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件衣服?
我失笑,见阎王这话倒也不是白说的。仙剑里被杀,总会到阎王殿去走一遭,若是平时杀戮多功德少,受点罪在所难免,大概还会在那里被关上个三五天的反省反省。
他看我没动静,大喝一声便冲了过来。我抬手一挥,一阵轻薄的白雾啪的一响爆了开来,那人正急冲的身体忽然便顿在那里,重重栽倒在地。
掏出颗行军丹吃了,重重踢了那家伙一脚。
“就你这副德行还想学人打劫?下次把眼睛擦亮一点!”ED9CDF4240
真是,幸好昨天千羽塞给我的化石丹还有一颗在身上。
拍拍手,我可不能在这儿等他药力过去了起来再找我晦气,三十六计走为上。
仔细一瞧,这家伙原来也是……江河帮的。
怎麽江河帮现在会变成这样?
原来多麽热血豪侠的一个帮会,那时大家团结一心,上下合力,将一个小小的帮会变成仙剑的第一大帮,多少打压欺负,都抗了过来。
现在怎麽成了这样?欺压弱小,恃强凌弱。这种拦路强抢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是。
唉,肩膀还有些痛。刚才只吃了颗补血的丹药,没来及包扎。
坐下来解开衣裳,拿出外用药粉洒上。
忽然背後脚步生响,我急忙站起来,好几个人冲我疾跑过来,头一个正是刚才那个要打劫我的,伸手指著:“就是这小子!给我杀了他!”
坏了。
只想到这两个字。
18
好麽,又死到阎王殿来了。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跟在黑白无常後头走在幽冥路上,我左看看右看看,这里鬼火幢幢,倒是不愁寂寞。
看来仙剑里现在天天杀人越货的事不少呢。象我一样只穿件内衣,披头散发的真是为数不少。本来呢,身上穿的什麽,到阎王殿来还是会穿著。不过人被杀後,尸体会保存一分钟,这一分钟,别说扒衣服抢装备了,把你穿上铁釺子做烤肉串都来得及!
象我们这种被人杀了魂归地府的,基本上是过个堂就能回去。
闲著无事,我和旁边的另一个玩家的鬼魂閒聊:“你怎麽来的?”
“我让怪咬死了啊……唉,谁知道城西坡的妖怪这麽厉害啊。你呢?”
我苦笑:“我让人打劫了。你看看我这一身上下,什麽也没剩下。”
“最近的世道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啊。”
我苦笑:“嗯,是吧。”
江河帮怎麽变成这样了呢,想当初我买创城石的时候,怎麽可能会想到,会到今天这一步呢。
创城石……从开店来的积蓄都花得七七八八,买了那麽一块石头,和楚江走遍青山,找了一块最美的地方安放城石,一砖一瓦开始,将一个门派建立起来。
往事不堪追,回头徒怅然。
等到NPC小鬼开始念我的名字,我便走上前去。
又不是没死过,官样文章总是要走一趟的。
那个判官本来正念著:“死魂一名,挽剑——挽,挽,挽剑!!!!”
他声音陡然拔尖,吓我一跳!
慌乱的抬头,只见那判官蓝胡子红眼睛,五官却是我极熟的:“潇,潇洒?”
“挽剑你怎麽也死了啊!谁杀你的!”
“你怎麽在这里啊,怪不得这几天都没你的消息。”
身後的魂吵起来:“哎哎,快点啊,聊什麽天啊!我们等著还阳呢。”
我怔怔的被他拉到一边,看他随意挥一挥手:“小华你顶我一下,我遇到熟人了。”
“潇洒你怎麽跑这儿打工了?这里……”我看看四周:“我不知道阎王殿什麽时候也接受玩家打工了。”
他扮个苦脸,看起来异常逗趣:“别提了啊,那天我练级的时候突然被人暗算,我都没看到是谁杀我的我啊,就‘咻’一声飞到这儿来啦。喏,正好这里现在业务太忙,NPC忙不过来,所以我在这里打工赚经验值,也挺好的。工作不累不费钱,经验值还赚得特别多。你看你看,”他把头的NPC帽子摘下来:“我现在已经六十级了。”
“六十?”我惊讶,我被千羽那麽保著练级,现在也不过五十级。潇洒打这个工,倒是挺合适。
“还好。”我拍拍胸口:“老没有你的消息,还以为你出什麽意外了。”
他摊摊手:“没办法了,在这里打工就是这样子,没办法和阳间通信儿。我也挺想你的。你这几天怎麽样——哎哎,你还没说你是怎麽死到这里来的呢!”
