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理主教的头都要低到腰以下了:“……暂时没有任何消息,还需要再等等……”
教宗摇了摇头,文森特一看他脸就分神,后来也索性不去看了。他那张脸上的表情都太完美,文森特一眼就能区分出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他的真实感情并没有那么外露,所以这些表情都假得很。
“时间不够……”教宗说的几句话里,文森特只听清这一句。
辅理主教听了之后反应有点大,白胖的脸连肥肉都颤了起来,那表情毫无疑问是惊恐:“这……”
文森特听得直咬牙,“这”什么啊“这”,你倒是把后面的讲清楚啊。
“……我先走了。”庇佑十三世从衣帽架上拿起一件非常宽大的黑斗篷,看来他也是做好伪装才出来的。
文森特在衣橱里呆了半小时,教宗没有回来,而辅理主教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口口灌冷水,看来真是被吓得不轻。眼看这边是没什么线索了,文森特只能离开去找安默拉。
安默拉分别前给他留过信号式,这个魔导式可以让文森特看见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光柱,他只要顺着光柱去找就行了。
横跨了大半个城,文森特也来到城南的教堂附近。还有个小贩看他长得像游客,好心提醒他“那边不是景区,现在不开的”。
说好的买东西,她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文森特不解,推开教堂的门一看,安默拉坐在长椅上祷告,杰森一脸茫然地坐在她旁边,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斯洛还是这个喜欢卖关子的个性,讲了一半又停下,后来拍拍翅膀直接走了,留下安默拉在这儿满腹奇怪的猜想。她觉得神人与人神的事情可以先放一下,斯洛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才是比较值得考虑的。
他先后几次降临三大帝国,都掀起过不小的波动。第一次出现,他控制了普朗曼的梦魇公爵;第二次出现,他介入了圣兰斯卡特的蔷薇政变;第三次出现就是曙光祭典前夕,也不知道祭典上会发生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文森特皱着眉,没等安默拉回答就迫不及待地说,“你知道我刚刚见到谁了吗?你肯定想不到……”
安默拉正在想问题,思路被他打断,顿时拉下脸说:“教宗?”
“你怎么知道?”文森特憋着这么大个消息却被安默拉先说出来,心里很不爽快,“你早知道干嘛让我去查!”
杰森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教宗冕下?你们要做什么?”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奥兰人,杰森对教宗的尊敬不亚于圣兰斯卡特对皇帝的尊敬。
“你在哪儿见到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安默拉刚刚也就是随口一答,没想到这都能说中,愣了几秒又反应过来,“不是让你去调查阿伯特吗,你怎么找到教宗了?”
文森特用下巴示意杰森起来,然后坐到安默拉身边,一只手伸开搭在椅子上:“阿伯特被圣十字保护着,我不敢贸然接近,所以准备去科托的辅理主教这边迂回一下,结果没想到辅理主教正在接待客人。”
这客人自然就是庇佑十三世了。
安默拉静了会儿,忽然说:“曙光祭典上有事要发生。”
文森特深以为然地点头,杰森问:“什么事儿?”
他怕瑞贝卡和杰克会受到波及。
“不清楚。”文森特瞥了他一眼,这个大男孩站得笔直,手紧紧攥着校服一角,额头上还渗出汗水,于是他换了个口气,轻松地说,“你可以求她把你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杰森立刻看像安默拉,却发现她跟刚刚那个“斯洛”谈过之后,脸上连一点温情的伪装都不肯再戴,眼里的深碧色冷得近乎凝固。他转念一想,自己把这些事情跟瑞贝卡他们说了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会信。跟着两个住了不到一天的陌生游客离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乡,这事儿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教宗跟辅理主教谈了什么?”安默拉问文森特。
文森特还以为她不会深究了,只能有点不自在地说:“没听清……教宗说了句没时间了之类的话,然后那个辅理主教被吓了个半死。”
“没时间了”一句话能推出一万个意思,眼看安默拉眉毛又一点点皱起来,文森特机智地转移话题:“他为什么非要去找辅理主教,不去找阿伯特?”
“你还管教宗见谁?”安默拉冷冷地说,明显是对他有点不满意了。
杰森在旁边都为文森特捏了把汗,心想他还不如回圣兰斯卡特当指挥官呢,至少他前缀还有个“总”字,总指挥官,整个天空要塞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行,我的问题。”文森特只能开口认错,“没有按计划调查阿伯特,还失手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他当时要是胆子再大点就好了,教宗身边也没带人,瞒过去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文森特见安默拉的脸色没有好转,只能说:“他肯定还在这附近,要不然……”要不然地毯式搜索找过去。
安默拉轻哼了一声,缓缓站起来,脚下浮现出一个金色六芒星阵。
“看见了?”安默拉用脚尖碾了一下这个魔法阵,“他从这儿到中央教区只有一秒钟。”
文森特挑眉,他不擅长神源体系,更不擅长魔法阵这种古代魔法体系里的东西。
安默拉脚下的金色消失,她深思着吩咐文森特:“我今天跟杰森绕着城兜了一圈,没有发现卡特里娜的行踪。她要么是在其他教区,要么就是在某个不太容易被查到的地方,比如……”
她看向文森特,让他自己回答。
“方舟!”杰森抢先说,说完又疑惑地问,“你们在找人?”
