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化子虽倖存绝望之境,但他依旧不露声色,暗把真气一沉,正欲飞身着地,蓦然身后左侧,一声震天惨号未了,紧跟着,脑后突又来一声悽惨闷哼!
化子闻声,先是一惊!接着,灵机随之倏然一动,精神不觉陡振,知道惨叫闷哼,定是身后贼徒遭到小侠严厉惩治。
意念及此,知道身后左侧的险象已解,但是他却不敢断定四个贼徒会在同时丧尽功力!是以飞身下坠之势,仍旧不敢垂直飘落,而把身形向左斜飘三尺,急如迅电般扑落当场。
双脚适将着地,冷不及防,身后右侧,忽又传来一声闷哼,化子急忙提足真气,撤步拧身,朝左一旋,扫眼循声一瞥,只见两条人影一晃,身形踉踉跄跄向后撞退,好像二贼并非甘愿如此,而是被一股甚么力量?立逼使然!
两条晃退人影,化子尚未看清是谁?蓦然,一条悬空横陈的身影,倏又紧跟两条踉跄撞退的大汉飞到,凌空射出不到一尺“噗通”一声巨响,着着实实的跌落尘埃。
化子不禁也是一怔!扫眼仔细一瞧,见是“火刺蝟”查冈,周身软绵如絮,面呈痛苦之状,横陈当场,怒火不觉骤升万丈,两条撞退的大汉,身形尚未着落,化子虎吼一声,飞身纵起八、九尺高,晃肩一摆,拧身直扑两条大汉而去。
人在空中,未等身形坠落,圈臂扬掌,冲着正在撞退的大汉,当胸狠命一挥“噗”的一声震耳闷响,两条撞退人影,倏又震起一丈多高,翻翻滚滚一声不响,电也似地飞向山涧深处直泻,霎时身影已杳。
场内,这阵凶险惊人、风云幻化的殊死之战,刘元曜盘膝趺坐场外,在这霎眼瞬间,看得一清二楚。化子只身犯险,被四个恶魔啣影紧追,几乎丧命四贼围攻之下,他虽不知化子究竟何人?但以直觉事实猜测,知道定是小侠同道无疑。
化子身履虎尾,生命一发千钧之际,刘元曜看在眼里,不由大吃一惊!正欲挺身立起,摆刀扑去相救,蓦地,只见小侠,塌腰一晃,顺手抄起两块碎石,挺身之间,冲着四贼,抖手一挥,刘元曜不禁一怔!
心想:“两块石块何用?怎不去救援呢?”
疑虑方始一动,惨号闷哼之声,已接连而起,怵惊之下,急忙循声一瞥,不觉更是机伶一战……
原来小侠挥手打出的两方石块,一块正中持抢大汉的后心“灵台”由前胸“巨阙穴”贯穿而出,惨号未落,已翻身倒入血泊之中,气绝了账!
另一块击入查冈“志堂”大穴,那硕壮身形,被这小小石块,震得横飞电射似断线纸鸢一般,正好撞中两个持刀大汉,这手见所未见的神功绝技,看在刘元曜眼里,怎不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化子挥掌劈飞两个匪徒,他彷彿一无所知,仍旧盘膝静坐,茫然不解的?望着兀立身边的小侠出神!
他这一怔之间,满腹疑念,还未及送入脑中打转,蓦地,场内倏又掀起一声刺耳惨号……
叫声初起,不仅刘元曜为之一懔,小侠也同样大吃一惊!因为惨号声中,还搀杂着熟稔的尖叫!
是以,小侠惊惶之下,扭头循着未了的叫声,仔细一看,登时吓得机伶伶一战,暗道一声不好,飞身便向场内撞去……
第廿二回
倩侠女 许心冀情
邀天怜 癡愿已偿
小侠飞身扑奔场内而去,刘元曜也急忙挺身立起,目光跟着小侠电射飘风的去影凝神一瞧,只见右侧场内,大约三丈开外,站着一个身穿玄色劲装体形小巧绢秀的少女。
她对面不远却又站着一个手横长剑的大汉,目中充满了恐怖忧惧之色,望着少女出神,彷彿是敌对仇家,仔细一瞧,原来是孟老四——孟成厚。
二人中间地上,横摆着一柄长剑,长剑左侧不远,一堆鲜血中正躺着一个齐肩劈成两断的死尸,知道定是少女的傑作!
