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等待有一刻钟,男子身后大树隐没青光散去,他站起身来冲众人道,“幸不辱命!”众人皆是一喜,当即在男子的带领下向着醴泉进发。男子胸有成竹,一身木行道法根基深厚,还在玄明之上,领着一群人直掠而去。柳七这才感到修行木行道法的人在这林中有多便利,两边树木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自动避开众人的路径,无数木枝翻滚扭动,在男子面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臂指使,比起他人的闪避对抗,自然高出一截。
这密林不知有多大,众人跟随男子一路疾驰也废了半个时辰才到地方,好似羞涩的少女遮遮掩掩,一汪泉水隐藏在密林之中,泉水约莫十丈宽阔,周围顽石堆积,内里清澈平静,斜着向里看去,倒映着一片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旁边高耸的树木在泉水中露出一圈尖尖的脑袋,像是坚实的卫士一般守护着这汪清泉。泉水不到半丈深,泉底铺满了细碎的白石,中央好似结阵一般密布着二十四口泉眼,汩汩地向外涌动,将映照的景色扭曲。泉水南边接着蜿蜒的溪流,潺潺地流入密林之中。
众人伫立泉边,只觉身心俱爽,好似身处天高地阔的草原之上,清风送爽,带来草原上翻滚肆掠的自由之风,萦绕鼻尖,再将那雪山之上一缕圣洁纯净的空气混着青草的香甜和泥土的芬芳一同送入肺中,身体和灵魂同时得到洗涤。
“这就是醴泉么?果然不同凡响!”玄涛睁开眼,感受着体内似乎更加流畅的真气,啧啧赞叹,“不过,梧桐在哪里啊?”
领头的男子微微一笑道,“梧桐自然在醴泉之中,过来看!”说着,领先靠近泉水,整个人探出身,直直地向下望去。众人学着他的样子,围在泉边探出身体,定睛看向泉底。这一看,哪是什么白石流泉,也不是倒映的白云蓝天,分明是一杆杆幽篁,密密麻麻,连绵成海,风涛轻拂,万竿摇曳,那蔓延成海的竹林深处,有一棵老树,枝强叶阔,微微高出竹海一尺,向着东方斜着伸出一条粗壮的枝杈,枝杈上细小的木枝和宽阔的树叶勾连交叠,形成一处宽大的鸟巢,巢中有一缕嫣红轻轻摇动,光是看一眼,便令人从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凤羽?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从众人头顶响起。
【凤栖梧】37、风雷()
众人听得头顶狂笑皆是吃了一惊,霎时间刀光枪影齐至,冰凤木龙扑击,各色光华闪烁,卷起绝杀之意向着声音的来处轰击。几人还嫌不足,柳七和霍长天纵身半空,刀光如瑞雪飘飞,点点寒光闪烁,凭空起了一场腥风。枪尖如梨花盛开,片片落英缤纷,刹那催动一片血雨。霍长天擅守,一杆银枪画地为牢,死命要将发声之人圈住。柳七擅攻,一柄直刀杀意盈天,尽力要将嚣张之影劈碎。
这边厢道宗四人念起法咒,有木龙翻腾,冰凤展翅,石虎跳跃,水蛟兴波。五行之气化作兽形,张牙舞爪,咆哮而至,煌煌如天威降世,浩浩如海潮奔临。众人反应不可谓不快,仿佛早有预谋一般,骤然暴起便是漫漫杀机。
半空中好似起了数道雷霆,轰然之声不绝于耳,刀光枪影纵横交错,劲气爆散烟尘滚滚。霎时间木屑石块散落,冰凌水雾飘飞,半空中好似无数烟花同时炸开,散开滚滚烟云,云中光影漫漫,弥散着浓郁的杀机。
几人杀招频出,片刻之间好似犁地一般将发声之处轰了个遍。柳七和霍长天还嫌不足,仗刀执枪在烟云之中一阵乱打,刀来如风,层层叠叠好似从高天吹来,搂头盖脸没间隙。枪往如雨,密密麻麻仿佛由巧手织锦,迎面笼身不停歇。
这一阵儿好似撒气一般,几人发挥个尽兴。只是方才发声之处却没个动静,领头的男子最先反应过来,侧耳倾听之下面色急变,抖手便有一条青藤从袖中飞出,青藤迅捷好似灵蛇出洞,刹那间将柳七和霍长天拉了回来。两人未曾防备,一下子被扯到还犹自挣扎,柳七呐喊道,“大师兄,你干什么?”
