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终是垂了下去。
夙沙这样的表情,他从未见过,可是,他该如何去安慰?以前不管他们怎么吵,就算玄漠整日把青空带在身边,就算玄漠为了她痛苦一场然后回归魔界,但他们也从未真的如此隔离。
庞大壮丽的万妖宫内,三个人的时光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夙沙一寸一寸的抬起头,缓缓的开口道:“我不信他娶了别人,我要去见他。”
“夙沙!”无极蹲下去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我那日和他大打出手,他却问我夙沙是谁,如此负心郎,你还要他作甚,六界之中,爱慕你的人多的是了,何必非要跟他在一起!”
“六界之中只有一个莲衣,也只有一个玄漠!”夙沙冷冷的推开他,硬邦邦的站起来,她哽咽道:“我以为你懂的。他是他是我深爱的人啊!”
无极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夙沙一步一步的走出万妖宫。漆黑的大门打开时,刺眼的阳光当即洒落进来,无极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眼前那白茫茫的一片里,夙沙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其实娘娘比我想象中坚强一些,若是你娶了别人,将我忘了,我大概只会顾影自怜,并不敢亲自去看”
“我不会的!”无极转身抱住莲衣,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他低沉的声音在莲衣耳边响起:“我怎么会忘了你。”
莲衣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温柔柔的笑了:“我知道,你不会的。”
只是玄漠呢,夙沙在去神界的路上,每一步就像要被凌迟处死的人一般,痛苦不堪,却有苦难言。
她是不信,不信自己一觉醒来玄漠就娶了别人。
第008章 跟我回家()
神界,正殿内。
天宫的人都知道,如今的玄漠和沧霖琴瑟和鸣,感情很好。
虽然赢得了预期的效果,但众神还是觉得心里寒气森森的。也许是因为怕夙沙突然回来,也许是因为天帝竟转变如此之快。
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飘落,恍若那一日花开不败的孤岛盛景,玄漠闭着眼,似乎梦到了完美的世界。
沧霖轻轻走过去,忍不住低下头伸手拿开玄漠肩头的梨花。
睡梦中的男子忽然睁开眼,深邃的墨色眸子,像口井,让人捉摸不透。他轻轻笑了笑,语气淡漠疏离:“你怎么来了?”
沧霖有些尴尬。
如今她是六界之主,是天后娘娘,可眼前这个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碰过她。
他不是喝了孟荨翎的升级版忘魂汤么?他不是已经将自己视为夙沙了么?
沧霖不愿意相信那个令她气恼难堪的答案,她一直说服自己,玄漠其实也不爱夙沙。
她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玄漠从躺椅上站起来,头也没回,向正殿外走去。沧霖死咬着下唇,眼睛盯着玄漠的背,似乎想要把他的背盯出个窟窿似的。
顺着正殿往东走去,瑶台花开十里,芬芳四溢,但玄漠却并没有去那里。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双手附后,汉白玉铺成的路上干净整洁,不染一丝杂质。
再往前走几步,玄漠蓦地看见一个黑衣女子站在他对面,魔气缭绕的身体,黑底红边的衣服,头发轻轻挽起,只插着一支白玉簪,淡漠倾城的脸上一片漠然。
这是他见过的,古往今来第一绝色。
“姑娘是魔族?”玄漠微微颔首,但不知为何,他对眼前的女子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姑娘魔族呵呵”夙沙似笑非笑的看着玄漠,缓缓伸出右手,一枚缠着红色丝线的玉佩垂在她手下方:“玄漠,你认得这个么?”
“清明玉佩?”玄漠微微皱眉,他低头向自己腰间望去,那里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上面刻着海枯两个字。
夙沙向他走进了一步,再走进一步,将玉佩握紧,眉宇间多了几分怒气:“玄漠,你忘了么?你忘了我是谁?你当真忘了我是谁?”
玄漠心底莫名有些悸动,看着她飘然走过来翻滚起来的裙角,下意识的,玄漠向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直到无路可退。
倒像是夙沙再调/戏良家妇男似的。
夙沙一把揪住他洁白的衣领,拉向自己,一字一顿的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忘了我么?”
“姑娘”玄漠虽然觉得她熟悉,但确实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他正要解释,却被夙沙吻住了嘴唇。他甚至忘了反抗。
良久,夙沙缓缓离开他,眼泪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
“玄漠,你不信你把我忘了。”夙沙深吸了一口气,向后倒退一步,却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继续和眼前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男子交流下去。
这时,一道温柔中带着极度压抑的女音传了过来:“你不信又怎样,这就是事实。”
夙沙低眉微微偏了头,只看见白衣下摆,她闭上眼,终是没忍住心内那口气,刷得一声伸出手,再往回一勾,沧霖的脖子就被夙沙掐住了。
“你是什么人?”夙沙每问一个字,就要加重一分力气,沧霖满脸通红,哀求着玄漠救他。
玄漠却对夙沙这么做并不反感,他解释道:“她是天后。”
“天后?”夙沙微微挑眉,“那我就更留你不得了。”说罢就要真的掐死沧霖,却被玄漠猛地挑开了胳膊,夙沙的身体因失去平衡倒向一边,玄漠正想拉她一把,沧霖却借机倒在了他身上。
夙沙站稳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们俩你侬我侬的场景。
魔族女子,怎的受的了?