刘元曜扫眼看场内情景,已知惨号之声,定是大汉就诛时所发的哀鸣!忽然,倏又想起,号声之中,还搀杂一声清脆尖叫,不知究竟发自谁的口中?心想:“清脆尖叫,莫非是出自孟成厚口中?”
意念及此,抬眼仔细打量孟成厚一番,见他这时,面上虽然罩满惊恐之容,但其周身上下,却无一点伤痕,一身青缎劲装,亦无一点破损迹象。
呆呆望了一阵,不觉愈看愈觉心疑不定,心想:“莫非今天,连听都听错了吗?真是已成无用废材了!”
心念恁样一转,不禁引起一阵莫须感伤,低声微微一叹!目光缓缓收回,情不自禁的又溜回少女身上,上下再一打量,不由一惊!
原来少女下身,左腿一只裤管,已由靴靿被剑端口挑破足足二尺多长,几乎直达骻骨,大腿上截,耀眼照人的晶莹肌肤,已全部袒露眼前,膝下小腿肌肉,被剑划开一道二寸多长伤口,鲜血正汨汨直淌,已把裤管下截染红!
刘元曜望着少女,一怔之间,小侠势如飘风迅电,已扑至少女身边,侧脸不屑的瞟了孟成厚一眼,折身又向少女凑近一步,顺手握住少女柔荑,眼中闪烁着关切的目光,低声问道:“瑶妹!伤势怎样?要紧吗?”说完,伸手俯身,体贴入微的抚摸瑶姑腿上伤口。
瑶姑自与小侠岳文骧,在天台国清寺前邂逅,她那从未启动的情锁,已被少侠儒雅脱俗翩翩风韵所动,自此,芳心早已暗许,此生非君莫属!
而且,有意无意之中由爷爷葛天民口中得悉,非小侠绝不轻论嫁娶,所以瑶姑名义上虽说还是待存闺中,而心灵上,自己却早身有所寄了。
天台峰颠,与小侠一面,暗许终身之后,自此分路扬镖,各奔一方,可是,瑶姑一颗处女芳心,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意中情郎,匝月有余,姑娘真已尝够了青灯照壁之苦,洞宫万丈巖下,强敌之前,重逢心上爱侣,当时目睹他那一身盖世武功,以及倜傥人品,情不自禁的又把耿在心头的爱慕之情,加深了一层!
无奈睽睽众目之下,羞人答答的,可又怎好轻露心底相思隐私?如今伴随小侠身侧,取道折返赣州,四天行程中正是攀谈亲近的大好机会。
适才,剑劈魔贼刹那,自己因为过於贪功,一时不慎,左腿被孟成厚挥剑挑伤,当时忍住奇痛,怒瞪退至对面的孟贼,一怔间,不防小侠飘风似地,凑近身边,握住白嫩如玉的纤手,真似触上飞窜的热流一般,周身忽觉一阵从未经过的痠麻,电也似地直彻心脾!
瑶姑这时,满怀奇异心情,正欲转脸望去,忽听小侠又以万般亲切关怀的口吻,一声“瑶妹”真把姑娘叫得心花怒放,一阵甜蜜之感,连腿部奇苦伤痛,不禁也都忘得一乾二净。小侠话音未落,瑶姑那张美若粉团似的俊脸,登时俱被红云所罩,扭头脉脉含情,嫣然一笑,道:“骧哥放心,小妹伤势并不太重!”脸上带着出自心底深处的笑容,说得虽是那么轻松,而紧皱未开的柳眉,却又证明言非由衷!
小侠关切同道安危,顺口叫声“瑶妹”乃是出於纯洁坦荡耿耿至诚,言下并未含有甚么儿女私情。可是瑶姑这副充满深情的微笑,及羞而不怒的神态,看在小侠眼里,不禁懔然一惊!内心惴惴不安的忖道:“岳文骧呀,岳文骧!出道以来,这几副武林恩怨重担,压在自己肩上,该是多么沉重!如今一挡挡辣手巨案,仍旧悬而未决,怎好到处招惹儿女私情,困扰自己,无故分心旁顾?可说这次武林劫运,自己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偌若因为一念之私,弄出不可挽救的差错,将来又以甚么面目,再见恩同再造的恩师祖?”
