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两年书才被选上的。
“她说这话也不嫌亏心,她爱娇可是连学堂门都没进过,就是二娇要不是当年陈太婆,哪里轮得到她如今这么得意。”旁观的妇人撇着嘴,心酸又嫉妒。
“可不是,听说二娇的学费她太婆可都留出来了,可太婆一过世,二娇就回来上工了,啧啧,说得自己多爱重闺女似的,陈家和李家那事你知道吧,我跟你说。”马上有人赞同,但这些酸话也只能背地里说说,当着陈家人的面大家还是恭维着的,这年头当工人是十分光荣的事。
心里羡慕归羡慕,但真要让女孩子一直念书下去,谁家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就是有,也舍不得。
家里孩子多,供谁也不成,再说了女孩子以后终归是别人家的,倒不如留家里多挣几年工分,带带弟妹。
江远县酒厂,全称是“地方国营江远县酒厂”,红砖大门的拱形厂牌还是崭新的,红油写的厂名格外醒目,酒厂原址在县里一个废弃的中学,这里是新厂,前年才盖起来的,在全是平房,泥坏房也还少的乡下十分醒目。
空气里溢满了粮食发酵后的酒香气,闻着就让人有些醉意,叶知知看了看身边的人,说是扩招四十人,但能够来参加考试的不过七个人,四女三男,那天在陈支书家见到的余瑞芳也在其中。
酒厂的占地面积很大,院子左边推着高高的煤堆,用塑料布盖着,右边是座两层的办公小楼,正面就是百来米长的两层的厂房,这样的厂房后面还有一座,据说还有新盖的家属楼,可见这个酒厂的效益非常好。
考试地点安排在办公楼一楼的一间简陋的会议厅里,大家分散坐开,等监考的领导分发试卷,监考的领导先说了考试时间和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把试卷分发了下来。
散发着油墨味的试卷拿到手里,叶知知先把考试内容看过一遍,还好只是考一些十分基础的东西,有酒厂的历史,以及一些简单的财会知识,还有如何写汇报申款公文等,最后居然是道作文题,与酒有关。
这些倒是难不倒叶知知,酒厂历史她早就找人了解过,答得得心应手,她大学时为了以后找工作方便,会计证教师证计算机等级证都考过,虽然知识大多还给了老师,但基础还在。
难倒她的是公文的书写和作文,公文她见得少啊,万一有什么格式要注意的怎么办?八百字的作文完全就是在为难她,前世今生她都没有什么文学细胞。
不过前世考试的习惯坚决不留白,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全给填上了。
“好难啊!”陈爱红垂头丧气地挽住叶知知的胳膊,“我的题都没有答完,那些什么会计确认、计量利润分配,盈余公积我全都不懂。”
叶知知笑笑,没有接话,陈爱红只当她也不懂,毕竟她才小学毕业呢,自己可是初中生。
“算了算了。”从屋子里出来的人的表情都不明朗,就连自自诩高中毕业的余瑞芳也拧着眉,陈爱红看着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说。“估计大家伙都半斤八两呢,走,我请你去吃饭去。”
陈支书家就一儿一女,儿子当兵常年不在家,陈爱红在家里向来受宠,手里从来不缺钱,当即兴冲冲地拉着叶知知往食堂走。
上午考完试就回家,酒厂不管饭,但你要是有钱有票,也能去吃,出来的七个人里有人往外走,也有人像她们这样往食堂走。
陈爱红早就去她家提醒她提前带饭盒来,所以叶知知出门时赵秀菊给了她钱票,虽然只是给她装过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动用,一定要回家吃饭,不过她没有拒绝跟着陈爱红走。
“表妹。”余瑞芳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叶知知一会,心想果然是她,才转向陈爱红。“去家里吃饭吧,奶奶总念叨着你呢。”
