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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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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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才用枪逼着斜愣眼:“往窑里面走,往前走,再走,再走。面对着墙站好。把手举起来,手扶着墙壁,举高点,再高点。对,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这个姿势不累。不要动了。问你什么就答什么。问完了,就走。让你去春芳楼吃喝玩乐去。”
斜愣眼站的位置是废石灰窑墙里边。墙外边地面比里边窑底高出三尺多。这残墙是石头垒的,从外边看只有四尺多,从里面看有七八尺高。梁凯拉着细绳饶到残墙外边,经过一个低矮的墙豁把细绳引到墙外,放到地上。梁凯站在墙豁处,刚好在斜愣眼的斜对面。韩绍才在斜愣眼身后,端着手枪逼着。
斜愣眼死到临头表“功劳”
梁凯厉问道:“卜组长,你向日本宪兵举报朱印范队长,说了什么事?”
斜愣眼说:“朱印范私通游击队。他以前就秘密支援过游击队,这次围剿,他不仅派人给梁万禄家通风报信,还留出道口秘密放走了梁万禄一家。”
梁凯问:“他派人送信,你有什么根据?他放走了梁万禄一家,你又有什么根据?”
斜愣眼说:“围剿头两天,我亲自探听到梁万禄确实在家。没有人报信他跑不了。我们抓住了报信的人。那天夜里,我们的人看见在下尤各庄有人用烟火对暗号,当时没有留意。梁万禄一家逃跑之后,才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下尤各庄那段拉网围剿线归朱印范的一个亲信管,所以断定是朱印范精心安排,放走了梁万禄一家。”
梁凯说:“你还立过什么功?”
斜愣眼一听,心里暗暗高兴,心想,这个史队长怎么利用这种吓人的方式问这些事呢?是怕功高盖主吧?他也许替我向上邀功?对,是这么回事。他们是试试我的胆量,是在考验我。我现在可不能装熊了。想到这里,斜愣眼还真的来胆量了。身上一点也不抖了。手慢慢地放下来。韩绍才突然把枪口顶了他一下后背,说,把手举高点,高点。别装熊。斜愣眼想,既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天我听你的,明天,哼!还指不定谁听谁的呢。到时候老子一句话,也许就要了你们的命。斜愣眼给自己壮了壮胆,说:“要说功劳,多着呢。经过我亲自向宪兵报告抓住的游击队和抗日干部,至少有五六名。还说那个朱印范吧,如果不是我在宪兵那里说话把他整死,史队长能到榛子镇来?他原来是个队副。这回升了队长。这里至少有一半是我的功劳。”下边,斜愣眼一个一个说他怎么向宪兵告密,怎么抓捕和残害抗日干部的。
梁凯心里早就气炸了,说:“好了。你讲的不错。最后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听个明白。”这时,韩绍才悄悄退到石灰窑的对面残墙外边,枪口对着斜愣眼。只听梁凯说:“我们是游击队,我是梁凯。现在决定处决你,为抗日烈士报仇。”斜愣眼听到游击队和梁凯的名字,脑袋嗡的一下,立刻吓瘫了,连动不会动了。梁凯突然趴地上把绳子一拉,斜愣眼胸前嘭嘭两声,雷管爆炸声音不大,把斜愣眼的前胸炸个稀巴烂。斜愣眼慢慢瘫倒在石灰窑墙根下。梁凯和韩绍才过去,把石头墙推倒,碎石头把斜愣眼的身体掩埋住了。
梁凯和韩绍才赶着马车,向西北王官营方向,一路轻轻松松飞驰而去。
第二天,榛子镇传说警防队特别行动组组长斜愣眼失踪了。镇里的老百姓听说这个千人骂万人恨的斜愣眼失踪了,就开始放鞭炮。朱印范妻子听说了,心想这准是梁凯他们干的。
过了大年初三,在全榛子镇都传开了,说在一个废弃的石灰窑里找到了斜愣眼的尸体。胸脯子已经被炸得稀烂。大家听了拍手叫好,都说肯定是游击队干的。不过从警防队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卜仁组长坐车,半路马毛了翻车轧死的。老百姓心里明白,把斜愣眼说成是翻车轧死的,就免除了游击队继续活动的可能,他警防队新任队长就没有责任了。
