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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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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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才落,欢声雷动。

当然也有支持别家姑娘的暗中咒骂,孟贤见状,皱眉道:“这结果,就定了吗?”虽然在他心中,也宁愿支持婉转多情的思思姑娘,可毕竟吃人家嘴短,不得不表示关切。

雷公子一拍栏杆,冷哼道:“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众公子互望一眼,都是提起精神,缓缓点头,荣公子一挥手,就有小船带着包裹划过去。

孟贤知道荣、贝、雷、江四公子要出手,也不由得想看看这四公子有什么身价。

只听到那画舫上的话事人一连串的报道:“华州雷仁公子赠云琴儿姑娘黄金两百两。景德镇的贝公子,赠云琴儿姑娘卵幕、甜白各一只,作价……两百两黄金。”

河上岸边哗然起来,议论纷纷。

孟贤心中微惊,知道卵幕、甜白是大明顶级的瓷器,听说这两种瓷器都是薄如纸,白如玉,偏偏对光一照,还几乎是透明的,都能看到那面拿瓷器的手纹。孟贤虽为锦衣卫,见惯了大场面,可对于这种瓷器,竟也只是听说。

又听画舫上话事人唱喏道:“江公子赠云琴儿黄金二百两,松江府荣公子赠云琴儿松江金镂衣一件,作价三百两黄金!”

秋长风还是端着酒杯,喃喃道:“一件衣服要三百两金子……想昔日李后主的点绛绸也不过如此。不想几位公子这大的手笔。”

贝子尹、雷公子都不由得露出自得之色,荣公子笑容有些勉强,江南飞却有分不安之意,听秋长风淡淡道:“可李后主最后的下场,只盼几位公子莫要学了去。”

雷公子眼珠子一瞪,贝子尹也是脸色改变,他们当然都知道李后主被宋太宗喂了一杯牵机引,中毒凄惨死的。

秋长风这么说,难道有什么深意?

江面喧哗之后,静了下来。

灯火万点,众人心思却比灯火还要繁沓。

荣公子四人片刻就拉高了彩头,祭出近千两黄金,用意当然是要告诉别人,四大公子在此,对此战势在必得,那些有意要捧田思思的,就要思虑下本钱再说。

雷公子兴奋的脸都泛起了金光,挺着胸膛,如同个斗胜的公鸡。他虽不希望有人赌下去,可还故意道:“这场赌局若就这么散了,也就太过没趣了。”

就在这时,有小舟划近了秦淮八艳的画舫,送去一个包裹。雷公子一见,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就见那面的话事人唱喏道:“有一公子赠田思思姑娘黄金千两,明珠一斛。”

众人哗然,荣公子等人的脸色,变得比碧水还难看。

竟有人向他们挑战?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不报名姓?

可无论如何,黄金千两就已压过四公子的风头,更何况还有那斛明珠。明珠闪烁,虽有暗夜灯火,还是遮挡不住珠子自身散发出的美丽和光辉。

夜是静的,光是柔的,珠子圆润,如光入云、丁香露珠,所有的一切,本意味着平和宁静,可所有人的心都紧绷了起来……

贝子尹扇子也不摇了,雷公子的金戒指似乎也黯淡无光,荣公子更是脸色难看,不知想着什么。

他们似乎也没有想到,这般重压下,竟然有人还敢比试,反击竟也异常的猛烈。

雷公子嗄声道:“那斛明珠,只怕价值可在千两黄金之上。”

贝子尹苦涩道:“可在下只带了一对瓷器。唉,早知道这样,多带些瓷器来也好。”他这般说,显然有了退缩之意。

荣公子忍不住向江南飞望去,知道这里若论财力雄厚,只怕江南飞远超诸人。江南飞却斜睨秋长风一眼,听他喃喃道:“钱多不见得是好事,烦恼也必定比人多的。”江南飞心中一动,涩然道:“荣兄……”

不待众人下了决定,那一直纵酒玩乐的叶欢突然笑道:“谁说钱多不是好事,我只觉得钱是越多越好的。荣公子,这仗不能输,不然你们没面子,我这做朋友的,也是很没有面子。我出黄金千两……”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荣公子忙道:“若是叶兄肯出头的话,我等胜算大增。”

叶欢推开了歌姬,斜睨秋长风一眼,对荣公子道:“我若出手,不胜不归。但荣公子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言语中满是自信,竟不将那千两黄金、一斛明珠放在眼中,若非雄厚的家底,焉能如此?

