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来取东西,和你可没什么可聊的!”随意地声音传来,却辨不清方向。
荀谨仁听罢,赶忙跑到尸首跟前护住,大声喝道,“藏头露尾,鬼鬼祟祟,这就是古神教的做派么?我听闻贵教交好三皇子殿下,也有顺应神朝之心,为何在此戕害黎民,行这龌蹉之事!”
“哼!我神教行事,还不容你来置喙!”声音有些恼怒,说话间,荀谨仁只觉恶风扑面,眼前一团黑影扑来,不觉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你个小小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阻我?”黑风散去,眼前立一黑裙女子,黑纱遮掩看不清容颜。女子说话间,已挥手向荀谨仁拂去。荀谨仁这几日见得江湖异士之能,正是万分警惕,但见女子拂袖而来,心中大骇,身体却如同被缚住一般,挣扎不得半分,心中不禁暗暗叫道,“吾命休矣!”
荀谨仁被女子当面一抚,却是栽倒在地,虽不知为何,未曾伤得性命,这一摔也半身青紫,又被女子点住穴道,动弹不得,也出不得声音,只有一双眼怒目圆睁,转个不停。
又听得身后传来女子声音,“既有所献,我神教自当笑纳,好好当你的县令,莫要多管闲事!”言罢,便听得一阵悉索之声,不多时,便没了动静。荀谨仁暗自庆幸捡回命来,又暗暗咒骂二人,这一阵全身又麻又疼,偏偏动弹不得,又不能叫喊,当真万分难受,他自幼读书,何曾受得这般苦楚,不多时便晕了过去。
话分两头,玄明和柳七一前一后追了出来,只见一黑衣人穿府过院,轻功了得,飘然如烟,聚散如云,鬼魅异常,须臾间已奔逃三十余丈,他二人一个通感神明,一个劲力圆融,均是目有精光,视这夜色如同白昼,当下也都运转身法,追了上去。
“巫身凌云法!”玄明暗叫一声,放声道,“不知古神教哪位大巫降临,何不留下一叙!”声音被他逼成一线,直入远处黑衣人耳中,这夜幕下万籁俱静,只有他三人搅动风声,玄明朗声高呼,却不闻任何声音。
说来他二人身法也有不同,玄明脚下不徐不疾,随意而走,自有山河退让,天地自来,说不出的潇洒惬意。玄明却是劲风包裹,如同蝶舞浪颠,身法轻灵,脚下轻点,便是五六丈,上下提纵,飘然如飞。
他二人各有身姿,紧追不舍,眼见得将出南城,那黑影倏然转身回舞,一掌劈向玄明面门,玄明但觉天地一紧,将身缚住,掌影漆黑如墨,迎面而来,在眼中越来越大,仿佛撑满了天地,又见得那掌缘飘散屡屡黑烟,黑烟散处,四周景物微微扭曲,仿佛隔着火焰视物,天地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森罗掌?”玄明暗赞一声,用手在身前一划,左手捏一个诀,右掌登时笼罩一团青气,青气氤氲朦胧,幽碧之间仿佛万木森林,勃然一股生机喷薄而出。以掌对掌,两人一触既分,青气黑烟相互吞噬,片刻便消失无影。
只这对掌片刻,柳七也赶将上来,怕玄明吃亏,对着黑衣人搂头便是一刀,快刀破风无声,却被黑衣人瞧得分明,连忙将身避开,又是一掌而至,被柳七一刀劈开,黑掌聚而不散,黑烟罩面,打得柳七一个踉跄,略有分神,黑衣人借着掌力飘然远遁!
玄明忙着查看柳七伤势,未及追赶,只得任他远遁。玄明扶下柳七跌坐运气,不消片刻,见得他脸色青黑,猛然吐出一口黑气,便又红润过来。这才关切道,“不妨事吧?”
柳七摆摆手,“还好还好,幸得我炼劲入髓,劲力圆融,最是不惧这迷魂手段。”
“森罗掌练得如此境界,当是巫罗无疑!”玄明叹道,“五使十鬼,一下子来两个,也不知谋划些什么大事!对了,谨仁兄呢?”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喝道,“糟了!”
