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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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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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兵抓去六个工友
两天后,消息都来了。七个人里,古冶日本宪兵抓去了六个,其中有纪振声和夏莲凤。他们都挨了打,问他们这次抢煤厂是不是共产党鼓动的?谁是共产党?节振国是不是共产党?他们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去的,没有共产党鼓动,他们谁也不是共产党,节振国也不是共产党。因为日本人知道纪振声是节振国的磕头弟兄,因此他吃苦最多,被打得皮开肉绽,但还是一口咬定,节振国不是共产党,这次到煤厂去没有节振国的事,是自己的主意。夏莲凤也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能是夏莲凤机灵一些,挨打少得多。另一个失踪的人也有信了。那个人虽然平时住在锅伙里,但是离家不远。那天去抢煤,胳膊被刮伤,自己包扎包扎连夜就回家了。现在在家里呢,没有多大事。胡志发说:“现在得想办法把这些被日本宪兵抓去的弟兄解救出来。”节振国说:“到宪兵队里去解救人,要么是托能同宪兵队说上话的人,要么是用钱。咱们穷工人,谁同宪兵队也说不上话;钱,哪有呀?如今连吃饭都是问题,到哪里去找解救弟兄的钱呢?”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有办法。梁凯说,我再到榛子镇走一趟,也许能想出办法来。

千方百计营救工友

梁凯来到榛子镇朱印范家里。同朱印范说,想什么办法把这几个工人弟兄救出来。梁凯特别提到被抓去的六个人中有两个是节振国的磕头兄弟。朱印范以前听说节振国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富有爱国心,对节振国早有敬慕之情,一听说被抓的人有节振国的磕头兄弟,心想这可是结识节振国的好机会。如今乱世出英雄,这个人说不定能干出一番抗日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自己在这个警防队,尽管暗中为中国老百姓干了不少好事,但是毕竟顶着一个替鬼子和汉奸政府干事的骂名,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帮助节振国解救这些人,自己同古冶的日本宪兵队不能说上话。托人,钱少了不行,钱多了自己又没有。想到这里,朱印范说:“大叔,这个忙,我帮定了。我可以托人,把这六个保出来。现在的问题是,需要一笔钱。我可以拿出一些,可是我没有那么多呀。”朱印范比梁凯还大呢,可是辈分在这,没有办法。朱印范媳妇在西新庄总是叫梁凯为大叔,朱印范也只好这么叫。梁凯说:“托人,找钱,我是一点辙也没有。今天就是来求朱队长来了。什么事都得朱队长想办法,我既是两眼一抹黑,又是蹦子皆无。”朱印范打哈哈说:“大叔,别朱队长,朱队长的,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再说,我说钱不够,也没有让你拿钱不是?”梁凯说:“那你让我做什么?”朱印范说:“我让大叔出面,认识两个人,这两个人既有钱,又有正义感。都是为朋友两肋插尖刀的人。大叔若结识了他们,以后大叔同节振国干大事业,是用得着的人物。大叔出面说明情况,我想他们会出钱帮忙的。”梁凯说:“谁?”朱印范说:“榛子镇商会会长苏阳波和开明绅士郝二老爷。”梁凯说:“这两个人我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机会,也没有人引见。”
