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对方是几个精于伪装、潜行的高手,否则,断不能让这些人连求救的信都不出。”曲侯的亲卫首领暗暗沉思道。
但很快,曲侯亲卫首领的思绪被漫天扬起的杀喊声所打算。赵国的细作既然纵火扰乱了军镇,自然就有后招,而这后招,往往才是最致命的。赵军动用了两千步卒、五百骑兵,从细作悄悄打开的一道门中涌进了西山镇。漫天的火光中,谁也不知道涌进了多少敌人,燕军上下只知道,对方绝对不是过来友好串门的。毕竟,没有一个友好的客人会带着刀枪剑戟,狰狞地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这支燕军平日里反复训练的遇袭应对起了最关键的作用。分散在各处的燕军下意识地想要结阵反抗,但随即,赵军告诉燕军什么叫做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在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后。燕军意识到,对面的敌人不仅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在气势上也无法压倒。自然也就有了退缩之意。
呜呜的角突然吹起,响彻了这方夜空,就连双方的杀喊声也掩盖了过去。这是燕军撤退的信,自于曲侯仅存的一名亲卫。
曲侯身负“重任”。自然不会轻易战死,在意识到今夜事不违,失败已是必然后,曲侯明智地选择了悄悄突围。留下几名亲卫暂时代替自己指挥军镇里的戍卒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后,曲侯也没忘了制造更大的混乱。按照曲侯的估计,现在军镇里残余的燕军应该还有百十人。他们的突围以分散赵军的大多数注意力,相对应的,自己突围的成功性就更高一些。
不能不说。曲侯自己的安危谓穷尽心血,不仅在一开始就果断突围,留下群龙无首的数百燕军作为自己的“肉盾”,而后还要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制造自己想要的混乱,分散赵军的注意力。更的,曲侯似乎很喜欢冒险。的人都清楚,赵军的主力在西面。东面是最安全的方向,但曲侯偏偏带领十来人的亲卫对径直插向西方。颇有自投罗网的嫌疑。
在行进了十里左右后,曲侯命令的人下马,蛰伏起来。身后的军镇在喧哗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曲侯一行人知道,军镇里面的燕军怕是全军覆灭了。但自己这一行人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也不知道。自己一方以不以幸运地逃脱。
在向西突围的伊始,曲侯就分了七八个人往东突围,其中一人穿着自己的盔甲、盔帽,假扮成自己。如果他们遇到危险,是决计不会投降的。只会力战而死。所以,赵军一方应该会认为剿灭了的燕军。
赵军既然有备而来,兵力必定数十倍,甚至一百倍于己方,曲侯放弃自己训练已久的戍卒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卫,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赵军完全有能力四面包围西山镇,不放走一名燕军。曲侯这一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赌的就是赵军会等下黑,忽略他们主力所在的巡视。现在,曲侯只希望,自己的牺牲没有白白付出。
在干草丛中蛰伏了近一个时辰后,夜色愈黑暗。曲侯惊奇地现,西山镇的南方和北方居然还有隐隐的杀喊声传来,随后有两股火烧红分别出现在南北两个方向的天际。曲侯很清楚,西山的南面乃是中山镇,北面乃是崇明镇,联想到西山军镇的遭遇,这两个军镇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将军,卑职往前探查了十几里,没有现赵军的踪迹。不过,卑职倒是现的马蹄痕迹,想必不久前曾经有赵军驻足。”一名被曲侯派去前面侦查的亲卫小声说道。
曲侯点了点头,不置否。倒是一旁的亲卫头领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大亮了,我们赶紧出吧!不然到时候暴露了踪迹引来赵军的追兵,麻烦就大了。”
曲侯没有立即作答,沉思片刻,一脸坚决地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出!现在都给我好好休息!”
