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琳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被侍女墨君服侍着梳洗穿戴完毕之后;方觉得脱离了混沌状态。
她觉得自从进入了魔教之后;自己被教主惯得越来越懒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去完成任务;头顶上也没有严厉的上司……或者说根本没有上司。连魔教教主都哄着她;魔教上下还有谁敢逆主而行、找她不痛快?
如果要说是朴昌;那还是算了吧;经过昨天一番谈话;卫琳琅已经完全理解为何武功在教中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朴昌仅仅只是个不起眼的总教头了……哈;因为总教头什么的,根本只是幌子而已。
因为临近午餐的饭点;卫琳琅只随意吃了几颗糯米团子填肚子;就兴冲冲地跑到前堂去找人聊天。
最近这临沅必须得有些好戏上演不是?只凭她一个人能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八卦,想要知道第一手的消息,当然是要找魔教分坛里的顺风耳,也就是江湖中所通称的百晓生了。
经过这几天的纠结,加上昨晚的表态,卫琳琅已经决心保持中立,站着看戏。如果事态发展到实在无法冷眼相看的地步,那她也决定要站在魔教这一边。
她是坏,可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不是石头、不是铜铁。有人真心对她好,她难道分不清?她难道还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无条件的照顾、宽容、宠溺而不想着回报?
她从来就不想跟东方凌风作对,可是东方凌风何曾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卫琳琅更加不想让包容她这么久的魔教众人失望。反正这事也只是争权夺利而已,她的行为也不算对青梅竹马的背叛,她问心无愧。
……
在分坛中管理和流通情报的雀部,卫琳琅像听书一样听这几天来魔教、藏剑山庄和黑蟾门的恩恩怨怨,大感惊奇。
她上一世记得,东方凌风他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时候来西域,而是跟官锦儿在这段时间里确定了关系。当时自己还嫉妒得不行,现在想来只有怅然。这一次,自己改变了什么吗?
算了,不说这个,一想到这里卫琳琅就感到内心不舒服。
这一位顺风耳长得尖嘴猴腮,耳朵倒并不是招风的那种,长相看上去并不属于讨喜的那一范畴,习惯性的小动作也颇多,活像只猴子。他对着卫琳琅那是有求必应,有知道的必然回答。当被问到这几日的局势时,他呼啦啦地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所得到的情报全讲给卫琳琅听:
“……你当这是全部吗?不,这还不止,听说藏剑山庄名下商铺的一个不会武功的伙计也被人重伤了,现在生死未卜。”
顺风耳习惯性地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说道:“总教头已经询问过我们分坛的人了,确定不是我方干的。那这事还能有谁,看样子就是黑蟾门做的了。要我说,这件事真不大地道。”
“不大地道?”卫琳琅挑了挑眉,不就是一个平民,怎么就不大地道了?江湖人血腥地对抗时,受到波及的普通人还少么,一个个去同情,哪里同情得完?
他发挥了自己顺风耳又能听又能说的特长,挥舞着手臂,高谈阔论道:“江湖中人嘛,斗就斗吧,既然踏入这江湖,自然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可是,那个伙计并不是江湖人,只是个无辜的老百姓而已。唉,莫名奇妙就被卷进来,真是倒了血霉了。教头你说,是也不是啊?”
顺风耳说完讨好地笑笑,她不是教主眼前的红人嘛?自然要多巴结,至少对他有益无害。
“这只死了一个普通人而已,有什么好说的?我们魔教又不是加害他的一方,也不是利用他的一方,有什么好愧疚的!”
卫琳琅也学着顺风耳耸肩,嘴角挂着冷漠的笑,不动声色地引导道:“再说了,我们可是魔教啊,自然当为所欲为不是?牵涉到平民的确不好,但这能改变谁的心意?退让是不可能的,为了一个普通人而退让更加不可能。”
“我们要前进,前进就是停止这冲突的最快方法,但我们也不该盲目前行,应该要有些技巧才对。你们顺风耳,顺风的应该不只是耳朵吧?”卫琳琅高深莫测地笑笑,道,“如果你们也能传出消息、影响舆论的话,那么就如此这般地去同外面说……”
……
“那些稳坐于幕后的人也该露露脸了,再拿乔不上台演戏,戏后的打赏可就拿不到了。——朴昌。”
昨晚,朴昌这么嘿嘿奸笑着说道,没想到今日就一语中的——
卫琳琅听了满筐的八卦,心满意足。
她才刚地从雀部的大堂中踱步而出,就透过林木花草的枝桠和回廊的花窗远远看见两条人影。
其中正玄色衣衫的自然是我们伟大的魔教教主,另外一个藏蓝衣衫的那个,卫琳琅却从未见过。他气度气场和行止姿态皆不输教主,并且还是跟教主并肩而行。这人会是谁呢?
