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闷热,有只蚊子在彦潋耳边嗡嗡。
他烦躁地转身,拉起被子盖住头,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下来。
现在,无论他愿不愿意,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生米煮成了饭--而且还是夹生饭,让人好难下咽。
彦潋把被角微微撩起,露出鼻子,呼吸新鲜空气,继续胡思乱想。
从前,他是不愿意搀和后宫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现在,就算他不生事,恐怕事情也会上门来找他。总之,与其落得那样被动,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
让若离给各宫娘娘送首饰,不过是拉拢关系的第一步,毕竟彼此之间即使不能做朋友,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
脑子里琢磨了这许多,彦潋忽然觉得自己变了--前世的自己,哪里会动这些脑筋,耍这些手腕。
其实他不知道,他本就是这么个心思细腻的人;不过前一世,因为心脏的重病,他甚少接触社会和他人,这些机巧心思,没有用武之地;这一世里,环境所迫,不由得他不算计--即使不为自己算计,他也会为了他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若离而算计。
他频频翻身的动静,惊醒了一直在打盹儿的小豆子。
小豆子怕吵醒主子,于是摸黑走到他床畔,手里执了把蒲扇,轻轻地为他扇风。
彦潋明白小豆子的心思,闭了眼,强迫自己睡去--因为知道,只有听到自己睡了,小豆子才肯再去歇着。
于是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接连几天,皇帝都没来沧濯苑。
易澜不是不想去找彦潋,而是那天听伺候的太监和太医说,彦充容“那里”受了伤,要好好歇几天,方能调理好--而且这几天里,万万不能再有情事了。
他有几次,已经溜达到了沧濯苑的门口,徘徊一番,最终还是去了别处。
他怕见到彦潋之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欲望。
想来,他不算好色之人,所以后宫里妃嫔人数,在历代帝王中也算少的。
但是,他没办法说清自己对彦潋的感觉--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新鲜、有趣、不可名状的吸引、无法解释的悸动···
于是,他很没种地逃避了。
几天里,他辗转于各色美女的香榻之间,享受着各种各样的风情万种、软语温存,但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心不在焉。
比如现在···
“陛下···您究竟有没有在听人家说什么?”石榴花般娇艳的梁昭仪撒娇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啊···”易澜终于回过神来,“哦,朕听到了!”
“那您到底答不答应?”梁昭仪勾住他的手腕,一截衣袖下滑,露出粉藕般的小臂。
易澜盯住了她手腕上的一对红玉镯子,他觉得那东西很眼熟,但一时间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爱妃从哪里得了这么对镯子?”执起佳人玉臂,他仔细地看。
“陛下说好看么?”梁昭仪顺着皇帝的兴趣,“这是万金难求的血玉呢,和臣妾身上这绛纱衣可配?”
“恩,好···”易澜含糊地应付,“如此珍贵的东西,从哪儿弄来的?”
“是前些天,彦充容差他院里的御女若离送过来的!”女人对珠宝首饰这些东西,最是在意,把个来龙去脉记得一清二楚。
“······”皇帝沉默,眼神幽暗,看不出在想什么。
“彦充容不愧是世家子弟,出手真是阔绰···”梁昭仪说得兴起,“不止是臣妾这里,听说各宫里都有一份礼呢···”
“他···为什么要送你们东西?”易澜拨弄着镯子,沉声问。
“说是和各宫姐妹联络感情···”觉察皇帝脸色不对,她小心地询问,“陛下,怎么了?”
“没事!”易澜忽地起身,“朕还有事,先走了!”
“哎···恭送陛下!”梁昭仪的惊呼,只出口了一半,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诚惶诚恐,想了三天也没想出是怎么得罪了万岁爷。
第九章
易澜快步走在去沧濯苑的路上;小武子一路小跑地紧跟着,半途中,他悄悄招来个小太监,叫他先跑去给彦充容报个信。
小武子也是得了彦潋的好处的:黄金五百两,如天上掉下来的特大号馅饼,险些没把他砸晕了。
易澜给彦潋的赏赐,是小武子带人送过去的,所以他还记得那对血玉镯子。
彦充容把皇上的赏赐送了人情,皇上能不恼吗?
