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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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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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是有些人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

这种人或许在一些人看来,有些傻、有些呆、有些难以理解,但他们是英雄。这世上的英雄本来就是落寞的——不能被人理解的落寞!

不但叶欢明白,莫四方也明白,因此他很是惶惑,有些胆怯,他也知道张定边不是和他们一路,从来都不是。

终于叹口气,叶欢道:“张将军,想昔日唐太祖李渊太原起事,也是借突厥之兵,这才成就大唐伟业。张将军何不效仿唐太祖……”

不待叶欢说完,张定边就打断道:“李渊是李渊,张定边自是张定边。”

声音中满是萧索、寂寞和不容置疑。黄叶伴随那执著的声音缓缓而落,落的也是寂寞。

秋长风闻言,一颗心却沸腾起来。

张定边自是张定边!

原来,张定边还是那个张定边!

秋长风虽被张定边所伤,但对张定边并没有半分怨恨。相反,他还有些佩服张定边。因为在这世上,有些人,注定是要被人佩服的。

秋长风望着那对立的二人,他挣扎着坐起来,略带喘息,看起来伤得很重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伤势并不碍出手。

他装作负伤很重,不过是要麻痹对手。

这本来就是一个局,他秋长风布下的一个局。方才他本已陷入了死局,只要他站着,无论排教、张定边还是叶欢,都要视他为头号敌人。

他只有一人,就算再加个叶雨荷,也远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他伤了,装作伤重不起。他的确避不开张定边的那一鞭,但他及时地躲过要害,运气于背脊,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一鞭。

他伤的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他虽负伤,但破了死局。他知道自己一倒,张定边立即会对付叶欢,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秋长风还有机会挽回败局。他本来就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姚广孝亦是从来不会挑错人!

突然察觉到什么,秋长风扭头望去,就见到一双雾气朦胧的双眸。那双眼眸中,不知藏着多少关心探问……

秋长风一怔,一时间忘记了当前的局势……

叶雨荷并没有避开目光,她甚至没有再用冷冷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情感,她只是问:“你伤的如何,还能不能走?”

秋长风就算不能走,她也要背秋长风跑。她当然也看得出来,张定边和叶欢若起争执冲突,那就是他们逃命的最好机会。

听秋长风道:“伤势不重。”叶雨荷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些,嘴角也有了分柳丝般淡絮的笑容,可转瞬又听秋长风道:“但我不能走。一会儿张定边动手,你立即离去,走得越远越好。”

秋长风不望叶雨荷,只望那面的情形。他看得出,张定边和叶欢一定会动手。

叶雨荷一颗心沉了下去,目光从秋长风背脊的血痕望过去,望到那苍白执著的脸庞、嘴角的血痕。半晌,她静静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秋长风愣住,心中焦急。

他自有打算,他真的不能走,他一定要想办法再破了眼前的乱局。

张定边要造反,秋长风自知很难控制。但他能控制住排教,他的底牌就是陈格物,也就是那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是排教教主陈自狂的儿子,手持星河玉牌,陈格物和秋长风有个约定,帮秋长风取了夕照,秋长风帮陈格物当上教主。

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情。陈格物父亲突死,势力单薄,要依仗朝廷之力。而朝廷也需要陈格物来维持排教的稳定、大明的安定。

秋长风必须击败张定边和叶欢,顺便帮陈格物当上教主,所以他不能逃。他一逃,事态立变,陈格物会对朝廷失去信心。排教若反,再挽回从前的局面,就最少要花百倍的气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秋长风对挽回败局没有五成的把握,但他必须试试。

