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脸出现的瞬间，贺兰心跳漏跳了一怕，人脸转眼来到眼前，眼窝看了贺兰一眼，转头往下，长长的腰身，缠动海水，一圈一圈的海水托住贺兰往上推。
贺兰未及惊喜，精神力已经把海水下的情景传送过来，人脸大嘴咬住祖鲨受伤的小腹，祖鲨剧烈摇摆，但无法摆脱人脸蛇，伤口迅速增大，腥红的鲜血洒向大海，染红了一片。
贺兰没借机收回精神力，反而分成两股，在祖鲨尾鳍和后背上，各刺穿一个小洞。人脸蛇兴奋扭动身体，长腰身缠上祖鲨，一圈一圈收紧。
祖鲨哪里能轻易就范，不过以为一次普通的觅食之旅，不单受伤，更引来猎食者。身体剧烈翻滚，要把脏脏的猎食者从身体上甩出去。
贺兰两腿加快打水，人脸蛇后方露出一张血盆大口，狠狠咬住蛇尾。
海水翻滚，腥甜的血腥味，吸引越来越多的猎食者进入这场餐餐盛宴。
亮光在头顶闪耀。贺兰轻轻舒一口气，脚下，混浊的海水依然在翻涌。
“欢迎归来。”一双手托起贺兰腰肢，凌空举起。
哗啦，水流从头顶滑落，在脚下形成一个小水潭，脱下头盔，深吸一口空气，紧绷的精神力立即缩回身体。
“下面不太平静。”卡蓝看一眼穿梭船外的海水。
“的确不平静。”贺兰直视迎面而来的域多人。
夏普看见翻滚海水中渗透出来的暗红，目光一暗。域多人面色各异，但大多看向贺兰的目光带着不善。
“长老请三位过去。”夏普客客气气伸手，请三人来到穿梭船控制室。
“三位既然顺利从比索深渊回来。请把祖鲨的外形画下来。”域多长老抬手，有人为三人送上海藻纸和笔。
卡蓝把纸笔一推，“我就下去睡一觉。”
域多人脸上一僵，下去睡觉，说出来，谁相信了，有好好的床不躺着，跑到比索深渊泡海水。尽管域多人心里用各种方式咒骂卡蓝，但却谁也说不出卡蓝的不是。他不是域多人，他爱跑到比索深渊泡海水。泡完了，游回来，域多能把他怎样？什么都不能。
“我没进入比索深渊。没遇见。”容克多的回答比较靠谱。也是最能令域多人接受的答案。
贺兰拿起笔，把祖鲨大概外形勾勒出来，把图案递给域多长老。
域多长老挑挑眉毛，接过贺兰递过来的海藻纸，久久没说话。
“长老。”夏普察觉长老不对劲。出声提醒。
“你们跟我过来。”干枯的手指在贺兰和夏普面前划拉一下。
穿梭船接驳居住区，一行人走下穿梭船，沿通道蜿蜒向下。通道的尽头，域多人挡在所有人面前，只留下域多长老和夏普，贺兰三人进入。
贺兰听容克多介绍过域多的祖先殿。那里是域多长老居住的地方。据说踏入祖先殿，能遥望域多人祖辈居住过的祖地。
踏入祖先殿前一刻，贺兰犹豫了一下。看见域多长老和夏普一前一后踏入大殿，身后的域多人四人一排阻挡在众人前方。贺兰还是抬腿踏入祖先殿。
大殿由千万年的寒冰中挖空打造，脚下，重重的冰层遮挡下，幽暗的海水若隐若现。
“关门。”
夏普顿了顿。抬手关上祖先殿没有关闭过的大门。
域多长老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扫过贺兰和夏普。“今日所见。我需要你们保证绝不外传。”
夏普心脏勃然急促跳动，隐约的预感在心底像萌芽的小草，挣扎往上。
域多长老走到大殿边缘，两手摸索地面，神情像是怀念，也像是挣扎，最终长叹一声，手指往下用力按。
咯吱咯吱。大殿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细缝慢慢扩大，露出盘旋往下的冰梯。
域多长老当先走下去。夏普第二，贺兰落在最后。贺兰走到域多长老刚才摸索过的地方，拇指摸到一个圆形的刻痕。细细描绘，贺兰发现刻痕竟然和自己画的祖鲨图案相似。
拾级而下，一个比上方冰殿少一倍的冰殿，四周用圆珠照亮。抬眼四看，冰殿墙壁刻满壁画。
