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哥,你是江湖人,应该能体谅作为江湖人的有些事常常身不由己,并非是故神其秘,或是有意作态。”
“嗯!我明白,我不会在意。”顿了顿又道:“你与‘四绝夫人’之间到底是何仇何怨,能坦白告诉我么?”
“不共戴天之仇,记得……我好像说过……”
“可是你没说出原因。”
“目前不能说,司徒大哥,你还要帮他们阻止我么?”
“这……我……”
“怎样?”纪大妞松开手,站直身形。
“大妞,我经过这一次危难之后改变了主意,我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司徒大哥,我非常感激你。”她张臂抱住司徒明月,很紧。
“大妞,这是应该的,我欠你的情,还不完的情,我一向对恩怨二字非常分明,在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他住了口没说下去。
“你还可以怎样?”
“助你一臂完成心愿。”
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纪大妞大为意外,她后退一个大步,怔怔地望着司徒明月,像是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真的?”
“我从来不会说假话,一言九鼎。”
“你恐怕办不到。”
“为什么?”
“‘青竹老人’他们能容你这样做么?”
“大妞,我是有立场有主见的武士,不是任人左右的傀儡,我的行为由我自己控制。”
声音突然变得很冷。
“司徒大哥,我佩服你!”
“这倒不必,大丈夫本来就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了,大妞,有一样你务必要告诉我,我已经憋得太久。”
“什么?”
“你那杀人制人伤人的无形掌力是什么功夫?”司徒明月双目变成了午夜寒星。
“这……”纪大妞沉吟。
“大妞,一问三不答,对司徒大哥的称呼岂非是一种极大的讽刺?我们之间似乎还隔了一道很宽的鸿沟,当然,你要是有心保持距离,我无法勉强你,对别人,我从来没有主动提出任何问题……”
“好!我说,不过……你必须守口如瓶。”
“我只听进去,永远不会说出口。”
“司徒大哥,这门功夫叫做……”
蓦在此刻、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丫头,你不但任性,简真是个知死活,把再三叮咛你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任何话只要一出口便已经不是秘密,你准备毁掉我和你娘?真想不到你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纪大妞木住。
司徒明月的目光凝成了银线,射向两丈外一条人影。
人不知是何时来的,仿佛本来就站在那里。
“是你舅舅?”司徒明月开口。
“是的!”纪大妞回答的声音在喉里。
“飘萍过客?”
”你不是明知道的么?”
司徒明月不再言语。
“飘萍过客”声音近于严厉地道:“丫头,过来!”
纪大妞侧头望了她舅舅一眼。
“司徒大哥,我过去……”
“大妞,有句要紧话要告诉你。为了我的目标,今后我的言行可能有违反常情之处,尤其是在人前,这一点你必须记住,以免到时发生别扭而误事。”
“好,回头再说。”纪大妞说完匆匆走了过去。
司徒明月站在原地没动。
甥舅二人以极低的声音交谈了一阵。
纪大妞朝这边高声道:“司徒大哥,我会找你!”
声落,人已双双驰离。
司徒明月哺哺自语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要不是这么一岔,谜底便已揭开,看来只好男等机会了,反正你已在我掌握之中,不怕你飞上天去,还是先去办大事要紧,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也会这一招……”他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边说边挪动脚步,进人了月光之下。
“小子,慢走!”声音很怪,而且震耳。司徒明月止步。
不见人影,声音不知由何处传来,似近又远。
“何方高人?”司徒明月冷冷地开口。
“你听不出来老夫的声音?”声音似从虚无的空中传来,没有正确的方位可资辨别,也无法判出距离的远近,视之无物,就只是一个声音而已。
司徒明月呆了一呆。
“似曾相识!”
“仅仅是似曾相识?”
“在下一时想不起来!”
“老夫指点过你雪剑招式的缺失。”
“啊!老前辈……”司徒明月眸光倏亮。
“你演练一遍给老夫看看。”
既然要看,人当然是在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可是人在何处?周近都是稀落的小树,根本不能藏人,唯一能隐身的只有这株老榆保留枝叶向荣的半边树盖,可是声音又不似发自树上,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故意用“变向传音”之术,本人发声之后,声音会从另一个方向传达受话人的耳朵,但此术是失传的绝学,当今武林中还没听说有人用过。
司徒明月自信判断不讹,转身仰面对着黝暗的树盖道:“老前辈为何不现身?”
“你要练一遍!”声音像是传自相反方位。
司徒明月兀立不动,没再探寻声音来源。
“不能!”
“为何不能?”
“晚辈有顾虑。”他改了自己的称谓。
“你小子有何顾虑?”
“晚辈为了完成本身所负任务,根据线索与目前情势,决定了一套完整的行动计划,如果犯了一点错误,计划便会遭到破坏,请老前辈包涵。”
“真有其事?”
“晚辈岂敢诳语欺瞒!”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遥遥弹射而来。
“小子,八成是找你的!”声音突然低得只能听见。
“有人主动找上是最好不过的事。”
“你知道对方是谁?”