“我不去。”陈爱红不喜欢去外婆家,别人家的外婆都那么好,她外婆呢,要是哪回她们家没送东西过去,肯定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叫她去吃饭?陈爱红可不信,就算是真的,她也吃不舒服,外婆家规矩大着呢,就算她是客人能上桌,也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她面前能摆什么好菜?她宁愿自己花钱去食堂吃。
“你傻不傻!你在这里装大头,别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笑你呢,回家去吃吧,奶奶特意给炖了鸡。”余瑞芳也不喜欢自己这个表妹,但她更讨厌抢她名额的叶知知。
“我乐意!”可惜她低估了陈爱红对余家的厌烦程度。
余瑞芳气得不行,摸摸口袋里的钱票,咬了咬牙也跟了过去。
酒厂食堂的伙食果然不错,一大盆土豆炖肉摆在窗口处,虽然土豆网少,但这也是肉菜呀,还有几样青菜排在一边,看着都有许多油,闻着就特别香。
这时候酒厂还没到下班时间,只有少数几个坐办公室了出来打饭菜,她们用不着排队争抢,大家欢呼一声双眼放光地涌上去,带了饭盒的直接打菜,没带的赶忙借了碗筷去打菜。
荤菜两毛五,素菜八分,再交上贰俩粮票,就能饱餐一顿。
食堂的大师傅知道她们是来考试的,每人都给多添的块肉加了汤汁。
余瑞芳一直冷眼瞅着叶知知,只等着她吃陈爱红的时就张嘴讽刺,结果叶知知不仅从袋里掏出饭盒,还自个从兜里掏出了钱票。
“你”早知道叶知知自己掏钱,她哪里会跟过来,可她现在马上就轮到她,后面还有人等着,她进退不得,只能咬牙掏出存了许久的钱票,打了两份素菜。
看到余瑞芳吃瘪,陈爱红高兴得不得了,特意夹了大块的肉放到叶知知饭盒里气余瑞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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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区别()
陈家湾有一句俗语叫做,小来偷针,大来偷金。
考试完的当天傍晚,叶知知冷眼看着陈建业从外头拎回来两块牙膏皮,跟赵秀菊说是从塘边草地里捡的。
这个年代的牙膏皮是锡合金制成的,有比较高的回收价值,大人们把牙膏皮攒着,多了便能换些针头线脑及洋火之类的小东西,小孩子就盼着能从收废品的那里换上两颗糖。
谁家也不会把牙膏皮往外扔,陈建业这明显的谎话赵秀菊就这么明晃晃地忽视过去了,还摸着陈建业的脑袋夸他聪明有本事。
陈建业这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他总能从外头捡到些不算精贵又能值些小钱的东西来,这些东西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别人家里摸来的。
这时候农村大白天锁门的几乎没有,就算去上工家里的门也是虚掩着,或者把大门拴上,后门还是留着门,就搭个凳子之类的,想摸进去,非常容易。
“他这是偷东西,你就惯着他吧。”叶知知站在厨房门口凉凉地说了一句,换来陈建业仇视的目光,和赵秀菊怨怪的眼神。
“你瞎说什么,没听你弟弟说这是捡的!你耳聋啊!”赵秀菊走过来看了眼院里没人,冲叶知知伸手想要拧一把被她躲开了。“你前天还从塘里捡瓶子里回来呢!你弟弟怎么就不能捡到牙膏皮。”
叶知知瞅了眼晒在窗台上的褐色玻璃瓶,再看了看灶台上那两个卷得整整齐齐的牙膏皮,没有说话。
她捡的那是个旧农药瓶子,捡回来打算带到厂里插野花用的,这种瓶子废品站不回收,有些人家就在田间用完了(农药兑水用,这时人们会用水把瓶子摇过一遍再扔,绝不会浪费一滴农药)就直接顺手扔到了池塘里。
“这话可别让我再听见你说,你弟弟是那种人吗,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坏你弟弟的名声,别怪我撕了你。”赵秀菊见叶知知躲开也不去追,这闺女已经有些难以拿捏了,她还指着叶知知以后的工资,不好再像以前往死里揍。
“要是不听话,你那班也别去上了,省得给我丢人。”赵秀菊突然想起钱和粮票的事,“早叫你不要和陈爱红在一起,那些钱和粮票呢,你当那票来得容易,哗哗就往外花光了,这么大的闺女了,还不懂一点事儿,你要能像你弟弟一样惦记着家里,我能省多少事。”