比索深渊上方，人脸长蛇和祖鲨互相用嘴巴狠狠咬住对方。祖鲨身后，一只体型较小的祖鲨，在极力骚扰人脸长蛇。人脸长蛇被拖入比索深渊，长长的蛇尾无力垂落，祖鲨大口撕咬。体型较小的祖鲨在极力往上游，而体型大的同伴安逸徘徊在比索深渊。小祖鲨一次又一次失败，但一次又一次尝试，最终越游越远，最后却回不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壁画突起处光滑圆润，仿佛被人多次用手抚摸。
夏普从开始看见壁画的激动渐渐恢复平静。壁画上相似的图案令他频频看向域多长老。
“你上去，在外面等我。”
夏普应言，走上冰梯。裂缝在夏普走上去一刻，咯吱咯吱，重新关闭。
“这里只有我们。”
“然后？”贺兰回头看向两眼炯炯有神的域多长老。只有两人的空间，域多长老一洗脸上的衰老疲惫神情，就连皱纹都散发出某种异样的光芒。
“你到达比索深渊，看见祖鲨，也看见了海妖。”域多长老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人脸长蛇就是海妖？贺兰点点头，“如果你说的就是这种长蛇，是，我的确见过。”手指点点壁画上的长蛇。
域多长老深吸一口气，似在努力压制住激动。“那么说，祖辈的传说都是真的。”
“真的。你不相信？”
“当然相信！”域多长老的声音徒然提高八度。眼珠一转，立即眯眯笑对贺兰说，“你已经完成域多长老的心愿。想当域多长老吗？”
域多长老的表情就像哄小孩子吃糖的骗子。
“长老，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域多人把重返祖地当成梦想，但是却不希望借助科技来完成。事实上，只要你们拥有一套连体衣，重返祖地不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你们知道不能重返祖地，是因为身体内部的改变，已经没办法适应深海的水温，水压。那怕你们是斯特斯最保守的土著，依然摆脱不开进化的命运。”
域多长老一扫脸上笑容，驼背往上挺了挺。
“如果因为我成功重返祖地而继承长老的名义，我相信，大部分域多人不愿意接受我。破坏族内规矩为其一，其二，域多一向是一个排外的种族。就算我在你游说，劝说下接受，却没办法指挥动族内的任何一个人，而你，域多长老自然向我提出一个更好的建议，扶持另一个实际管理者，例如夏普。我，就成了你们的傀儡，必要时的挡箭牌。”
“你想太多了。”
“你让我和夏普下来，我没办法不多想。”
“我必须承认，你的说法符合我最开始的设想。老达克要我把波卡斯交出去。我没可能任由你们把人领走，老达克也很清楚这点，所以才有了这场提醒的重返祖地计划。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波卡斯可以回来的几率等于零，不过没关系。他不回来，但是你们也必须下去。下去就有契机。一个确认祖鲨是否存在的契机。”
撕开伪装，域多长老坦然承认，“祖地的传说由来已久，但族内已经太长时间没有人亲眼见证，就连我，在成为域多长老之前，也曾经怀疑过祖鲨的存在。不过当然，只是一瞬间的怀疑。你们送来一个机会给我，”域多长老狡黠一笑，“既然有怀疑，就去证实。”
“你证实了。”
“对，我证实了。这些壁画，留下它们的祖辈，大概也猜想到有这么一天的存在，所以提前留下来这些壁画。祖先殿的存在比我所知道的久远，在我成为长老的一刻，我才知道祖鲨真正的样貌。所以，在我看见你描画的图案，就知道你看见了祖鲨。”
域多长老摸索壁画上的巨大鱼身，目光流露出慨叹，“祖先殿内，能看见祖地和祖辈的同伴。这话说的看见，不是透过冰层看见幽暗深海中的祖鲨，而是指这些壁画。”
“现在夏普也知道了。”
“他一直是我属意的继任长老人选。现在只是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我不会同意担任域多长老。”
