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元欣,你跟我独处觉得别扭的话,我这就走……”林亚蒙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起到一半,身子晃了晃,我忙上前扶他,结果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带着我两人一起倒在沙发上,我压在他身上。我吃一惊,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站起来,林亚蒙突然抱紧我,脑袋埋进我的肩窝,闷声说:“别动,元欣,就这样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我僵僵地趴着不动,给人当抱枕。林亚蒙抱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长长出了口气,道:“对不起,刚才冲动了,大概是被砸糊涂了。”说完,自嘲地笑笑。
“算了,上次你不小心抓伤了我,这次我也是不小心打到了你。我们两清了。”我坐起身。
“你就……这么想跟我两清?”林亚蒙看着我,眼神幽幽的。
我沉下脸冷冷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你先跟我清的吗?”现在说起来倒象是他受了委屈,颠倒黑白!
林亚蒙扑过来抓住我的手道:“我跟你说分手是有苦衷的!可是你……但凡你在乎我一点儿,也不会那么干脆就放手!”
我笑了,别怀疑,真的笑了,怒极反笑:“那真对不起了,您大人不要我了,我没抱着你的大腿哀求你别离开我,也没找恶猫小姐决斗把你抢回来,这弃妇的角色没扮演好,让您不爽了?”
“不是,元欣,你别扭曲我的意思。这事是我错了,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有苦衷,听我解释好吗?”这人真变了,居然会说是他错了,从前他是不讲理的,不论出了什么事,他从来不会说是他错了,总有数不清的理由。我发楞的功夫,林亚蒙已经把我的手拖到他的嘴边去吻,边吻还边肉麻兮兮地说:“心尖儿,我的心尖儿,我爱你……”
我的心一软。从前我妈叫我心尖儿,打电话时给林亚蒙听到了,还笑话过我,后来我们亲热的时候他就这么叫,每次叫,我都觉得很幸福,觉得他很宝贝我。可问题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知什么时候,林亚蒙已经把我放倒在沙发上,身体半压着我,一手把我的头发向后梳拢,一手在我的脸上轻抚,我被动地看着他,亚蒙的头慢慢俯下,他的唇轻轻敷上我的,蜻蜓点水样啄着,一边喃喃道:“对不起心尖儿,原谅我……”
“你说……唔,要解释,那就……唔,好好解释。”我在他啄我的空档挤着说。亚蒙的温柔让我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好象温柔的背后带着种近乎绝望的忧伤。
“好。”林亚蒙温柔地笑着,头退回半尺,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全是为了我母亲。我妈她身体不好,我不敢让她太激动。去年圣诞节你去了蒙特利尔,还记得吗?”
我轻轻点头。
“那天你刚给我来过电话,我妈也来电话了,结果我以为还是你,提起话筒就说亲热的话,虽然后来我极力解释,可我妈还是怀疑了。她逼着我交女朋友,结婚……她血压高心脏也不好,我又能说什么?”亚蒙叹口气,看着我。
“那你现在又来招惹我,不怕你妈再暴血管?”
“我妈暴血管也是因为我跟凯特的事,经过这一劫,她应该想通了吧。现在我妈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了,知道人生苦短,最重要是找到个情投意合的人,其他的都是虚的。”
“恶猫呢?也象你妈那么看的开?” 请相信我,我问这话只是好奇,一点儿幽怨都没有。
“她还是个小女孩,我们的性格喜好文化背景差异太大,在一起真的不合适。她也意识到了,所以我们算是和平分手。而且我爱的是你元欣,我知道我自私,可是我就是看不得你跟别人在一起。看到你跟邓肯在一起我……我妒忌得发狂。”林亚蒙看着我,红着眼睛说,那样子真的有点儿发狂。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阵子林亚蒙经常来我这儿,他什么意思,我也大概明白,只不过他不说,我也不好显得太过自作多情。本以为就这么暧昧下去算了,没想到他今天倒挑明了。
“欣欣,心尖儿,我们,忘了这几个月,从新回到从前,好吗?”
“亚蒙,”我叹气,既说开了就说明白,“许多事情,发生了,不能当他没发生过。”
“可以的,元欣!我都说了跟凯特订婚是因为我妈妈,我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她!你相信我!”
“我最介意的不是你跟凯特订婚,而是,你竟瞒着我跟她交往了大半年。你是真心跟她交往也好,逢场作戏也好,这事你能瞒了我那么久,我今后都没有办法再相信你。”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应该死心了吧。
果然林亚蒙怔怔看了我半晌,道:“今后还是好朋友吗?”
