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闻言,霎时明自这是怎麽回事,急问道,“是公主 ”
小邪道:“不晓得,不过听声音,倒有点像。”
侍卫已将公主抓至中央,皇太后以及见到刺客已被逮宫女方嘘口 ,大呼“好险”。纷纷走回原位,馀悸犹存地盯着这“包”刺客。
公主全身被裹,连叫声都吱吱晤晤,只分得出是女音。
王振怒道:“大胆刺客,也敢行刺皇太后?将她押入地牢 等候问斩 ”
“是 ”侍卫扛着人就要 去。
祁钰喝道:“等等 ”
卫兵闻言止步,公主更百般挣扎,狡蛇般扭着。
皇上道:“ 王,你这是 ”
祁钰拱手道:“皇上,她可能是公主 ”
皇太后闻言 惶道:“是倩儿?真的是你 ”
祁倩悲恸而泣,叫声“太后”已扑向皇太后 中,哭得伤心欲绝。老太后已去逝多年,皇太后在她心目中,无疑已取代了亲娘之地位。
王振瞄向小邪,眉头一皱,道:“怎会是公主?”
小邪装迷糊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公主出厅,是这 比法?这很容易引起误会 像老鼠 ”
“你才像老鼠 ”祁倩泪流满面转向小邪,嗔叱道,“你故意的 你明明有见着我 你还当我是刺客 鸣 太后您一定要替倩儿报仇 他欺负人 ”
皇太后安慰道:“倩儿别哭 别哭 待太后问问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邪轻轻一笑,道:“如果屁股是红色的就算是公主,那我是瞧见了? ”
皇上化道:“凉鞋不准胡言 ”
小邪虽闭了嘴,脸容却更谐谑。
祁倩泣道:“他不是看到我屁股,是看到我的脸,他乱说 乱说 他欺负人”
小邪迷惑道:“奇怪啦 在我的印象中,你的两个部位怎麽都一样?否则我怎会分不清?”
王振道:“禀太后,这可能是个误会。”
祁倩泪流不止道:“不 他故意要整我 他明明是见着我 我 ”
“哭什麽?”小邪突然火冒叁丈,大吼起来,不但吓住祁倩,连在场所有人都被吓着,愕然望着小邪,脑际已被抽成空自。小邪见效果良好,眼角已笑起,表情却仍道,“对不起,皇太后 我娘说,若小孩哭不停,这个方法很有效 ”
他道,“所以我不得不如此喊;因为公主若哭不停,我连解释的 会都没有;你们想想,身为公主,怎会缩头缩脑的躲躲藏藏?我想都没想过,当时情况又紧急,不错杀公主已算她走运,何况只是用布条包着?你们要是认为公主对,就处罚我了 ”
他一副正 凛然,从容就义之状,立时又将众人慑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事实上,小邪早已算好王振一定会帮自己说话,所以才敢如此吼叫。
果然王振已开口:“禀太后,奴才不得不言,公主尊贵身份,自无须如此躲藏,尤其又在太后及皇上起居室,更能引起误会,轻则如方才,重则杀无赦,国有国法,自不可轻易 犯 凉鞋忠心耿耿,虽不能说救驾有功,个也不可因此事为公主所引起责罪;至於方才他忍不住而吼声,完全是他一介平民,纯真无邪,不懂宫中礼数。而他的吼声全对公主而发,并非有意辱渎皇室,太后、皇上英明”
被他这麽一说,连公主都开始担心,若弄个不好,今天她闯的祸可就大了。
皇上叹道:“也罢 祁倩 ”
“臣在 ”祁倩不敢再哭泣,立时下跪。无助眼神已瞧向皇帝哥哥,希望他从轻发落。
皇上森然道:“你无故潜入仁寿宫,又躲於暗处,以致让人误为刺客, 动太后, 乱宫中秩序,姑念你年幼无知,责付西席梁昆,叁月不得出宫一步 以省过失 ”
“谢皇上 ”祁倩不敢多言,默立太后身旁,心中早已骂得小邪百孔千疮。
“凉鞋 ”皇上冷道。
“奴才在 ”小邪也学样下跪,为了大赦令,他跪得心甘情愿。
皇上道:“你武功过人,灵巧非常,得以即时发现刺客,虽刺客乃为公主所引起之误会,但论功,你仍缉捕有功,本该重赏,然而你却江湖 息过重,当庭吆喝, 动太后,罪不可恕,功过相抵,朕责你二十大板,以能警惕 交由刑部执行,你可心服?”
