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涛刚蹿出去,脚下便好似踩着油腻一般猛然一滑,他快速地倒腾两步,嘴里嚯嚯惊叫,间不容发地避过高手横扫的手臂。那高手见他又闪了过去,抬脚便踢,这一脚从下路直击,端的是隐蔽快捷,没曾想玄涛那一滑竟连续跌出老远,让高手的这一击也落了个空。
众人见得玄涛跌跌撞撞,狼狈非常,却实实在在地将高手这一扑一扫一踢通通闪了过去,连连喝彩,都给玄涛加起油来。连赵玲玲从指缝间看去,也有些惊奇。
玄涛滑到擂台一遍,不住地喘息,看起来丝毫不像会武功的人。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台下的人可不这么认为,纷纷都呼喝起来。
“大苟!不行啊!连这个小哥都收拾不下来,你还想挑战冯铁剑!”
“是啊是啊!”台下的众人纷纷应和,说起调笑的怪话来,说得高手面红耳赤,怒气冲冲,当下也不管许多,一下子冲上来,对着玄涛的胸口猛然砸下。如果方才那几下还有些讨巧,想着与玄涛耍耍,这下含怒而发,便是丝毫不留余地了。连赵玲玲也看出这一拳凶险,赶忙闭上眼,不忍看那残忍一幕。
高手拳未临身,玄涛先被那劲风吹得东倒西歪,连滚带爬,慌忙忙好似丧家之犬,从原地跑开。那高手如何饶他,纵身便追了上来。两人这一追一逃,便在擂台上跑开了。高手好似下山的猛虎,玄涛便如惊慌的兔子,你看他速度也算不得快,每每大汉追及,他跌跤滚地,总是在技巧地躲过拳风。如此三两趟,台下的嘲笑之声好似撞海之潮,发出轰隆之声。高手的面上越发挂不住,一双眼隐隐地有些发红。
倒是赵玲玲和赵芹看他万分凶险,在台下不断喊他认输,只是台上声浪如潮,两人焦急的叫喊都被淹没过去,只眼睁睁看着玄涛狼狈地逃窜。
那高手怒气含胸,脚下猛然发力,这一下与方才不同,速度瞬间拔高了一节,一下子拦在玄涛面前,当胸一扫,玄涛只来得及用手将头脸护住,便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这一下势大力沉,众人只见他噗的一声喷出丈许的鲜血,一下子摔在擂台边上。台下瞬间鸦雀无声,高手收回拳头,不屑道,“弱鸡!”众人才欢呼起来,又齐齐夸赞高手的勇猛。
赵玲玲正在台边,赶忙扑倒玄涛身前,见他面如金纸,口溢鲜血,眼中刹那便噙满了泪水,慌乱地扯着玄涛的肩膀叫喊道,“小路,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玄涛虚弱地睁开眼道,“你看我像没事吗?”
赵玲玲见他醒着,又破涕为笑,慌忙道,“你还活着?赵庆赶紧,赶紧找大夫!”说着便要来拖玄涛。她又喊了两声,不见赵庆动作,回头看去,只见赵庆呆立台下,眼中充满了慌乱。
“赵庆!”赵玲玲大声喊道。赵庆听她声音才回过神来,惊慌地跑到赵玲玲面前,掏出一颗暗淡的珠子,带着哭腔道,“不好了小姐,少爷出事了!”
只见那珠子拇指大小,呈一股冰冷的白色,好似珍珠一般,却稍显生硬。那是扬州特产,乃是一种名为黄蝠的海鱼脑中的肉球,经月王府炼制成宝,通常为一对,能够在百丈之内相互传音。赵无极也是家中传得,与赵庆一颗,以便传话。方才赵庆得赵无极传消息,让他带着赵玲玲赶紧逃走,他听得赵无极语气凶险,才有此惊。
赵庆快速将赵无极的意思说清楚,便要带着赵玲玲逃离,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前面山海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狂雷震天般的巨响。众人都是一惊,正当两人回头观瞧之时,擂台边上躺着的玄涛眉头一皱,轻声道,“覆海功?”脸上瞬间恢复了红润,哪有半分重伤的样子!
