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促长素并不只有薄格多素一种,却偏偏波特鸟喜欢吃的果子中都含有这种元素,这说明了什么?贺兰在薄格多素下面重重划了一笔。
切敏尔素存在于卡多罗树叶子中,是一种普遍意义的“驱虫剂”。切敏尔素能散发出一种气味,令虫子远离树叶,免遭毒手。和博格多素类似,切敏尔素存在的树叶也是带了苦涩的味道,唯一和薄格多素不一样,切敏尔素不仅仅存在于卡多罗树叶子中,还有别的种类,无论波特鸟偶尔咬一口的卡多罗树,还是完全碰也不碰的大树种类。
切敏尔素也被卡诗雅作为植物提取剂,大型农场经常喷洒切敏尔素和水的合成剂在植物上,驱虫又环保。
贺兰会注意到切敏尔素还是因为法蒂玛提起过卡多罗树叶。
两种元素看似和波特鸟没多大关系,而且都被定义为植物系元素。但直觉告诉贺兰,这两项或许就是自己需要的答案。
要做活体实验吗?找谁来做?毛团们是身边最亲近的波特鸟,用它们来做,应该是最好的,但贺兰怎么舍得。毛团从小小的一团开始,就一直养在身边,现在就算知道给它们注射入两项元素对身体无害,但贺兰总是不忍心下手啊。
不找毛团们,那找其他波特鸟,或者研究所里面的那些。
贺兰摇摇头。自己尚且不舍得,更何况中央森林里面的族群,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的实验。白白贡献出自己的孩子,同时,中央森林的波特鸟应该是自小接触朱果和卡多罗树叶,如果没办法保证它们没吃过,实验出来的数据。未必准确。
至于研究所里面的那些?还是算了,自己正想办法隐瞒研究所呢。
一直到上床睡觉前,贺兰还是没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抱着枕头,贺兰把苦闷告诉潘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简单。”
贺兰翻了潘立一下白眼,自己想了半天的事到他嘴里就两字。简单!
“哼。那你想一个办法出来啊。别告诉要找毛团们。我可不答应。”贺兰恨得牙痒痒的,要是潘立不说一个好方法,她就往潘立身上咬一口。解气。
“模拟活体实验。”潘立没卖关子,直接抛出答案。“索斯的成果。”
模拟……活体实验?活体实验不同理论就是因为任何物质进入身体,都可能导致活体机能的变化,通过观察活体变化,抽取血液。体液进行研究,得到结果。进而反证理论正确性。如果能够模拟,又是怎么一种情形?
当贺兰把自己的疑问丢给索斯,索斯只看了贺兰一眼,“消息挺灵通。”
贺兰惭愧,还是潘立告诉自己的。
“我这边刚发表,你就跑过来找我。”索斯边所,边调出一个大屏幕。画面是一只波特鸟,身体内骨架,血管,神经线等等清晰可见。左右上下四个角落数个指标安静地等待着。
“薄格多素吗?植物促长素?剂量多少?兑换比例?”
“呃……”
贺兰还是第一次做活体实验,要知道从前她是实打实的文科生啊,知道有活体实验这项目,还是最近狂补常识才了解的。
“难道你准备随便注射一管薄格多素进活鸟体内?”索斯的语气非常重,责备之意明显。
贺兰不由得垂下脑袋,“抱歉,是我没考虑清楚。”
“为什么认为是薄格多素?”
“薄格多素被认为植物促长剂,但是波特鸟从雏鸟至成鸟一只有吃用朱果。我觉得,嗯,”贺兰缩缩脖子,索斯的目光实在太过刺人,贺兰不怀疑,自己说出因为直觉才选择这两项,索斯会不会直接杀了自己,或者被自己驱逐出去,永不录用?
“嗯,就是觉得,应该可能是它。”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贺兰完全不敢看索斯的脸色。
“雏鸟吃朱果的频率。”
贺兰脑袋一蒙,幸亏立即醒悟过来,“成熟朱果?”一瞥见索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贺兰一个哆嗦,“未成熟的没见它们吃过,就当成熟的吧。大概嗯,一次一到两个。”
索斯十指灵活,在屏幕上拉出长长的元素列表,选择薄格多素,剂量选择0。2%。一道淡淡的黄线象征薄格多素慢慢进入波特鸟的体内,随着骨骼,血管等渐渐染成一层淡黄,象征薄格多素被身体吸收,进入身体内循环系统。屏幕上各项指标迅速发生变化。
“周期?”
