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恨公孙娇。
“那个女人……那个恶毒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爹就不会变成现今这样,娘也不会这么辛苦了……”阿牛可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的,有一些晴悠还没有听清楚。
即便如此,晴悠也觉得阿牛现在的状况,可说是因其和桂娘所致的,心里难免自责。
“阿牛哥,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若不是因为我与娘,你们一定就不用被赶出来,公孙娇也不会如此待你们了。”
虽然不知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阿牛跪牛医铺的施大夫看来,牛大叔的情况,应该是很不乐观。
“晴儿,你听我说,你可千万不能再回司徒家了,公孙娇不会放过你的,那个恶毒的女人,怕我们告诉你,你爹来找你,竟然生生将我爹的腿给打断,如此也便算了,就连怀着七月胎儿的我的娘她都不放过,如今我娘……我娘她……”
说着,阿牛的情绪有些失控,心中伤痛一直强忍着的他,在这一刻,面对他所能信任的人,压抑着的情绪统统都宣泄了出来。
古语有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阿牛心中的苦,又怎是一言半语所能表达,所能让人理解呢?
晴悠沉默了下来,听到“爹”这个字,虽然多次从司徒展身上猜出一二,但是当真听到此字时,心里难免还是为之一震。
阿牛以为自己所说之事给晴悠带来了负担,欲想安慰晴悠些会,可却迎来的是晴悠的淡然一笑,“阿牛哥,这事我知道,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们了,让你们平白受了这些苦。”
“你知道,那你见到你亲爹了吗?我起初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爹还真是另有他人,原来那个叫做司徒展的男子说的话是真的,你真的不是大少爷的女儿,晴儿,那你现今还过得好吗?”
阿牛似乎比晴悠更急,仿佛晴悠过得好不好,与他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晴悠摇了摇头,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后道:“无所谓,反正娘已经不在了,这爹是何人又有何要紧呢?其实想要见回爹的人是娘而已,对于这个将娘还有我给抛弃了的男子,我并不感兴趣,如若他真的找来了,反倒会给我造成困扰,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来寻我。”
“为何?难道你想知道你亲爹是何人吗?还是你心里还恨着他,所以不愿与其相认?”阿牛突然感觉眼前的晴悠有些陌生,如此一个弱质的女子,竟然会说出如此出人意料之外的话。
亲情是什么?
晴悠曾经渴望过,也体验过,曾经拥有过,却又流失去,没有令其失望,因为亲情的温暖真的是太人很陶醉,会让人迷失,会让人产生依赖。
可是体会过后,晴悠懂得了珍惜,也开始学会放淡,执着的追求会让她的心伤得很重,过大的亲情会变成一种负担,就如现今亲爹的身份,可能会给其带来无尽的困扰。
“不说我了,说说你们吧,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如今你在何处干活?”话题一转,晴悠便将话引回到阿牛的身上。
阿牛叹息了一气,摇头沉默。
“当年公孙娇担心我爹和我娘告诉司徒大人你们的下落,便给我爹娘冠上了无名之罪,而后便将我们一家赶出了司徒家,出来之后,我爹娘身体都一直不好,周波辗转,我们来到这里投靠了远亲一家,可没想到远亲竟落井下石,将爹娘的最后一点积蓄都骗去了……”
阿牛述说着这些年来的事儿,可说是祸不单行,带着一切希望来到京都,本想能讨到个差事当当,可没想到,远亲将钱骗光不说,还将他们一家赶了出来,当时阿年也才十二岁。
牛大叔腿不方便,不可能干体力活,唯有租了亩田一家三办务农,可是天公不作美,闹了水患,又来旱灾,使得其家欠下了不少债负。
牛大婶因七月失胎,身体未有调理好,便远奔至此,故此落下了病根子,病痛不断,早些年还能帮有钱人家洗洗衣,绣绣绢什么的,如今却是眼又蒙,手又抖的,也干不了重活。
因此,一家三口的生活负担都落到了阿牛的身上,小小年纪,便帮人干粗活,每日扛米抬物,赚得几个铜板,养活一家。
从来,晴悠都认为,只要肯付出,那一定会得到回报,但是在这一刻,她开始怀疑,付出了,回报的并不成正比的。
“阿牛哥,你也别想太多,其实生活也就如此,平平淡淡也是生活,鱼翅鲍鱼,每日大鱼大肉的日子也非是幸福的,如果可以,其实我也想娘能陪在我的身边,伴我一生,有得必有失,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你的另一种补偿呢!”
