“还说,死的那四个工友和八个受伤的工友,矿上根本就不管。医院已经通知死者家人去领尸首了。”胡志发哦了一声,问:“三天必须复工,是谁通知的?”年纪大的人说:“是穆老狗说的。还说已经贴了布告。布告我已经看见了,十字路口就有。这个俱乐部大门外的墙上也贴了一张。我不识字,别人说是让复工的。”节振国说:“啥时候贴的?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布告呀?”那人说:“刚贴的,不到一袋烟工夫。”胡志发对梁凯说:“你到院子外边看看,布告上是怎么说的?”梁凯跑到院子外边,一会儿回来了,告诉胡志发和节振国:“布告是开滦煤矿矿务局和滦县防共自治政府联合下发的,赵各庄所有煤矿工人必须在三天以内报到复工,不复工者一律开除,闹事者一律逮捕法办,对闹事者坚决镇压,闹事死伤者自负其责。”胡志发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英国鬼子和汉奸政府勾结起来了,要对工人下更大的毒手了。这个情况还真有些棘手。不过他心里想,有党的领导,有群众的支持,就没有过不去的沟坎。这个时候,胡志发万分焦急等待周文彬的到来。
周文彬和梁万禄在最需要的时候到来
下午,周文彬和梁万禄一起来了。梁万禄赶来的车上拉着几匹白布、两刀窗户纸和两个花篓。给人感觉,梁万禄赶的车是周文彬这个卖布掌柜雇的车。胡志发急忙把周文彬和梁万禄请到家里,也叫来了节振国和梁凯。
周文彬还是一身卖布掌柜的打扮:长长蓝布衫,青青丝腰带,一把尺棍腰中别,尺端方布掸尘埃;肩头青白两匹布,走街串巷把布卖。
梁万禄还是车把式的打扮:短上衣,斜纽袢,腰里一条蓝腰带,赶车鞭子手中拿,腰里别个旱烟袋。
进屋以后,胡志发立刻让孩子到大门口去玩,实际是站岗放哨,有人来立刻向院子喊;让媳妇烧水沏茶。胡志发拉着周文彬和梁万禄的手说:“我就知道在这紧要关头,你们会来的。你们已经知道情况了?”
周文彬说:“情况大致知道了,你们把情况再详细说说。”
胡志发、节振国和梁凯把这几天的谈判情况和公事房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又把矿务局和滦县防共自治政府的布告以及当前工人的思想状况都说个一清二楚。
周文彬听后想了想,问:“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节振国说:“眼前最紧迫的是这三天期限,明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今天还拿不出主意来,明天将有很多人慑于矿方的淫威而去报到复工了,这样我们的罢工就前功尽弃了。老胡的意思是马上推动开滦煤矿五矿大罢工,矿方和汉奸政府就不敢动手了,我们也都同意老胡的想法。”
周文彬说:“这是正确的想法。矿方限制三天时间复工,我们针锋相对,不仅不复工,还要来个全面大罢工,矿方和汉奸防共自治政府不敢镇压,矿方因为损失太大,向日本人也交代不了,只能答应我们的条件。”
胡志发说:“关键是如何在今明两天内在五矿实现全面罢工。”
梁凯说:“还有一个问题……”梁凯回头看看爸爸。梁凯在家说话时总是看着爸爸的眼神,爸爸让他说他才说,不让说他就不说。爸爸总是嘱咐他多听少说话。如今梁凯大了,在矿上当了工人,还是罢工委员会的成员,在爸爸的眼睛里,儿子大了。可是爸爸突然来了,就坐在身边,梁凯还是习惯地看看爸爸的眼神。梁万禄微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梁凯会意,这是允许他说话,说道:“如果实现五矿全面大罢工,日本鬼子会不会干预。日本鬼子若干预,那问题可就大了。”
周文彬说:“对,这是两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既要立刻推动五矿大罢工,又不能让日本鬼子干预。这是个险棋,也是个妙棋。这两个问题,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解决,有没有一种办法既要战胜英国老板,又不能激怒日本人。现在把我的不成熟想法拿出来跟大伙一起讨论。
“先说如何实现五矿大罢工。要想实现五矿大罢工,首先是赵各庄矿必须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坚决罢工到底,不胜利绝不复工。赵各庄罢工这么多日子了,大家有些泄气了,现在要立刻把工人的义愤激发出来,让大家对矿方的恶毒和残忍产生空前愤恨,大家自然就不怕矿方的淫威,不受矿方的摆布。”
节振国说:“我们今天下午开大会,向大家宣讲矿方是如何杀害我们的工友的。”
梁凯说:“我们把工友的尸首抬到会场,大家一见工友的尸首,一定会义愤填膺的。”
胡志发说:“把死难工友的家属都找来,控诉矿方的残忍和罪行。会场上大家都给四位工友带孝。这样一来,工友们没有不义愤填膺的。如果有人因为害怕而想复工,见到大伙群情激愤,也会打消这种念头的。”