“啊?”贺兰捉捉脑袋,上一个问题还可以蒙,这个真的不知道如何蒙出来。唯有眼巴巴看向索斯。
索斯哼了一声,“你到底有没半点常识?一个研究员该有的常识!”
贺兰咽咽口水,很想告诉索斯,自己来莫瑞卡前的主职是文员,现在是临时变职业,常识嘛,看过的就知道。没看过就不知道。
“抱歉,我疏忽了。”
大概贺兰认错态度良好,还是索斯被贺兰一时新颖的想法吸引,没空计较这些小事。索斯哼哼两声,转身专心调整屏幕上的数据。随着黄线注入时间延长,四角上跳动的数值渐渐加快。
索斯飞快在四角连点,数据被转移到另一块屏幕上。
“形成曲线图谱。”索斯自言自语,手下没半分停顿。
xy轴组成的图谱,一道开口向下的抛物线慢慢形成,平缓的上升。突然急速下降,下降至无限靠近x轴的位置,却又转头向上。如此这般连续数个周期,线条突然直直往下,以和从前周期相同时间,快一倍的速度直降落至x轴下方,直至到达某一个临界点。复慢慢转身往上爬。
“发现了什么?”
“时间。每一次起伏的时间间隔。是一个固定的数值。变化的是速度。”
“或者是身体内积累薄格多素到达一定程度,对速度产生影响。叠加作用?”
一老一少四只眼睛牢牢锁定在屏幕上,一问一答,不需刻意指定对方,却又彼此明白。
“这个是成鸟身体内的性激素。从薄格多素注入开始,就发生变化。”索斯把曲线刚开始的地方连连点击放大。“让我们来考虑一下,薄格多素在这里面到底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索斯手指飞快在两块屏幕上点过,程序一次又一次被修订。贺兰第一次见识到研究的缜密。一遍又一遍推敲。设想各种可能的情况,猜测,判断,实践,循环不断。哪怕因为一种小小的可能,也不容易放弃验证可能。
数个曲线图谱在眼前闪耀。起伏的波浪线在眼睛里渐渐湖成一团,贺兰眨眨眼,就算看见雪白的墙壁,也能凭空添加上数道曲线。
“结论。”
贺兰正晕乎乎,猛听见索斯问话。惊得一抬头,诧异看着索斯。
“你想告诉我,你一直在发呆吗?”索斯眼带讽刺,上挑的嘴角却暗示他的主人现在心情极好。
“抱歉,呃……”
“我刚才做了什么?”
“论证。”
“那现在告诉我结论!”