等他二人急匆匆赶回府牢,荀谨仁已晕过去一会儿了。柳七扑过来将他扶起,上下查验,见得只是些皮肉摔伤,不由得暗自庆幸,这才为他推宫活血,使其幽幽转醒。
荀谨仁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刚想叫骂,见得柳七灰头土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得岔开话题,“事情如何?”
玄明见二人一个面色青灰,一个鼻青脸肿,不由好笑道,“自己看吧”,说着让开身,地上的尸首已然不翼而飞,“饵是下去了,就不知何时能钓上鱼来!”
“走吧走吧,回去再说!”柳七耷拉着头,摆手道。此行虽然算是计成,却也丢人败兴,三人一路无话,径回府衙。
南城杨宅院落,罗衣白裙少女垂足坐于堂上,下首一男一女两人黑衣裹身,正是巫罗和巫真,两人垂手肃立,静待少女决断。
“阴遁局,青木掌!倒是会的多!”少女沉吟道,“就是不知是哪家的英杰?”
“少尊何必如此思虑?”巫真插口道,“我等此行只为辛如歌而来,现在阴阳血魂已然齐备,只待姚苌归来,引动辛如歌,咱们以力擒之!”
“也罢!”少女忽然叹道,“不成宗师,终是蝼蚁,不过几个小辈打闹,不必理会!”
少女转而对巫真赞道,“这次你做得很好,咱们要靠向神朝,这百里侯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书生,大可不必理会!”巫真嬉笑道,“他那假痴不癫,欲擒故纵之计,瞒得了谁?嘻嘻,咱们顺势而为,反客为主,正省下许多力气!”
“计谋乃诡诈之术,真你好用此道,不可长久!宗师之下,皆为蝼蚁,这偌大的江湖,莫不是以强者为尊,你要谨记!”少女说着,便不理会二人,自转入后院,留二人垂立堂前。
“真,以后莫要在少尊面前卖弄诡术!也是少尊宽和,若是大尊当面,怕是少不了一顿鞭子!”巫罗正色道,
“知道啦!”巫真吐了吐舌头,低头声如蚊蚋,“我不卖弄便是。”
却说三人回到府衙,早有严清臣、陈训东在中厅等待,见着三人垂头丧气,灰头土脸,连忙问清情况。三人分说缘由,又把两边事一一交待。
几人围坐中厅,严清臣不由叹道,“先是少司命,又有这巫罗和那女子,看来此事古神教势在必得!”说着看向众人,“老夫方才从陈校尉处得知一道消息,若是老夫所料不差,此次古神教的目标,便在此人!”
“哦?不知是何人物,竟得古神教如此严阵以待?”荀谨仁问道,其他两人也是一副探寻的神色。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有震慑天下之力,现在还不算什么,怕是后续还有更大的阵仗呢!”
“究竟是谁?严叔你就别卖关子了!”柳七急道,
“神威府破虏将军,天风海雨辛如歌!”
【乌夜啼】5、飞花()
“这偌大江湖,流传千载,至今所存者,有显隐两支大势,所谓显派,纵横江湖,聚势争锋,搅动天下风云变幻,开宗立派,定立山门,世人皆可拜入,习其武功,传其宗流。九州浩大,尽传其名,又有宗师定鼎,能与神朝抵足者,有这十派势力,汇同神朝三支,江湖并称‘三教十门’!而所谓隐派,皆是道仙神佛之流,传于神朝定鼎之前,因神朝鼎立,武震天下,或藏于深山古刹,或隐于大市人流,常人难觅其门径,少问世事,一心修行,其门人少见于江湖。然隐派多传于上古,源远流长,功法精妙,故而虽隐于天下,却不容忽视,这许多宗流,江湖并称‘八宗八派’。”
荀谨仁前日里吃得大亏,对这江湖人士畏若虎狼,转念想来,便寻着柳七打听,琢磨着学些功夫傍身,虽不能高来高往,位居末流,也能防身强体,护得些安全。柳七说他不过,摆脱不得,这才给他说了些江湖事。
“哦?竟然有这么多宗流,不知哪派势弱,哪派势强?”荀谨仁奇道,
“八宗八派隐于山林,不争天下,也无有强弱之别。至于这三教十门的强弱嘛,嘿嘿,你不就在这天下第一宗派之中么?”柳七笑道,
“我?”荀谨仁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一书生,不入江湖,哪来什么第一宗门?”