“行,当我没说过。”看赵秀菊这样子,叶知知不想听她唠叨,她应该也是知道这牙膏皮是怎么来的,却不加以阻止反而纵容,她倒要看看以后陈建业能长成什么样子。
不出意料,晚上她的洗澡水里又是泥巴和沙子,这次倒没有癞蛤蟆,大概是觉得吓不到她,便没有捉来。
叶知知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觉得陈家人似乎还不错,结果又来了这一出,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她理解,大人可以教,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
可陈建业这个样子,又有赵秀菊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妈,叶知知摇摇头,觉得陈爱娇和原主没有长歪,大概还得感谢这女孩子不受重视的身份的赵秀菊不管也不教的关系,不然照赵秀菊这么个教法,再好的根子都得养歪。
她现在只盼着酒厂能快点出结果,她好赶紧上班去。
第二天,酒厂还没有消息,李强骑着辆崭新的二八杠来了陈家,车龙头上挂着草绳吊着的大鲫鱼,一身簇新的蓝色工作服穿在身上,看着十分精神,脚下踩着的擦得蹭亮的猪皮,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李家的条件确实好,也有关系,一般人农村人家哪里能买得到单车,钱能攒够数,但那工业票可难得弄到。
他进门的时候陈家人正在吃早饭,见到站在灶门口吃饭的陈爱娇,立马露个灿烂又有些讨好的笑容来,陈家人听到动静从屋里迎了现来,“叔,婶,吃饭呐,爷爷奶奶好,二叔二婶。”
一段时间不见,在县里上了一段时间班的李强嘴又甜了不少,头回来的时候还十分腼腆的样子,这次却爽朗大方,十分亲切。
陈家人乐呵呵地,陈建业立马冲到自行车旁边,扒车龙头就往杠上爬,身上脏得很,赵秀菊只象征性的呵斥了两句,便笑看着,陈爱娇脸上有几分难堪想把陈建业拉下来,李强却混不在意,扶稳了车子任陈建业爬上去。
“你快让他下来。”陈爱娇有些急,伸手就要去拉陈建业。
“没事没事,我等会还能骑着带他一段,等建业大了我再教他骑。”李强看着脸色羞红的陈爱娇,难得地没有结巴,一句话却说得很慢很清楚。
“真的!谢谢姐夫!”陈建业这会已经坐到杠上正拨着车铃玩,闻言惊喜又讨好地看着李强。
他觉得这个姐夫似乎很不错,再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陈爱娇,心里决定以后对这个姐姐好一点儿。
李强点了点头,陈建业以后怎么说都是他小舅子呢,对他好点那是应该的。
陈家人把李强迎进去,陈建业有些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很快又高兴起来,李强带来一包糖,正分给他们。
“分给她们干啥,都是些赔钱货,给饭吃就不错了。”陈建业皱着眉头望着李强,十分不满他把糖分给几个姐妹的行为,说着干脆直接上手抢了过来。
因为李强的糖正好发到叶知知这里。
“”李强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手往兜里摸了摸,正好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赶紧塞到了叶知知手里。
原本没打算接的叶知知眼睛一亮,接到了手里,正宗的大白兔子奶糖,这可比李强买的水果糖要好吃的多,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两颗和一大把,陈建业觉得还是一大把比较重要,哪怕一颗奶糖的价格能抵掉几大把,他得意地横了叶知知一眼,抱着糖进了屋。
浓郁的奶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完全不是后世的奶糖可比。陈小花觉得被抢了糖的叶知知有些可怜,想分她一些又舍不得。