因为他是锦衣卫,大明的锦衣卫,担当维护大明法纪、保天下安定的锦衣卫。

这些话,秋长风不能对叶雨荷说,他不想、不愿,也不能。他从来不想叶雨荷把他看做是心机太复杂的人,他也知道这件事很凶险。

生死一线。

他虽知回不到当年,但他多想回到当年?他有秘密——太多说不出的秘密,他一直在努力,努力等待有一天,能挽着叶雨荷的手,说出那些秘密。

但现在不是时候,叶雨荷必须离去,因为危险。可叶雨荷竟然不走,秋长风几乎愤怒,霍然望向叶雨荷,就想呵斥……

可他终究没有呵责出声,因为他看到了一双眼。

那双眼中,有坚毅、有执著,亦有关切、有温柔,那眼中的含义,千丝万缕,毫无保留。

秋长风只感觉,霍然又回到了当年。

那时,柳色依依,春风温柔……

叶欢眼中有冰,数九寒天的冰冷雪冻。

他早听说过张定边,但亦是没有想到过张定边如此顽固不化。他还没有放弃说服张定边,因此他激将道:“张将军,我本以为你是个英雄。可英雄自成伟业,何惧后人评说?李渊成其霸业,后人均看其辉煌伟业,又有谁记得他曾经事突厥为父、借突厥出兵的往事?”

张定边笑了,笑容中带分秋的萧瑟:“张定边是否英雄,何须你小子评说!李渊辉煌伟业又如何,到如今不过,王图霸业,转瞬成土。张定边不惧后人评说,说我是忠臣孝子也好,说我是乱臣叛逆也罢,张定边唯一介意的就是……”

伸手指心,淡然而笑道:“能否过得了这一关。”

心关!

一人在世,就看能不能过得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关。

叶欢缓缓吸气、吐气,终于平息了心境。他放弃了说服张定边,因为他知道那比战胜张定边的风云鞭还要困难。

他突然拱手为礼,叹口气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张将军纵横天下多年,当然知道,很多道理素来都是掌控在强者手上。”

张定边笑了,笑容中满是感喟:“你说了这么久的废话,这句话倒是不错。”

叶欢一伸手,手上多了把连鞘的宝剑。剑鞘稍短,黝黑光亮并不起眼,但剑柄上有古朴的花纹。花纹如星,星隐流动,有如星宿漫天。

那剑鞘虽平凡,但只看剑柄,就知道那不但是把古剑,还是把宝剑,甚至是把通灵的宝剑。

张定边眼中光芒一现,突然道:“纯钧?”他手中的风云鞭带分风动。风云鞭本来如线如蛇,这一抖动,如乌云凝聚,隐见天暗。

叶欢双手举剑齐眉,一手扶着剑鞘,一手握着那刻着星宿的剑柄道:“不错,正是纯钧。小子叶欢不才,请来纯钧古剑与张将军一战。”

风吹,叶动,堂中气凝,所有人再望叶欢,神色有些异样。

叶欢竟敢和张定边一战,他恁地有这般勇气?

可谁都看得出来,叶欢一剑在手,整个人都已不同。他一直懒散不羁,轻衣缓带,看起来不过是个花花公子。但他握剑在手,整个人都变得肃杀肃立,有着说不出的狂热。

叶欢无疑也狂、也傲,因此他想求与张定边一战。只要是热血男儿,有谁不梦想和天下第一英雄一战?

张定边望着叶欢,眼中带着瑟瑟,他心中更是多少带分感慨和萧索。他活了百年,看起来真的老了,老得不但秋长风敢和他对敌,连这个叶欢也敢向他挑战。

若是多年前,只要一个张定边的名字,就可吓破敌胆。到今日,这小子竟然敢单独对他张定边?