莫说二十大板,就是打上千百板,小邪也无关痛痒,已显得意道:“谢皇 上 ”一字字铿锵有力,真的不知死活,又道,“奴才不服 ”
皇上以为他又有歪理解释,自己也可趁 饶过他。他心知小邪歪理总令人难以反驳,已目露喜色,但语 仍冷冰冰道:“有何不服?”
可惜他这次又猜错了。小邪沉重道:“奴才以为当场执行,打给公主看,她会好过些。”
众人为之吃 ,尤其是公主,睁大眼睛直往小邪瞪来,心头杂乱如绞丝,一股根意又添了喜味,所想的是 他真的在想让我好过麽?
皇上愕然之馀,实在亦想整整小邪,道:“好 朕就依你 来人 ”
侍卫马上应“在”,一排七名,列於皇上面前。
皇上道,“以长矛代刑二十大板 ”
“是 ”侍卫已退向小邪,左四、右叁,长矛倒提,准备行刑。
小邪也十分合作,扒在地上,双手撑额,目露笑容瞄向前方公主,见她脸色变得苍白,更形得意。
皇上和祁钰都已回座,一颗心也悬在口里,不知小邪挨了二十板子,结果会如何?该不会皮开肉裂吧
那群俏宫女都已闭上眼睛,不忍见着如此让人喜欢的小邪遭此重罚。皇太后亦脸容沉重,总想出言阻止,又碍於皇上尊严,迟迟未敢开口。而王振心头则直叫:“若是他有服下丹药就不怕了 ”
每个人紧张合合。只有小邪瞄瞥众人表情之际,心灵更加开心 这也是一捉弄人之把戏。
侍卫不敢放水,因为说不定放了水,挨打的可能就变成自己了。第一名长矛已举高,众人 息为之一紧,长矛突如猛龙摆尾般砸向小邪臀部。
暴响立起,长矛己断。小邪惨叫声更是扣人心弦,把众人心灵都吓痛,已感觉到长矛乃落在他们身上似的。
小邪逼出汗水,咬牙挣扎,那副模样,任谁都看得出 他很痛苦。然而他却有意大吼,间接地发泄方才吼得不过瘾之憋心处 谁说不能在皇上面前大吼大叫?
只不过他叫的是“惨叫”而已。
纵是如此,也真不容易。
连叫叁声,连断叁根长矛,众人脸色苍白,心跳加速,双拳捏紧,多麽希望挨打的是他们而非小邪。
小公主已哆嗦地落下泪珠,已甚後悔又给小邪带来灾难。她甚至於讨厌自己是位公主,若非公主之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长矛再落。“啊 ”小邪拼命吼叫。
“不 不要再打了 我不要看 不要 ”公主已哭出声音,“太后您救救他 都是我的错 太后 ”她不敢嚎陶只能吸泣,以免又像方才搅了堂而受罚,但哭声仍清晰可闻。
皇太后亦着实不敢再看下去。幽然转向祁镇:“皇上您就饶了他吧 他只是小孩而已,受不了二十板的。”
祁镇巴不得有人出言阻止,否则真不知日後要如何面对小邪?
