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叁、阿四恍然。阿叁道:“原来是这麽回事?这麽重要的问题,我怎麽给忘了?该打!该打!”
说着已不停敲向自己脑袋。
阿四道:“现在该如何补救?”
小邪道:“这件事又不好意思让刘安和小王爷知道,只有秘密行事,尤其是你的火炮,一定要对准我,只要我跌下马,救不回祁镇也是应该的!”
阿四已露笑容:“没问题!你放心去干吧!不过你千万别跑到火炮射程以外,否则我也爱莫能助了!”
小邪道:“等郭登截住祁镇,你就开火,然後我会故意跌下马,这段时间一定在火炮射程以内!”
阿叁问:“你不截皇上?”
小邪道:“笨蛋才去碰他,要是从我手中溜了,回来可就不好解释!我可没那麽傻!”
阿叁甚有把握道:“小邪帮主你去吧!一切交给我好了!”
小邪再次瞄眼瞟向两人:“要是搞砸了,不小心将祁镇救回来,小心你们脑袋!”
两人乾乾直笑。送走小邪以後,已赶忙检查墙头火炮,以免出差错。
午时正,也先再次派遣军队试探性骚扰,复又驰回。将近黄昏,滚滚金光中映出了幢幢晃动如蚁群般人潮涌向此城。
也先高大身材仍像座山般缓缓移前,静默中带着沉闷马蹄声渐渐逼近。
金光闪照之下,仍可见着那辆金碧辉煌之马车。也先仍未虐待祁镇。
幡旗飘飞宛若张牙舞爪之天龙,像要吞噬大军般啸起墙头四周,退色的古城宛若即将清醒之巨狮,沉猛雌伏蹲踞,随时都可能跃醒而扑敌。
卫兵已吹起一串串扣人心、勾人魂之号角,幽冥鬼嚎般传送天地,悚然气息撩得全身发冷,毛孔收缩。
也先仍然一步步走近,其左右四大战将更无惧阴气,时而狂妄冷笑。
抵达城前不到百丈,铁神已吼道:“刘安!识相点就拿金银财宝来交换英宗!否则本将军可要把他斩首示众了!”
城头刘安冷笑:“在未见着皇上之前,本将拒绝谈判!”
也先闻言,示意手下打开马车,祁镇和喜宁已步出车外,虽觉憔悴,但不致於元气尽失,只是眉宇间充满愁怅而已。
祁镇道:“刘总兵你就答应他的要求吧!朕不愿再过此种生活!”
刘安道:“皇上请放心,末将一定照办!”
也先颇感意外:“你已将金帛准备妥善?”
刘安道:“不错,正等你来拿!”
也先疑心地往四周瞧去,看不出一丝徵兆,遂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决不使诈!”
刘安道:“希望你也能守信才好!”
也先道:“本王一向一言九鼎!快运出金帛吧!你心情好,你的主人可不耐烦了!”
刘安向祁镇拱手:“皇上请稍候,末将这就接您回来!”
说着他已领着数名威武战士走下城头,准备以金帛交换皇上。
也先此时亦瞄出眼神,要其手下四大战将小心防范,以防有变。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吹旗动,啪啪声响扣紧心弦,似在迎接犀利一战之前刻。绷的神经、绷紧的肌肉、绷紧的脸容,随时都会随着来自不知名地方的怒吼而奔 。
城门已开,刘安押着十口大黑箱,宛若棺材般缓缓行前。捏紧的刀、拉紧的绳,似有一触即发之势。
双方距离十丈左右,刘安已停下,冷道:“快把皇上送过来!”
也先黠笑一声:“我要先点清箱中是何物?”
刘安道:“你可以派人过来!”
也先颔首,随即派铁神过去清点十口大箱。
箱盖抵开,金银珠宝琳琅满目,瞧得铁神为之愣然,随後已走回也先身边,告知结果。
也先闻言已昂头哈哈大笑:“手下败将也想与我交易?哈哈……”
刘安急道:“也先你想反悔诺言?”
“本王只知强者为王,弱者为寇!”也先右手一挥,“上!”