贺兰深吸一口气,理一理脑袋一团乱的思路,“薄格多素和切敏尔素某种意义来说,是一种催化剂,促进成鸟身体内的性激素每间隔一段时间进入巅峰周期。嗯,促进成鸟体内卵细胞成熟加快。”
“对促进波特鸟生育有意义吗?”索斯直接指出最关键的一项。
“我想,应该有。”贺兰很不确定。如果只是这个原因,而不是……或许也不错。
“贺兰,我们现在只能证实这两项元素对波特鸟体内的性激素有促进或者阻碍意义。而且理论是建立在雏鸟成长为成鸟的过程中,身体成长没受到外来的影响。这是整个模拟活体实验的基础。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
“需要在迷你森林的波特鸟群食用物品中添加这两项元素吗?”贺兰问得小心翼翼。
“在此之前,你的研究结论需要得到研究所最高负责人的认可。”索斯取出一块芯片,交给贺兰,“整理好,明天交给我。”
贺兰和潘立联合署名的报告上传到研究所内部网络时,第一时间被各大研究组知晓,有人惊讶,有人好奇,有人立即着手对理论进行验证,发现结果居然是一样的。这是迷你森林建立以来,第一次对波特鸟养育体系进行质疑和修改。倘若理论被应用于实践当中,并且能改变现阶段迷你森林波特鸟低迷的生育率,其影响程度完全不亚于当年迷你森林被完善的力量。
贺兰和潘立再一次进入研究所,得到的不再是陌生的打量目光,穿长袍的研究院不知从哪一个角落跑出来,纷纷对两人表示恭贺,有自称是组长的人对两人发出邀请,希望他们加入自己的研究队伍。
在纷纷扬扬的赞扬声中,贺兰和潘立依旧缩在迷你森林内。两人完全没有成功的喜悦。
“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仰头看向红浦叶丛中吃得津津有味的波特鸟群,贺兰抑郁地说。
“就算没办法解决低生育率情况,至少你弥补了当初设定上的缺失。”
是的,至少出来的报告产生了作用,至少他们现在不用担心两个回归期后被逐离研究所。至少两人莫瑞卡的居民身份从报告被雅娜公主认可的一刻开始,已经是稳拿了。
红浦叶丛中的波特鸟,雏鸟,成鸟,无忧无虑飞舞,述说着哪一颗叶子老了,今天长一粒牙齿。
贺兰想起,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见过毛团们,有多长时间,没和自己一手养大的波特鸟聊天了。
第六十九节 父与子
中央森林东部一块树木较稀疏的地方,波特鸟父母带了出壳不久,刚学会飞翔的孩子们练习八字回旋。
毛团们缩着这群孩子当中,但是嫩黄的羽毛已经染成暗黄,明明白白昭示了两雏鸟快要蜕变成成鸟。
可怜的娃。差不多所有波特鸟家长心里的想法。谁家的孩子不是刚会飞就来学习的,除了无父无母的孩子,和那些从某个地方出来的。时间长了,毛团们的来历渐渐被八卦的波特鸟儿们挖掘出来。
原来是打小就送到那些两条腿生物那里养的,难怪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养大这对孩子的那个家庭,似乎听说和法蒂玛那一家子很熟络。
“法蒂玛,你又过来了。”相熟的父母向法蒂玛打招呼。法蒂玛这个名字已经传遍整个中央森林的波特鸟群,所有鸟儿都知道有一个两足生物,给雌鸟起了一个名字,大家干脆就把这个名字作为称呼。
“我过来看看孩子们。”
“顺道看看那两个孩子对不对?”父母们挤成一块说说笑笑。
“那两孩子很勤奋。我上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能飞得纯熟呢。看看,现在情况好多了。”法蒂玛喜滋滋看着跟在一群雏鸟身后的毛团们,看它们利落转身,盘旋,眼里有了孩子初长成的骄傲。
“看着还行,但是风季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就怕……”有家长担忧看向毛团。
“没错,很多练习了一个回归期的孩子,始终熬过不过风季,但是不经历风季的洗礼,孩子怎算是长大呢。”
风季是一个沉甸甸的话题,家长们都希望孩子能顺利渡过。但每一年总有那么多的孩子在风季中陨落。尽管心中不舍,尽管难受,但从来没有家长把孩子们护在羽翼下,阻挡它们投入风季的洗礼当中。
“我相信它们。大家都忘记了吗?曾经有一对孩子成功了,它们从那个地方来,却渡过了风季,最后成长为波特莫加。”法蒂玛眼含骄傲,“它们是我们的奇迹,我们的骄傲。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这对孩子,我相信。它们将会是我们另一对奇迹。”