安默拉对他倒是一直很不错,她温和地说:“在找一个同伴,被教廷控制住了。”
“什么模样?我也帮你们留意一下吧。”杰森听见她说“同伴”顿时对她好感度上去不少,他觉得安默拉还算是讲义气的。
文森特描述道:“蓝色短发,比我高一个头,是一位非常英俊的女性。”
杰森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么有标志性的样貌,他见过的话不可能不记得:“这么大个奥兰,找一个人不亚于海底捞针啊。”
“当然不是漫无目的地找。”文森特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控制住她的人至少是跟我一个级别的魔导师,这种人全大陆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在奥兰,数来数去不就是圣扎迦利、安缇丝姆、纳法尔那几个掌握魔导军团的主教吗?”
安默拉忽然说:“不对。”
文森特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又被她揪出什么错:“怎么了?”
“还有庇佑十三世和阿伯特。”安默拉说。
文森特一直没敢往这两个百岁老人身上想,但是今天一见教皇,还真有点不确定了。教皇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走路都需要人搀着的老头子,他甚至比文森特气色还好些,整个人就是力与美的结合。看来奥兰教廷内部还真是藏着不少武力强大的家伙……
“我们还是要去一趟圣十字。”
文森特挑眉,既然安默拉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当然只能只能跟随。
“我、我呢?”杰森磕磕绊绊地问。
“去你自己和瑞贝卡、杰克买点喜欢的东西吧,今晚我们不回去了。”文森特塞给他一张卡,然后起身整了整衣服,安默拉不喜欢拖延。
安默拉脚下重新亮起那个六芒星阵,她朝文森特伸出手:“准备好了?”
文森特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口气隐约带了分桀骜:“当然。”
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被光芒占据,整个人好像被压扁了又发酵的面团,骨头都挤在一起,全身疼得要命。他心里对教皇的评价不由又上去了几分,因为能忍住这个痛进行瞬间移动,那也是颇为了不起的。
再次睁眼已经是在方舟壳层。
从外面看,方舟就是一艘巨船,从里面看,倒跟其他天空要塞没有多少区别。银灰色的魔抗涂料,墙面上有一个个用来吸音的小坑,每一条路的转角都被监控器覆盖,没有任何死角。转过几个弯,有一个比较大的十字路口,路口中央是个类似广场的地方,摆着几排长椅,应该是休息中心或者做礼拜的地方。
两个人都很小心,安默拉给监控器输入虚假图像,然后穿过休息中心,走向更深处。文森特跟她没有对话,但是也配合默契,他随手在一个转角往墙里扎了根秘银针,上面附着的监控式可以防止他们后路被截。
其实方舟内部最好对付的就是监控式了,最不好对付的是圣骑士。
他们有一种连魔导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那就是直觉。
“嘘,有人。”安默拉往墙上一贴,光学隐藏式瞬间覆盖全身。
文森特也连忙贴上墙,光学隐蔽式和她如出一辙。这种魔导式可以使物体正面反射出物体背后的光芒,也就是说那些看向安默拉的人,视网膜上只能收到她背后的墙的反光,并不能看见她。
但是如果他们伸手一摸……
文森特不去看那队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圣殿骑士,心跳幅度一直保持在八十左右,上下波动不超过五。这些人不光长了狗鼻子,还能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最关键的是什么,心跳声太大,说不定他们还能听见。
安默拉和他一样,闭着眼睛装死,等他们过去才解除隐蔽式从墙上下来。
“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天空要塞里搭载圣骑士了。”文森特松了口气,小声跟安默拉抱怨,结果被安默拉冷飕飕的视线瞪了回来。
“还没走远。”她淡淡地提醒。
文森特不再多言,紧随她往深处走去。
有安默拉在,几乎所有的魔导监控和警戒都是摆设,他们只需要避开那些巡逻的魔导师和圣骑士就行,这点对于两个经验丰富的入侵者一点也不难。
突破壳层与壁层,靠近核层的时候,文森特又停下来给墙里扎了个秘银芯片。离核层越近,数据真实性就越高,所以在这里算一算整个方舟的运行情况还是靠谱的。
“天空要塞处于隐蔽状态,指挥官是纳法尔那个老狐狸。从壁层到核层一共只有三个主要通道,现在全部封锁着,除了很少量的数据交换,核层几乎不与外界发生任何联系。”
文森特抬了抬手,往空中一指,银蓝色的屏幕显示出路线图,三条主要通道是红色的,靠近核层就消失了。
他嗤笑着往中间的指挥舱敲了一下,不过敲在空气上,也没发出声音:“纳法尔的指挥风格就是这样,他喜欢把核层打造成最坚固的堡垒,不知道有多怕死。”
“隐蔽状态也这样?”安默拉问。
文森特一点点皱起眉:“也是,隐蔽状态下指挥舱都不跟外界联络,那也太谨慎了吧?”