朱印范妻子心里明白,这是梁凯给朱印范报了仇。她到朱印范坟上烧纸的时候,哭着悄悄告诉朱印范:“你的仇由梁凯叔叔给你报了。你保佑他一路平安,安全转移出去。”

过了大年以后的事

这些都是过了大年以后的事。
回头再说梁凯和韩绍才赶着车回到王官营同合药铺。两人卸了装,又拿药水在嘴里喷了两下,说话恢复了原来的声音。梁凯满意地说:“你学的化装术还真有用。我也学会了几招。有工夫你再教几招,以后对敌斗争用得着。”
梁凯向谷云亭做了汇报,武器也都上交了。谷云亭表示满意。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谷云亭告诉梁凯如果在杨家营没有太大危险,就过完年走。如果有危险,要准备随时出发。他那里若有情况,也会随时通知梁凯的。
兰子问梁凯是哪两颗星星
梁凯第一次在兰子家过年。兰子是朱家的独生女,这回过年,多了一个没过门的女婿,兰子的父母喜出望外,一个姑爷半个儿嘛。兰子高兴得不得了,屋里屋外都是她那愉快的说话声和欢笑声。她一个人比三个人说的话还多。朱大叔大婶看见自己的女儿这么高兴,也乐得合不上嘴。
听见别人家放鞭炮,兰子就说:“大哥,咱们也放几个炮仗听听嘛。”朱大叔说:“就那么几个炮仗,你一会儿放没了,到接财神的时候,你还放啥?”兰子耍娇说:“就放两个还不行?”朱大叔不再说什么。兰子拿着两个炮仗和点着的香,拉着梁凯的胳膊说:“走嘛,走嘛,给我放去嘛。”
梁凯拗不过,只好同兰子一起到院子里。院子里一片白色。白天下的雪都堆起来了。天傍黑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雪。地上的雪已经能有一寸厚了。
庄里这家那家都在一声一声地放着炮仗,还不时传来孩子们高兴的嘻笑声。兰子把炮仗和香递给梁凯,自己躲到外屋地门里边,探着头,两手堵着耳朵。梁凯说:“你把耳朵堵的那么严实,还能听见炮仗声了吗?”兰子说:“人家害怕嘛。那我堵的松一点。”梁凯说:“我要放了。”兰子说:“脸朝我这边放。要不,我啥也看不见了。”梁凯用香点着炮仗,吱……当,吱……当,两个炮仗放完了。兰子说:“真好,真好。这两个响是咱们自己放的,真有意思。”梁凯笑着说:“谁放的炮仗还不是听个响呢。要我说都一样。”
放了炮仗,兰子就嚷嚷包饺子。梁凯跟兰子和兰子的父母一起包饺子,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有心爱的兰子在身边,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可是此时此刻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吃上饺子?梁凯挂心着。他虽然脸上带着微笑,眼泪却在眼圈转着。他哪里知道,这时候的爸爸妈妈正在龙烟铁矿家属宿舍的一个冷冷清清的屋子里空挨着。也许是骨血连心吧,这时候的梁凯心里特别难受,特别想念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也特别担心一家老小。他想着想着,眼泪掉了下来。梁凯怕兰子和兰子父母看见,急忙转到外屋地洗了一把脸,用手巾擦了擦。兰子的父母看见了,心里明白这是想自己的父母了。兰子没有看见,还是高高兴兴地包饺子,说:“我给你包几个麦穗饺子,预祝今年丰收。”梁凯应承说:“好,好。你包吧,多包几个麦穗。”他硬把在眼睛里转的眼泪忍住了,没有掉出来。
饺子包完了。兰子拉着梁凯到外边去看星星。梁凯说:“星星有啥好看的。”
兰子说:“看看三星是不是快打横梁 了,到时候好煮饺子呀。”
梁凯说:“这工夫三星刚刚斜过去,保准还没打横梁呢。”
兰子说:“打横梁就晚了。快打横梁的时候,就煮饺子。走吧,出去看看去嘛。”
梁凯说:“你真能缠人。好,好,我跟你出去看星星去。”
到了屋子外边,梁凯指着三星说:“你看,三星在哪儿呢?刚刚从头顶上过去多大一会儿?离着打横梁至少还有半个时辰。”
兰子笑着说:“我知道。要不你就不陪我出来看星星了。凯哥,你看今天夜里天上的星星多密,保证谁也数不过来。”
梁凯说:“那还用说,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人能数得过来天上有多少颗星星的。”
兰子说:“凯哥,人家说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星星。你说,咱俩是哪两颗星星?”
