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力道带起阵阵劲风呼啸,吹开冷然的剑气形成的蒙蒙白雾,他健硕的身形迅捷非常,一杆长枪在手中盘拨点扫,如龙腾大海,虎跃长空,轻易不敢掠其缨锋。
两人你来我往,连斗百余招,激荡的真气在笼罩擂台的薄膜上荡起阵阵波纹,看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二人的比斗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此时,云台下方,玄明跌坐牢房中,猛然睁开眼睛,想来是对这牢狱和闭元锁颇有信心,宿醉的元生离去后,并没有战士前来看守。玄明双目圆睁,体内的真气牵引真罡,混合着魂力将背上的金属小盒一点点地从体内推了出来。
背上的伤口几乎片刻便自动愈合,玄明将金属小盒接在手中,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示意道奇不动声色,依样将道奇也解救出来。在没人看守的情况下,玄明如入无人之境,三两下便将牢中的情况摸个清楚。令玄明惊讶的是,除了全真教一行人外,还有一些小派的弟子也被擒在此处,不用说,几乎所有尝试离开的人都会被擒,并关押在此处!
“不能贸然离开!”玄明思忖道,“我若是将所有人都放出去,形势败露,绮兰势必先下手为强,届时除了韩灵素,我等俱无生机!”
这样想着,他回到房中在道奇身边耳语片刻,身形一晃,幻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身影呆呆地靠墙坐下,他自己却好似消融在空气中,慢慢隐去身形,此时大厅轮椅滚动的声音渐起,元生又回来了。
【关山月】36、天命()
浓郁的剑气在擂台上刮起一场风暴,风暴的中央,倔强的身影好似一座大山,孤独而坚实地挺立着,呼啸的剑气划开他的衣服,割裂他的皮肉,皮开肉绽,鲜血四溢,他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鼓起强大的压力抵御着剑气的侵蚀,手中的钢枪微微颤抖,酝酿着强大的气势和压力,流淌的鲜血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好似沸腾一般发出呲呲的声音,他突然怒吼一声,长枪化龙而出。
“杀!”这一声喝破长空,这一声惊天动地,这一声蕴含着青年无比执着的情绪。招式,无外乎盘拨扫打,转缠挑刺!可情绪,却有千万种!这一枪,如虎出山林,如龙腾万里,人们仿佛看见玉门关外那漫漫的黄沙遮天蔽日,带着亘古以来的萧瑟和孤独,落日下,银枪如冰,红缨如血,长枪刺破时间,对着漫天的风沙咆哮,对着关外的苦寒呐喊,枪尖是森然冷意,杀尽纵横千里觊觎山河的饿狼,枪鑽是温婉柔情,守护千家皓月万户捣衣的安宁。
这一枪其疾如风,是穿透时间,跨越千载的精神,这一枪侵略如火,是一扫诸邪,永镇龙庭的英魂,这一枪不动如山,是承载山河,庇佑九州的豪气,这一枪其徐如林,是遥望故土,边骨相思的柔情。
磅礴厚重,凛冽锋锐的气势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意味,瞬间将仇少冲周身的剑气横扫一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长枪如银龙出水,平野惊雷,在所有人的眼中渐渐放大,浩荡的气势如同万钧巨压,令所有人都有一股动弹不得的感觉,萧东羽首当其冲,锋锐的剑意在他峥嵘的额角挣扎,映照着汗水露出晶莹之色。
然而这一枪蕴含了太多的东西,混合着仇少冲必胜的信念,在萧东羽挣扎惊骇的目光中看看停在他的脖颈三寸的位置。萧东羽仿佛泄气的皮球,一下子将鼓荡的剑意散去,只剩下一丝落寞和颓然,怔怔地看着眼前浑身鲜血,喘着粗气的仇少冲,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脸上浮起一丝敬佩之色。
“承让!”仇少冲收回长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略微抱拳道。
萧东羽挤出一丝笑容,涩然道,“小侯爷枪法入神,在下佩服!”说着收剑入鞘,从台上一跃而下。仇少冲撑着身体,缓慢地从擂台上挪下来,他独身来此,并无随从,如今消耗过大,连下台的力气都有些微弱,虽然胜了,一瘸一拐的身影却显得分外可怜。
玄涛左右环顾,竟看不到一个人上前,不由得有些疑惑,叹息一声,一跃来到仇少冲身边,将他扶了下来。