数十骑已冲向十口巨箱。
刘安也不落後,大喊一声“冲”,大军已舍金银而冲往祁镇马车。
也先狂笑不已,朝一大把胡子之金神,喝道:“哈次快引走马车!”
金神二话不说,已奔马带动马车往左侧冲去。
祁镇更急,不顾一切已跳下马车,滚落地面,连滚带爬往刘安方向爬去,急叫:“刘将军--朕在此--”
也先见状亦感急切,马上纵马掠向祁镇,想抄他上马。
蓦然一声尖啸,震得群马惊惶悲嘶,也先差点被摔下马来。直觉反应:“杨小邪?”
头颅方往左後方发声处瞧去,小邪那把长刀已斩下七颗头颅,势如破竹地往此冲来。
也先顾不得再战,急忙喝道:“有埋伏!快撤--”
话声未完,已策马窜入前方军队中,想利用部下来掩饰自己行踪。
右边亦杀出郭登,相准准地直冲祁镇,一把长枪刺杀十数名蕃兵,已冲到祁镇身前,急道:“皇上快上马!”反手一抄,已抓住祁镇扣上马前鞍,复往退路冲去。
阿叁、阿四两人被乱兵搞得眼花缭乱,一时也不知该轰向何方,心头直叫惨。再不轰!此次错误可就不能原谅了,炮口直转,就是找不到目标,急得满头大汗。
小邪见郭登已救着祁镇,心头比阿叁更急,恨不得咬两人一口,不得已只好立在马背,长刀猛挥:“搞什麽?还不快轰?”
阿四终於见着目标,急叫:“快!乱轰!有轰总比没轰好!”
说话间已连轰叁炮,全然朝瓦刺军轰去。
小邪没办法,折断一小节刀柄已打向郭登马前腿。怒喝几声,已杀往蕃兵,往炮弹落点处撞去。
郭登不知小邪偷袭,马腿被砸,一个不稳已往前栽。他与祁镇霎时跌下马鞍,四周蕃兵又已罩上。
此时萧无痕已冲至,急道:“皇上快上马!”双手又将祁镇拉上马背,准备杀敌冲出重围。一剑劈死叁名蕃兵,却无法越雷池一步,急得又叫,“小邪帮主快过来--皇上在此--”
小邪充耳未闻,赶忙往敌军撞去,果然被火炮轰下马来,抓过长刀仍然猛砍敌人,并大吼:“也先大棵呆--有胆别逃--”
他有意让也先知道他已经落马,然後掉过头来拦截祁镇。
果然也先闻声,军心大定,暗自黠笑:“天助我也!”马上调马喝道,“冲!把英宗再夺回来!”
霎时大军全然调头,江河溃堤般涌向了萧无痕。
也先一马冲前,长剑不劈人而斩马腿,剑影一闪,马前蹄已断,哀嘶切叫,连人带马已往前滚,萧无痕和祁镇亦双双落地。
也先哈哈奸笑,巨掌一探,猛抓起祁镇,调马回头已下令撤军。
祁镇已急出眼泪,任他如何挣扎仍挣不脱也先强而有力之手臂,只得乖乖地再跟他回去当俘虏了。
小邪见状,一颗心才定下来,赶忙抢过一匹战马,追掠而去,溜着敌军尾巴,宰杀几人以 “心头之恨”。
不到盏茶功夫,也先部队已奔出五里开外,小邪方自怒意冲冲而又甚为失望地策马回头。
映着一片血红夕阳,滚滚沙尘埋藏了无数军队,铁蹄奔扬,鼓尽了战胜者之骄傲,却添足了战败者之绝望与感伤!
望着满身血红红斑纹掺揉污泥几乎无一净处的小邪,众人说不出怅然,又怎会想到这全是小邪一手所造成?
敌军已走远,十箱金帛也已被拿走,祁镇仍在也先手中,这一战除了宰杀几名蕃兵外,可说一败涂地。
小邪却不这麽想,轻轻一笑:“看到没有?蕃兵被我追得很惨,这是难得的战绩!”