“你说什么?”赵玲玲听他言语,转过头来,只见玄涛脸上好似水波晃动,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此人冲她一笑,轻轻将她的手推开,一骨碌站了起来。
赵玲玲犹挂着泪珠的脸上充满了惊骇,叫道,“你!你是谁?”
玄涛冲他一笑道,“我是小路啊,小姐!”
正说话间,前方又是一声巨响,只见得那广场尽头连接山海楼的暗门轰然倒塌,霎时间烟尘四起,一个雄壮的身影好似一支利箭,从烟尘中冲了出来。他满身尘土,左手拖着一团黑影,看起来有些狼狈。人影快速地向这边冲来,烟尘中又有两个身影射出来,疾速地追赶着。
众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眼看去,那前面的身影正是半身鲜血的僕多,手里拖的,不是赵无极又是谁?
“大哥!”“少爷!”赵玲玲和赵庆同时惊叫一声,便要扑上去。却一下子被玄涛拉着,他低声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去添乱了,赶紧跑!”说着,也不管两人听没听进去,纵身一跃,迎着僕多奔去。
追着僕多的二人都是一袭黑衣,却没有遮掩面貌,左边一人面目阴鸷,棱角分明,正是那青波山王,右边那个满头乱发,大圆脸满是横肉,乌青眼尽露凶光,右边脸一团乌痣小半巴掌大小,笼着眼斜入鬓中,看着分外狰狞。随着两人破门,后面烟尘中又冲出许多喽啰,叫嚣着向这边冲来。慌的广场上的众人赶忙从正门逃窜。
玄涛施展玄法,身还未近,一道水光猛然从身前耀起,儿臂粗的水柱猛然向青波射去。水柱好似横空的剑气倏然而起,以迅捷无匹的速度袭向青波。玄涛一身仆人的衣衫,藏在人群中颇不起眼,而且他提前将气息隐藏,的确令青波措手不及,而且青波也纵身追过来,两下相交,这速度岂是迅捷能够形容之,真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水柱来的迅猛,青波却不是普通人,他乃是纵横东海的流波海主麾下的青波山王,身经百战,杀人盈野,纵然对于这人群之中竟然藏着玄涛这样的高手有些惊诧,这一击也的确算得上偷袭,只是远远没有让他心惊的程度。只见他竖掌身前,微微一喝,一道锋锐的气息突然笼罩在他手掌之上,他手随身势,就这么直直地撞向那道水柱,顺手一挥。好似有一柄刀刃藏在指间,那水柱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一分为二。被剖开的水柱化作软绵绵的水流,倾斜在广场上,淋起一场雨来。
青波随手一甩,将指间沾染的水珠甩落,狞笑着看向玄涛的方向,冷道,“癸水咒?这位莫不是‘惊涛道人’?”
见他如此轻易地破了自己的术法,饶有早有准备,玄涛还是有些心惊,先前与白涛屡次战平,想来这个排名在他之后的青波还不手到擒来,没想到还是有些本事。他咧嘴一笑,“好说,正是本道爷!”
青波脸色更冷,阴鸷的面容酝酿着无穷的杀气,“早就听说有个惊涛道人屡次与我流波山作对,正好拿住你,剥皮剜心,给我白涛师兄解气!”