轻轻一叹,他已经摆左手:“够了 退下吧。”
一声“是”,七名侍卫马上捡起已断长矛,纷纷退出厅外。
小邪逼出一身冷汗,装得楚楚可 ,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谢谢 皇上”
祁镇道:“你该谢的是太后。”
皇太后甚为感伤道:“不必谢了,若非本宫召见你,也不会发生此事,唉本是一件好事,却演变成如此 ”
转向祁镇,她幽幽道:“皇上,妾身觉得甚不舒服,想先告退了。”
祁镇道:“太后就此安歇,朕也该走了,身躯不 ,好好静养,朕会交待御医替你看看,不必多送 ”
几声告别,王振搀扶小邪,已随着祁镇和祁钰退出仁寿宫。
公主哭声更甚:“他一定恨死我了 ”
方步出宫,祁钰已接扶小邪,说是给他找好大夫治伤。王振亦急着想练功,交过小邪,告退皇上,先行 去。
祁镇随祁钰回“静心宫”。
湖面依旧绿水 ,花香阵阵,画舫随风轻飘,一片 静。
祁钰走入花园白石小径,方道:“凉鞋你也真是,挨板子也想开玩笑?”
小邪摸摸臀部,笑道:“我就不相信在皇上面前不能乱叫 ”
祁镇白他一眼道:“你要叫,找个时间叫也就罢了,何须自找苦吃?”
小邪得意道:“我可是一计数得 最起码,公主以後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
祁镇道:“除了这项,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何用意?”
“多啦 光是让你们心 肉跳,我就很高兴。”小邪睨眼邪笑,“最重要一点 我实在不愿意让你们猜中我的心思 ”
“就因为我想你叫不服时,会找出好理由?”
小邪道:“你不是如此想吗?”
祁镇实在拿他没办法道:“你就尽量如此吧 反正受皮肉之痛的人可是你,不是我。”
小邪反问:“你认为我很痛?”
祁镇道:“肉长在人身上,那有被打而不痛者?°祁钰道:“本来我也认为你不怕,可是你的叫声 真的吓人 ”
小邪哧哧一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的叫声,也可以算天下第一啦 很少人不会不被我吓着的 ”
叁人慢步已走向画舫。
祁钰道:“若你不疼,为何又要我扶?”
小邪道:“是你要扶我,还是我要你扶?”
祁镇纳闷:“你真的不痛?”
“不痛 ”小邪不再倚附祁钰肩部,大方拍拍臀部,道,“那几下就想打伤我,天下还有我混的地方吗?”
祁镇此时甫放了心道:“你就是喜欢出馊主意,迟早会吃亏 ”
小邪睨眼瞄向他:“你也不差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套龙袍 ”
祁镇登时想起在狱中辩龙袍之事,不禁呵呵笑起。
祁钰道:“咱们登上画舫如何?那里已有酒菜。”
小邪叫道:“你自己去吧 到时再飘到奈何挢,我的命都没了 ”往左边枯柳旁那座八角红亭比去,“那边吧 我就不相信它会飘走?”
祁钰轻笑,吩咐侍卫将酒菜移向红亭,叁人已分坐叁角,开始啜饮。
小邪道:“我得走了 前前後後,也呆了七八天,再加上路程,半个月就报销了 ”
祁镇怅然道,“这麽快?你还没教会 ”
小邪轻笑道:“学骰子,多的是时间,自己先练,不会再到太原来找我,保证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祁镇也没办法,道:“看来此项功夫又要荒废了 ”
小邪道:“反正你也没赌本了,将就点吧 ”
祁钰道:“你这些天,和王公公在一起,在干啥?”
小邪轻轻一笑道:“在炼一 医太监的药。”
祁镇不懂。祁钰也不懂,他问:“王公公有病?”
小邪神秘道:“他有没有病,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炼的药一定是治太监的病。至於治何病,你们自己去想,太监最严重的病是什麽?若想到了,答案也就出来啦 ”他又道,“时间不多,我可不愿意再浪费在此问题上;皇上老大,别忘了开张大赦令,我好拿回去镇压邪 ,免得老是牛鬼蛇神紧缠不放 ”
祁镇轻笑道:“早已写好,不但如此,朕还诏告天下,你再也没有烦恼了吧?”
小邪斜睨他道:“若你能避开王公公,我就知道从此没烦恼了。”
祁镇道:“你不是和王公公处得很好?怎麽又说起他呢?”
小邪道:“像他那 被我骂得狗血淋头,而一句话又改变行为的人,您不怕他善变吗?”
“朕不以为然 ”祁镇道,“若非公公,你那能脱罪?”