男子还未答话,那烟云之中忽地传来滋滋的电蛇流窜之声。只一瞬之间,两人眼前一道白光暴涨,光幕如潮,一下子将两人淹没进去,紧接着才有轰隆的爆炸之声传入耳中,两人只觉得周身的皮肤骤然有灼热之感,紧接着刺骨的疼痛从每一个神经末梢一下子涌到脑中,饶是两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禁不住痛哼起来。
稍远处的四人还好一些,领头的男子和女子一起施法,瞬间便起了数道屏障,男子青藤如飞,快速将被烧得焦黑的两人拉进光幕,紧接着女子变换咒诀,光幕上如同水波晃动快速变成一层实木一层坚冰的数层蛋壳,将众人保护在内。
巨大的蛋壳中,男子将指尖的青光打入霍长天体内,助他恢复伤势。只见他喷出一口黑烟,皮肤上浮现出道道金色的花纹,不过片刻便又站了起来。另一边柳七的伤势倒更严重一些,只是他血肉强大,刚被拉进来便一骨碌站了起来,浑身一抖,片片被烧焦的皮肤轻易地便被他抖了下来,露出一片片血红,那些血液好似黏在他身上的蠕虫一般翻滚扭动,不一会儿便生出一层新的皮肤来。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好似变魔术般换了一层皮,都有些呆。还是领头的男子最清醒,看着青褐色的蛋壳微微晃动,上面流转的光华明灭不定,沉声道,“玄素,你护着他们三人到醴泉中躲避,小七!跟我上!”
众人如今也都知道些根底,若论武功境界,自然是领头的大师兄,道姑玄素和霍长天三位宗师为先。但实际战力,柳七却还在玄素之上,若是完全爆发,这位大师兄也不是对手。听罢男子的吩咐,女子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废话,转身便领着三人投向泉水中。女子捻着咒诀领着三人从水面上缓缓沉下,片刻便没了踪影。
男子没了顾虑,一挥手便将蛋壳崩散,沉声道,“小七,看咱们的了!”
柳七点点头,嗯了一声,持刀劈空,嗡地一声刀鸣骤然响起,两道血芒好似轻烟一般从他眼中飘起,血色如潮,从他手上一点点向刀身上蔓延。长刀嗡鸣之声越来越响,一道道血红之色好似纹身一般在柳七身上游走。半空中狂风呼啸,黑云滚滚,雷光大作。柳七身形一动,一声响亮的枭鸣从他站立之处响起,他整个人化成一道血芒,猛然冲入黑云之中。
男子双手合十,周身真气流转,墨绿色的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身后青光大作,一道磅礴的气息从青光中涌起,青光之中,一棵宽有十丈的大树冲天而起。大树笔直茂盛,好似松杉之属,似有凌云之态。大树轻摇,带起阵阵风涛,吹得仿佛整个森林都跟随大树一起摇动。男子低喝一声,猛地向前跨步,突然,前方密林之中蓦地涌出无数的青藤,又有厚重的圆木凭空飞出,向着黑云冲去。青藤缠绕,圆木轰击,掀起一阵阵狂风冲入黑云之中,激起一片片雷光散落如雨,在地面洒上一层焦黑。
柳七化身的血色刀光锋利无比,尖锐的啸声好似指甲在琉璃上划过,微微的震动与刺耳的声音令人几欲呕血,刀光如匹,在无上的切割之力中带着最纯粹的毁灭气息,以不可闪避的极速劈入黑云之中,毁灭的力量在刀刃上汇聚,轻易地便将黑云一分为二,现出内里翻滚的雷光。可怕的力量并没有随之消散,而是如跗骨之蛆一般附着在分开的黑云之中,好似见着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撕咬着黑云上的风雷之息,一点点将之吞噬于无形。
刀光闪过,无数的青藤和圆木仿佛从虚空中生出,青藤拉扯纠缠,上面生出的尖锐毒刺带着虚空之毒将黑云染成灰色,再好似朽掉的木屑一般被青藤绞成灰烬。圆木从两边交错而来,好似寺庙撞钟的鲸木,带着仿佛从九天落下的无匹气势两相交击,发出一声声比雷霆更加爆裂的巨大声音,然后在声音中寸寸消磨,那种两相抵消的巨大能量刹那间生出莫名的奇特物质。巨大的圆木不断被男子召唤出来,将同一个位置轰然对撞。