萧无痕苦笑:“可是皇上却仍在他们手中。”
小邪道:“唉呀!我早就要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抢不回皇上是在意料之中,应该高兴的是也先对我们还是甚忌讳,将来就够他受的了!看长远一点!我不认为现在救回皇上有何好处?说不定他脑袋一缩,来个举双手投降,那多划不来了!”
此次战役败则败矣,该想的是下次战局。刘安不愧沙场老将,轻轻一叹,已将此事搁下,道:“也许天命该如此,我们回城吧!希望下一战能奏效!”
小邪道:“当然会奏效,要不是战马跑得太慢,我一定把他马尾巴给割下来!让他分不清马首跟马尾!”
说话间,众人已撤入城内,很快地进入军机室,以商讨下次对策。
小邪道:“我认为该易被动为主动!以牵制敌军行动!”
刘安道:“你要攻击也先?”
小邪点头:“不错!这是必然的结果!光守,是退不了敌的!”
刘安道:“我知道战至最後仍须反攻,但此时敌我兵力相差悬殊,若贸然进攻,将十分不利!”
“哪有这回事?人少就该采用游击战,能吃就吃,不能吃就逃!多耍几次,保证也先脑充血而翘了!”
萧无痕轻笑:“有小邪帮主带队,我认为此方法十分可行!”
刘安也听过小邪以叁十骑把也先数万大军像切肉饼般,开了一条“人行道”
,而将萧无痕给救出来,当下也不反对他所提议,道:“杨将军认为何时突袭最为恰当?”
“打铁该趁热!等摸清也先落脚何处,马上就可以带兵去撂了他!”
郭登道:“照也先出没路线,该不离白羊口、宣府、本城和紫荆关之间,一天一夜时间就可以走遍这四个区域,活动性相当大!”
小邪道:“就是太大,才要先摸清他们藏在何处?否则,随时都可派兵去逮他!”
刘安道:“今夜也先可能藏於洋河附近山区,明日可能往宣府方向行去,因为他发现本城兵力增加,必定找较弱之城镇下手!”
小邪道:“如此推测很有道理!不管如何,只要碰上了,我就干,打不赢再逃!多打几次,累也要把他们给累死!”
刘安颔首:“依你之见,该带多少兵力较妥当?”
小邪道:“叁百名壮汉、叁百匹快马!打游击,不须要太多人手,以快捷为主。”
刘安道:“人马没问题,不知杨将军须要与何人同行?”
小邪道:“小七没来,否则他最适合,现在只好找阿叁和阿四了!”
萧无痕道:“我可以代替小七!”
小邪摇头:“不行!你是後卫军队!我们骚扰过後,你就必须吃掉对方,再则我们被困了,还是需要你来解危!”
萧无痕闻知自己仍能参战,亦不坚持定要打先锋,遂问道:“你须要多少人手做为後援?”
小邪问刘安:“城里还有多少兵力?”
刘安道:“受伤不算,还有八万四千馀人,马匹却只有一万馀匹。”
小邪稍加考虑,已往桌面地图瞧去,不久道:“小王爷你就带七千名骑士、叁千名步兵。步兵以弓箭为主,火器为副,每到一个地方则设立防护线,以能阻止骑兵攻击为佳!然後步步为营,慢慢将也先逼出关外!而七千名骑士就得随时支援我喽!”
萧无痕颔首:“我自会调度!”
小邪指着地图和“大同”呈叁角形之两座小山,道:“设立防护线最好离大同城别太远,以便能相互支援,超过百里就交由宣府城负责,省得军力过於分散而遭到敌人反咬!”
刘安对小邪之调兵,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觉,然而他却不得不佩服小邪如此小小年纪就能下如此对策,实是难能可贵,实猜不透是谁才能教出如此神奇之人?
其实小邪早年在欧阳不空有意栽培下,攻守战略早就融於心中,十二岁开始,欧阳不空想赢他一盘棋已是难上加难,可见其运兵遣将之神妙,自非一般普通军事家能比拟,况且他又将胜负早已抛开,在百无顾忌之下,要不想让他赢仗还真不容易。
如此说来,他已无对手了?