梁凯说:“这话,我小时候就听说过,那是哄小孩的。”
兰子抱着梁凯的胳膊说:“不,这是真的。大年夜里谁看见哪颗星星对自己眨眼最欢实,他就是那颗星星转世的。你找找,看那颗星星对你眨眼最欢实,那就是你的星星。我也找我的星星。”
梁凯抬头看了一会儿,说:“我看见好几颗星星对我眨眼都挺欢实的。我也不能是好几颗星星转世呀。”
兰子说:“我看见一会儿这颗星星对我眨眼睛,一会儿又是另外一颗。有时候一连好几颗都欢欢实实眨着眼睛。看来这真没准。”
红星是儿子 绿星是女儿
兰子又转了个话题,说:“凯哥,北斗七星在哪呢?”
梁凯往北看了看,用手一指说:“你看哪不是吗?”
兰子说:“是,是。我也看见了。凯哥,你使劲看,那北斗里能看见几颗星星?”
梁凯说:“我知道你想说啥了,你想说看见里面有几颗星星,将来就有几个孩子,是吗?”
兰子说:“对呀,你好好看看有几个?都是什么颜色的?”
梁凯说:“好,我好好看看。一个,两个,三个。我能看见七八个。有一个红的,其他颜色,不清楚,好像有绿的,白的多。”
兰子说:“再好好看看,红的是儿子,其他颜色的都是女儿。”
梁凯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说:“还是七八个,一个红的。”
兰子说:“真是的,只有一个儿子。这不准。将来我们要生一群孩子,要生好几个儿子。”
梁凯说:“你还像个孩子似的,哄小孩的话,你还都信。”
兰子说:“咱们上屋去吧,我冷了。”
两个人进屋后,又说了一会儿话。朱大叔说:“我估摸着这工夫该煮饺子了。”
还是老人家有经验,到外边一看,三星真的快打横梁了。兰子和朱大婶忙着煮饺子。饺子下锅不大工夫,外边鞭炮齐鸣。

接财神的时候到了

发大纸,接财神的时候到了。
发大纸,就是烧全神像。大年三十晚上,把专门买来的全神像供起来了,叫上大纸。大纸,纸面也真不小,有四开纸那么大。上面画满几百尊神和仙。上至释迦牟尼、南海观音、十八罗汉,下至门神、土地,佛教的,道教的,凡是大小寺庙供奉的神像仙名,这张纸上全画着。按照地位高低,或站或坐从上而下一层层排列着。供大纸,表示所有神仙都在过年的时候来到人间享受人间香火,与人共度佳节。大纸前边放一个木板,叫供板。供板上边放上各种供品。家里有什么供品上什么供品,水果、点心、枣糕什么的。供上大纸,名目繁多的禁忌就开始了。孩子们不许指指点点,大人不许喝斥孩子,更不能打骂孩子,陌生人不许破门而入,不许打破盆碗。上大纸之后特别讲究说吉利话,要会说吉利话,要找吉利话说。千万不能说丧气或不吉利的话。例如,放炮仗的时候,有的炮仗一放当的一声,很响亮,就说响响亮亮又一年。若碰一个受潮的炮仗,一放噗哧一声一点也不响,就说太太平平又一年。如果碰到一个炮仗药芯断了或者里面受潮太严重了,根本就不响,就说稳稳当当又一年。忌讳打破盘子碗的,而且这个时候孩子做啥都不挨说不挨骂。但是,孩子多,孩子免不了得意忘形闹出点小娄子来,把什么打碎了,就急忙说一句,岁(碎)岁平安。有的人家没有说吉利话的机会也要创造出说吉利话的机会。例如煮饺子的时候,饺子煮的差不多的时候,先捞出两个尝尝熟了没有。尝一口,说:“这饺子煮的正好,还生(升)。”饺子都煮得好好的,要把两个饺子捅破了。饺子破了不叫破了,叫挣了。就喊,饺子挣了。别人就跟着说,挣了好,挣的越多越好。如果把不响的炮仗说成是臭炮仗,其他什么坏了、破了、打了、掉了,这样的字眼都不吉利,都属于禁忌之列,不能说。一直到三十‘交子’时刻,就是零点,也就是三星打横梁的时候,家家户户小心翼翼地把大纸拿到院子里烧了,表示请这些神和仙升天的升天,归位的归位。发大纸的时候,鞭炮齐鸣,表示对神和仙的欢送,也是对新的一年到来的迎接。大纸发完了,各种禁忌也结束了。