亲卫头领还欲再言,但看到曲侯不容置疑的神色,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曲侯表面上在闭目养神,心里面却是活泛开了。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赵国这次动用了不少的兵力,想要突破燕国的防线河西的燕军腹背受敌,或者令燕国签订城下之盟。王氏商行的那名老者的话如果反过来听,也许会是真的。赵国确实起用了廉颇,但廉颇的用兵方向,绝对不是河西,而是蓟城方向。如此一来,蓟城就危险了。
如今最要紧的一件事不是向蓟城示警,而是追回自己昨天派出的使者。昨日自己有些轻信了,居然只凭借对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赵国要偷袭河西。如果自己的“父亲”将这个情报告诉了燕王,到头来现是一个错误的情报,那自己全家都拖不了干系。虽然不至于失去高官厚禄,但失去了燕王的宠信将难求进步。
曲侯的心思活跃开来,想着如何在这场大混战中得利。首先。守住蓟城是很有必要的。只要蓟城不失,赵国维持不了多久的两面开战,很有能的是赵国将默认燕、齐两国结盟的事实,不再诉诸武力,而是拉拢分化燕、齐两国。
魏国目前正在大肆地经略淮泗,齐国从河西的泥潭中抽身出来。将有更多的精力往南展。如此说来,楚国的形势将是各国中最糟糕的。但这却是燕国以利用的地方,楚国需要一个北方的强有力盟友,燕国需要向南向中原拓展,双方各取所需,完全以敲打下齐、魏两国,不过这却是后话。
眼下还是突围出去,并帮助燕王守住蓟城要紧,否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赵国是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而廉颇,是赵国的第一名将。即使这些年领兵征战天下的多少赵奢,但谁也不能否认,无论是名声也好,实力也罢,赵奢不是廉颇以比拟的。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在曲侯各种思考中过去,仅存的十余名燕军在曲侯的带领下。悄悄往西前进了十几里,然后往南潜行。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数股小规模赵军。待确定远离了赵军主力后,才掉头往东,直奔蓟城而去。
与此同时,沮阳以西七十里,一支连绵十几里的赵军军威严整地往东有条不紊地前行。当先的两面大旗,一面上书“赵”字。一面上书“廉”字。再想想赵国氏廉的,又能指挥数万大军的,却不是信平君廉颇还有谁?!
赵军的中军中,一名面色威严的将军不苟言笑地望着身前的舆图出身,但看他偶尔望向远方时露出的一抹一闪即逝的笑容。知他心情不错。此人正是廉颇无疑。自从兵败关中后,廉颇就因罪出走云中,镇守云中、雁门、代郡三地,这一走就是两年。
对名震天下的廉颇来说,兵败关中后,自己的一切生活都变了。往日的光环和美酒歌舞已是云烟,自己在边塞的两年,整日面对的是塞外的寒风,面对的是衣甲不齐但凶狠异常的匈奴,是烈酒和膻腥的羊肉。
廉颇本来就是边将出身,熟悉边塞的辛苦,原本这些都难不倒自己,难的是心态的转变。赵国的朝廷大事和廉颇再无瓜葛,无论是联秦伐魏,还是讨伐齐国,这些重大的决策绝不会出现廉颇的声音。即使廉颇是封君,即使廉颇是统兵十几万的重将,对这些生在数千里之外的邯郸里的大事,足以决定赵国兴衰的大事,廉颇已经失去了言权。他所能做的就是服从,他所能做的就是亲自带着亲卫和匈奴厮杀,用一场场的激烈战斗来让自己滚烫的心冰冷下去。
逢年过节想要回邯郸朝见赵王、与家人团聚,不;上书请求带兵征讨魏国,不行。来自邯郸的信件,除了老朋友蔺相如的,以及家人的,就再没有几个。关于赵王的动态,朝廷的动态,除了蔺相如在信件中向廉颇详述,就再无一个人会主动告知廉颇。廉颇算是体味了一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好在士卒们敬重自己,边境上的百姓爱戴自己,这些让廉颇聊以慰藉。匈奴的胆子越来越大,起先是数万人才敢袭扰边境,现在是数千人就敢叩边;匈奴活动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起先是大雪冰封草原的时候才南下,现在除了水草最丰美的时候,匈奴都会时不时来打打野食。似乎在匈奴人看来,南面的赵国已经成了匈奴圈养的羔羊,匈奴粮草不继或者有时间的时候,都来光棍一下“羊舍”!