第一场比试结束,这样的结果虽然不算出人意料,但更多的人其实看好萧东羽,毕竟‘长河西来’威震天下,身为他的弟子,萧东羽的声名也不弱,而神威府虽然横压诸派,但并不以个人武力闻名,一个辛如歌已是百年难得,仇少冲虽然混了个百杰榜十五的位置,但在大部分人心中,跟萧东羽这个第十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当然,这种差距微乎其微,这个结果也并不令人吃惊,人们更在意的是仇少冲的状态和明日的冠军之战的结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下人们最在意的,还是上场的两人。
佛宗道门虽然隐于山林,但毕竟传承久远,八宗八派也常有惊才绝艳的弟子出世,而且修真了道和修心崇佛的信仰传播使得隐派的声名并不逊色与江湖各派,就算他们一心修行,少问世事,各派还是对他们保持着基本的敬畏之心。
司州草堂寺弟子众多,修成这缘起性空,诸法无相的人却寥寥无几,而几乎每一个修成此道的,都是历代的高僧大德。因此,人们对于法心很是看好!看台上的欢呼声也最为响亮,只是任由他们怎么呼喊,法心犹自岿然不动,面无表情,安静地站在擂台上,那道无形的屏障仿佛将他与整个世界都分分隔开来,既屏蔽都掉了所有的攻击,也屏蔽了所有的情绪。
这边一脸阴鸷的青年微微冷笑,带着一丝不屑,这个这场比试最大的黑马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擂台之上,和他一同前来的师兄弟也仿佛不敢相信他的能力,鼓劲的声音露出一丝胆怯和犹豫。
肖景和抱臂而立,一脸不耐地询问着场边的战士,“可以开始了么?”
战士点点头,应声敲响了身旁的金锣,清脆的声音传遍全场,引来看台上山呼海啸的声音,仇少冲看起来伤势颇重,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之间的胜者,便是那第一名,这令人们如何不激动。欢呼声一浪接一浪地在看台上涌起,巨大的声音震动云霄,席卷云台的每一个角落。
“愚蠢!”肖景和斜着眼扫视全场,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他阴狠的目光好似一柄利剑直直地戳到法心身前,脸上浮起一丝残忍的笑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遇到我算你倒霉,秃驴!”
法心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肖景和的挑衅之言,认真地冲着他合十一礼,轻声道,“施主,请!”
肖景和似乎对法心的反应很不满意,脸上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怀中长剑一跳落在手中,嘴角挂上一贯的狠厉,“哼!装模作样!”他冷哼一声,一道白色的剑光荡漾着冷冽的剑气,向着法心激射而去。
剑光速度很快,萦绕的剑意也是锋锐非常,只是这样的一剑落在所有人眼中觉得再正常不过,甚至比起萧东羽好似湖水般浩荡无垠的剑气还多有不如,就算肖景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闯入这几乎算得上是最后的比赛,人们还是很难想象他会怎么赢过法心,毕竟诸法性空的防御太过逆天,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不出人们意料,白色的剑光在法心身边好似跌进一道看不见的深渊,瞬间消失无形,反倒是法心屈指一弹的破空之声令人们感到心悸。然而肖景和毕竟是闯入这场决赛的黑马,法心的空禅指力密密麻麻地激射而出,在擂台上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一点点地将肖景和完全笼罩,渐渐地构筑一种绝境。
肖景和身形如电,任凭这些指力在身边纵横穿梭,他总能使用最小的移动和代价避过,或者挡掉法心的指力,他周身似乎都长满了眼睛,三尺长剑在他手中抖出蒙蒙的光幕,护住他的身形,这漫天指力激射而过,他竟然毫发无损。
“这小子不错啊!”场边已经认定肖景和别有猫腻的玄涛低声赞道,他发现此人在剑法上的造诣也并没有想象的不堪,至少是百杰榜前三十的水准。
“琼崖派的听雨剑法将就蚊蝇不加,一羽不落!一叶落而天下知秋!是一种极致的观察和无限敏锐的洞察之力!以肖景和的造诣,纵然法心大师的空禅指无形无相,要想击中他也有些困难,除非使用妙谛指,中空无意,直指人心!这个肖景和应该难以抵挡,不过诸法性空太过逆天,无论如何,法心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肖景和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仇少冲在柳七身侧跌坐调息,恢复伤势,听得玄涛的点评,无意接口道。
玄涛瞥他一眼,调笑道,“你这孤家寡人的小侯爷知道的倒是不少!就是混得惨点,我听说神都的豪门子弟出行都是驾鹰驱犬,随从数百,你倒是事必躬亲,身体力行啊!”