荣公子忙道:“叶兄请说。”

孟贤见到荣公子的急迫,更是不解,心道你们真被一个女人迷得不知祖宗是谁了。千两黄金,就够百来户人家一年之用,你们却不过打水漂般送给个婊子?

就算云琴儿是花后又能如何,难道你们能因此成为皇帝吗?一想到这般人的作为,孟贤暗自摇头,只是骂这些人蠢不可及。

秋长风端着酒杯,心中却想,如今看来,荣华富对此事势在必得,贝子尹、雷公子的态度倒不坚决,至于江南飞,更是开始就置身事外,方才赠金之时,他只报个姓氏,一方面不想旁人知道他参与进来,另外一方面又不想得罪荣公子等人,算是个聪明人。

荣公子就算和云琴儿两情相悦,也不用倾家荡产的捧她做花后,更何况江南飞等人不是傻子,荣公子能拉拢他们,显然是图谋共同的利益……

但捧云琴儿为花后,又和他们的利益有什么相关?

秋长风暂时想不明白这重关系,却知道一件事情,荣公子成功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因为他隐约知道这几人的对手是谁!

叶欢端着酒杯,似笑非笑道:“若荣公子能一掷千金下,博得美人归,松江府荣家定是声名大振了。”荣公子强笑道:“若是云琴儿能得花后之称,这护花美名肯定是叶公子的。”

秋长风闻言心中转念,荣公子不为名声,究竟为了什么?

叶欢哈哈一笑,摇头道:“荣公子大错特错,我肯出手,不过是因为喜欢结交你这个朋友,我出黄金千两,百年高丽参三支赠予云琴儿姑娘,只请荣公子送去,说你自己送的就好,千万不要提及我的名字。”

众人怔住,不想叶欢竟是如此豪爽之辈,出此重礼竟还不求名声。

黄金千两倒也罢了,但三支百年的高丽参拿出来,那可真的万金难求,价值又远在那斛明珠之上。

荣公子似乎也是欢喜得呆了,一拱手道:“叶兄如此厚爱,容小弟以后再报了。”

叶欢的赠金、高丽参一送到画舫之上,经话事人一报,秦淮河几乎沸腾起来。各画舫的歌姬听了,心中可谓羡慕、嫉妒、厌恨交织一起,只恨自己没有云琴儿的本事。

秦淮河自论后以来,黄金百两赠予都算是大手笔,可向后人矜夸,但今日竟有人肯花数千两金子买个虚名,也怪不得别的歌姬嫉恨。

话事人连报两声,眼看无人再出彩金,荣公子在甲板上连连搓手,觉得结局已定,满是兴奋,不想等了多时,话事人竟还不宣布花后结果。

荣公子几人狐疑不定,秦淮河两岸上,也是议论纷纷,搞不懂话事人还等什么。

就在这时,船舷处有人喝道:“干什么的,滚远点。”呼喝那人正是荣公子那人高马大的手下。

众人一愣,扭头望去,只就听到扑通一声响,船舷上那手下人消失不见,他的位置上,站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

那男子立在那里,如同融入到黑夜中的精灵般,神秘带着冷漠的味道,他的一双眼眸,泛着死灰的颜色。

这华丽的大船,一掷千金的几大公子,也完全不被他放在眼中。

众人又惊又怒,不待反问,那男子径直走到了荣公子面前,本有家丁想要拦阻,可见到那人冷冰的表情,死灰的眼眸,不知为何,心中发冷,竟不敢上前。

那人死灰一样的眼睛望着荣华富,嘴角带分嘲弄的笑容,“你叫荣华富?松江府的荣公子?”