陈家的女孩子平时是没有机会吃到零食的,唯一的机会在过年,但今天李强分给她们的,是完全属于她们自己的。
赵秀菊或许会抢走女儿手里的零食给儿子,杨满春却不会。
就像若是陈金鑫做了像陈建业同样的事,杨满春会教育他,而赵秀菊会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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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裁缝()
寒暄过后,陈爱娇坐上李强的自行车行座离开,叶知知这才知道昨天她去考试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双方家长及媒人的见证下定了亲。
已经是未婚夫妻的两人现在正是打算去县里逛一逛,已经定亲的男女青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只要两人没有过分亲密的举止,是可以约会看电影的,若是想拉拉小手之类就一定要注意背着人,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就这样定下了?叶知知有些懵,看了眼满脸喜气的赵秀菊,她就说昨天她把钱票花了她怎么没有打骂她,原来是有喜事。
定下也好,省得陈爱娇总放不下杨爱国,陈金花老琢磨着让陈春花取而代之。
说到陈金花,叶知知总觉得她像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不过现在陈爱娇已经和杨爱国结束了,她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应该没事的吧!
担心也没办法,现在什么也没发生,她光担心也没用,她不是陈金花不知道她下一步想干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暗地里提防着。
想通的叶知知便暂时放下,今天她和陈爱红约好了去镇上的缝纫铺子裁衣服。
陈爱红是想再做一身新衣,而叶知知是压根就没有能出去见人的衣服,就是昨天去考试穿的衣服也是找邻居家借的,眼看要去上班了,再怎么样也要给她做两身能换洗的衣服出来。
桥头镇就一条主街,叶知知来过一次,还以为街上只有供销社和政府呢,结果陈爱红领着她穿了两条小巷,就看到一个挂了“国美缝纫店”的牌子的小门脸。
叶知知量了尺寸,把陈奶奶压箱底的布料拿了出来,一块军绿色涤卡布,一块老年人用的青大布,涤卡布能做两件人民装上衣,青大布只能做一条裤子,还得往修身里做。
陈家没有布票,也没有多余的布给她,能有这两块已经是陈奶奶看在叶知知以后的工资份上的提前投资。
叶知知量尺寸和师傅商量裁什么样式的衣服时,陈爱红在另一边挑布料。
裁缝店进门就是一台缝纫机,右边搁了两块门板那么大拼起来的木板工作台,上边铺着画好线的料子,墙边摆着几卷布料,桥头镇有纺织厂,常见的平价布料并不缺,再往里屋里拉了根钱丝,上头挂着做好熨烫好的零星几件衣服。
居然还挂着几条颜色鲜艳的裙子,叶知知到这里这么久,还真没见到过村里谁家闺女穿裙子的,夏天都是清一色的衬衣褂子加青色的肥裤子,裤子还是侧开扣的,连拉链都没有。
现在居然看到几条样式不同的裙子,心里惊讶不已,她还以为这时候只有褂子和裤子呢,原来是她想岔了。
“真好看!”陈爱红拿着条鹅黄色带小碎花的衬衣领的中长连衣裙,正兴致勃勃地往身上比着。“可惜是别人定做的,不能试,我在画报上看到过这样的裙子,真好看!蒋姨你们这里啥时候能有好料子啊?”
陈爱红常做衣服,和裁缝店的蒋桂香处得很好。
陈爱红连连感叹,半点也舍不得放下,可惜这布料只有大城市才有,像她们这样的小镇,就只有直贡呢和青大布这样又暗又丑的常布料,连块白底碎花的的确良都找不着。
“做衣服的同志怀孕了穿不了,这衣服料子少也没法再改大,托我们卖出去,你要是真喜欢可以试一试。”蒋桂香正算着叶知知的尺寸,听到陈爱红这么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