发大纸就是这么回事。可是庄里真正发大纸的没有几家,多数人家根本就没供大纸,到时候,就跟着放放鞭炮,热闹热闹而已。不过,大年三十夜里不说不该说的话,注意不要打破盆碗等禁忌,人们还都是遵守的,为的是图个吉利。兰子家没买大纸,也就只是放放炮仗。
听见外边鞭炮一响,兰子拉梁凯说:“大哥,快,快。发大纸的时候到了。快放炮仗去。把爹买的炮仗都放了。”朱大叔在里屋说:“留几个。初一到初五,还得放呢。”兰子说:“好,好。留下了。”说着同梁凯到外边放炮仗。他们先是放了一些炮仗,然后又放二提脚。朱大婶把饺子煮好了,一盘放到祖宗板上,其他放到炕桌子上,她也挤到堂屋门口看梁凯在院子里放炮仗。兰子说:“今年爹买的炮仗真好,特别响。”
两人双双给兰子的二老拜年
放完了炮仗,到吃饺子拜年的时候了。朱家二老坐到炕上。先由女儿拜年。闺女将来结婚是人家的人,拜年不能磕头,要三鞠躬。女儿鞠躬完了,轮到梁凯了。这是没有结婚的女婿,自然也不算自家的人,也是三鞠躬。二老看着兰子和梁凯拜年,说着一顺百顺,早日成婚,早得贵子一些祝福的话,给了几个大子儿作为压岁钱。拜年完毕,大家高高兴兴吃饺子。
从放炮仗到吃饺子,小时候在西新庄过年的情景不断涌进梁凯的脑海。有时候,心里一热就要掉眼泪,梁凯急忙想想别的事,说说别的话,就把自己的思绪岔过去。可是一会儿又回到了西新庄,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同弟弟妹妹们在一起。梁凯一直抑制着自己的情感,不让眼泪掉出来,怕影响朱家二老的欢乐,硬是找些高兴的话说。
这时候,梁凯躺到炕上,屋子里吹了灯,黑黑的,谁也看不见了,自己的思绪也不用抑制了,任由自己的思绪倾泻流淌。想到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们吃了年夜饺子没有?是不是也躺在热热乎乎的炕上睡觉?想着想着,梁凯的眼泪流了出来。梁凯干脆侧过身去,面向炕稍的墙壁,让眼泪恣意流淌。他把嘴张开一点点,屏住抽泣的声音。
亲人两地泪同流
就在这个时候,梁凯的爸爸妈妈也没有睡,他们空着肚子躺在龙烟铁矿冰冷的屋子里流泪。想着这一家人还不知道将要漂泊到哪里?是死是活?漂泊到什么时候?爸爸妈妈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离开了人世?是受了伤在什么地方受罪?还是被日本鬼子抓去在受酷刑?一想到这些,爸爸妈妈就揪心的难受。青集百姓都到游击队烈士坟上去烧纸烧香,都说里面埋的是手枪队队长和他的战友。真不敢想像这是真的,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这到底是想像呀,那里的老百姓都这么说的呀。又想到一年前死去的大女儿珠子。那天夜里,一家大小经过下尤各庄的时候,也没有到女儿坟上添一把土。爸爸妈妈的眼泪流成了河。妈妈哭着哭着,哭出了声来,说:“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大女儿没了,这大儿子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爸爸强忍着悲痛说:“算了,睡觉吧。想也没有用。咱们这一家人,流落到何方?是死是活?都说不准。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算一天吧。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是日本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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