夙沙登时黑发飞扬,眸内充满火焰,上一次他为了青空将自己手腕捏出红痕,那是因为青空是他母后,而自己那次也忍了。可这次,这个沧霖都是天后了?!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帝君,这个女子以前跟我是仇人,她私心爱慕你,你却从不理她,没想到她堕入魔道,如今竟来明目张胆的招惹你,真是胆大妄为!”沧霖一手捂着胸口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一边捏造事实诋毁夙沙。
夙沙冷笑一声道:“说的真好。玄漠,我不管这个女的是什么由头,你把她交出来,我要杀了她。”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玄漠皱眉,只觉夙沙的盛气凌人让他很不舒服。
夙沙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她正要说话,沧霖突然“啊”的叫了一声,玄漠朝她看过去,只见她扶着额头,软软的声音气若游丝:“帝君,我头疼,啊”
玄漠二话不说,将沧霖大横抱起,朝正殿走去。
他从夙沙身边走过时,一眼没有看她,时间过得那么慢,风吹过的声音仿佛被时光卡着似的轻缓,夙沙抿了抿唇,很想说:“玄漠,你真的要她不要我了么?”
可是她怎么问的出口?这个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转身离开神界时,正好遇见暗香和司祈,夙沙想躲,却没躲过去。
暗香眼睛一亮,轻快的飞过来,稳稳的落在夙沙身前:“娘娘!你回来了!”
她的欣喜自然不能言表,寥寥几句就已经显露无余,司祈跟在她身后,也朝夙沙走了过来。
看着两人高兴的样子,夙沙扯出一个笑:“你还叫我娘娘?”
“你都知道了?”暗香叹了口气,担忧的看了眼司祈。
夙沙笑了笑,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怎么的,她只觉得异常的冷:“我知道了,玄漠啊,把我给忘了。”
不仅忘了,还娶了别的女人。
暗香和司祈面面相觑,只能出口安慰:“没事的,在我们心里,你才是天后娘娘,谁都不可能代替!”
夙沙看了暗香一眼,轻声道:“我走了。”
“娘娘”
“别叫我娘娘。”
决绝而去的背影,像极了她一贯的作风。
但其实,刚离开神界,夙沙就蹲下身去哭了起来,她哭得时候永远没有声音,只是肩头剧烈的颤抖,然后将泪水咽回肚子里。
魔族的泪水,苦涩不堪,夙沙正是吞咽着那苦涩的液体,冰凉刺骨,却又提醒着她,要跟那个人势不两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阳光一寸一寸的消失在地平线,飒飒的风声呼啸而来,暗夜如魅。
一到黑色的影子走进哭泣的女子身前,微微俯下身,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却也没说话,夙沙仍是低着头,只是开了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肯定的语气,毋庸置疑。
宁淮好笑,又无可奈何:“天都黑了,跟我回家。”
夙沙抬起头,盯着宁淮温润如玉的脸,他浅浅的笑着,永远比那个人更为温暖的笑容,正对着她一人绽放,夙沙却茫然:“我没有家了,他不要我了。”
第009章 是成亲啊()
玄漠的心在这一刻狠狠的疼了一下。他目光空洞的掠过雕龙刻凤的亭台楼阁,医神为沧霖号脉后,嘱咐沧霖好好休息,玄漠也不好将她赶出正殿去,他掩了门,走到院中,心思却远飘万里,落在夙沙身上。
他很想知道那个黑衣女子怎么样了,但夜色清凉,看不清楚远方的星光。
宁淮蹲下身去,温柔的抚着夙沙的头,轻声道:“他不要你,我要你。”
夙沙就忽然想哭了。
她知道宁淮对她好,可是她就是不爱宁淮啊,没有办法,感动到眼泪水漫金山她也不能欺骗宁淮说一句她喜欢他了。
可宁淮并不在乎这些,他只要夙沙在他身边就好。
于是,男子朝她伸出手,温暖的声音如冬季的泉水般慢慢流淌过来:“跟我走吧。”
“我是很难过,可若是跟你走了,太过对不起我的爱情,也对不起你。”夙沙拢了拢头发,人界有神界没有的月色,她看着朦胧的月亮,九重天上的玄漠看着清冽的星光,缓缓的问出同一句话:“我要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玄漠,却有人回答了夙沙。
“夙沙,你要的是一个疼爱你的人。而我才是。”宁淮不由她分说,上前一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跟我回去,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信我比不过玄漠。”
“你当然比得过,你什么都比他好。”夙沙摇头,推开他的双手,她忽然感到胸中一口气上涌,竟哇的一声吐出一滩血渍,漆黑无比。
原来魔族中了情伤会这么严重,她从前倒是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只有魔族让别人肝肠寸断的份儿。
却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不堪一击。
也许在爱情面前,没有谁可以那么伟大。
宁淮眼里闪过一丝心痛,她将夙沙大横抱起,压低眉眼声音不容反驳:“不管怎样,先去冥界,我为你运功疗伤。”
夙沙捂着胸口,不愿再说话,只默认了他的行为。
看着她慢慢闭上眼,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宁淮心里的痛楚越来越浓烈。
她和玄漠,无论怎样隔离,无论怎样大打出手反目成仇,外人永远没有插手的余地。
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可,那又如何,宁淮就是喜欢有挑战的故事,他精美的面容在月光下散出嗜血的光芒。
片刻之后,冥界往生殿。
宁淮将夙沙放到床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滚烫无比。
他取来忘川河水,亲自抹在夙沙红润的皮肤上,不一会儿,烧便退了下去。
忘川河水阴暗彻骨,宁淮也是相信夙沙的体制,才敢如此,好在夙沙不负所望,终于又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泪眼婆娑中,只喃喃的说着什么话,宁淮凑近了些,闻得她在叫玄漠。
握紧的手指苍白无力,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宁淮经历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抵抗力。他深吸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夙沙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低声道:“夙沙,若是没有玄漠,你会不会选择我?”