玄涛骂道,“果是一窝没人性的贼,还想擒道爷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他边骂边暗中施法,整个人悄然向青波靠近。地上那摊被青波打落的水好似一面镜子,倒映着对峙的两人。
玄涛话音未落,地上薄薄的水洼仿佛一汪深不可测的泉水,猛然涌出一条额角峥嵘,须发栩栩的水龙来,水龙咆哮着从水洼中飞出,好似从另外一个世界奔跑出来,带着昂扬的威势和勇力,伸爪摇头,张着血盆大口向青波咬来。
“雕虫小技!”青波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畏惧地向水龙撞去。
【凤栖梧】14、遁逃()
青波使一双肉掌,上下翻飞,好似一把剪刀不断绞杀,他那肉掌之上有蒙蒙蓝光,劈在龙头之上更甚刀剑。那蓝光耀着一股冰冷之意,好似刀锋一般,与那咆哮的龙头撞击,劈在那狰狞的獠牙之上发出金铁交击的轻鸣。在真气的调动牵引下,他周身也起了蒙蒙的光芒,只是极为暗淡,就像是在面上覆上一层浅蓝,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分波的夜叉,分外狰狞。
玄涛跟身进步连施咒法,不等水龙建功,便有一道海波从他身边凭空生出。镇海城靠近海边,比起青兰城又多了几分地利,他身边的水浪好似漩涡一般,只在他周身三尺外不断地流转,好似一道薄薄的水墙,将他整个人笼罩进去。水墙生出片刻,便又有三条水龙咆哮着冲了出来,张牙舞爪,向青波杀去。
这些水龙粗有五尺,长愈四丈,鹿角丫杈,獠牙突兀,一双铜铃大眼,两条飘舞长须,真真是威武非常。水龙一齐而至,将青波团团围住,由清水构成的龙爪伴随着落日的余光熠熠生辉,猛烈地向他撕咬着。青波两臂舞动如风,劲力透体而出,将周身防护得十分周全,纵然那些水龙翻滚咆哮,看起来气势十足,却丝毫伤不到他。
青波乃是流波海主的亲传弟子,一身覆海功也算的登堂入室,对水之灵气分外敏感,他两掌蓝光浓郁,锋锐异常,对上这由癸水灵气牵引而成的水龙威力还更胜一筹。纵然有玄涛的控制,也打得水花四溅,四个龙头摇摇晃晃,不时露出些许的残损。玄涛边施展咒法控制水龙攻击,一边向青波靠近,水龙稍有破损,下一刻便在周围浓郁的水灵气下补充完整,纵然伤不到青波,也将他压制在原地,无法继续追击。
这边厢僕多与乌脸汉子的争斗倒是激烈许多,两人你来我往,一招胜似一招凶狠。僕多乃是神威府出神,虽然无有兵器在手,又要护住赵无极,却依旧和乌脸汉子战了个旗鼓相当。他浑身真气鼓荡,劲力沛然,没有太多花哨的技法和绝招,比起玄涛和青波之间的水龙咆哮,光华闪耀,显得朴实太多。但这朴实之中的凶险,比起这两人还要更胜三分。他拳似铁石,来去如电,每每在不可思议的位置阻拦或者破除乌脸汉子的攻击,强劲的拳力抖手便发出呼啸之声,他的微微颤抖的拳头还是一只锋锐的枪头,带着浑圆紧绷的力道狠狠地扎下,每一次都令乌脸汉子急忙躲闪,不敢硬接。
乌脸汉子使一柄朴刀,铁木杆漆黑似海,云纹锋清亮如泓,那刀在他手里,竖劈开云翳,横扫起恶风,穿光逐电好似虎探爪,拨日分云犹如凤点头。刀身上一段水光,曜日粼粼仿佛深渊寒潭的死水,黑黢黢带着一点冰冷的腥臭。汉子刀光搂头盖脸,威势煊赫,比起僕多的从容便显得几分焦躁,毕竟是神威府出身,纵然身陷绝境,又被人埋伏,僕多仍旧不徐不疾,在护住赵无极的同时,还能压制住乌脸大汉。
大汉见青波被玄涛围困,却丝毫没有回救的意思,只是他这边匆忙也拿不下僕多,他凶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又争执了片刻,只见他朴刀一扫,破开僕多拳风,抽刀回身似乎有先汇同青波拿下玄涛的意思。僕多哪里敢放他,大叫一声扑上来缠住。他阴沉一笑,卖个破绽,用左肩接了僕多一拳。只听得一声脆响,但见大汉的左臂从肩膀处微微塌陷下去,只是他撩手一刀也劈中僕多前胸,霎时间鲜血四溢,将僕多的前襟染成一片红色。两人一触即分,同时拉开两丈的距离,僕多满襟的鲜血虽然看起来可怖,实际上他筋骨强健,肌肉收缩,那一刀只是皮外伤。反倒是乌脸大汉的左肩完全塌陷下去,整个臂骨已经被打断,左臂耷拉着,明显是废了。
乌脸大汉啐出一口血,满脸狰狞地咧嘴笑道,“真够劲的!”