所以,他派那小太监告诉彦潋,叫他多加小心。
易澜怒气冲冲地径直向前走,自小对皇宫的熟悉,使他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所以,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个一直牵动他情绪的人儿身上。
朕赏的东西,他居然视如敝履,说送人就送人了?
易澜忿忿地想。
他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
一甩袍袖,打散了路边的花枝。
他凭什么如此骄傲?!
一跺脚,吓得跪在一边的侍卫一个激灵。
离得沧濯苑近了,易澜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
到了那里怎么说?
他停住了向前的步子。
赏给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了,难不成真的为了他把那些东西送人而发脾气?
易澜开始在游廊里转圈。
那样不是显得朕太小气了?
小武子侍立在一旁,偷眼看皇帝的动作表情,想笑,但是十分努力地忍住了。
皇上正是一肚子火,聪明的,谁都不会别往枪口上撞。
“报~~~~”远远地,跑来一个人影。
“干什么,慌里慌张的!”小武子大声训斥。
没看见皇上烦吗?找死不成?
“西南边境八百里加急快报!”来人气喘吁吁,惟独这句话说得清楚。
“哦?”易澜接过,打开折子,看过后,英挺的眉拧成了疙瘩,“召集各部大臣、将军,御书房晋见。”
西南边陲起了战事。
酉族人攻打边境城市,十天之内,连克三城,栾国守军且战切退,已后撤百余里。
这场战,来得急,是谁也没想到的。
易澜和军机重臣从下午一直商讨对策,直到转天黎明。
“朕要御驾亲征!”易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句话,就是最后的结论。
易澜继位几年,国内国外,还算平静。偶有战事,都能速战速决,且栾国军队无一不占上风。
所以,论文治,易澜没的说;若论武功,就差的远了。
他决定御驾亲征,一来是为了鼓舞士气,二来,也是最主要的,是为了在军功上有所建树。
大臣们一则是明白皇帝的心意,二则是拦也拦不住,就随得他去了。
朝中上下,立刻忙碌了起来。
后宫里一片低气压笼罩。
皇帝此一去,前途未卜,更是牵动着多少人的命运,不由得人不担心。
五日后,都城门前,大军出发之地。
来送行的,不止朝中大臣和平民百姓;后宫里品级稍高的妃嫔也都来了。
旗飘飘,马啸啸,人潮拥街阻道。
彦潋也在送行之列。
皇帝一身戎装,告别了大臣们,此刻正被妃嫔围得严实:前面淑妃,左面梅婕妤,右面梁昭仪。
彦潋觉得自己站在一边,总有看热闹的嫌疑,于是也凑了过去,站在人群最外层,隐约听到里面莺声燕语,句句缠绵、字字感人。
仗着身高优势,他从女人们的头顶看过去,只见淑妃正拉着皇帝的衣袖,恋恋不舍。
其余各人,也争先恐后地把什么平安符、长命锁,往皇帝的衣襟里塞。
忽然,皇帝一抬头,刚刚好和他对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安慰一众忧心伤感的女人。
彦潋一个哆嗦,觉得那一眼冰冷地似乎不含任何感情,又深邃地似乎含了太多感情。
他不敢多想。
吉时一到,金鼓响,画角声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马蹄践起的尘土,蒙了半个天空,影绰绰地,只看得见一条长蛇般的队伍,渐渐消失在天地之间。
送行的人们,刚要起程回转,却耳听得由远及近的一阵急促马蹄声,定睛看,来的一匹红马,四蹄雪白,正是皇帝易澜的爱骑--雪中飞。
易澜策马,向着妃嫔群中直冲过来,惊得一干人等尖叫连连,四散躲避。
彦潋也赶忙向旁边闪躲,却不及那马迅速,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上一轻,眨眼间人已离地三尺,下一刻,便端端正正坐在了马上--皇帝的怀抱里。
易澜驳转马头,雪中飞奋蹄急奔,不过片刻,连人带马已出城门之外,绝尘而去,身后甩了一片呼唤、喊叫和惊叹。
“陛下!”在城门内时,碍着人多眼杂,彦潋唯恐闹出什么笑话,所以并不挣扎,眼下,已然出了城,他便开始不再安分,“您···放我回去!”