“不，你会同意。圣兽决定继任长老人选，灵臂猿选择了你。而且你重返祖地，完成了所有域多人的梦想。”
“在你们眼中，我借助连体衣，就如同作弊。大部分域多人不会认可我，甚至会觉得是一种耻辱。”
“耻辱，鼓励域多人奋进。”
“我为什么要帮你承担骂名。”
“不是骂名，域多会为你支付代价。”
“我不是傀儡。”
“没人要求你做傀儡。不过你长期逗留卡斯雅，而且身上还有克目长老的身份，你需要一名协助者。”
“夏普？”
域多长老含笑点头。
第四十九节 交易
“域多能为我支付多大的代价？”
“我知道你和克目族准备合作对地球海洋资源进行开发。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事实上，域多人知道的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多。域多保守，却不愚昧，也不封闭。我可以为你提供更多的项目。”
“克目长老提供的项目被我删除了大部分。长老，我不缺项目，也不缺钱，更加不缺少支持。”
“域多愿意为你提供忠诚可靠的下属。”
“怎么说？”
“我可以为你提供十名域多人，他们身上会放入自爆装置，而装置的密匙由你掌握。他们的生死由你掌握。他们绝对忠心，可靠，而且能干。”
贺兰心动。十名完全掌握生死的下属。容克多是莫图萨送给自己的，终究是要还回去。如果有了自己的团队。办起事来，事半功倍。想到即将回到火星基地，面对种种复杂烦扰的事情。贺兰越想越觉得可行。
“只有这些？”
域多长笑笑，“我有一副地图。上面指示一块未被发现的星域。里面或许有资源星，或许有文明星球。谁知道呢。根据银河系往规，资源星的发现者拥有优先开采权。期限长达百年。”
“或许地图是假的？”贺兰反问。
域多长老背起两手，抬头似要仰望星空，但头顶却是层层冰层，长老懊恼，“你以为域多人真的一辈子死守一个地方。如果域多人都是这样，当初祖辈就不会从比索深渊走出来。探索，进取，永远是域多的特性。”气哼哼瞪一眼贺兰，“每一代都有意志坚定的域多人自愿抹去名字，隐藏身份，在银河系内流浪。他们收集各种可用的信息，让灵琴星随时可掌握银河系的变化。”
“就如送给我的十个人？”
“不，他们不是。当然，如果你觉得他们不错，愿意给予他们自由的身份，解除身上的自爆装置。他们将会成为新的流浪者。”
“你的意思是，你交给我的人。灵琴星会抹去他们的存在。”
“对。对留在灵琴星的域多人来说，他们已经永远离开。但在我的心中，”域多长老指指自己的内心，“他们永远存在。”域多长老走向冰墙的尽头。“你过来。”
贺兰依言走过去，洁白的冰墙中布满许多划痕。小小的一处角落，在精美的浮雕下。毫不起眼。域多长老摸索上面每一处划痕。“每一个离开的域多人，长老都会在这里留下他们的名字。他们可以被族人遗忘，但亲手送他们离开的长老，绝对不可以忘记他们。”
“我给你的地图，就是一位流浪的域多人送回来。他曾经在星域外缘游走。描绘下这幅地图。”
贺兰摸索冰墙上的划痕，划痕深浅不一，有些已经很模糊，有些边缘还带着挂手的锋利。
“好。但我不会永远挂着这个头衔。订一个时间吧。”
“恩恩？就订，直到有下一个域多人被灵臂猿接受为止。”
贺兰转身对域多长老失笑，“看来你会多派一个人帮我照顾白璧。”
“这是必须的。长老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灵臂猿当然需要专门的人来照顾。”
“成交了。”轻轻吐出三个字，两人间的口头协议正式达成。
踏上冰梯，重新回到祖先殿。夏普正背着手。凝视冰殿外的深海。
“过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长老。”夏普向贺兰单膝跪倒，额头贴着地面。
贺兰看一眼身边的域多长老。