问了之后,宁淮又忽觉可笑。
这句话,被痴男怨女问了无数回,可黄泉路上,奈何桥头,一碗孟婆汤下去,谁又记得谁是谁的谁?
他将暗蓝色的被子拉过来,盖在夙沙身上,转身出了往生殿。
若是没有玄漠,若是没有玄漠。
宁淮藏在袖子里的三幽冥器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可是时间回不去了,而且他也没有把握杀的了玄漠。
忘川对面,伊疏和孟荨翎并排站在正在修建的奈何桥旁,宁淮远远的望过去,青石桥已经快要完工。
据说初次修建时,伊疏花了整整二十年时间。
孟荨翎这几日都没来烦宁淮,她每日都那样静静的站在伊疏身旁,宁淮早习惯了她如今这副样子。
“殿下,上神说奈何桥已经要完工,请您过去。”不知何时,一个侍女飘到了宁淮跟前,她一袭红衣死活,软软的半跪下去,声音黏黏的。
宁淮点了点头,走时慢了一步,他想着夙沙,心里五味杂平,却还是抬腿去了忘川对面。
伊疏见宁淮来了,白发下清秀夺目的容颜微微颔首:“这六界之中,琐事太多。我这就要走了,你莫送。”
宁淮看见孟荨翎几欲张嘴的样子,顿了顿,他低声道:“上神慢走。”
伊疏甩了一下袖子,腾云而起,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不曾来过冥界一般,孟荨翎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他离开的地方,愣是没流一地眼泪,反而笑嘻嘻的问宁淮:“夙沙醒来了是吗?”
她笑的比哭还难看,宁淮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孟荨翎正想拍手说好,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又笑了一下,这次却没成功,声音也变了调,尖锐起来:“你说他从来都不想我的吗?”
微微皱起的鼻子,委屈极了的孟荨翎,猛地转过身就走,周围一众小鬼也不敢在此悄悄打探,都有模有样的排着队从宁淮身边走过。
奈何桥终于修好了,石匠也回去了。
宁淮注视着像火一样似乎要燃烧起来的曼珠沙华,他慢慢走过去,弯腰摘下一朵,神思倦怠,似乎在想着什么难以理解的高深问题。
而往生殿内,夙沙因闭着眼也无法入睡而坐起来,日月双环上的金刺就抵在了她喉咙上。
是夙织。
“你想杀就杀吧,我不还手。”夙沙没有与她废话,夙织拿着日月双环的手一顿,金刺扎破了夙沙鲜牛奶一样的皮肤,鲜红的血顺着她白嫩的脖子流下去,两人却还是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我真是讨厌你这副矫情样,玄漠不要你怎么了?这一千年来宁淮是怎么对我的你看在眼里,我什么时候像你这般自暴自弃?!”夙织皱着秀气的眉,狭长的媚眼微微挑起,不屑一顾的看着夙沙苍白的脸色。
夙沙懒得和她逞口舌之利。
夙织却不依不饶:“怎么?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夙沙,你就是这样,你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是不是?你以为玄漠就必须要无条件爱你是不是?你只顾着生玄漠气,却从没想过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么?”
苦衷?
夙沙的眸子亮了亮,之前她因青空的事情,一怒之下回了魔界,确实没有考虑玄漠的感受,也许这次
不,这次他都娶了别人了。那可是成亲啊!
第010章 我很担心()
“行了,看你如今这副样子,哪里还是我的对手。就连孟荨翎和宁淮都浑浑噩噩的,我潜伏在往生殿他们都没发觉。”夙织将日月双环收起来,有些懊恼的踢了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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