在朱印范的引见下,梁凯见到了苏阳波和郝二老爷。梁凯先做自我介绍,说是赵各庄的做窑的,同节振国在一起。苏阳波和郝二老爷都说知道这个鼎鼎大名,为人仗义的节振国。朱印范在旁边介绍说:“梁凯是西新庄人,他的爸爸叫梁万禄,你们二位可能认识。”苏阳波和郝二老爷立刻说:“认识,认识,那怎么能不认识呢。西新庄的自学秀才。后来当过矿工,闯过关东,当过兵,见过大市面的人。在偏德庆铁路上当过警察。后来又当车把式。这个人真是能上能下,能屈能伸。”苏阳波看了一眼朱印范,神秘地说:“听说,如今的梁万禄可不仅仅是车把式了,是滦县抗日政府的干部。”朱印范看了看郝二老爷和苏阳波,最后眼睛落到梁凯身上,说:“怎么梁二爷是抗日政府的干部?这不是跟我这个警防队长过不去吗?我们的责任就是维持治安,抓八路军和抗日干部。梁二爷,不是抗日干部,绝不是。我是西新庄的姑爷,我还不知道?你们二位,以后可别当我的面提这个茬。”说完了,四个人彼此看了一会儿,突然四个人都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苏阳波笑完了,对朱印范和梁凯说:“你们今天来一定有什么事情。”朱印范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遇到难事,来找二位帮忙来了。”朱印范转过脸来,对梁凯说:“你把情况向二位说说吧。”梁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梁凯最后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从古冶宪兵队里解救这六个工人兄弟来的。这六个人中有两个是节振国的把兄弟。”郝二老爷听了,沉思一下说:“解救六个工人兄弟,尤其是节振国的磕头把兄弟,我们义不容辞。”苏阳波对朱印范说:“我们怎么帮忙呢?”朱印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说:“说句难听的话,今天就是向二位要钱来了。请二位帮忙。”苏阳波说:“咱们之间的交情你心里还没数?你说吧,需要多少,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朱印范说:“为赎一个人花六十块大洋不算多,六个人就是六六三百六十块大洋。我想再打点监狱的人,没有一百块大洋也下不来。这样至少也得四百六十块大洋。不怕二位笑话,我只能出个零头。”苏阳波看了看郝二老爷:“你看呢?这个数字可不是个小数字,但是为了朋友,我们还想想办法吧。”郝二老爷对朱印范说:“这钱什么时候用?”朱印范说:“越快越好。早一天,几个弟兄就少受一天酷刑。”苏阳波、郝二老爷和朱印范互相看了看,苏阳波向梁凯说:“梁凯,我们会尽力而为的。我们也不留你吃饭,你快回去向节振国说,我们很敬佩他。解救人,少则三天,多则五天,你们肯定会听到准信的。”梁凯听了,站起身来,对苏阳波和郝二老爷分别深深三鞠躬,嘴里说道:“我代表节振国,代表工人弟兄,谢谢你们二位了。”转过脸来,对朱印范也要深深鞠躬,被朱印范拉住了,说:“咱们之间还用这个吗!大叔快走吧,节振国那里一定着急等大叔回信呢。”梁凯眼含热泪,连前小寨都没有去,直接回赵各庄了。