廉颇着实调动了很多兵马,想要重创匈奴一下,把匈奴打怕。但匈奴人来去如风,俱是骑兵,又谨慎异常,往往是赵军的包围圈还没合拢,匈奴人就逃了出去。几次三番,赵军的收获其实不大,匈奴的损失自然不多。倒是培养的匈奴愈谨慎,学会了用侦骑来刺探情报。
双方你来我往,各种计策层出不穷廉颇的边境上的生活着实“充实”了不少!此次燕周代替自己戍守边疆,廉颇反复交代了如何应对匈奴,如何团结军民,谓面面俱到。盖因自己的好友蔺相如写信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这次奇袭蓟城取得一定的战果,他就有很大的把握让自己留在邯郸。这两年,宗室的权力有些太大了,需要制衡一下了。赵王虽然任性,但不能不知道这一点。
廉颇也知道,这是自己难得的机会。如果不能抓住的话。回云中镇守边境是一定的事情。除非赵国生了绝大的变故,需要自己出面稳定局势。否则,就等着在云中养老吧。廉颇当然想要重回邯郸那群小人知道,自己是不会那么轻易屈服的。曾经失去的圣宠自己要夺回来,自己要用无辩驳的功绩堵住那些人的嘴脸他们知道,也让赵奢知道,自己才是赵国那个最强的男人。最强的将军!
“将军!赵校尉那边传来捷报,浴水以南一百里的燕**镇都已经悉数捣毁,没走脱一名燕军!”副将的声音打断了廉颇的思考。
廉颇也不着恼,他自然知晓对方所说的赵校尉乃是赵茄。自己早先派他袭击了浴水以南的三座军镇,自己的大军才得以从容不迫地燕国境内。其实就算走脱了几名燕军也无妨,自己想要攻打蓟城就要将沿途的沮阳攻占了,否则,随时有后路被断绝的危险!
蓟城方面早晚都要知道。自己只需要以雷霆般的手段拿下沮阳燕国胆战心惊即。谁说的让燕国屈服就一定要让蓟城面临城破的危险?廉颇自有妙计让燕国请和。
“传本将的命令。调赵茄的一营兵马北渡浴河,截断沮阳和蓟城方面的联系,本将要让蓟城失去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廉颇笑着说道,但脸上虽有笑容,语气里却透露着一股寒意。
副将当然不敢怠慢,道:“末将这就去吩咐!”
“等等!”廉颇叫住了想要转身离去的副将。开口道:“我们距离沮阳还有多远?”
“回禀将军,尚有七十余里的行程。”副将恭敬地回道。
廉颇抬头看了眼天色,又望了眼匀速前行的大军,说道:“告诉前面的赵勇,再前行二十里安营扎寨!”