说出这样安慰之言,晴悠不知是好是坏,也不知道阿牛是否能体会,虽然连其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说服力有限,毕竟连其自己都不认同,他人又如何会认同呢。
“放心,”阿牛向晴悠露出幸福的一笑,眼底中的忧愁已消散,留下的却是一些幸福的事儿,“虽然现今生活并不好,但是至少爹娘还健在,每日粗茶淡饭,还算是有个温饱,我也别无它望,只希望爹娘的身体能好起来,爹的腿不再痛了,娘的身体也能好起来,刮风下雨的时候不会关节生痛便好……”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便来到了一个京都郊外的一个贫穷的村子里。
村口的树都已干枯,发黄的树儿随风飘落,不知是因时节而落,还是因树自身的枯死而散落。
显得有些荒凉的村子,进村便见两排草搭平房,黄沙之地的道路很宽,晚秋之风嗖嗖而过,卷起地面的表层细尘,附在了晴悠的绣花布鞋之上,使洁白的鞋面,变得有些米黄。
正文 第62章 感动
推开破旧的木门,门上裂开了的缝都快给看清屋里的情况,没有院子,只是一间四木墙的四方屋子。
吱啊……
刺耳的门开声,令晴悠的耳朵受刺一下,许是声音过大,惊醒了房内的人。
“阿牛,是你吗?咳咳……”声音很轻,很沙,也很虚弱,不时还伴有重咳声,应该是良久没有喝水,一时开口,干枯的喉咙有气进入而感到不适,引起了干咳。
阿牛还没开得及给晴悠倒杯水或者引入稍坐,将篮子放到桌子上,便冲进了房内,“爹,是我,我回来了……”
晴悠环视了一下屋子,木制的,比进村里所看到的稻草屋要好上许多,只是屋子实在是破旧了些。
那破得有些发黑的木缝,不时还渗着寒风吹入,头顶,几个细缝透着光线射入,照在这黄沙地面上,桌子四脚很显明被修理过几次了,门角上放着一些农具,但也是用了许多年的,光看那光滑的木柄便能看出。
一桌四椅,左右两边,种一间房,屋子里的格局很简单,厅也是简洁的几无它物。
房内,阿牛的声音传来,“晴儿,进来吧,爹行动不便……”
小户人家不像他人那般讲究,晴悠也没有忌讳什么男女之别的规矩,与是便破起了用一块布垂落当门的粗布,进入到房内。
还没开得及看清房内的情况,一股热流便涌入双眸,忍不住,那条腿,那条已经萎缩得成皮包骨的腿,没有了小腿肚,没有了大腿肉。只见到一层皮肤,紧紧地包着腿骨。
忍不住,泪水自己滑落下来,慢步走向床边,那种内心的欠疚,那种无言的自责,那种深深的愧疚,让晴悠连一声牛叔都不敢唤出,“对不起……牛叔……”
随语,晴悠双膝屈下。欲跪求牛叔的原谅,希望内心能好过些。
可是阿牛很快便意识到晴悠的意图,拉着她的肩。急道:“晴儿,你这是作甚?别这样,都说了,这跟你无关,再说你可是当当司徒家的千金小姐。你这一跪,我们哪受得起啊。”
晴悠拼命地摇着头,带着哽腔而道:“不,不是,这是我跟我娘欠你们一家的,要不是因为我们。你们就不会受到公孙娇这么恶毒的对待,那个可恨的女人,真的太过分了。牛叔的腿,就这样,就这样过了七年,我……我对不起你们一家……”
牛叔也跟着垂泪起来,探出身子出床。想要帮忙拉住晴悠,可是不中用的他。却是在晴悠上前方能触及她,“晴儿,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这都是天意,最重要是你没事,真是老天保偌啊,我还以为,以为你已经……”
激动了一番,阿牛好不容易才劝住了晴悠,阿牛便被牛叔派去寻牛婶回家,好给晴悠做顿饭,好好聚聚。
阿牛走了,牛叔却拉着晴悠在床边,弯起了身,向着晴悠做出像是躹躬的,但其实是向晴悠哀求,“晴儿,牛叔在此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下人没有资格要求些什么,可是求你念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就答案牛叔,好吗?”