梁万禄化缘

第二天,梁万禄来了。苏阳波同梁万禄算是老相识。虽然以前不能说有什么深交,而且两个人身份不同,但是见面总像好朋友一样亲切,说话不见外,还常常带有点玩笑的口吻。从前两人喜欢的是彼此的文采,两个人都是左近闻名的‘饱学’,又都有一手好毛笔字;如今又增加了共同抗日的大目标。梁万禄知道苏阳波这个商会会长对抗日非常关心和支持,暗中做了不少好事;苏阳波觉得梁万禄这人非同一般,如今又是滦县抗日政府的干部,为抗日大业冒死奋斗;两个人见了面总是心照不宣,但谁也没有把这层意思说出来。
苏阳波见了梁万禄半开玩笑地说:“哎哟,禄二爷,什么风把您吹到榛子镇来了?”禄二爷这个称呼只有在西新庄才有人叫,是因为那里孙子辈的人多,离开西新庄,几乎没人这样称呼梁万禄的。梁万禄立刻回敬一句:“我今天是到处化缘,路过镇上,能不看看会长大人吗?”苏阳波听说化缘,立刻问:“化缘?化什么缘?你不是出家了吧?”梁万禄说:“出家?我现在不是出家,是进家,进各家化缘”,梁万禄小声说:“进屋跟你说。”两人一同进到屋里。梁万禄就把赵各庄工人罢工没有吃的,好多人家揭不开锅的事说了一遍,领几个人到各庄动员大家捐献粮食。现在已经捐献到不少粮食了。这一两天就汇集起来,往赵各庄拉。苏阳波说,梁凯昨天来过,是解救因为到煤厂抢煤被日本宪兵抓去六人弟兄的事。梁万禄说,工人抢煤的事和有人受伤有人被抓的事都知道了,我可是这几天黑天白日忙着动员捐粮食,解决几百家子上千口人吃饭问题,没有分身法,只能顾一头了。梁万禄听苏东坡说,朱印范、郝二老爷和他共同出力解救这六个被抓的人,心里对这三个人更感谢万分。他拉着苏阳波的手说:“我代表抗……”苏阳波使劲一捏梁万禄的手,给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墙不隔音,不让梁万禄说出“代表抗日政府感谢你们”的话。苏阳波说:“不要说了,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开句玩笑,我们都是‘肩膀头贴膏药’的。”梁万禄当然知道这句暗语和幽默的民间歇后语是:“肩膀头贴膏药——抗日”。两个人的手握得更紧了。梁万禄说:“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来日方长。说点别的吧。”接着梁万禄继续说这次工人罢工,工人如何心齐,大家挨着饿,没有一个孬种。说到节振国,自己家已经很困难,可是为了帮助更困难的工友,节振国把自己心爱的祖传青龙宝剑送到当铺里当掉了,换成了粮食送的工友家。苏东坡听了一愣,说:“会武艺的人没了得心应手的兵器,就跟文人没了文房四宝一样,这不是要命吗。”梁万禄说:“这些天来最急迫的问题是解决锅里没有米的问题。虽然那是节振国的心爱物件,可是节振国那个人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只要工友不挨饿,他什么都舍得。”苏阳波说:“你知道不知道他那个青龙宝剑当了多少钱?”梁万禄说:“不清楚,好像是当了八九块大洋,买了几斗米分给工友了。”苏阳波说:“节振国这个朋友,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佩服。”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梁万禄起身告辞说:“我还得到前小寨去,告诉那里的乡亲,把捐献的粮食收拢到一起,明天来车拉。”苏阳波说:“你稍等一下。”说完进到里屋。不大工夫出来了,手里托着银元,说:“这是二十个大洋。再多,我实在没有了。这两天你去古冶的时候把节振国的宝剑赎出来,还给节振国。如果还有剩余,就顺便换成粮食,算是我捐献的了。”梁万禄看了一下苏阳波双手递过来的银元,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用双手接住,说:“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会长这两件事破费的可是太多了。我一定把会长让办的事办到办好,把会长对节振国的真情和对工友的关心转达到。谢谢会长了。”苏阳波笑了笑:“别这么会长会长的”,小声说道:“别忘了,咱们肩膀头上都有膏药呀。”两个人会心地笑了。