“法蒂玛都是快要当姥姥的人拉,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头顶有一撮灰羽的家长友善地笑着,“我也想和法蒂玛一样啊。但是家里那帮子小的就是不省心。”
家长们都知道,它家有个孩子没熬过上一次风季。相比起法蒂玛的开心,乐观,更多的是悲伤。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用身体蹭蹭同类,借助彼此体温传递关怀。
“我很好呢。我现在就想把眼睛都盯在这些孩子身子,一整天不挪开眼睛,看看它们谁敢偷懒。”
“对啊对啊,它们要是敢偷懒,我们就追着它们屁股,赶它们绕中央森林飞一圈。”家长们乐呵呵起哄。
家长们的笑声传到雏鸟群中。雏鸟们苦巴着脸,一个个活动小身体,一遍又一遍重复八字盘旋。偶尔有雏鸟支撑不住。从半空中摔小来,立即有守护在一旁的家长飞扑过来,翅膀一扫,生生把小身体往上托高一点点。等小家伙回过神来,自己奋力拍打翅膀。重新飞上半空。
毛团们已经跟雏鸟们练习了好些日子,八字盘旋基本的动作都学会。练得也熟悉,已经不像刚开始,飞两步就摔下来,一趟动作完整无误做下来,头虽然还是晕乎乎的,但是总算能完成。
“哥哥,我好累啊。”小毛团气喘吁吁,大眼睛滴溜溜往树枝上转。
“再坚持一下下。”大毛团自己也是累得够呛,八字盘旋要低飞,要爬升,好吧,本来鸟类就是要靠翅膀飞行的,低飞爬升这些都不算什么,但为什么低飞,爬升的时候还要扭身体,抖脖子呢。不知道在飞行的时候,做这些动作要一心二用,而且非常累啊。
“好吧。哥哥,我们还要练到什么时候啊?”小毛团苦了脸应下来,一闪神的时间,动作就跟不上鸟群,慢了一拍的动作在鸟群中特别显眼。
“那边那个,认真一点。”嗓子大的家长立即嚷嚷开来,“其他那些别光顾着看,认真飞,谁要飞不好,谁就绕了森林飞一圈。”
“啊哦。”一阵哀嚎。顿时数只心理承受不住的雏鸟噼里啪啦往下掉。
“好累啊。”
“咕咕,让我们歇一会吧。”
“就一会儿,呜呜,巴巴……”
仍然坚持拍翅膀的雏鸟,眼巴巴看向自己的家长,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不准停,坚持。”家长们有些转过脑袋,不忍心看,有些挺起胸膛走到最前方,鼓了小嘴,大声喝令自家的孩子别放慢了速度。
偷偷把身体藏在树叶中的两麻雀低头咬耳朵,“看看,就差拿条鞭子了。”
“小灰,毛团好可怜。”
“没鸟逼它们的。”小灰看一眼缩在最后的毛团们,叹一口气,爪子捉捉脑袋,小灰真想学学以前贺老爹用手抓头发,把头发抓得一团乱的动作,那动作特别能体现小灰现时的心情,无奈,郁闷,却又带点点欢喜。
可惜,爪子只有两只,抓了头发,就站不稳,翅膀总是不如爪子灵活。
“它们自己选择的,让它们自己走下去吧。”
“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兰一声。兰最近经常躲起来了。立也不见人影。”
“不是躲起来,多数是有事情要忙。我们帮忙看着吧。”
两麻雀把脑袋往后缩缩,用斑斓的叶子遮挡了大半身体,紧紧落出两双绿豆小眼睛。
雏鸟们又练习了一会儿,终于得到家长的允许,可以停在树枝上休息一会,喝口水。
雏鸟纷纷投入父母的怀里,小身体拼命扭啊扭啊,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巴巴等着父母用树叶接来水珠。倾倒在小嘴中。
毛团们一下子落了单,孤零零停在树枝上,看看比自己年龄小的雏鸟,五六只小鸟围着两只成鸟,成鸟忙得不可开交,喂了这只,那只扯开喉咙干嚎,好不容易安慰了那只,这只干脆缩着小身体,硬塞到父母怀里。坏心眼把兄弟姐妹们统统赶到一边去。
“孩子们,来这里有水。”法蒂玛笑眯眯招呼毛团们过来。
毛团们看见法蒂玛翅膀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阔口圆杯,看着眼熟。
“这是……。”
法蒂玛竖起翅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在你们那小院子发现了这个,绑得不牢固,一咬就拿起来了,想着要来看你们。干脆搬过来了。”
“谢谢你,法蒂玛奶奶。”毛团们真诚地向法蒂玛道谢,低头小口小口喝水。
多乖巧的孩子啊。法蒂玛心里感叹,看看那边缠着父母的雏鸟,再看看眼前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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