仇少冲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干脆闭上嘴不在言语。玄涛看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反倒来了兴趣,低声道,“敢不敢打个赌?你不说法心立于不败之地吗?我偏说这个肖景和会赢!敢不敢赌?”
仇少冲诧异地看着玄涛,思忖片刻,低声道,“赌什么?”
玄涛看着他狡黠地笑道,“嘿嘿,赌钱肯定没意思,不若这样,你也看到了,我这师弟痴痴傻傻行动不便,你若输了,就得鞍前马后背着我师弟,直到我们离开此地为止!”
仇少冲虎目微瞪,傲然道,“要是我赢了呢?”说着不等玄涛回答,他继续道,“我也不要钱,要是我赢了,你就答应替我办一件事!”
玄涛警惕道,“什么事?事先说好,不可违逆良心,不可超出我的能力,还有,时间不可以太长!”
仇少冲笑道,“你放心,我会事先告诉你,届时是否有问题,你自行抉择!”
玄涛抚掌笑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仇少冲点点头,表示默许。玄涛一脸笑意,低声道,“你就等着给我师弟做人肉轿子吧!”
两人说话之间,台上的人已经过手百余回合,肖景和的剑光纵然无法侵入法心身前一尺,但法心的无形指力也没办法锁定肖景和,两人相持许久,看台上的人们渐渐不耐烦起来。不耐地情绪好似弥漫的毒药在看台和场中扩散开来。
台上的两人似乎也受到这股情绪的影响,微微皱起了眉头,肖景和的脸上变得越发的冷酷和阴狠。倒是法心白皙的脸上挂上些歉意,合十道,“施主剑法卓绝,身法凌厉,小僧的空禅指修行尚浅,令施主见笑。小僧也有争胜之心,只有一试妙谛指诀,还请施主小心!”
“废话真多!”肖景和冷然道,“本来还想跟你玩玩儿,既然大家都不耐烦了,那你就去死吧!”他最后一句极尽阴狠,脸上的表情也狰狞恐怖。
他话音未落,一场剑雨突然从他手中射了出来,只见一场如雨的白光刹那间将法心笼罩,诸法性空威力依然,蒙蒙的白光在法心身前一尺好似无形的巨兽吞噬,仿佛瀑布的尽头跌落无影,只是白光如虹,不断地从肖景和身前射出。
突然,一丝轻微的裂帛的声音在法心身上响起,宽大的僧袍上右手垂下的袖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割裂,倏然飘落在地。连同法心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几乎在下一个瞬间,密集的破空声在法心周身响起,和尚瞬间变成一个血人。
法心真气流转,立即向别处闪避,只是这破空之声如同附骨之蛆,却不知从何处而来,明明已经躲开了肖景和的剑光,破空之声依然不断地响起,密集的伤口迅速地布满法心全身,褴褛的僧袍下鲜血四溢,竟没有一片好肉!