荣华富狐疑不定,半晌才道:“不错,我就是荣华富。”

那冷漠的男子目光转动,说道:“还有什么景德镇的贝公子、华州的雷公子、江公子……我家主人让你们过去。”

他说得极为不客气,雷公子昂然道:“你让我们过去,我们就过去,那不是很没面子。你家主人是谁?让我们过去做什么?”

雷公子一连几问,那黑衣男子一个都没有答复,目光转动,却落在秋长风的身上,“秋长风?你和孟贤也过去。”他对大船上有什么人,竟然了如指掌,倒让众人很是诧异。

荣公子等人早见过秋长风的傲慢,心道这黑衣男子这么不客气,秋长风怎能善了?正想看热闹,不想秋长风已站起来,伸个懒腰道:“好。”回望荣公子,喃喃自语道:“我早说了,有钱也不见得是好事。”

荣公子等人脸色微变,心中忐忑,已感觉有些不妙。就算秋长风这样的人,对黑衣男子都不敢说不,这黑衣男子背后的主子,不知又是什么来头?

叶欢目光闪动,倒还镇定。黑衣男子提及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提及他的名字,难道说叶欢早有预料,这才在赠云琴儿金子的时候,执意不肯提及自己的名字?

众人困惑不解时,那黑衣人早转身离去,留下一句道:“点名的人,现在若不去,以后就不用去了。”他走到船舷处,双臂一振,从船舷处稳稳落在小船上。

可那人不等站稳,身边又落下一人,正是秋长风。

那黑衣男子死灰般的眼中突然闪过分厉芒,却是动也不动。

秋长风微笑道:“久仰二十四节的秋分之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他说的奇怪,孟贤本也在猜度对方的来历,一听“二十四节”几个字,心头怦然大跳,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竟乖乖地垂手而立。

那黑衣男子眼中也有分诧异,可转瞬又变回死灰般,再无言语。

荣华富几人见秋长风、孟贤这般模样,更是心中忐忑,惊凛那黑衣人的言下之意,只能乖乖地跟随。

不多时,小船到了一艘大船之前。

那艘大船上面并无标志,更没有荣公子大船的奢华,可众人到了那大船下时,只感觉心惊肉跳,背脊发凉。

那艘大船上上下下,不知立了多少黑衣男子,单刀在腰,神色冷然肃穆,各个如同长枪插地,动也不动。

那艘大船上,竟有如军船,剑拔弩张,直如开战。

虽无人说话,可只凭这种肃杀的威势,就足以让登船之人胆战心惊。

这是秦淮河上,怎么会突然出现恁地声势的大船?就算是纵横长江的排教,驰骋黄河的青帮,傲笑海口的捧火会,虽是势力磅礴,但也绝不敢在堂堂应天府,南京城的秦淮河上摆出这般的阵仗。

若是如此,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究竟是何人在此,竟有这般的声势?

众公子脸色发青,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骇然,依次被带上甲板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宽敞的甲板之上,只有一张座椅。座椅并不奢华,但极为宽阔高大,众人壮着胆子望去,心头狂跳,只见一只猛虎伏在椅背,正张开血盆大口,冷望着众人。

那猛虎虽没咆哮,但众人陡然在船上见到此物,也是骇得双腿发软。

但定睛一看,众人又都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不过是个猛虎的头颅。猛虎连皮带头剥下,铺在那宽敞高大的椅子上。

那是一张白虎皮,不带一丝杂色。

众公子都识货,知道黄章黑纹的老虎易找,但如此纯白的虎皮,他们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只是这张虎皮,恐怕就是万金难求。

椅子上坐着一人,面向河面,背对众人,让人只看到他的黑发如墨,却看不到他的面容。他虽是坐在椅子上,众人还能感觉到他身形剽悍,威严无限。

那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手掌宽阔有力,尾甲极长,染着一种血紫之色。暗夜中,那指甲泛着亮光,满是肃杀肃然之意。

领路的黑衣人早单膝跪倒道:“启禀王爷,人已带到。”