“如果……你希望。”从分手的情人再做回朋友,谈何容易啊……
“我希望。”林亚蒙说。
我一愣,林亚蒙突然笑了,“既是朋友,就不准再躲我了。元欣,我会让你再相信我。”
**************
邓肯没来让大家失望了……
还有大家表催了,下次要到周末才有。
Pao………………
24
再次见到邓肯是在圣诞节的前两天。那天系里组织了一个Party——说是Party,不过随便找间大教室,再叫上二十几个Pizza,几箱可乐,应景儿似的挂了些彩条儿彩灯什么的——就算圣诞派对了,这么大的学校,扣着呢。
Party下午三点半开始,学生倒是都准时出席了,教授们陆陆续续地大多只打个照面儿,逗留上十分钟就都纷纷回家过节去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十三不靠的,于是安安静静地捡个角落窝着,只待了一会儿就起身溜了出去。林亚蒙看到也跟了出来。
我让他回去继续趴,他不肯,两人正拉扯着,就在楼梯口迎面看到了邓肯跟他的侄子。
我站定。邓肯叔侄也站定。
“邓肯教授。”林亚蒙很礼貌地打招呼,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我也紧紧握住亚蒙的手,象抓一根救命稻草。
邓肯很教授地点头。
我也点头,想说“Hi”,嗓子紧紧的,只张了张嘴巴,声音没发出来。
“元欣!”文森特叫了一声蹦到我身边,攀住我的胳膊,“好久没见了,你怎么都不来看我?”说着还很委屈地扁扁嘴儿。
听着小变色龙恶人先告状,我只能哑口无言。“走吧,好容易今天抓到你了,罚你陪我吃饭!”说着拖了我就要走。
“还吃!想要我的命啊!”我一激动,嘴巴又比脑子快了一拍。
邓肯听了这话,眼睛眯了眯,很危险地看着我低声道:“你说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我缩缩脖,忙说,“我是说……改天吧,我今儿还有事。”敷衍着说完拉着林亚蒙落荒而逃。走过邓肯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胳膊,我被拽得身子一横,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不敢回头,只听邓肯咬着牙道:“我们早晚要谈谈,等你仔细想明白了,不再躲我了,也不再逃避了,给我个电话。”说完把我的胳膊一丢,带着他侄子走了。
我站在楼梯口,一只脚上一只脚下,寻思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我呸!我心虚什么呀!还想明白了给你个电话!有什么好想明白的?为什么要跟你谈?明明是你害我,反倒成了有理的了!你他妈的◎#¥%+-ק……我猛地转身想骂人——我想骂的人已经走远了……
“元欣……”林亚蒙叫回我的魂儿,“现在想去什么地方?”
“回家了。”我答,有点儿垂头丧气。其实我是个挺闷的人,除了家跟学校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圣诞节还要去小叔叔家看看。自从搬出来只通过几个电话,过节了还不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林亚蒙反倒站着不动,我奇怪地看看他,他也看我,眼神怪怪的还皱着眉头,好象在做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定。我拖拖他的手,亚蒙突然道:“别急着回家了,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散散心。”
去别的地方也好,如果回家,林亚蒙势必跟着,小小的家里只有我们俩,还真有点儿别扭。
好玩儿的地方居然在市郊,林亚蒙开了大约半小时的车,天儿已经暗下来了,才在一家两层高的石头房子前停了下来。
“是开Party么?怎么没叫上小唐他们?”
“还早呢,他们要过会儿才来。走吧。”亚蒙说着下了车,拉开我这边的车门。
我看看表,果然,才不到五点。市郊比城里还要冷,我裹紧棉衣跟在亚蒙身后上了台阶。亚蒙径直从口袋里掏了钥匙打开门,我诧异地看看他,还是跟了进去。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了,却不知道他在这里有房子。
林亚蒙打开门厅的灯,昏黄的灯光倾泻下来,房子里面很空,不是说没有家具的那种空,而是一种被空置了很久的感觉。“这是什么地方?”
“朋友的家。”
“不是要开Party,怎么都没人?”
“告诉你还早了,”林亚蒙指着里面靠窗的沙发让我坐下,“你先坐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上楼去了。
我脱下外套坐进沙发里四处环视,很宽敞的客厅,大理石的地面,地中铺了块手编地毯,乌木楼梯盘桓着延伸到二楼,楼梯扶手栏杆还挺考究地镂成花型。墙上挂着不知是抽象派还是印象派的油画。
林亚蒙什么时候有了这么要好的朋友,居然有了人家的钥匙。等了半天林亚蒙也没下来,我掏出手机给小唐打了个电话。小唐居然还在学校趴呢,我问他什么时候过来,他反倒一愣,问我过来干吗?
干吗?不是开Party吗?不然林亚蒙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呢?
“Party?元欣,你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小唐问。
“不知道啊,林亚蒙带我来的,市郊的什么地方,从2号公路向北一路开过来的。”
“那个……元欣,肖恩刚买了个别墅,好象就在那里……”
“什么?”肖恩?怎么会是肖恩?
我还没想明白,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我转头,先看到的是一双皮鞋,深灰色咔叽裤子的长腿,然后,肖恩微笑着站在楼梯上看着我,道:“元欣,好久不见了,你好啊?”
25
我吃惊地站起身,道:“教……教授,这里是你的家?”肖恩的家我去过,不是这里啊!