意念所及,小鹿撞心的心情,立刻冷静下来,但是关怀同道安危的热诚,却未因任重至远之虑,而沖淡了风雨同舟辅车相倚的挚情。
小侠手握瑶姑纤秀柔荑,杂念一经消除,忸怩不安的心情,登时一扫而空,坦率得竟如同胞兄妹一般。瑶姑话音未落,小侠回手探入怀中,急忙摸出一只玉盒,托在股掌之上,侧身一本正经的望望瑶姑,道:“这盒“万灵红玉膏”是敝师祖精心炼制的外伤灵药,姑娘快些拿去涂敷创口,少时即可痊癒,面前这个恶魔,贤妹不必劳神,交愚兄打发他走就是!”
说完,顺势忙将玉盒递至瑶姑手中,跟着,提身向前微微跨进半步,缓缓抬起头来,不屑的望了丈许开外,仍在木然若癡的孟成厚一眼,剑眉微挑,面色随之陡地一沉,怒气冲冲,正当欲言未言之际,忽听左侧不远,霍然传来一声高叫,道:“孟老弟,收手!逞强无益,今天咱们珊瑚峤的弟兄,算是在此认栽,快把断臂成残的茅老弟扶过来,但凭他们自称侠义的君子宰割好啦!这笔血债,终不能就此算了,日后不怕他们不连本带利奉还,何必急在一时?”
此语一出,听入小侠耳中,神色仍极泰然,毫无一点惊讶之意,彷彿这事,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可是,紧随小侠身后的刘元曜,听得不由一怔!未等话落,急忙转脸循声一瞥,见是身被小侠一块碎石震得悬空横飞的“火刺蝟”查冈,这时竟已安然无恙,站在化子左侧一丈多远的空场之中!
刘元曜目睹查冈神色,双眉不觉愈皱愈深,惘然不解的望望“火刺蝟”不时晃动的身形,心想:“适才小侠,为了救援同道,一手同时打出两块碎石,功力再深,不可能同时出手的石块力道互异,持枪大汉,即然心胸前后洞穿而亡,谅查冈也难倖免,纵然不死,也得落伤成残,可是,这廝居然保得一命,而且毫无一点伤损之相?足见查魔身怀武技,亦非泛泛之辈!”
满腹狐疑,耿在心中,闪电般一转之顷,只见孟成厚,未等查冈吩咐的话音落尽,急忙折身,凑至茅彬身侧,塌腰掖扶右胁,怒瞪小侠一眼,晃晃荡荡扑向查冈身边走去。
刘元曜委实不愧仁厚君子,自己身遭匪类之害,血迹创痛尚未涤清痊癒,但目睹“阴私鬼”左臂齐肩断折,血涌如注的惨景,登时竟把自己受尽虐待之苦,忘得一乾二净。
茅彬由他身边走过,仍以怜悯目光,望着晃动不稳的后影,黯然一叹!正欲转身,再向小侠望去,只听身边一声清笑,道:“刘镖头,这群人间恶魔,不知给无故良民带来了多少灾害?除掉才是我们侠义中人的积善功德,绝不可再把仁慈,误施在这班狗贼身上。”
这昂扬响亮的话音,刘元曜知是出自身后的小侠口中,听他这番话音,虽觉一股磅礴正气,大有复振侠义声威之慨,但是内心纯厚容人的慈念,却又不忍目睹过分血腥杀孽,小侠话未说完,正欲折身劝阻,只见小侠随着自己的话音,竟已潇洒翩翩的掠过面前,紧追孟成厚二人的去影奔去。
刘元曜的为人,心性委实淳厚,当他一见小侠,紧追断臂成残的“阴私鬼”等三人扑去,不由一惊!小侠大步掠过面前刹那,他心中怀着沉重心情,急忙忙的亦紧跟小侠身后而去。
刘镖头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仁慈心肠,急於想把这场杀劫,就此化解息止!但他身怀武学,可又怎能比得上小侠十之一、二呢?
当他大步向前急赶之顷,只见相距不上两步的小侠,肩头微微一晃,尚未看清身形步法,眨眼之间,竟已伫足查冈及孟成厚等三个恶魔的面前,自己落后足有十多丈远。
刘元曜一惊之下,急忙接连两个箭步,接踵纵落小侠身边,跟着,真气一沉,方始稳定住忧忡不安的心情,正欲抬头望去,忽听查冈一声苦笑,道:“少侠请恕我查某眼拙,尊驾大名,可否赐告?”