小邪无奈道:“我本来就没罪,所以才能脱罪 好吧 你那麽信任他,我也不多说,将来出了问题,你可要自行负责,别人想教都救不成 ”
祁镇仍是轻笑:“朕相信不会有问题发生,王公公深明大义,足智多谋”
“好 很好 ”小邪拿起酒杯道,“皇上说的最有道理,王公公是好人,来为好人乾杯 乾了这杯酒,我就要走啦 此去一别将是 美景什麽见面的?
”
祁钰笑道:“将是良辰美景虚设,至於什麽‘面’,也只有你自己明自了”
小邪尴尬一笑:“奶奶的 书读得多,连句子都会跑 随他去啦 干 ”
叁人举杯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数杯,再数杯,终有散筵之时刻。
已是黄昏,晚霞一片浓化出沉红,将树影、屋影拉得长长的,就要脱 本而淡化成无形,刮起冷风,更冷。
杯仍在,酒可斟,人都走了。独留一抹深烙心坎新痕,无法挥去。
一匹快马,飞蹄腾掠,疾风般奔驰通往太原城泥黄路面。冬雪初溶,泥 溅澜,飞马掠处,溅起水花如快船截浪般哧哧喷得甚高、甚远。
小邪威风八面驭马而驰,右手掌着那支通吃帮特有之叁角橙黄“骰子”旗,飞鱼剪水似地拍拍闪掠嘶吼,如冲锋陷阵的战士般,杀向太原城。
方至太原东门不到五十丈,小邪大吼:“ 旨到 ”
音落马走,全然不把守门卫兵放在眼里。
卫兵瞄向小邪,见是太监橙黄服装,也不敢阻拦,马上拱手退至两旁,恭迎旨大驾。
小邪深恐众人不知,又喊:“ 旨到 ”存心让太原城都知晓此事。快马加鞭冲过东门,不直接驰向总督府,却绕着街道四处乱窜,惹得百姓为之侧目。
足足有十天,太原城没如此热闹过了,瞄向小邪,也因烈马奔驰过快,瞧不清是何人,但见着那支印象已深的旗子,已然发出会心微笑 通吃帮主又回来了。
“ 旨到 李甫山、王坚、邱梅快快接旨 ”
小邪转遍全太原城,也浏过了总督府,随後又在大街告示牌上,挂着自己精美画像下,得意地向过往人潮挥手,不时叫着:“这个画像就是我 ”
群众利时引起骚动,远远地围在对街,准备看戏。
不多时李都督和王坚以及邱梅和数名锦衣卫已匆忙 来,他们弄不清, 旨为何会在街上乱跑?
小邪见他们来到,存心开玩笑, 又策马而奔,叫道:“李甫山快接旨 快”
马已往街後窜去,李甫山等人,不得不追 旨,深怕接不到,落个辱君之罪。然而人脚岂有马腿快?尤其是邱梅,老脸已苍白,上 接不了下 ,再不停,非得累死不可
小邪偶尔也放慢速度,以免对方追丢了。驰上几条街过後眼见他们也差不多累了,方自催马返回画像下边,威风凛凛地等着李甫山他们到来。
不多时,李甫山已奔迸。小邪轻轻一笑,道:“李甫山,你很喘吧?”
“小臣不敢 ”
“不敢就好 快跪下接旨 ”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甫山和王坚、邱梅以及锦衣卫已全部双膝落地,不敢抬头,准备接旨。
小邪得意一笑, 将手中 旨揣入 里,笑得更开心,道:“李甫山你跪标准点好不好?”
“是 ”李甫山不敢多言,马上双膝靠拢,跪得甚为标准。
小邪颔首一笑道:“很好 为何不敢抬头?”
“小臣不敢冒渎 旨 ”
“抬头看看我是谁?”小邪摆好姿势,等他鉴赏。
“谢谢龙恩 ”李甫山这才抬头望向小邪,自有一 似曾相似之感觉。
“怎麽?不认得了?”小邪指向背後画像,道,“他是不是很像我?”
“你 ”
小邪脱下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