柳七纵刀如潮,不断将黑云切割成更小的碎片,黑云无形物质,纵然被切成无数的小块,依旧不减内部滚滚的风雷。奈何柳七的血刀上带着一股奇特的吞噬毁灭之力,每一刀都在黑云上留下一股疯狂的毁灭气息,一点点将之消磨。漫天的青藤和巨大的圆木依旧带着磅礴的冲击之力来回缠绕撞击,纵然黑云聚散无常,毫发无损,也不减热情。穿过黑云的圆木在一侧相互消磨,一股奇特而可怕,令所有生灵都为之一颤的气息在圆木交叠毁灭的地方缓缓生起。
轰!黑云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柳七的斩击和青藤圆木的骚扰,被分成小块的黑云散开,显出内里流转的雷光,雷光如水,猛地再空中飞舞融合,好似开出一朵朵繁茂的牡丹,雷电的力量在这一刻如此的纯粹。滚滚的雷光好似沸腾的泉水在两人头顶汇聚,片刻间便汇成一汪巨大的雷池。雷池中电光轰然,好似一杆杆猛烈的大戟般向两人劈来。力量和能量在雷光的捏着下变得如此的融洽,以一种毁灭表达出来,绽发出让人惊心动魄的场面。硕大的电光好似落雨一般在两人头顶咆哮,仿佛在肆意地表达着对二人冒犯的愤怒。可惜,它似乎低估了血的不屈和木的生机。简单的长刀在柳七手中却仿佛最坚不可摧的长城,刀光一圈便将所有的雷电都阻挡在外,刀身上翻滚的血液在每一寸位置上咆哮,最灼热的雷光也不能让血液蒸发,只能加剧它的愤怒,令柳七身上的气息一路向着可怖的高度疾驰。
男子这边更显随意,他双手合十,昂然而立,一动不动,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速流转的真气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疯魔一般,背后蒙蒙的青光几乎将他淹没,所有的雷光都自然而然地被青光阻挡在外。他仿佛和青光中的大树合为一体,能够崩碎城池,烧毁森林的雷电对他而言却仿佛轻风细雨,只讲满树的枝丫轻摇,便将之化于无形。
雷池好似无穷无尽,向着地面倾泻着积累已久的愤怒,一个有雷电组成的人影倏然从雷池中跳了出来,身形一晃,雷电消散,露出司徒杰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他一脸郑重地盯着被雷光笼罩的二人,沉声道,“倒是低估你们了!”
柳七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在‘司徒杰’现身的一瞬间,血色的刀芒便将周身的雷光一扫而空,刀光瞬息之间便在天空中架起一道血虹,凛冽的刀意好似刺骨的寒风直扑‘司徒杰’面门。
柳七的偷袭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在间不容发之际,莹白的玉扇赫然出现在长刀行进的路上,那仿佛摔在地上便会碎裂的玉扇偏偏挡住了柳七锋利无匹的刀锋,玉扇后面是一张带着嗤笑的狡黠的脸,冷笑道,“神兽血脉果然厉害,不过我既然见过,又怎会不防?难怪三界之中,神兽稀少,畜生就是畜生,强则强矣,就是这脑子,啧啧!”
‘司徒杰’玉扇一震,一颗墨点倏然从扇柄弹落在柳七身上,他身如闪电,瞬间退开老远。刹那间,半空中的雷池好似沸腾一般,浩荡的池水猛然全部跃出,向着柳七扑来。轰轰轰!整个秘境都仿佛被这无尽的轰雷之声震塌。不同于之前雷劈火烧,满池的雷水仿佛在墨点落下的一瞬间拥有了生命,拥有了气息,而柳七身上的墨点便是那个令他们觉醒的原因,就好像大草原上浓烈的雌激素,那令所有雄兽亢奋和疯狂的气息可以传出数十里之远。而在如此的距离下,柳七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些雷,疯了!