晴悠连忙将牛叔给托着,不让其再做出此番哀求之势,急急应道:“牛叔你这是什么话,只要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别担心,你的腿,不管花多少钱,花上多少药材,我都一定会将你给治好的,你别多想,以后会好起来的。”
牛叔摇头,很轻的摇头,但却是很频,你是已经绝望,也没有任何的期盼,“不,我很清楚,我的腿没救的了,这些年来,阿牛给我找了多少大夫,花了多少冤枉钱,我都知道,我心里有底,只是我不甘,不甘心让阿牛为了我们一对老不死受拖一辈子,晴儿,你就当牛叔厚脸皮,不要脸,看在我们帮你们的份上,就帮帮阿牛吧,他还年青,我不想累了他。”
可怜天上父母心,如果换作是桂娘的话,晴悠也相信,桂娘也会对其作出同样的事情,于是晴悠点了一下头,应了。
“谢谢你,晴儿,真的谢谢你,”牛叔感激地再次落下了泪水,那以前健朗的身形已不复存在了,如今的牛叔,虽只是四十不到之龄,却有着如花甲之体,看了领人十分犹怜,“既然你还活着,那晴儿,你就去找你亲爹吧,他就在龙都里,就是在那个司徒府里,只要你去,去找那个叫做司徒展的大人,他会让你去跟你爹相认的,只要你们相认了,那你就是司徒家堂堂正正的千金小姐了。”
“恩,我知道,”晴悠点了点头,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拍了拍牛叔的手,安抚着其,“牛叔你放心,阿牛哥的事我能帮必会帮,你也别太担心,你的腿,我认识些医术高明的大夫,赶明个儿,我给你请来,帮你看看。”
晴悠扶着牛叔依躺回床头,随后向其摆了摆手,“不必了,晴儿你有这心牛叔心里很高兴,只是我自个儿知道,我这腿没救了,你也别白忙和了。”
晴悠以笑而应,但却没有说话,只是行为上,却是给牛叔把起了脉。
就在牛叔想要问晴悠这是做什么的时候,阿牛便将牛婶给寻回来了。
晴悠听到牛婶的唤声,将牛叔的手放回到被中,迈出了步子,冲了出去。
牛婶也老了很多,两鬓白发也都出来了,扫起的发髻上,也夹着不少银丝,脸上纵横不清的皱纹,除了是岁月的无情,还有生活的逼迫。
从田里回来的牛婶站在晴悠的跟前,伸出的双手,没敢上前抱去,一来是看到自己这一身污浊,二来是感觉自己的身份跟晴悠有别,没敢越矩。
晴悠并不似牛婶考虑那么多,看到她,就像看到那时跟桂娘一同坐在天井旁洗衣时的情景,那里的她们虽然过得很苦,很委屈,但是还算是三餐温饱,可如今却是……
牛婶见晴悠不动,手开始缓慢垂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收住,可是却没想到,僵住的笑容,迎来的是晴悠那带着微冷的身体。
“牛婶……”将所抱之人当成是桂娘,那发出的唤声是多么的娇撒,多么的领人感到甜蜜,领人不舍。
没有想到晴悠还愿意如此与其相待,牛婶的身体有些僵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给出何反应,错愕好一会后,方结巴而道:“乖……乖……”
阿牛顺着牛婶的意思,将家里腌了等着过年吃的腊肉给取了出来,准备给晴悠做一顿好吃的。
晴悠没有阻止,倒还主动提出帮牛婶的忙,一起做一顿午饭。
厨房里,牛婶一边炒菜,一边默默地流着无声之泪。
虽然噪杂声挺大,但是牛婶地抽泣声晴悠还是听到了,“牛婶,别这样,你放心,我会治好牛叔的腿的,我也会将你的身体给调理好,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深深吸了一气,牛婶用手臂之袖将脸上的泪水胡乱抹掉,清了清嗓了道:“恩,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谢谢你晴儿,谢谢你没有忘记我们,谢谢你还愿意叫我们一声牛叔牛婶,桂娘生得你这个好女儿,真的是上天赐下的恩泽。”