张定边白眉垂落,没有狂怒愤然,只是平静道:“好,请。”对手既然尊重他,他就会尊重对手,不论强弱,因为他还是张定边。

众人呼吸停顿时,叶欢拔剑。

剑出。

锵啷声响,如凤鸣九天,却掩不住宝剑本身的光芒。有光芒绽放,清冽雍然,如星光闪烁。

那宝剑光芒看似柔和,乍一出,如出水芙蓉,但就算光华绽放,也掩不住宝剑本身的凛冽寒光。

剑刃如壁立千丈,巍峨险恶;剑尖如天星垂地,辉煌灿烂。

叶欢拔剑、出剑,动作如行云流水。刹那间,一剑就刺到了张定边的面前。

这无疑是犀利、狠辣,甚至高贵、奢华的一剑。十分威力中有三分剑法,七分有仗于宝剑本身的荣华。

因为那剑本是古剑,叫做纯钧,位列天下十大名剑之列,是铸剑大师欧冶子呕心沥血所做的最后一把名剑。

名剑出,大师逝。名剑一出,虽萃取天地之精华,风云贵气,但本身亦带着天地杀机,一腔血意。

叶欢凝神静气,似用全身的气力,刺出了一剑。众人屏息。

陡然间,风云再起。

张定边挥鞭,风云鞭一起,竟无先兆,陡然间,前堂风云大作,有如乌云凝聚,倏然咆哮,冲向叶欢。

那乌云浓厚,就算那天下无双的名剑身在其中,也是星光黯淡,再无生机。

叶欢倏然色变,不身在其中,永远不知道和张定边对敌的惊怖。他两次见秋长风和张定边作战,见秋长风虽落下风,依旧能够苦苦支撑,只以为张定边虽勇,但垂暮老矣,他并不认为秋长风的武技有多么高强。

可这次一出手,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不但比张定边差了很远,就算比起秋长风,他好像都很是不如。

那一鞭涌来,天地失色。叶欢虽嚣张、高傲,手持名剑,依旧不能挡。叶欢倒退,纯钧击在风云之上,如受雷轰,倏然脱手。

纯钧脱手,飞上房梁。叶欢退到墙边,面无人色。他白衣上有道鞭痕,已见血迹。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张定边只一鞭,不但击飞了纯钧,还击伤了叶欢,这是何等鞭法?又是何等的嚣张霸气?

众人震颤,只感觉耳边有轰雷炸响。

不是感觉,是真的有雷声响动。

惊雷!

莫四方发动了惊雷,那雷响在耳边,如九天之雷,比当初莫四方对秋长风的时候,还响亮十倍。

莫四方全力出手。他不能不出手。他现在已和叶欢站在一艘船上,张定边如果解决了叶欢,下一个对付的肯定是莫四方。

张定边最恨背叛兄弟之人,又如何肯放过莫四方?

因此莫四方见叶欢遇难,立即出手,一出手就是惊雷。那声惊雷全力冲向了张定边,虽没有飞天梵音的魔力,但若论声音的震撼,远在飞天梵音之上。常人若是被这雷声所乱,就算不是耳鼓爆裂,只怕听力也是暂时受损,如同聋子一般。

莫四方不求伤得了张定边,只想搅乱张定边的心神,因为他的杀手不在惊雷。

电闪雷鸣,惊雷伴随电闪,闪电总是在惊雷之前。惊雷声起时,一道蓝色的闪电就到了张定边的胸前。

蓝电!

莫四方一出手,就动用两大绝学,惊雷和蓝电,誓要将张定边立毙当场。

张定边退,闪身一退,就到了堂前。

莫四方一喜,因为他不信张定边退得过他的蓝电。蓝电破空追击,并不放弃。可莫四方转瞬一痛,随即大惊。

他的手腕已断。

风云鞭起,蛇一般缠在了他的手腕上,只是一搅,莫四方右手已断。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张定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排教的法术,其实和东瀛的忍术很有相通之处。不过东瀛的忍者是三分功夫、七分幻术,而排教四大排法的法术却是七分功夫、三分幻术。

幻为辅,不过是故作神秘,愚寻常百姓耳目。功夫为主,这才是真正的实力所在。

惊雷为幻,蓝电为主,蓝电终究还是要靠莫四方的双手发出。因此张定边虽退,但以退为进,勒断莫四方的手腕,破了他的蓝电。

蓝电抖转,击向半空。

张定边吸气,再动手腕,就要将莫四方这个叛逆击杀当场。他已看到叶欢缓过神来,拔出了另外一把短剑。

短剑黝黑,犀利不减。

可叶欢要杀来,还有一瞬的工夫,张定边完全可在这时候杀了莫四方,再对付叶欢。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秋长风喊了声:“小心!”