“离开这里，我将向所有的域多人宣布，新长老的继任。你。就是灵琴星的域多长老。而我，”长老布满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终于可以恢复原来的名字，察克。你可以叫我老察克。”
沉重的冰门一点点打开，门前域多人齐齐转身。门后，贺兰首先出现，老察克和夏普跟在身后。
哄。沉闷的响声在祖先殿四周回响，如同重鼓敲击在所有域多人心头。域多人沉默看着三人排序。
老察克向贺兰弯腰，单膝跪倒，额头贴着地面，“长老。”
夏普随之跪倒。
殿外域多人一阵骚动，不过片刻功夫，域多人纷纷跪倒，“长老。”
参差不齐的声音在祖先殿四周回响。域多人身后的达克，瑞雅，卡蓝等人脸色各异。达克摸摸脸颊上的触须，心里暗暗盘算，域多到底付出多大的代价。
诺罗心里暗暗把贺兰的重要性又往上提一个等级，思考着是否需要等贺兰从火星基地回来后，要求瑞雅或者卡诗雅军方重新考虑对贺兰的态度。
斯特斯政府派出来的随员窃窃私语，脸色不善，土著人找来一个卡诗雅人当长老，是不是意味着土著派别已经连成一线，和卡诗雅暗中签订协议，而贺兰不过是其中幌子，那改革派政府岂不是岌岌可危。
不论众人心里想什么，一刻的调整功夫，所有人都脸现笑容，纷纷向贺兰道喜。
卡蓝从域多人中挤过来，身体斜挡在贺兰前方，悄声，“收获怎样？”
“还可以。”
四目相对，默契一笑。
新长老接任的消息迅速传遍灵琴星居住区。域多人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祖先殿外的各处通道，平台，挤满了域多人，所有人知道继任长老是一名卡诗雅人时，大部分人沉默了，但依然遵从老察克要求，向继任长老下跪行礼。
年轻一辈不愿意就此服从，大声争辩，有些挤上通道，希望能挽回。
贺兰向老察克侧目。老察克抖抖身上的长袍，踏步走向族人的同时，腰背不为人注意微微弯曲了一下。
“各位，”老察克举起两手，往下压了压。多年积累下来的威望，随着老察克踏出第一步，祖先殿内外安静下来。
“已经许多年了。这个秘密，历代长老代代相传，传到我这一辈，我原以为，秘密会在我死去前一刻，留给我继任长老。唉……域多，克目，思目，三族同气连枝。三族以圣兽决定长老继任人选。我族奉灵臂猿为圣兽，但灵臂猿一直对我族防范逃避。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可以得到灵臂猿承认。”老察克眼角滑下两滴混浊泪珠，“万万没料到，她，”老察克手指一转，对准贺兰，“一个卡诗雅人得到灵臂猿的承认，我，域多向来遵守承诺。今日，当以贺兰为继任长老。”
此言一出，中年，老年域多人面先释然，然而年轻的域多人依旧愤愤不平。
老察克再次举手压下殿外纷纷攘攘的争吵，“重返祖地一直是我辈的梦想，我们一次又一次失败，但是一次又一次，我们的年轻人坚定不移去探索，去追求。尽管牺牲，尽管长眠于深海，但是他们永远回归祖先的怀抱。”老察克张开两臂，通红了两眼，满脸激动，“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他们鼓励一代又一代杰出的域多人更加努力进取。我，如同我所有前任长老，”老察克双手捂住胸膛，“爱惜域多人的血脉，不愿意年轻人白白牺牲，重返祖地的计划是我刻意向大部分族人隐瞒，只希望成功的一天，可以大白于天下。今日，终于有人回到祖先居住过的比索深渊。她是一个外乡人，她利用了域多最不屑的深海科技。这是耻辱，域多的耻辱啊。千百年来，没人来达成的梦想，被一个外乡人达成了，用最耻辱的方式达成了。但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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