“为什么?”头顶上传来的声音,硬邦邦、冷冰冰。
“这样,不成体统···”也太难看了点吧!
“闭嘴!”这样的声音,若是听不出声音的主人在生气,就怪了,“朕还没和你算帐,你倒反过来说朕不成体统!”
彦潋识时务,乖乖噤声。
一路无语,他们策马追上前面的队伍时,将军、士兵也不过侧目而已,没人敢不怕死地说些什么。
就这么着,在马蹄极为规律的“嘀哒”声中,彦潋居然窝在皇帝的身前睡了一觉,醒来时,大军已在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上扎了营。
第十章--第十一章
“陛下,还是放臣回去吧!”再也忍受不了餐桌上的沉闷气氛,彦潋撂下筷子,盯着对面正在喝粥的皇帝,低声道。
易澜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八宝粥,小口地嘬着喝,冷不丁听到彦潋这么一句,一不小心让热粥烫了舌头。
放下粥碗,皇帝陛下顾不得什么形象地大张开嘴,伸出舌头晾着;一双眼睛高高吊起,斜斜地看着那个“一鸣惊人”的人儿。
彦潋被他盯得发毛,掉转目光不去看他,嘴上仍是坚持:“陛下,依臣愚见,还是放臣回去的好!”
沉默···
“随军伴驾,彦充容不愿意么?”半晌,可能是易澜的舌头不再疼了,终于开口说话。
“臣不敢!”彦潋急忙撇清,“只是,臣觉得···”
话说了一半,便断了。
易澜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觉得一阵心燥口渴,血气上涌,顶得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地跳。
他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别扭的人儿压在身下,做他个天昏地暗,让那张小嘴除了无意义的单字音节以外,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说!”虽然这么想,但是眼下天色还算早,御帐外来来往往的人多,不适合做某种私密性很强的剧烈运动。所以易澜忍了忍,只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臣惶恐,臣以为,行军打仗,帝王身为主帅,实在不适合把后宫妃嫔带在身边!”彦潋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殊不知,却点燃了某人压抑很久的怒火。
“哼···”皇帝冷哼一声,“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_@···”这话从何说起,彦潋睁大眼睛,不知所以地看着突然发飙的皇帝。
看他圆睁双目,小鹿般地无邪。皇帝脑袋里立刻“轰”的一声,只觉得方才涌向头顶的血气,此刻一股脑儿地逆行,不偏不倚聚集在下腹丹田,一直蠢蠢欲动的某个部位半抬起了头。
“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妃子···”皇帝索性一把把小餐桌推到一边,扶住彦潋的肩头,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凑到他耳边,吐出灼热的气息,“很好!”
“陛下!”彦潋吓了一跳,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举动,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无言的挑逗。
他不敢挣扎,生怕引发帝王身为雄性的征服天性。
于是垂下头去,小小声:“彦潋知错了···”
“好!”易澜气得笑出声来,“你到是说说,你错在哪里?”
“···”彦潋不搭腔,心想:我怎么知道你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这么无端端地发脾气。
“你不说···”易澜托住他的下巴,抬起他一直低垂的头,“那朕问你,朕的赏赐,你为什么送了人?”
话一出口,皇帝马上后悔了。
易澜本来是决定不再翻以前的旧帐的,决心这一路上好好地和彦潋培养感情。这一去,少说也要几个月,两人朝夕相对,皇帝不相信没办法让这个有趣的小人儿爱上自己。
可眼下,一张口就是醋意十足、酸味满天,以后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摆?