僕多眉头紧锁,对他这种不成比例的以伤换伤有些难以理解,冷声道,“是吗?还有更劲的!”说着揉身一扑,挥拳向他左臂攻去。此时他左臂已废,只得将朴刀舞在身前,企图抵挡僕多攻势。只是僕多乃是神威出身,经过正统的学武,又在军营锻炼多年。武功本就在他之上,特别是拳脚精妙处,高出他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匪寇不知多少。
僕多拳脚好似灵蛇一般,虽然要分出精神照顾赵无极,在还是让乌脸大汉难以招架,他手型变化,一格一搅便破了朴刀的守势,紧跟着一只脚从下而上,好似神来之笔,无中生有,正中乌脸大汉胸膛,这一脚当真力逾万钧,一下子将大汉踢飞出去,鲜血好似升腾的水雾,猛然从口中喷出,洋洋洒洒,分外壮观。大汉摔出去三丈有余,却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只见他满身尘土,口溢鲜血,当真是狼狈非常。
只是僕多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这一脚看似不起眼,却是他一门压箱底的功夫,唤做无影腿,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本是普通招数,因其甚合兵家真意,被他所喜,这些年来细细打磨,逐渐变成一门压箱子的本事。他那一脚发招之前毫无所觉,几乎也不需要蓄力的时间,随心所至,随意而发,好似利剑高悬,其威力最大反在其未发之时。那乌脸大汉与他并不熟悉,所以也不可能有所防备,此人先是被他废掉左肩,后来又一脚踢中胸口,别说渊海境的武者,便是八荒境的宗师,僕多自信受他这一脚也绝难讨好。
这几乎能摧毁他所有内脏的一脚,偏偏并没有让乌脸大汉就此毙命。他虽狼狈,那猖狂的笑声却依然中气十足,令僕多的心不由得一点点往下沉。大汉大笑着,咳嗽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来,只是他脸上的笑意却没有衰减,他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笑意,“僕校尉六部第一的名号果然不能小觑,中了我的潮升毒,还能有如此强劲的力道!”
“什么?毒!”话到此处,僕多陡然变色,一下子便想到那几乎没什么作用的一刀,连忙将衣服扒开,只见一道尺许的浅浅伤口从他右胸斜划到小腹。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本该鲜红的伤口此刻却呈乌紫色,微微地向两边扩散开来,触手之处尽是一片麻木。再调动真气流转,虽然没有阻滞之感,细查之下,内里却极度空虚,那浩荡奔涌的竟是一股假象。念及此处,假象尽退,只剩下微弱的真气流动,一股虚弱感刹那间传遍全身,就连扶助赵无极的那只手也传来好似万钧的重量,令他不由自主地踉跄两步。
“原来如此!”僕多苦笑道,“看来我小瞧了阁下!不过想要僕某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赵无极,话音落下,提起仅存的真气,猛然向乌脸大汉扑来。
这边玄涛也没想到僕多竟然如此快速地陷入绝境,四条水龙猛然勾连呈一张大网,一股扑天的水势猛然席卷中央的青波。四条水龙冲天而起,又迅速地倒卷而下,一下子砸在青波的头上,浩浩水势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好似九天银河垂挂,携带着无上的天威轰然降临。这四条水龙卷起的水势何止千钧,轰然从天下垂落,光是这股下落的重量就已经堪比巨锤敲击,再加上玄涛的咒法,生生将这青石铺就的地面砸得粉碎,又陷进去七八寸才罢休。
广场边,玄涛冷冷一笑,纵身便要回救僕多。就在此时,一道水光猛然从砸落的水势中激射而出,直取玄涛后心。噗嗤!青波掌上的蓝光拉出一抹流彩,直接从玄涛的后心捅了进去,在前心露出半个手掌。鲜血淅淅沥沥,顺着青波的手掌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地,也敲打着场上几人的内心。那边没来得及逃出去的袁庆满脸惊诧,赵玲玲双手捂嘴,眼中盈盈地泛起泪光,她这一愣神,旁边的喽啰暴起,又被袁庆打了下去。只有僕多专心致志,好似朝圣一般向乌脸大汉不断发起搏命的攻击。
只是玄涛的脸上还挂着不屑的笑意,他的头诡异地完全转到背面,冲着青波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以为我没见过覆海功?早防着你呢!”
玄涛话音落下,整个人化成一滩水,顷刻从青波的手臂上流了满地,地上哪见什么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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