晴悠接了牛婶的手,将菜都铲出锅,随后从篮中取出四个鸡蛋,正想打开,煎几个荷包蛋。
那举起的手还没有敲下,牛婶便将晴悠的手给截住,“不要,不要,晴儿,这蛋我们不吃,留着你带回去,我们的菜够了。”
晴悠抿唇一笑,将牛婶的手拿下,把其引到一旁道:“没关系,我今晚不回去,住这儿,吃不完,可以留到晚上,不如麻烦牛婶,把碗筷摆一摆吧,我很快就好了。”
穷人家,油盐都省得很,但是在阿牛家里,这油可以说几乎没有,至于盐,那更是少得可怜,晴悠想要给他们做些好吃的也难,手边上,除了刚刚牛婶炒过的菜,还有几块腊肉片之外,就是其带回的那篮鸡蛋了,如此情形,晴悠怎么不将这鸡蛋给下锅了呢?
这一顿午饭,可说是阿牛家中这些年来吃得最贵的一顿,每人一个荷包蛋,虽然他们不知道何为荷包蛋,但却觉得鸡蛋如此做很好吃,还有妙鸡蛋也很美味。
牛叔与牛婶都舍不得吃,拼命地将鸡蛋还有那几片腊肉夹给晴悠吃。
“阿牛哥你吃吧,我不太喜欢吃肉,还有这个鸡蛋你也尝尝,我都好久没有做过菜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牛叔牛婶你们也尝尝……”
晴悠分别给三人夹菜,虽然知道他们舍不得吃,但是晴悠还是夹给他们,看着他们吃过自己才开口吃。
这一夜,晴悠住在阿牛家,阿牛搬去跟牛叔睡,而晴悠则跟牛婶睡阿牛的房音。
阿牛家很省,入夜之后,只要月亮开始蒙了,看不清了之后,便都躺下睡了,蜡烛,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昂贵的消耗品。
床很硬,很冰凉,被子很厚重,但却感觉不到温暖,可是一只粗糙的手,伸向了晴悠的手,带着灼热的温度握住了它,那股暖流源源不断的传入到晴悠的体内,温暖了她那冰寒的身躯。
正文 第63章 何苦
次日,牛婶很早便起了床,晴悠在牛婶起来的同时也跟着醒了。
“晴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啊?”牛婶见晴悠随其身而动,便欲将其压回到床上,多睡一会。
晴悠坐了起来,单薄的亵衣失去了棉被的热度,立即变得冰凉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伸手想去将外衣取下穿上,牛婶便给她披到了肩上了,“天冷,你从小就怕冷,这天还未亮,怎么就不多躺一会呢?”
牛婶看像是责备的话语,却带着几分怜惜,这样的话语,让晴悠感到很温暖,就像小时候桂娘对其所说的话那般,对其是多么的呵护有加。
“没关系的牛婶,这天虽还黑着,但是时候也不早,你这是要下田吧,我陪你一起。”晴悠知道牛婶他们现今的情况,虽然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可说几乎没吃过什么苦,但是她还是知道农民起早攀黑的辛苦,所以便想能为牛婶他们多分担一些。
“不不不……”牛婶连连摆手,拒绝道:“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晴儿,从前还只以为你是司徒家的庶出小姐,可如今……如今你可是正的算是大户人家里的千金小姐啊,这可万万使不得,再说你都出来一天一夜了,一会我就让阿牛送你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