凡是人都有缺点,小邪也不例外!
再讨论一些细节,众人已散去,各自准备下次迎战也先部队。
一处散去,另一处却方聚集。
山区一角,无数蒙古包之中的一篷,布置豪华,灯火通明,方形木桌上放置地图,也先和一名黑袍白发,连眉毛都已发白而卷伸如鼠尾之老人对面而坐。
黑袍老人发虽白苍,肌肤却红如醉酒泛红,双日如反了光之碧玉翡翠般冷森而狡黠,像要刺穿人们心口似地嵌在浓浓一堆肥肉中。但脸庞除了眼眶那堆肥肉,它处却瘦得如皮包骨,活生生是俱变形僵 。
梳洗甚为平整的衣袍见不出一丝皱纹,连那动作都似松了发条之木偶,慢得令人憋心不下。
他的话更慢,而且低沉,却有无尽之慑人力量:“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对付杨小邪!”
也先稍带失望表情:“要是有,你手下又怎会被轰得损失过半?”
黑袍老人残酷冷笑:“那是因为本座不在场之关系!现在绝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也先道:“希望教主别再让本王失望才好!”
听也先所言,难道他就是“天灵教”教主?见其左胸那只比平常鹰记更大一倍而且金丝缠红边之舞爪飞鹰,想必是错不了。
教主冷笑:“王子请放心,一个小毛头,有何可惧。”
也先道:“本王不同意你的看法!他虽小,武功却高得吓人,尤其满脑子鬼主意,实叫人防不胜防;不满你说,傍晚那一战,据手下报告,他是故意中弹下马以引诱本王再劫走祁镇,其目的为何,本王到现在还没猜透!”
教主道:“也许他和祁镇有所怨隙,所以不愿将他救回去。”
也先道:“既不想救人,他又何须花上数万两黄金开这个玩笑?”
教主也说不上,猜不出,但他仍认为小邪是无目的。他道:“杨小邪武功虽高,童心却仍相当重,以前在江湖上拍卖数十万两银子都面不改色,区区数万两黄金,他未必放在眼里!”
也先反问:“这就是你对此事之定论?”
教主道:“此事不论结果如何,对本军影响并不大,知与不知并无多大关系,若能将其捉来,一切事情皆可迎刃而解!”
也先道:“想捉他?谈何容易!他狡黠如狐,行动如飞豹,扑杀如残狼。本王和他合作过,对他再了解不过了!”
教主黠笑:“再聪明的人,也有疏忽之时,只要是人,都有其弱点!我们只要针对杨小邪弱点去打击,引诱他,仍是足以将他制服!”
也先问:“他的弱点在何处?”
“黑狗!”
“黑狗?”也先愕然而难以相信。
教主颔首奸狡直笑:“不错!黑狗就是他弱点!”
也先对其所言,实在无法想出其中奥妙:“有何原因?”
“有!”教主解释,“杨小邪和其帮众嗜狗如命,尤其是黑狗,又叫‘乌龟狗’;根据本座调查结果,杨小邪是逢狗必杀,连他武功最厉害一招都取名‘乌龟狗’可见其心性是如何偏好黑狗,而且去年中原两大帮派之一之‘神武门’当时亦因黑狗出现城边,而遭到杨小邪之决心攻击。这些都是事实!”
也先听得想笑,所以他笑了,搓搓唇上黝黑八字胡,笑眯了眼:“真是怪人?连弱点都让人无法想像!黑狗……”
教主道:“这是唯一能引诱他而不让他起疑的东西。”
经过教主说明,也先也觉得此法甚好,立时道:“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引诱他?逮捕他?”
教主自得而笑:“只要将黑狗置於陷阱中,等他落入陷阱,再包围将他擒住。”
也先沉思半晌,道:“教主手下还有多少人手?”
“自京城被毁七十馀人,如今只剩五十馀名,但他们身手较高!”
“可否全部调来?”
教主稍微怔愣:“你想全部用上?”
也先道:“七十馀人都 骨无存,五十几人?老实说,本王仍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