“不知道,极可能是‘金剑帮’的人。”
“老夫看来恐怕不是。”
“何以见得?”
“你与‘金剑帮’之间积怨已深,你又刚刚脱离他们的掌握,如果是踩到你的行踪而来对付你,决不止是一个人,要以单打独斗对付你,别说是‘金剑帮’,放眼江湖这样的材料也不多。”
来人在两丈之外停住。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出对方是个装束诡异高头大马型的中年人,腰间挂了六个小红葫芦,凭这特殊标志,谁都能一眼认出是“神火教”徒。
十年前,“神火教”肆虐武林,几乎使中原武林濒临末日,经由五大门派各出精英,加上司徒明月的师父“万寿老人”等武林贤达,直捣该教太行总舵,惨烈战斗的结果,教主与“万寿老人”双双坠落皆亡,魔教瓦解冰消,十年后的今天,魔教又告死灰复燃,首先出现于“古月世家”,意图吞并为该教分舵,碰巧为司徒明月所遏阻。
“神火教的朋友?”司徒明月先开口发问。
“不错!”
“什么身份?”“司徒明月,你竟然不认识区区了。”
”本人健忘,记不起朋友是谁。”“神火教外经巡察牟有利,我们动过手。”
“哦!是你,怎么,又要动手?”
“最好是免动干戈。”
“姓牟的,你认为办得到么?当年先师为除魔而付出了生命,于今魔焰重燃,本人非继先师之志不可。”
“可是区区不是找你动手来的。”
“那你现在何为?”
“奉命相请!”
“奉何人之命?”
“到时你就会知道。”
“如果本人不去呢?”
“司徒明月的嘴里应该不会吐出不字。”这句话捧还是激,总之这句话很技巧而且任何耳朵都乐意接受。
司徒明月沉默了片刻。
“好吧!”司徒明月点头,他没问请他见面是为了什么事,一方面他知道姓牟的不会说,另方面也保持了冷傲的形象,“不见血”这块牌子是相当响亮而吓人的。
“请随区区来!”车有利转身起步。
北邮鬼丘。
荒烟蔓草,走磷飞萤,墓家堆垒再加上断碣残碑,在残月惨淡的光晕下,的的确确是个鬼地方,即使是大白天,也一样感受到森森鬼气,夜晚,除了特殊的对象,一般活人绝对不愿意到这里来。
现在有活人来了,一前一后是两个,由于飘行速度快,看去就像两条魅影。
魅影在一个半淹没的坟台停下。
是司徒明月和牟有利。
牟有利退人暗中,剩下司徒明月一人面对坟包。
野风拂草,发出的声音像幽灵细语。
阴磷隐现,仿佛四下里布满了鬼眼在窥人。
死寂而恐怖的境地。
“司徒明月,你真的够种!”阴沉而沉闷的声音,像是发自坟包之内,即使不是鬼语,也不像人说话。
“好说,阁下是谁?”司徒明月的声音也相当够冷。
“先别问老夫是谁,你只消明白一点,老夫可以代表‘神火教’说话,也有决定一切之权。”
“阁下就是教主?”
“老夫说过不要问。”
司徒明月默然了片刻。
“阁下相邀,对在下有何指教?”
“司徒明月,你是百年罕见的奇村,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豪气于云,胆识超天,使爱才者心折……”
“阁下派人请在下来就是为了这几句阿谀之辞?”
“有感于衷,不吐不快。”
“图下还是开门见山说出该说的话吧!”
“好!老夫就开门见山地说,请你加盟,共图霸业。”最后半句说得非常有力,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铁锤击出,不单是震耳,而且震心。
“哈哈哈哈……”司徒明月仰天狂笑,阴森的空气被笑声搅得激荡如潮。
久久,司徒明月自动敛住了笑声。
阴沉的声音又起——“司徒明月,这并非可笑之事。”“在下觉得非常可笑。”
“说个理由看?”
“先师‘万寿老人’是如何作古的阁下应该很清楚。”
“司徒明月,江湖中恩怨牵缠,无了无休,是非极难定论,明智之人,绝不翻旧案陈帐。当年五大门派纠集自命侠义之辈联手对付本教,遭害弟子难以数计,教主也因此殒命,就事实论,本教是受害者,而你也流了本教近十名弟子的血,如果追古索今,又当如何?”
“自古正邪不两立。”
“嘿嘿嘿嘿,司徒明月,何谓正?何谓邪?江湖中欺世盗名的为善者比比皆是,其行可风而其心可诛者绝不乏人,开基创业,有时难免采取非常手段,是非黑白,见仁见智,你是大智慧之人,应该明白此理。”
“阁下所说的理在下无法苟同。”
“你执意要永与本教为敌?”
“‘神火教’东山再起,如果作风不变,在下绝承师志。”
“司徒明月,本教重振门户,前车之鉴,自然改弦更张,往者不拦,来者可追,你肯加盟大展抱负么?”