赵勇乃是廉颇的心腹。手下有八千骑兵,自然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先锋,同时负责大军两翼的守护。只要大军的先锋停了,整个大军也会停步。
“末将遵命!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副将拱手道。
廉颇挥了挥手,示意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闭目不语,副将见此,知道廉颇在思考战事,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如今山东的形势很是复杂,赵国兵分两路,一路是廉颇自己领兵六万,意欲攻打燕国都城蓟城;一路是赵奢指挥十万大军,在河西与燕、齐联军鏖战。齐国也是有南北两个战场,一方面协助燕国把守河西,一方面南下与楚国争淮泗之地。相比而言,魏国略微轻松,专心和楚国争抢领土。楚国则有些分心乏术,一方面要应付虎视眈眈的魏国,另一方面也要提防蠢蠢欲动的齐国。唯有韩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似乎只要各国不侵犯韩国的利益,韩国就无意插手各国的纷争。
但廉颇总觉得,这些都是假象。韩然还是太子的时候,自己曾经和他共过事,那个时候的韩国还是两郡之地。韩然彬彬有礼,屡出奇计,联合了赵国、魏国,一起利用义渠作乱的“天赐良机”,将秦国的势力从中原赶了回去。赵得河西,魏得河东,韩得三川,三晋都占到了便宜。如果只是这个样子,廉颇觉得,韩然也没多少好称道的。毕竟换一个人,有这么好的机遇,也能取得大概的成果。
但韩然登基后,展现了擅长借力打力的大智慧,当魏国、赵国忙着应付秦国反扑的时候,韩国奇袭了南阳。当山东五国联军讨伐秦国的时候,韩国冒险攻占了汉中全郡。后来更是诓骗楚国当了反秦的急先锋,然后假惺惺地援救楚国,拿下了巴蜀。
廉颇决计没有想到,六年前那个谈笑风生还有些稚气的太子,现在让韩国成与秦、赵两国争霸的中原大国。要知道,六年前韩然对自己还是十分恭敬的很,原因就在当时的赵国是韩国的参天大树,是韩国绝对得罪不起的对象。如今,风水轮流转,天下诸侯,再也不能漠视韩国的存在。
现在天下的格局越是混乱,韩国越是容易获利。所谓浑水摸鱼,韩国用这样的手段先后拿到了南阳、汉中,廉颇不认为,有利图的韩国会一直默默下去。不过,楚国和赵国有些同病相怜,自己上书赵王提议赵、楚联盟的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赵王的同意。
廉颇望着车窗外,突然现,外面,起风了!(。。)
第二十二章 援楚之议()
韩国,新郑。楚国使者苏代的到来让韩国朝堂暗流涌动,到底要不要救援楚国,因为群臣争执的厉害,韩王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
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以为齐、魏两国伐楚,楚国势必无法抵抗,韩国若是不援救楚国,一失楚国之心,二恐实力暴涨后的齐、魏两国会对韩国不利。这种意见在苏代放出“韩国若是不愿相救,楚国只能倒向赵国”的言论后愈加甚嚣尘上。持这种意见的大臣以丞相张平、典客陈筮、司寇司马德为代表。
另一派则坚决认为齐、魏两国本来就与韩国交好,若是韩国出兵救楚,则齐、魏两国必定对韩国怀恨在心,不智。相反,即使楚国倒向赵国,韩国有齐、魏两国为盟,向北交好燕国,楚国也不足为虑。至于对齐、魏两国国力暴增后会不会背离韩国的担心,这些人则提出,趁机出兵南下,攻略楚国,行瓜分楚国之事。如此一来,韩、魏、齐三国国力都有所增加,韩国已然为三国之首。御史大夫范睢、太尉暴鸢、宗正韩泽是持有这种意见的代表。
韩王在听取了群臣的意见后,并没有立即下要不要救援楚国的决定,而是宣布隔日给出定论。这倒是让群臣一时之间面面相觑。韩王的性格是雷厉风行,善于谋断,怎么这次露出犹疑之色,群臣皆是不解。倒是三公九卿之类的高官若有所悟,心道这多半是韩王要群臣们也借这个机会好好琢磨琢磨,自己坚持的意见到底是对是非。毕竟韩王有意统一群臣的意见后,再令行禁止,而不是独断专行。尽管很多时候,韩王的独断专行证明了韩王的正确。
后花园里。韩王望着不远处迎雪绽放的梅花暗暗出神,思绪涌动。魏国已有自立之意,这个消息只有三公九卿们知道。丞相的想法自己很理解,既然魏国已经有了不臣之心,韩国正好拉拢楚国,敲打敲打魏国。范睢的心思自己也懂。既然韩国和魏国做不成盟友,那不如就利用魏、齐两国吸引了楚国大多数注意力的情况,分兵南下伐楚。只要韩国愿意,韩国所赚取的利益要远远大于魏国所能得到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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