众人心头狂跳,荣公子等人更是骇得几乎晕了过去,从未想到过,找他们来的竟是个王爷。

大明功臣中被封王的极少,当年朱元璋之时,勋臣只有六人被封王,分别是徐达、常遇春、李文忠、汤和、邓愈和沐英。这六人为朱元璋征战天下、打下大明江山立下赫赫功勋,但这六人也不过是死后才被追封为王。

而被朱元璋真正封王的,就是朱元璋的二十四个儿子。朱元璋死后,四子燕王——也就是如今的永乐大帝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后登基,只封了两个儿子为王,一是封次子朱高煦为汉王,一是封三子朱高燧为赵王。

看椅子上那人黑发油亮,不带半分白发,显然年纪尚轻。既然如此,那人肯定不会是永乐大帝的兄弟,而是当朝天子的儿子。

可那人是汉王还是赵王,众公子不得而知。

那王爷还是看着指甲,缓缓说道:“方才和我比着赠金的都有哪几个呢?”那声音喑哑低沉,有着难言的萧冷之意。荣公子等人如五雷轰顶,早面无人色。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要捧田思思为花后的不是旁人,正是眼前这个威严无限的王爷。他们这次,只怕惹了滔天大祸!

荣公子等人早就骇得说不出来话了,那王爷轻淡道:“松江府的荣公子,景德镇的贝公子,华州的雷公子,一掷千金,果然好威风。就算是本王,都不免相形见绌……这么威风的人物,本王若是错过,岂不遗憾?”

荣公子等人大汗如雨,方才只恐不出风头,这会只想找个洞躲起来。得罪了王爷,不要说他们三个,就算他们的家族,恐怕都是难以幸免。别看他们家大业大,但凭这王爷的威势,要把他们家族连根拔起,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王爷还在摆弄着指甲,又道:“还有个江公子……”

江南飞虽是心惊,但在众公子中反倒是最镇静的一个,“王爷,小人江南飞。我等……”他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人厉喝道:“住口,王爷面前,焉有你说话的地方!”那人声如雷霆,一声断喝,真如天神一般。

那人就在那王爷身侧不远。王爷在座,旁人骇然王爷的威名、白虎的奇异、大船的刀兵之气,竟没有留意那人。但那人站出来之际,众人又惊诧此人的魁梧壮硕,铁一般的肌肉。江南飞脸色惨白,也被骇得无法言语。

那王爷摆摆手道:“让他说下去。”那声如雷霆之人闻言,立即退后一步,站在王爷影子之内。他虽火暴的脾气,可在王爷面前,却温顺的有如绵羊。

江南飞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不能不搏道:“王爷,我等真不知道王爷驾到,不然给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

那王爷轻淡道:“你们不知道本王在此,难道秋长风也不知道吗?”

众人一怔,均是望向一旁默然的秋长风。秋长风听那王爷提及,上前拱手施礼道:“锦衣卫千户秋长风参见汉王殿下。”

众人一惊,这才知道眼前这王爷,就是二皇子——汉王朱高煦,心中更是忐忑。他们都知道三皇子虽也跋扈,但毕竟不如二皇子狠辣。听闻汉王为求太子一位,甚至不惜对太子下手,他们撞在汉王之手,焉能有好结果?

那声如霹雳之人喝道:“大胆秋长风,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见了王爷,怎敢不跪?”

这次就算汉王都没有再说什么,秦淮河上晚风吹拂,带着股萧瑟的冷意。

秋长风竟还笔直立在那里,冷静回道:“王爷既知道卑职为锦衣卫,就应该知道,圣上立旨,锦衣卫上下……只跪一人,那就是天子。汉王虽威,却绝非天子,卑职不敢坏了礼数,亦不敢因为这一跪,让汉王坏了纲常。”

话音落地,众人肃然。汉王那闪烁着紫光的指甲像要凝住,河面上,竟如结冰般的冷。那一刻,众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秋长风。

不知许久,汉王这才转过背椅,终于露出了真容。他宽额高头,脸如红铜,颌下胡须黝黑光亮,可还亮不过一双眼眸中的寒光。汉王目光锋冷,秋长风神色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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