秋长风脸上突然色变,倏然站起,就要向张定边冲去,可他眼中有了一分犹豫……

就是这分犹豫,让他错过了机会,让他也是终身遗憾。

张定边微震,一时间不知道秋长风所言何意。张定边依旧嚣张,嚣张不减当年,就算他面对锦衣卫秋长风、排教三大排法、神秘的和捧火会有关的叶欢,也是嚣张不改。

他逐叶雨荷,伤秋长风,退叶欢,破莫四方的惊雷、蓝电,身手不减当年。他还要取金龙诀,逼反排教,和朱家子孙再争天下。眼下的叶欢不足惧,秋长风已伤,莫四方手断,他还要小心什么?

他真的并不清楚。

牧六御吗?小乞丐陈格物?还是那个女子叶雨荷?张定边甚至不知道秋长风的那声小心是不是对他发出,但他立即感觉到了危险,危险来自身后右侧。

危险突来,火一般的热烈。有火,有火光一道,喷薄着向他冲来。

碧火!

还有大敌,大敌是谁?

张定边意料不到,但他想得到,那个方位还有一人,一个他从未想到会出手的人。他就算是计算到牧六御和秋长风对他出手,也没有想到那人会出手。

出手的竟然是雷三爷。金光闪闪的雷三爷!

叶雨荷见到了雷三爷出手,都是想象不到。说来可笑,在这荣府中出手的人,偏偏都是本来和荣府无关的人。荣华富早就躲得远远,骇然观看发生的一切。雷三爷似乎也没有想到过会卷到这场是非中,早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谁都不会留意这个胆小怕事的暴发户。

可谁都想不到,就是这个胆小怕事的暴发户,在这风云遽变的时候,对张定边出手。

出手就是一团火焰——碧绿的火焰。

那火焰如电,热力未到,可火焰瞬间沾到张定边的衣边,倏然爆燃。

张定边脸色顿绿,心头一跳,嗄声道:“灼心!”他身经百战,转战长江,对排教、捧火会的法术早已了如指掌。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法术不过多了些变化,却根本没有改变。因为法术威力已够,只要传承,根本不需过多地改变。

火焰一出,张定边就知道,那是捧火会的碧海。火焰就叫做碧海。那种火焰和伊贺火雄的焚地火本来可分庭抗礼,各有毒辣。

如果只是碧海,还不足以让张定边变色。可这碧海中还掺有灼心。

灼心之火,本是捧火会高手才用的法术。碧海灼心,更是捧火会天地人三君才能施展的法术。

这个窝窝囊囊、被人打了一耳光还不敢还手的雷三爷,竟然会是捧火会中的天地人三君中的一个?

张定边心惊,只能闭气、解衣。他不能不解衣,碧海遇物则燃,他若不解衣,虽只沾了一点火星,只怕还会被碧海烧成焦炭。

就在这时,莫四方遽然暴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半空中又有雷响。炸雷——血色的炸雷!

然后那蓝电陡然变色,变成了血红,空中光芒一现,有血色一道,击向张定边。

洞天!

莫四方终于发动了洞天。

刹那间,张定边三面为敌。他不但要对付雷三爷的碧海、叶欢的剑、莫四方的洞天,还要瞬间闭气,逼出身体中的灼心。灼心击心,他必死无疑。

张定边再退,他固然是天下第一勇将,也会退。他知道退有退的妙用,退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攻。

他已退到了庭院之中。

风萧萧叶落。

那碧海灼心如虹如电,紧追不舍。可狂风陡起,压在了碧海之上。碧海潮熄,那遇物就燃的碧海,还是燃不起风云。

张定边不能再退,因为他知道乔三清就在身后。他若退,乔三清就死,因此他出鞭熄灭了碧海。可那洞天、利剑不分先后地到了张定边的身旁。

张定边鞭长莫及,他弃鞭、侧身、挥拳,闪过了近在咫尺的洞天,一拳就击飞了利剑。可他一拳击出,身形陡凝,眼中露出极为古怪之意。

有巨木飞出,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背心。

那一撞,选在张定边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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