受难工友归来

第三天中午,有人捎信到赵各庄,让去人去车到古冶宪兵队接人。节振国一听,高兴极了,知道被抓去的人终于得救了。从心里感谢朱印范、苏阳波和郝二老爷,是他们三人帮了大忙。节振国要亲自去古冶接人。胡志发拦住了,说:“你可千万不能去。日本宪兵抓的就是你。你现在去,还不是自己往虎口里送?这事还是让梁凯去吧。梁凯机灵,能办事。”梁凯高高兴兴地带着人,带了一些红伤药,借来几辆大车,车上铺好被子出发了。车走了,节振国隔一会儿问一遍,是不是该回来了,要不就是到大门外,看看车回来没有。快吃晚饭的时候,节振国还不进院子,站在院子外向东张望。一会儿,胡志发也在屋里呆不住出来了,两人一边张望,一边往东走,一直走到赵各庄庄外,眼巴巴向远方望着。望着,望着,嘿,远处有几个车影出现了。节振国高兴地喊:“来了,来了,车回来了。”边喊边往东跑。他看见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往这边跑,高个边跑边喊:“大哥,大哥。”他听出来了,这是夏莲凤的声音。节振国高喊:“三弟,三弟。”两个人都热泪盈眶,紧紧拥抱在一起。夏莲凤说:“大哥,这些天三弟好想大哥呀。”节振国拍打着夏莲凤的后背说:“大哥也好想三弟呀。”一拍夏莲凤后背,夏莲凤就机灵一下。节振国忙问:“怎么,三弟后背受伤了?”夏莲凤说:“日本子用鞭子抽的。”节振国一掀开夏莲凤的衣服,身上一条一条的鞭痕。节振国不忍心看,把夏莲凤的衣服撂下了。矮个的是梁凯,没有大个夏莲凤跑的快,落到了后边,边跑边喊:“节队长,老胡,都接回来了。”胡志发有些激动地说“都回来就好,都回来就好”,说着向对面过来的大车迎上去。胡志发和节振国看见躺在车上不能坐起来的纪振声,看着伤稍轻一些能坐起来或斜靠在车箱板上的其他工人弟兄,节振国的眼泪抑制不住流了下来。两人一边伸手到车上跟每个人握手,一边哽咽着说:“弟兄们,你们受苦了。你们是好样的。你们的血不能白流,这个仇早晚得报。”后边的人们都围拢上来,问这问哪,慢慢跟车一起往庄里走。有的女人看见自己的亲人回来了,伤成这个样子,止不住小声啜泣着。有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爸爸被打成这个样子,便放声大哭。大伙簇拥着车把家在庄里的两个人分别送到家里。纪振声家不在赵各庄,节振国想把纪振声接到自己家里去住,纪振声说锅伙棚宽绰,还是住在锅伙里方便。另外两个人平时就住在锅伙,这样,就同纪振声一起被送到锅伙棚里的炕上。六个人,夏莲凤伤势最轻,可以在地上走路;有四个人伤势较重,是由人搀扶着下车的;纪振声伤得最重,是由人从车上抬下来的。胡志发和梁凯一起跟着车到锅伙里来,照看受伤的弟兄。节振国安排好了两个在家住的受伤工友,也来到锅伙。夏莲凤家在赵各庄,看着节振国在锅伙里,他回家打个照面也回到锅伙里来了。很多人都到锅伙里来了,有的打听伤势情况,有的打水给受伤的人擦脸擦手,有的还拿来烧酒擦洗伤口,有的把家里仅有的留给孩子或给老人吃的一点细粮拿来给受伤的工友熬粥吃,有的把仅有的几个鸡蛋也拿来了,有的把下蛋的母鸡抱来了,要给受伤的人补身子。时间不长,送来的食品在炕堆得老高。节振国告诉大家,现在每家吃的都非常紧巴,不要再送东西了。纪振声说,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吃完哪,给那两个受伤的工友送一些去。双义药铺的一位坐堂先生是有名的红伤先生,也带着红伤药来免费给受伤的人医治红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大家都来关怀受伤的人,人们彼此之间也亲密了许多,好像成了一家人。

各式各样的粮食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告诉节振国,院子里来个一个大个,带着三辆大车,车上拉的好像是粮食,问节振国在这里没有。节振国和胡志发一听急忙来到院子里,一看是梁万禄,三辆大车已经赶进了锅伙院子。节振国急走几步,上前指着车问梁万禄,“这是……”,梁万禄一拍节振国的肩膀说:“这是农民弟兄支援工友的粮食呀。”节振国睁大了眼睛说:“这是真的?”梁万禄说:“这还有假?”节振国到大车跟前摸摸这个口袋,摸摸那个麻袋,转过脸来,紧紧握住梁万禄的手说:“梁大爷,我,不,我们工友怎么感谢你呀。”梁万禄说:“感谢我什么哪,这都是各个庄的农民弟兄一升半斗地凑的。要谢得谢各个庄的农民弟兄。”节振国说:“这下可好,我们有粮食了,大家有饭吃了。”胡志发说:“这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梁万禄说:“大伙别光高兴呀,把粮食扛到屋里去呀。”节振国高兴地说:“对,对,大家卸车,都先扛到锅伙里,明天再给大伙分。”大伙七手八脚高高兴兴地把粮食扛到屋子里。这时候人们借着灯光才看清楚,这些麻袋,新的旧的好的破的都有,大小不一;这口袋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口袋布的,有的是家织布的,有的是用旧衣服改的,还有的是细细的裤腿,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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