好奇心驱使,她借着繁茂的花草树木的遮挡慢慢趋向前方。
近了,又近了,终于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体征。他束发戴冠,一身藏蓝骑装显得长身玉立,相貌秀雅,但丝毫不显女气。双眸闪闪若岩下电,萧萧肃肃如松下风。
和教主那种像一块玉石般俊美而冷漠的人不同,他嘴常带温和浅笑,视线不经意间朝你看来,明明没有向你表示什么,那眼中盎然的春意便能让你酥了骨头酥了心,有情还似无情。
……嗯?朝她看来?
等卫琳琅从那人如同暖风十里般的一瞥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教主和那个不知名美男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早已停下对话,神色各异地看着她。卫琳琅窘然地想要后退,而后又想到,这样岂不是示弱了?反骨的卫琳琅便改变了方向,反而朝他们走过去。
“大人。”卫琳琅朝教主点了点头做招呼,姿势仪态礼仪都保持得很好,她可不想在外客前出丑。
“嗯,我帮你们介绍一下。琳琅,这位是百花城城主之子,你可以称其为明少。”教主向昭明一方微抬起手,因为不知道卫琳琅跟临沅城城主褚仝的关系,所以用敬称这么向卫琳琅介绍道。
然后他又转向昭明:“这位是卫琳琅,乃我魔教……特别聘用的教头。”
特别聘用?这个词真是有些微妙呢。昭明挑起眉毛,温和地笑笑,没有追问。
“久仰明少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卫琳琅也勾起唇笑了,这昭明是褚秋霜的未婚丈夫,她的确是在爱女心切的伯母那里听许久他这少爷的大名。
说实话,不是拆她的竹马赵向天的台,而是各方面相比较,她倒是觉得秋霜姐嫁给昭明应该是不错的。
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哪有城主之子、藩王世子来得清闲实在?何况这昭明给她的第一印象就不错,看教主对他的态度,他应该也不是那人品堪忧之人。
“卫小姐过奖了,明某惭愧。”昭明微微一笑,并不表现得特别热络。
看他们俩互动看不过眼的教主默默地牵上卫琳琅的手,宣誓领土,强势忽略人民的反抗——也就是表情僵硬的她,转头对着昭明礼貌又不失热情地问道:
“明少,已经到了饭时,明少不留下来一道用了么?分坛中还是有好些技艺高超的厨子的。吃惯了城主府的美酒佳肴,不如来品我魔教的独特食点,说不定另有一番风味,足让你日后回味。”
昭明拊掌笑道:“哈哈,如此甚好,我也一早等着你留饭呢!欧阳教主此提议实在是深得我意!”
昭明开心了,教主开心了,唯一不开心的是卫琳琅。在外客面前,她可不会给教主没脸,可是教主却毛手毛脚,让她很是尴尬为难……
在饭桌上,看着昭那似乎是在同教主心有灵犀的表情,卫琳琅心里惊恐:昭明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
未时初刻。魔教分坛侧门。
经过了一顿饭食,昭明、欧阳常棣、卫琳琅也算是基本熟悉起来了。等到昭明要离开的时候,魔教二人心里还有些遗憾。
“两位保重,如此,我便先告辞了。”昭明意味深长地看着教主和琳琅两人,然后动作随意地一抱拳,潇洒地转身上了一顶大轿。
目送着昭明远走之后,卫琳琅翻回了旧账,她猛地一推教主,虽然没有推动,但还是低声怒斥道:“喂,我说你,你之前那样做是什么意思!”
这一回,教主却没有打哈哈地敷衍过去,而是直视着卫琳琅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道:“琳琅,这么长时间来,你还不明白吗?是真的,还是还是装的?”
卫琳琅被他看得起了惶恐之心。
不,她不想再前进一步,也不想捅破那层纸。她佯作不懂,不理会转身而去道:“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谁想跟你玩文字游戏啊。”
待她将要快步走进后门之中前,忽地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敢问您是卫琳琅卫小姐吗?”那作小厮打扮的人问道。卫琳琅挑眉:“嗯,有事?”没事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她还要回房里对教主眼不见心不烦呢。
“我这里有一个我家公子递给您的帖子,务必要亲自交到您的手上。”那小厮恭恭敬敬地说道,并双手呈上一张封了火漆的帖子。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卫琳琅兴趣被挑了起来,也不理会一旁独自伤神垂泪的教主,自顾自地接过,拆开来看。
谁知看着看着,脸色就变得复杂起来。
“谁递来的?”教主敏锐地注意到卫琳琅的不对劲,走上前来伸手想接过来看看。谁知卫琳琅素手一转,帖子就被塞进了袖口之中。
“与你无关。”卫琳琅心情不好,口气自然很重。
此话一出,教主的动作顿住了,他无声地收回手,沉默半晌,留下“注意安全”四字,就转身进了分坛的侧门。
卫琳琅用眼角余光看着教主孤独的背影,心下有些后悔。可是这个邀帖,她真的没法给教主看。不说狠一点那还能怎么办?按教主的脸皮厚度,肯定会一直缠着她的,而她就怕这种事出现。
……
未时三刻。青岚馆。
卫琳琅跟随着小厮在青岚馆里一路穿堂过室。这所谓的青岚馆,其实就是提供给客人吃点小菜、喝点小酒、听点小曲的地方。之所以要价不菲,是因为此馆布置装潢精美别致,处处暗含美学与道学,随便择一方向看去,都是意境深远,让人不由静静感受,或是啧啧叹息。
二楼雅间。
门刚被小厮恭敬推开,卫琳琅就一眼看见了那个英伟的男子。面貌端正英俊,身形挺拔,小麦肤色的脸上剑眉星目,看上去果决而可靠。他仅凭着一张脸,就足以让大多数女子倾心。
没错,这就是东方凌风,江湖上的身份是藏剑山庄少庄主。
满身不自在的卫琳琅挪动步子进了雅间,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远远缀着的那一道不显眼的人影,没有发现,那便是先前被她直白的拒绝给“伤了心”的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流水浮灯姑凉的地雷; cast:
侍女墨君扮演者:墨君(不知道姑娘还在不在,在的话来冒个泡??)