浑身浴血的法心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肖景和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下面八宗的人也赶忙上台抢人,慈恩寺的法悟抬手便是一片金光将法心包裹起来落到他怀中,再看去,年轻帅气的和尚满脸血痕,已经昏了过去。
“我等认输,还请肖施主手下留情!”法悟合十道。
肖景和冷然一笑,收剑入鞘抱臂而立,低声道,“什么诸法性空,不过如此!”说着转身下台。
法悟也不生气,依旧冲着肖景和的背影行了一礼,匆匆抱起法心送往草堂寺的队伍中。
玄涛看着目瞪口呆的仇少冲,嘿然笑道,“来吧,背上我师弟再说!”
仇少冲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惊恐,“这怎么可能?!”
玄涛看着肖景和的背影,摸索着袖中那奇异的暗器,低声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关山月】37、杀劫()
由于法心受伤,萧东羽不战而胜。仇少冲见得肖景和手段,也露出三分怯意,加之负伤在身,未曾调养完全。台上斗不过十合,愈发感觉此人高深莫测,听雨剑法灵动快捷,枪尖所指,意含未发,只心有所念,枪势斗转相寻,便能被他感应,剑光挥洒,仅剩的五分气力也施展不出三分。他还得小心防着肖景和那诡秘手段,走了几个回合,战意尽退,干脆枪尖一扫,跳下台来,拱手道,“肖兄剑法高绝,在下不及!”
肖景和见他抽身得快,也不好连伤性命,也不答话,冷笑着收剑入鞘,一转身跳下台去。
“这人倒是嚣张得紧!”仇少冲身侧,玄涛靠过来瘪着嘴酸了一句。
仇少冲叹息一声,无奈道,“人家自有嚣张的资材,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输了就是输了,倒是嚼不得舌根!”
玄涛闻言狠狠地剜他一眼,将手中的轮椅往他手中一推,冷声道,“愿赌服输?!小侯爷好气魄,来吧!把我师弟背好!”玄涛说着暗施咒法,两股水流好似鞭子一般缠绕在轮椅背上,连椅带人,整个被水流拉起,落在仇少冲背上。
仇少冲只觉背上一沉,急忙发力稳住身形,以钢枪作拐,在身前支撑着。玄涛见他尚有余力的模样,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倒是个卖力的英才!”仇少冲也不恼,洒然一笑,任由水流在身上紧缚,端正地背着轮椅,站在玄涛身旁。玄涛见他浑不在意,倒有三分愧疚,暗中施法从水流中浸润出丝丝生气,帮助仇少冲恢复伤势。
此时天色尚早,落日西斜,温和的阳光从遮天蔽日的树冠上往下沉陷,为整个城市都带来一丝暖意,绮兰宣布比试结束,并将丹药亲手赠予头名,看台上观众渐渐散去,自有侍女安排布置,准备今夜的饮宴,比试虽然吸引了这么多人的目光,但这些江湖英杰从来都没有忘记,他们来此的正事,是为了悬在天空中的神兵。
地渊中的傍晚相对较短,头顶的树冠尚有阳光戏谑地轻抚树尖,城中已是一片晦暗之色,云台上明珠高悬,灯火摇曳,中央的擂台进一步被扩大,摆上桌椅,奉上瓜果佳肴,诸派弟子纷纷入席。
仇少冲背着柳七,又是个孤家寡人,干脆和玄涛坐在一起,他也没个相熟的人,正好乐得清净。经历了几天的比试,各派弟子也熟络起来,大伙相互恭维,联络感情,特别是萧东羽和肖景和的桌前,几乎不见空隙,不断有人上前恭贺,倒是仇少冲这个第二名竟显得有些冷清。相比于萧东羽的彬彬有礼,肖景和就显得有些冰冷,除了一句谢谢之外,几乎没有第二句话,,他无意于此,众人也渐渐散去,留他一人自斟自饮,倒也自在,萧东羽这边倒是热闹非常,你来我往,觥筹交错。
此时便看出不同来,佛宗弟子大都不言一语,静坐低眉,只捡些瓜果安静地吃着,特别是净业寺的人,几乎只饮清水,穆然而坐,好似几尊木雕一般。道门的人分做几团,小声地交流。唯有江湖各派,呼朋引伴,推杯换盏,引吭高歌,恣意快然。
酒过三巡,绮兰提杯而起,朗声道,“多谢诸位赏光鄙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