梁凯说:“我看,大会之后,接着来个抬棺大游行。这样全赵各庄都会愤怒起来。”
周文彬说:“对,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梁凯说:“那就连续游行三天。把尸首多喷些药水,这样天气三以内坏不哪儿去。三天以后下葬。”
胡志发说:“这办法不错。”
周文彬说:“咱们想到一起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下午就开大会。开会时间不要长,主要时间都用来游行。要游遍整个赵各庄。多准备灵幡,就像大规模送行出殡一样,连续三天,矿方和汉奸政府的布告自然就作废了。”
节振国说:“这主意是不错。可是下午就开大会给工友送行出殡,这白布,这灵幡纸,上哪儿找那么多。还有,送行出殡,一路上不能不撒纸钱。这纸钱也来不及买呀。”
胡志发说:“老节这么一说,还真是个事。下午就开大会出殡游行,现买怎么也不赶趟呀。”
梁万禄在旁边巴嗒巴嗒的抽烟,这时候看了看节振国,看了看胡志发,说:“你们现在想到的,周掌柜早都准备好了。那车上的白布,窗户纸,都是给这次大游行准备的。大筐里是纸钱,还有笔墨都准备好了。”
节振国上前拉住周文彬的手说:“周掌柜,你怎么想的这么周到。我们应该走哪一步,如何走,你事先都料定了。你真赶上诸葛亮了。”
抛砖引玉
周文彬说:“可别这么说,这事本来就得这么办,别的办法也没有,你说能不想到一块去吗?”
梁万禄说:“这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梁凯说:“周掌柜,这赵各庄的游行出殡就这么安排了。这三天,赵各庄矿全矿都给这四个死难的工友出殡。可是其他矿怎么办?他们怎么样能立刻开始罢工呢?”
周文彬说:“这事,我也想了,并且同梁万禄商量过”转过脸来,对梁万禄说:“你就把咱们商量的想法说说。这事一半点子是你出的。说出来,看看大伙的意见如何,大伙再补充补充。”
周文彬向来都是这样,经过冥思苦想反复推敲想出来的主意,用讨论的口气说给大家,启发大家,把它变成大家的主意,这样大家就会更齐心协力把事情做好。如果一个人觉得别人提出的主意不如自己的高明,驳斥别人的观点和主意,说出自己的主意高明之处,这样别人可能同意这个人的主意,可是内心觉得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重视而心生反感,做起来当然不会主动积极。最后这个人的高明主意不会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在执行中出了问题,大家觉得自己的责任不大,不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弥补,结果这个主意便会以失败告终。
梁万禄看了大伙一眼,说:“那我就说说,就算是抛砖引玉吧,说出来大伙一起凑,修改补充。”梁万禄多次同周文彬在一起处事,也习惯把重要问题交给大家,共同讨论,集思广益,把已有的主意变成大家的主意。
节振国说:“梁大爷,说吧。不要客气。”这时候的节振国已经觉得自己和梁凯是弟兄了,于是称呼梁万禄为大爷。
梁万禄接着说:“给死难工友送殡是最能激发工友团结精神和对矿方残暴恶毒的愤慨。因此从明天开始,在其他四个煤矿也举行悼念死难工友送殡游行活动。从赵各庄派工友到其他煤矿去,如果死难者家属也能去最好,大家都带孝。前边灵位牌开路,后边是灵幡和带孝的工友。灵幡要多准备一些,纸钱也要多带多撒,这样悲壮的气氛就烘托起来了。尽量多动员各矿的工友参加。愿意带孝的,都给白布腰带。这样看行不行。”梁万禄的想法还没有说完,是准备以讨论的方式说出来。
节振国说:“这样,我看行。这样其他四矿的工友就发动起来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宣布开滦煤矿总罢工。”转过脸来对胡志发和梁凯说:“你们说呢?”
胡志发说:“我同意这么做,但是还有两个问题,一是怎样动员四个矿的大多数工友都参加?谁去动员?二是哪天实现总罢工。我想,这两个问题,周文彬和梁万禄一定想过了。梁万禄你接着再说说。”
梁万禄说:“老胡说的两个问题十分重要。动员四矿工友罢工的问题,周文彬我们两人商量过。老周和我在其他四矿都有朋友,并且已经向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多联系自己的朋友,随时准备参加罢工游行。他们都有自己的好朋友,到时候,参加的人不会少的。”
周文彬接着说:“哪天开始,只要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我还告诉你们,梁万禄在其他四矿的一些买卖作坊也有朋友,到时候,梁万禄也会通知他们参加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