安默拉也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跳过这个话题:“阿伯特在哪儿?”
“核层,保护舱。”文森特手指一翻,路线图一下就放大了十倍,周围的路标也细致了十倍,“这儿,往前直走就是指挥舱,出门左右侧全是操作舱。保护舱在它们中间,一般都有安全部队守卫,圣十字的话……还会有特别厉害的家伙在。”
“特别厉害的家伙”是指圣剑。但是杰拉尔德、莲恩都在黑色大陆,剩下一个有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就是约书亚了。
安默拉自觉在裂谷那次与约书亚的对抗表现不差,现在更不可能输给他。
“强攻?”文森特试图从她的神色揣摩出她的意图。
“也不是不可以……”安默拉没有立刻答应。
跳跃时间之后,她对空间的理解能力也是稳步上升,但是带着一个文森特就不好直接穿虫洞了,要像刚刚那样用魔导式。可是如果真的跟一个圣剑级别的对手在对方主场打起来,那她不一定能静下心来好好成式。
“不用担心我。”文森特似乎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没救回卡特里娜,我是不会轻易死在奥兰的。”
安默拉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深情,她知道吗?”
“什么深情,我对卡特里娜是敬重!敬重!”文森特不满地说,同时手腕一抖把路线图挥散,开始集中注意力破解密钥进入核层。
那就是不知道了。
安默拉也不清楚文森特跟卡特里娜感情进展如何,但是文森特一直说他非常敬仰卡特里娜,卡特里娜却好像没有表露过什么,不过她感情也确实比较内敛……
“怎么样?”安默拉等了会儿,面前的通道还是没有动静。
“破解了,但是打开它要一点时间。我在算巡逻队时差,总不能让那些圣骑士看着我们开门钻进去吧。”又过了会儿,文森特发出一声咒骂,“老狐狸!”
安默拉对方舟的总指挥官倒是没多了解,只知道名字是“纳法尔”。他和那次操控圣棺跟圣兰斯卡特进行联合军演的圣扎迦利一样,是中央教区的主教,下届教皇的大热门。
“怎么了?”安默拉问。
“巡逻没间隔,也就是说这扇门后面随时有人在站岗。”文森特真想翻白眼,“至于吗,这要塞还在天上呢,除了我们这种人,还有谁会爬到两万米高空之上啊。他到底想防谁?鸟人?”
“教宗。”安默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文森特眼神都变了,他低下头,凑到安默拉面前:“他巴结教宗还来不及呢,防他?为什么?”
结合之前文森特带回来的只言片语,安默拉已经把事情摸出个大概了:“也许不是他要防教宗,而是核层里其他人要防。”
核层其他人……也就是阿伯特?为什么?他不是教宗心中理想的继承者吗?
文森特政治敏感度一向不高,想这些想得头疼,正想说“算了算了,我们想想法子进去”,可是一直面朝着门看他开锁的安默拉却忽然转过了身。
她背后几乎是瞬间张开了施法平台,金色流光照亮整条通道,银灰色墙壁发射出刺眼的光。安默拉很少露出这种全副警戒的样子,一旦露出了肯定没好事,文森特只好中断开锁,往后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心脏又有点不行了。
还是不久前他见过的那张完美面孔,略长的金发此时被银质发圈束起,金银宝石高冠沉沉地压在头上,两鬓垂落几缕凌乱的发丝,柔软安静地落在锁骨弯里。他外面披着一件刚好及地的黑色长袍,里面穿着烫金边的白色礼服,比黑袍短一点点,黑白褶皱叠在一起,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像浪一样翻滚在地上。他手里那根十字苦架权杖像分开大海的桨,带着不可阻拦的,违逆自然的伟力。
最神异的是,他背后有一道金门虚影,时而浮现,时而隐没。
他看起来就像刚刚从壁画里走出来的神。
“冕下。”安默拉的眼睛眯起来,因为对方实力不明,所以她口气还算客套。
教宗微微颔首致意,在进入安默拉的警戒区之前停步,他的一言一行都透出圣洁与包容,让人无法不心生好感。
文森特一直到安默拉开口说话才回过神,他的视线一直徘徊在两人之间。
眼前这幕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他和安默拉是不坏好心潜入圣十字,结果在核层门口跟奥兰教宗面对面撞上了。而这个教宗冕下自己也是偷偷进来的,他原本应该呆在中央教区的大教堂里聆听神谕,此时却出现在偏僻教区科托的两万米高空之上。
现在核层里面的人估计还不知道外头有两个战略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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