刘元曜急忙抬头,循声一瞥,只见查冈这时,正与小侠面对而立,说话声势,虽是温和有礼,可是他那一双枭目,却放出两道怨毒光芒,浓眉倒竖,怒气冲冲的凝视着气定神闲的小侠!
他的身后,孟成厚掖扶着断臂成残的茅彬,正在向伤者创口之上,涂敷着止血的治伤药末。
刘元曜一眼扫过,正想扭脸再向小侠望去,忽听岳文骧接住查冈未落的话音,一阵嗤嗤冷笑!跟着冷“哼”一声,不屑的答道:“目前名震江湖的“神手追魂”岳文骧,你可有耳闻?”
此语一出,查冈神色立变,身形似是微微一震,惊惶不定的又把小侠上下打量一阵,面呈狐疑神态,急匆匆的问道:“岳文骧是否就是尊驾?”
“是又怎样?”小侠漫不经意的回答。
“火刺蝟”闻言,不由一怔!匆忙不迭的晃退三步,彷彿是在戒备小侠,又以迅雷之势骤然出手。但当身形定稳,惊恐万状的抬头又把三侠偷偷一瞄,颤抖着喉音,道:“适才暗器杀人,可是足下所为?”
身形虽与小侠面对而立,但是他那一双滴溜溜乱转的贼眼,却不敢与小侠俊目神光相对,简直没有勇气正视小侠一眼。
小侠目睹查冈这副内荏毕露的神态,不禁漠然一笑,不屑的斜瞟查冈一眼,毫不迟疑的答道:“不错,正是小爷所为!”随着厉声喝道:“今天你能逃得一命,并非是你的武功比持枪大汉高明多少,可说均是不见经传的狐鼠之辈,当时,小爷急於挽救同道,脱出两柄钢刀夹击之危,所以才把打向你的石块,另用弹震力道出手,目的震飞你这只皮囊,撞击两个持刀大汉,否则,小爷若以同一力道打出,这时你还想保全狗命吗?那简直在作梦!”
此语一出,尚化子兀立右侧,听得并不足奇,因为他对小侠的底细,摸的极清,不要说一手二石打出,力道可以互异,就是一手十石,同时打出,十石亦可劲气不一,这乃是“先天太极无形真气”的运用,悉由心念所发,而非凭藉手腕之力所为。
小侠这手神功绝技,化子虽是知之甚稔,可是看在刘元曜眼里,却感异常神妙,小侠原原本本一经说完,他不由暗惊且喜,心想:“岳少侠即有这一身绝承武功,哪怕珊瑚峤险关重重,纵然是剑岭刀山,挑破贼巢,除绝祸源,谅也不能难住小侠。
“千手金刚”邹纯,多年隐匿阴恶崇山峻岭之中,纠众为恶,祸淫一方,实已到了罄竹难书之境,今天若想直捣黄龙,救出被难的……”
心念未完,忽听查冈接着小侠甫落的话音,道:“珊瑚峤游侠双义,今天败在你们不光明的手法之下,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
小侠面色跟着查冈的话音,陡然一沉,查冈话未落地,他气冲冲的接道:“看样子今天你输得仍不心服?好!怎样才算光明磊落的打法?快些说出来,小爷叫你心悦诚服的走!”说完,怒瞪一双俊目,死死盯着查冈,等待回答。
“神手追魂”岳文骧的大名,天台扬威“三目神君”挫败,早已声震武林,遐迩皆知,洞宫万丈巖“赤面飞熊”乜澄清,狂妄气燄一扫乾净,为时虽仅几天,但是事实经过,早又不胫而走,其间不无画蛇添足,绘影绘声之弊,但是“神手追魂”岳文骧的大名及事蹟,确实震撼武林!
适才查冈一听小侠报出名号,本就暗吃一惊!权衡当前之势,自己这一面,人虽夥众,佔尽优势,谁知眨眼之间,竟已落得辙乱旗靡,溃不成军,仅仅留下三个活口,其中还有一个落伤成残,生命也在奄奄一息之中,若再逞强斗狠,不知见机早退,今天定要难保生还!是以,拿定侠义道中,绝不赶尽然绝的弱点,立逼小侠网开一面,给自己保全一命,并且落个丢脸不丢人的下场,退出眼前尸横遍地,疮痍满目的血腥屠场,日后再图找场雪仇机会,也还不迟,所谓:“吾子报仇十年不晚。”强忍一时之气,乃是明智的智举。
天下事往往是出人意表,查冈把话说完,再也想不到小侠仍旧紧紧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