“这天下第一宗派,不就是这龙庭神朝么!”柳七笑道,“你一县之尊,百里君侯,前有神威大营,后有鹰门御史,寻常江湖人士,可不敢动你!”
“你小子就挖苦我吧,”荀谨仁苦笑道,“反正我是铁了心了,你就随意传我些拳脚功夫,我也不求啥,有个三流功夫,下次遇上这些个高手,我也能少吃些苦头。”
“严叔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聪明果然没错,聪明的人往往容易自傲,你真是小看这江湖了!”柳七叹一口气,拍拍荀谨仁肩膀道,“武功传自上古,乃是模禽兽之法,仿天地之道以强自身,修炼至高深处,开碑裂石,洞玉穿金,又历经岁月,有天地英才参悟无数,武功之力,方有力劈山川,改道江河之威,自龙庭神朝创立,圣人降世,武震天下,流传千载,武功之力,已然有拿千山,捉日月,摩弄乾坤之能。你以为为何八宗八派的神圣仙佛之流隐而不发,那是因为神朝武力震慑,不啻于仙威!如今武功已经混同仙佛之道,最重资质根骨,寻常人等,光是打熬气力,锻炼筋骨,一得有精妙之法,二得有药石之力,也需十数年的功夫方可有成,此时提纵迅捷,快逾奔马,双掌有开碑裂石之威,方能称得上三流之士!”
“啊?”荀谨仁傻了眼,讷然说不出话来。
“就算我传你些拳脚功夫,也不过糊弄些寻常百姓,遇到江湖好手,丝毫无用,你又何必吃那苦头。”柳七叹道,
“这,或许我也有那资质根骨也未可知啊!”荀谨仁见他不耐烦,忙道。
柳七拿眼瞥他,鄙夷道,“这话说出口来,你自己信吗?”
“莫非就没个简单速成的法子吗?”荀谨仁沉声道,
“呵!你那寒窗苦读数十载,可有个简单速成的法子?”柳七反问道,
这下子问住了这书生,只得默然无语,耷拉着脑袋,再无一丝兴致。柳七看他丧气,话锋一转,却道,“虽说武功无有速成之法,其他未必没有,你倒可以去我师兄那里问问。”
“啊?莫非玄明兄和你习练还有所不同?”荀谨仁听得此言,又起了心火,连忙问道,
“我师兄可不会什么功夫啊!”柳七意味深长地看着荀谨仁说道。
正说话间,玄明正推门而入,荀谨仁赶紧一躬到底,将这学个防身之法的意思一说,玄明也不推辞,当下便应了下来,荀谨仁没曾想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小心问道,“不也是要数十年之功,方有建树吧?”
玄明摇摇头,淡然道,“以你的资质,月余便可小成吧。”
“啊?这么快!”荀谨仁有些狐疑,“能有防身之效吗?”
“没问题!”玄明点点头,“小成之后,江湖三流之士当奈何不得你,若是大成,宗师之下,均可进退自如。”
“这么厉害,不是你派宗门之秘吧?能随意传我?”荀谨仁也知道些江湖规矩。
“不妨事,这法子是早年有幸得遇太乙门莫先生得传的小术,后来我自己又琢磨许多,传给你也无妨!”玄明随口道,
荀谨仁深吸一口气,一躬到底道,“拜谢玄明兄教我!”