56()
第五十五章
教主的武功已入后天之境;再加上他刻意隐藏起身影;那更是谁也别想发现他;卫琳琅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当时在听到卫琳琅说那冷漠的一句“与你无关”之后;的确是心灰意冷了……一会儿。等他走进屋子里一想,不对啊;若是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放弃;不是太便宜了别人吗?教主是非常执着的人;从他对武道的追求、和他所达到的成就便得见一斑。
于是他杀了一个回马枪;跟在了卫琳琅的身后。心道;我不看那请帖上写了什么;我就看你做了什么还不行吗。他一路尾随,好奇又激动着。
可等卫琳琅进了青岚馆;教主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原因在于;这青岚馆既然提供清倌艺伶进行奏乐唱曲,供客人享乐,自然也有另外一项特殊的业务,艺妓。此妓与彼伎,她们这一类人兼具二者,既懂得弹拨吹敲,也懂得如何服侍客人。
卫琳琅居然被人约在这种地方?她再怎么混迹江湖也只是个女孩啊!教主心中愤怒。
他装作普通的客人,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馆坊,谢绝一切小厮的推介,径直进入了卫琳琅所在雅间的斜上方包厢。
——青岚馆的雅间或包厢并不是全封闭的,而是在统共四层的楼中间打通一个镂空的天井,从最上层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一楼大堂。
青岚馆既然是因美人美景所著称,那么这么一打通,所能看到的景色,不管是人还是物,就变得更多了。所以,就算是雅间,楼上一层也总是会有一个角度,能够看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教主就找了这么一个角度而坐。
还没坐定,他就不放心地偷眼往下瞄,不看不要紧,一看,什么,这还得了?!和卫琳琅在同一个房间的居然是一个男人!还是个长相很能让人怀疑是红杏出墙对象的男人!
这人是谁,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卫琳琅提起过?真是可恶!教主在暗地里咬牙切齿。
楼下的他们一直在交谈着什么,两人脸色都不甚好看,期间还沉默僵持了很久,而卫琳琅显然是更为激动的那一方,激动到一张俏脸都有些扭曲。
教主依稀听见卫琳琅口中的几个字:“不关心”、“褚伯”、“可恶”……
不久,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物,看起来像是请帖或是拜帖之类的。以教主的视力足以看出这张物什的档次比邀请卫琳琅来青岚馆的那张要好上许多。男人将其放在桌上,向着卫琳琅平推过去。
卫琳琅黑着脸,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伸手去接。接在手里后,她默默地注视了那张精美的帖子一会儿,用指腹摩挲着其上的花纹,忽地把它摔到桌上爆发了。
“那官锦儿就那么好?你,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心意?你才是那个视多年情谊于无物的人!我不干了!”
声音之大,连那许多从一楼大堂顶上的天井护栏边上抬头好奇张望的普通客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位于上一层楼的教主了。
似怒似怨,似恨似痛。
教主有些被卫琳琅声音之中饱含的巨烈情绪而惊住,他记得她脾气虽坏,可真正的气与怨却是没有过的。
他忽地站起身,遥遥看着下方,为卫琳琅之怒而怒,为卫琳琅之痛而痛。
多想现在就告诉卫琳琅,他是她可以依靠的后盾……她不必动怒,因为他有足够的力量去惩罚;她不必伤怀,因为他有足够的温情去治愈。
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还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吗?
教主想都没想便轻功一提、身子一轻,跳窗而出,在全体看见这一幕的人的尖叫大呼声中,如苍鹰展翅滑翔一般跃到了卫琳琅所处在的雅间。
卫琳琅显然是被教主吓了一大跳,不过却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东方凌风可不认识教主,久经江湖的他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便是迅速抽剑迎战。
要说东方凌风狂、傲,那可真不是他自恋或是被别人阿谀奉承地捧上去,而是真的有其资本。
他一手著名的“崇岳”剑法使他早已突破一流高手的范畴,进入上乘高手之层。在那一世的武林大会,也正是凭借这被练至出神入化的“崇岳”,他才力挫众新兴一辈好手,成为下任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他虽然没想过要开打,可是当有人向他拔剑,岂能不拔刀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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