肖恩一步一步走下楼来,一边说:“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刚刚买下的。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张开嘴,我回答道:“喜……欢,真是,真是个好地方……”我紧张地四下里看着,肖恩已经来到楼下,楼梯口旁有道门,应该是通向厨房,一般这样的房子厨房里面都应该有个后门的。
“喜欢的话就常来玩儿。坐啊,别站着。”肖恩一边说一边已经来到我的面前。
“我那个,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也该,也该告辞了。”我边说边绕着矮几向门口蹭。
“急什么?”肖恩说着抓住我一只胳膊,跟着绕了过来,拉着我坐下,我僵僵地坐在他身边,肖恩接着说,“听说你病了,果然,瘦了不少。”说着一手搂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在我脸上摸了摸。
我转脸躲开他的手,肖恩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过去面对着他,轻声慢语道:“自从你跟我说对我有了特别的感情,我们还没好好谈过呢,怎么样,今天我们就谈谈你对我的感情好不好?”
“我……知道,那是不,不对的。我已经,已经克制住了那种……那种不对的感情。”我结结巴巴地说,肖恩让我觉得很危险,危险而且邪恶。
“这么容易就克制住了,”肖恩啧啧赞叹了两声,摇摇头,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什么感情?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做幌子,为的是能接近奎因,或是邓肯?嗯?”说着胳膊猛地一收,把我紧紧箍进怀里。
“没……没有,我没有利用你,没有!”我吓坏了,连忙矢口否认。肖恩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变得漆黑,象吞噬一切的黑洞,我的眼神被他吸住,竟躲不开,只能被动地看着他的眼。
“真的没有?”
我说不出话,只会拼命点头。
“那你爱我吗?”
肖恩的声音很轻,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在我的耳畔低声耳语。热得烫人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我却只觉得身上的寒毛一根根全都站了起来。
“……爱。” 我快要哭出来了。
“那就证实一下吧……”肖恩说着俯下身,嘴唇微张,象是要吻我。我看着他的唇向我贴近,肖恩的嘴唇本来很红,舌头也是赤红色的,可是在他俯下身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舌头,从里向外,渐渐变成黑色,而且,那黑色继续蔓延着,很快,就是肖恩俯下头来要吻我的功夫,他的嘴里里外外全都变成了黑色。
这情景实在太过诡异,肖恩的黑色的双唇就要碰到我的嘴唇了,我忍不住尖叫出声,只是很短促的一声,我急忙把手掩到嘴唇上,头拼命向后仰,死也不肯让肖恩的黑色的嘴唇碰上我的。
“嘘——”肖恩搂紧我,他的手臂硬得象是铜筹铁铸一般,我的挣扎之于他还不如蚂蚁撼树。“乖,放开手,让我吻你。”肖恩温柔得令人要发疯的话从那两片黑色的嘴唇中说出来,我拼命摇头,手掩得更紧。
肖恩摇摇头叹口气,我的眼睛紧盯着他的嘴,看着那黑色的舌头伸出来在同样黑色的嘴唇上舔了舔,又收回去。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看着我,元欣。”那两片黑色的嘴唇动了动,肖恩说。我看向他的眼睛,肖恩也凝神看我,他的手臂依旧象铁钳一样紧紧箍着我,只是不再说话。我本来一直拼命挣扎,直到我看到他的眼睛……天哪!他的眼睛!
我已不会挣扎,甚至可能已经不会呼吸。肖恩的两只眼睛,正从下向上一点点的变黑,就象有人在往两只透明的水杯里倾倒黑色的液体,只不过不是水杯,而是肖恩的双眼。我看着那黑色一点点从肖恩的眼底向上漫,终于,肖恩整个眼睛都变成了黑色——整个眼睛,没有眼白,全都是黑色的。黑色越来越浓,渐渐的从肖恩的眼角溢了出来,象两行眼泪,两行漆黑的眼泪,从肖恩的全都变成了黑眼色的双眼中慢慢流了出来。流过他惨白的面颊,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滴到了我的脸上。
我终于忍不住尖声叫了出来。肖恩拉开我的手,漆黑的冰冷的双唇吻住我,在我的尖叫声中,一个软软粘粘的东西探进我的嘴里。我抽搐着只会拼命的尖叫,只觉得从骨缝里往外的难受,全身每根骨头,每块肌肉甚至每个细胞每个分子都有种语言难以形容的歇斯底里,我拼命推开肖恩,一张嘴,终于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呵呵,吓到了我不负责,没吓到我也不负责……
26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依稀记得我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外面天很黑,还下着雪,我跌跌撞撞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后来我记得我看到了灯光,我冲着灯光跑去,那灯光突然明亮得耀眼,象两只巨怪的眼睛,直照到我身上,等我看明白那是车灯已经太迟了,我只来得及举手挡住眼睛,然后我好象跌到了,头痛得象是要裂开。
一片迷茫中我好象看到了邓肯。天知道,我看到他太激动了,虽然他好象长着不止一颗脑袋。我的头越来越痛,痛得我喘不上气,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昏过去,现在还不能。邓肯不停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