轰!柳七瞬间被雷水淹没了,那如同最浓烈的情欲一般的扑击,如同最深刻的仇恨一般的淹没,带着无可匹敌的气息和前赴后继的决绝将柳七淹没。
“一阴一阳谓之道!”嘿然的声音从半空传出,‘司徒杰’轻摇玉扇,以胜利者的姿态轻声说着他不吐不快的得意。
地面上,内心的痛苦令男子的表情狰狞而扭曲,但他却没有丝毫动作,依旧不断招呼着漫天的青藤和圆木,做着好似毫无功用的攻击。
‘司徒杰’轻易地避开漫天的青藤和圆木,轻声道,“你可知风雷么?”
男子的沉默令他有些不爽,不过并不太音响他的谈兴,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亲眼见过神兽威严的他,从柳七身上感受到的压力远大于男子,“风雷,是这世间最迅疾,最猛烈,最神奇的变化!”
“不错,一动一静之谓风,一正一反之谓雷,对吧?”雷光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将‘司徒杰’打断。
【凤栖梧】38、玄机()
突兀的声音从好似沸水在半空中翻腾的雷电中传出,紧接着漫天的雷光好似潮水退去一般,往虚空之中一收,蓦地消失不见,现出柳七完好无损的身形,轻飘飘地落在泉边。他抬起头看着凌空而立,满脸震惊的‘司徒杰’嘿嘿笑道,“既然知道上人是参悟风雷之道的高手,我又怎么会不防呢?呵呵,魔界之人,强则强矣,就是这脑子,啧啧!”
同样的话听在‘司徒杰’耳中格外刺耳,却不减他的震惊,顾不上柳七话里的讽刺,惊慌道,“你竟能抗过阴阳雷变?”他脸色急变,从惊慌变作不解,又换作痛苦的愤恨和不甘,这些神情在他脸上一一闪过,速度极快,最后转为决绝,眼中陡然射出一丝狠厉,直直地向柳七看来。
他的声音从最开始的随意变得郑重而冰冷,“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们,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把你们当成真正的对手,不过没关系,至少现在还来得及。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将以真面目向二位展示我风雷之道的力量,请二位看好!”
他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十分地可怕,这种可怕不同于武力上的碾压,那是一种历经世事,心如铁石的冷漠,是一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狠厉,是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绝,甚至还有一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无论是施展咒法的男子还是摆了‘司徒杰’一道的柳七,在这样的目光和声音下,都感到了别样的压力。
他话音落下,整个人轰然爆开,化成一团漆黑如墨的黑烟在半空中翻滚。浓郁的黑烟好似从另一个世界向这边涌来,片刻间便涨大了好几圈,黑烟翻滚拉扯在半空涨红勾勒出一张巨大的人脸来。这是一张略显消瘦的脸,与司徒杰有些类似,却更显霸道,半睁的眼睛和长长的眉毛都是由白色的电光组成。巨大的人脸宽近六丈,居高临下,带着凛凛的威风俯视着二人。
好似八爪鱼般从地面上飞出来的青藤张牙舞爪,从虚空之中飞出撞击的圆木源源不断,偏偏青藤也好,圆木也罢,都轻易地穿过黑烟,难以造成伤害。只是地上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不断地努力着。圆珠撞击的轰隆和青藤抽击的呼啸好似一种讽刺,衬托着半空中人脸好似惊雷的沉闷声音,嗤笑道,“蠢货,看来你是没法理解风之无形了!”
他说着话,由雷电组成的眼中豁然射出两道粗大的闪电,分别向着二人劈来。这闪电与之前又有不同,雷光纠缠在一起好似水柱一般直奔而下,没有一丝转折,几乎瞬间轰击到二人身前。可怕的高温瞬间将两人脚下的地面轰成焦黑之色,伴随而来的力量随之将黑色的粉末吹散,露出一颗颗亮晶晶的琉璃。柳七左右闪避,好似一道血影在泉边闪烁。男子也不敢托大,脚下一动便如瞬移一般换了位置。幸得雷光虽快,那一双硕大的眼睛却还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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