彦潋会意,原来皇帝是在为这件事情生气,于是赶快道歉:“臣知错,下次不敢了···”
可惜的是,这一次,皇帝不懂得应该顺杆儿往下爬的道理:“知错?朕看你分明是不服气的很!”
彦潋原是有脾气的,见皇帝如此不依不饶,也是肝火上升:“陛下赏的珠宝首饰,的确名贵,只可惜臣没有那个命,都是用不着的。丢在一边让其蒙尘,也是负了陛下盛意,不如送了宫里各位‘娘娘’,才算物尽其用。”
彦潋把“娘娘”两个字咬得特别的重。易澜何等聪明,他话里有话,自然是听出来了。
皇帝的火气当下熄了不少,想想的确是自己大意了,当初只想着要赏他,就让人挑了些珠宝送过去了,却万万没想到那些都是女人用的首饰,送给彦潋,是实在的不合适。
于是口气也缓了下来:“不喜欢那些东西的话,怎么不和朕说呢?”
“臣不敢···”彦潋性子上来,固执地旧话重提,“不如明早就送臣回宫吧!”
“不准!”易澜急急说了这一句,可能又觉得自己口气太凶,于是柔声,“你不认识回去的路···”
“陛下可以派人送臣回去!”彦潋居然也是个牛脾气。
“朕说不准就不准!”皇帝顿了顿,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补充道,“朕此次出征,没带随从,你就跟在朕身边伺候起居吧。更何况你也是男人,在军中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皇帝一席话,无疑给彦潋一个台阶下,他沉默片刻,点点头算是答应。
看那方佳人臻首轻点,易澜龙心大悦,一把搂过仍有几分别扭的人儿,就往床上带。
“好了,朕也累了,伺候朕歇着吧···”易澜早已卸了盔甲,身上只着一件明黄|色的内袍,双臂揽住了彦潋的腰,手便松松地罩上了那人儿圆润的翘臀。
彦潋心里暗骂皇帝是色狼一只,脸上僵硬地笑:“臣伺候您更衣。”
他蓦地想起刚刚进宫那晚,皇帝召他到遐熙殿侍寝,那时他坐在龙床上胡思乱想,便想到了这个情形,没想到今天,幻想变成了现实。
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彦潋帮皇帝除了内袍,只剩裹衣;自己也脱了外面的大衣裳,挨着皇帝躺下了。
御帐中灯火一熄,外面的嘈杂声很快就降了下来--知道皇上和彦充容歇息了,将士们自觉地远远绕着御帐行走,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很多。
彦潋以前从来没有骑过马,第一次骑便跑了将近一天,自然又困又累、腰酸背疼,所以头一沾到枕头,不一会儿就开始迷糊。
相比之下,易澜的精神好很多。开始他只是规规矩矩地抱着怀中人,并无进一步的动作。眼看着怀里的人儿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的样子分外可爱,又加上入夜后草原上气候湿冷,彦潋不自觉地往他怀里拱,于是,尚未完全消退的欲望,又渐渐成形。
身体起了反应,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轻轻拨开彦潋紧攥着衣襟的双手,易澜的手,便从那露出的空隙里泥鳅般地滑了进去。
因为白天的长途奔袭,彦潋出了一身的汗,所以皮肤此刻摸起来并不十分滑腻,但却是弹性十足,更是涩涩地粘手,似乎要把皇帝的手紧紧吸在那上面。
皇帝似乎对这种手感十分满意,越摸越上瘾,也不再满足于在上半身徘徊,左手轻轻地拉开彦潋裹裤的带子,右手意犹未尽地在他胸前已经微肿的红樱上捏了一把,便迅速地下滑···
哪知那手还未达到目的地,便被紧紧地按住了。
按住皇帝手的正是彦潋本人。
其实当皇帝刚刚开始毛手毛脚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由始至终他一直忍耐着想把那双手一巴掌打开的念头,只是觉得因为早些时候发生了那些不愉快,此时不想再拂皇帝的意。
所以皇帝拨开他衣襟时,他闭了闭眼睛,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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