玄明摆摆手道,“不必如此,自龙庭定鼎,江湖之上,各门各派,虽各有不同,但由来不过三支源流,或独修,或兼修,悟道不同,各有支脉,但却脱不得这根流大法。术易得而法难求,我传你的,乃是小术,止有防身之能,却无通天之路。”
荀谨仁再拜道,“得求此术,我已心满意足,未做他想。”
玄明点点头道,“此术名为阴遁丁壬九星局,传自太乙门莫先生,你须知晓……”
他两人倒不避讳柳七,自在那里传授,说起这遁甲排布,术数算计之道,柳七却不耐烦这奇门术法,只听得头大,便不理会二人,转出门口,是时朝阳方起,天边紫霞密布,浸润高云,府内宽阔,有三两仆人奔走忙碌,不由想起师门之事,渐生思慕之情,他轻啸一声,放开胸怀,只觉全身血气涌动,随着朝霞紫气波涛起伏,又有劲力流转,攒簇五脏震动,丝丝内劲牵扯打熬内府,柳七站定一炷香有余,方才平息内府,血涌劲生,只觉全身筋骨无不爽利,神清气爽,不由得一声长啸。啸声直冲云霄,震动四野,这府衙之中,如若平地惊雷,震得过府的仆从侍女,眼冒金星,低飞的三两鸟儿,一头栽倒。
屋内玄明闻得声音,叹道,“师弟天资过人,出得道宗不过月余,又有精进。”
荀谨仁也被这一声长啸震动血气,只觉头脑发胀,眼前发黑,玄明见此,伸手一抚,书生只觉一股清气扑面,养神润体,这才摆脱出来,感慨道,“我原以为这武术功法,不过兵器拳脚,纵然有些血勇真气之流,大军合围之下,也插翅难飞,未曾料想,这江湖之中还有这诸般神异,就是这血气武勇之流,也超出了我辈想象。”
“千年以降,天下安平,神朝以武立国,武风颇盛,震慑四夷,又有八宗八派,探寻天人之法,江湖志士,浸淫机巧之术,儒门教化四方,百姓富庶安居,静极思动,世人思慕江湖激荡,纷纷投身其中,烈火烹油,武风更甚,当今武威至此,火祆教勾连西域数十国,明尊教纠结贼人甚众,皆被压服西域,难以寸进,神朝虎威,雄踞天下,未尝不是这千年之功!”玄明也有所感,慨叹道。
他又看向荀谨仁,正色嘱咐道,“这遁甲之术乃是借天地之势,引万物之气,你神魂不壮,又无有真气内息,需以精血引动术法,一来威力有限,二来颇耗精神,只可做危机自保之法,你要切记!此外,我传你个导引之法,平日多加习练,壮大气血,补充精神,以免诸多损耗,早衰早亡!”
荀谨仁听他说得严重,诺诺称是,一一记在心上。又请教诸多变化用法,二人细细讲来,不觉天色渐晚,待到仆人掌上烛火,二人方觉,望窗外天幕穹隆,色呈深蓝,外街喧闹暂歇,只有三两人声渐远,天地广阔,有孤月高悬如镜,皎月如玉,清辉淡洒,晚风轻抚,远处城上杨柳婆娑,映出疏影斑驳,近处府衙灯火通明,呈现一片烟火。
两人正欣赏间,望见远处三道身影飘然而来,立于府衙高墙之上,为首女子罗衣白裙,青纱遮面,赤足凌空,正是古神教少司命。后面跟着一男一女黑衣裹身,男子周身黑气缭绕,女子亦有黑纱遮面,看不清容颜,正是巫罗巫真。三人临门,也不言语,只是立于高墙之上,向内观瞧。
这边厢玄明和荀谨仁却唬得不轻,玄明拉住荀谨仁,示意他不要做声,又一步跨进前院,整顿衣冠,对着三人躬身行礼,朗声道,“原来是少司命和两位大巫大驾临门,不知有何见教?”
院中如此阵仗,早惊动这一般护院捕快,纷纷快刀在手,棍棒点起,涌到玄明身后做足了阵势。说话间,也惊动后院柳七扑往前院而来,荀谨仁前日里刚刚吃亏,见势不好,忙往后院严清臣处跑去。
三人静立不动,看这院中兔起鹘落,见得荀谨仁往后院躲避,巫真低声嗤笑道,“嘻嘻,这书生倒是胆小,枉为这一县之尊。”
玄明行礼片刻,柳七也冲了出来,擒刀在手,护在玄明身边。少女见得这边厢摆好车马,严阵以待,也不答话,只伸出如玉般的一只手,当胸一划,一掌推出。霎时间风云涌动,天色一暗,有磅礴的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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