“在下无此野心。”
“你打算永作一个江湖杀手?”
“这是在下自己的事,毋劳挂齿。”
“司徒明月,最后一句话,你愿意轰轰烈烈成就一番江湖伟业还是偏执己见,狭隘自封与本教为敌?”
“在下走自己该走的路。”
“听清楚,本教绝对不容忍与本教为敌之人。”
“是威胁么?”
“随你如何去想,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北邙鬼丘!”
“对,换句话说,也就是埋葬死人的地方。”
“哈哈哈哈……”司徒明月又是一阵狂笑,然后寒声道:“阁下藏头露尾,不敢公开亮相,想来也不过是见不得人的角色而已,光说大话没用,是人物就现身出来,面对面谈问题。”
一顿又道:“地不择人,很难说人土是谁。”
“司徒明月,如果你执迷不悟,北郊鬼丘将添一个新鬼,而这个新鬼老夫敢断言就是你。”
“也许是阁下,说不定还加上一些随从。”
“司徒明月,你的雪剑并不足恃,坦白告诉你,为了对付雪剑,老夫已经研制成了一种‘无火之火’……”
“‘无火之火’……”
“不错,你无妨先领略一个它的妙用。”
四条人影四个方位出现,自然地形成了四边包围之势,牟有利也在其中,每人手中各执一个银白色的小葫芦,葫芦口指向司徒明月。
“无火之火”是什么邪门。
司徒明月一手按剑柄,另一手捏剑鞘。
雪剑,创性奇寒,还有辟火之功,这是剑本身妙用之一,真的不能抗拒“无火之火”
么?而人本身却是闪电杀手,杀人几乎就在意动之间。
四个人各站一角,距中心点是丈许,而角与角之间的间距也是一丈左右,如何利用这个间距,如何以快抢制先机,如何乘虚,如何蹈隙,是司徒明月必须运用心思考虑的问题,但时间并不容许他多作盘算,必须立作决定,而一个超级高手在决定一个战术时,也只在意动之间。
在四面包围之下,必然有一面是死角,因为后脑不长眼睛,这便是应敌战术最主要的关键所在。
司徒明月的目光已凝成了两缕银线。斜月将沉到山棱。
“司徒明月!”牟有利开口:“暂时是不要你的命,只是让你见识一下‘无火之火’的威力,现在……”
牟有利话声未落,白光乍现,倏化为一个白色光环,从右后两角之间的空隙旋开,随之两声微哼同时发出。
白光是雪剑的芒影,由于移动得太快,所以就成了光环,而光环涵盖右后两个角,也就是一剑攻向两个点,突破这点,化解了死角的威胁,人也移动到了左前两面的侧方,也就等于避过左前两点的攻击,这便是司徒明月的战术,当然,战术的基础在于快捷与玄奥的剑法。
几乎是白光旋动的同时,四蓬淡淡的黄光同时交叉闪射,但一闪即灭,司徒明月已到了右前两个角间的空隙,没有被黄光波及,他感到一阵灼热,那感觉就像是从一堆烈火边经过,如果被黄光直接照及,就不止是灼热了。
牟有利原本是站在司徒明月正面的位置,这一来,司徒明月现在的位置变成牟有利的左侧方。
牟有利一拧腰,黄光再闪,是司徒明月的右侧。
另一道黄光却射向司徒明月的左侧。
两道黄光交叉如剪,延伸。
司徒明月间身同时举剑,正好切过剪形黄光的半边。
“啊!”司徒明月栗叫了一声,身形连打踉跄,这一次的感受仿佛是赤身穿过烈火,炙得皮焦肉烂,痛澈心脾:当然,这只是感受,并没有真的被烧焦,衣着毛发完好如初,雪剑真的无法发挥辟火妙用。
这就是所谓“无火之火”。
剧痛很快过去。
司徒明月木在当场。
这时,原先右后两角的火器手双双仆倒。
牟有利和另一名火器手同时发出惊呼,葫芦又扬。
闪电杀手,剑法的确是惊世骇俗。
“退下广暗中人的声音。
车有利和那名火器手立即退开。
在暗中发话的是神火教主:“司徒明月!”声音又起:“你居然杀人?”
“为了不被人杀就得杀人,这是江湖规则。”
“老夫曾经事先声明只让你领略一个‘无火之火’的妙用,并没说要杀你,而你出手便要人命,你真以为雪剑无敌?”
“在下不惯于赌博。”
“好,这点暂且搁下不谈。先决定大原则,加盟本教已经是不争之论,准备给你的位分绝对不低,一句话,你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会有这等事?”
“除非你想长眠在此,刚才的‘无火之火’仅只是展示十分之一的威力,如果发出八成,铁打的罗汉也会灼成铁渣,这绝不是虚声恫吓。”话声略顿又道:“司徒明月,雪剑再配合神火,你想在武林中将有什么成就?”
极大的威胁也是极强的诱惑,的确,以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