“被人打劫了呗,你看。”指指现在衣不蔽体的自己:“这麽狼狈还用得著问嘛。”
他咬牙切齿握拳头:“哼,等我出去了,替你报仇!这些家伙等著好儿吧!”
我问:“你得再打多久的工啊?”
他苦著脸搔头:“这个,这个,还得一段时间……”
“啊?”
“好象是说等我功德值攒够了才能出去——”
“要多高?”
“说是一千。”
“那你现在有多少?”
“二百……二百一。”
我无力了:“你三天没消息,攒了这麽多……那怎麽还得还得十五天才能攒足吧。”
他愁眉苦脸:“谁说不是啊。”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这里好练级,你就安下心好好待在这儿,反正也不吃苦也不受累……就是环境阴森了一点。”
他几乎要哭出来:“可是我想你啊!在这里都不能通讯信!再过半个月,说不定你都把我忘光光了!”
我忙安慰:“不会不会。我这几天都在惦记你呢,还差点闯到邻居家去敲门……”想想这个事儿不光彩,咽下去没说:“不要紧的。等你再过十五天,肯定能到七十级了吧,我给你预备好武器装备,等你出来了就能穿了。”
他凄凄苦苦:“行了,我送你去还阳去。你想在哪儿还阳啊?”
我一笑:“你还有这权利啊?”
他笑:“咳,小小的方便总是有的。”
“快说吧,要去哪里啊。”
我想想:“就苏州城外吧,我先回店里去,不然这一身光光的,在哪儿也不方便啊。”
“嗯嗯,你记好仇人是谁,回来我给你报仇!”他捶捶胸膛:“咱们再见面时候,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我心里一暖,笑著说:“好,我等著未来的李大侠来当我的保镖了。”
“嗯,让我看再再你啊挽剑……呜,要有这麽久见不到你,我舍不得啊舍不得……”
“喂!”突然冒出一张净白面皮来:“你偷了半天懒了!还想让我替你干多久啊!”
我眼看著他被扯著耳朵拉走,暗暗好笑。
真是,恶人还要恶人磨。我这样的性格和他在一起常觉得无力,象这个小白脸,咳,这个白净脸儿倒和他很搭扣。
踏上回阳盘。
没事就好啦,放下一桩心事。说起来这趟阳司也没白来。
至於报仇……我大可以自己来,不必劳烦他艺成还阳再来帮我了。
江河帮……
如果现在的江河帮真的已经成了个藏污纳垢的渊蔽,我情愿亲手将它送上灭亡之路。
19
还阳的滋味哪回都一样,摔得七荤八素的。
得,现在身无分文,眼看著城门就近在咫尺,却进不去。
呼出好友栏一看,千羽倒是线上的。可是看看现在这样子,我要是这麽去见他,他不炸了才怪。
他对我的好……真是无庸至疑的。
正想著怎麽找钱去付进城费,千羽的传信已经来了:“你在做任务麽?怎麽不回信?”
他不知道找我多久了,我在阴司也不知道耽误了多久,他一定……
好吧,气就气吧。
让他急这麽久,要是等他知道我回了阳不找他,还不知道要气成什麽样。
叹口气,给他回信息:“我在东城门,没钱进不了门,你来接我吧。”
信刚传过去,我开始扳著手指一,刚数到八,城门内一道冰蓝的影子象风般卷了出来,在我面前堪堪停下:“你怎麽成这样了?”
我看他俊美清逸的脸庞,心里莫名的快乐:“喏,你看,我让人打劫了……全身上下被扒得就剩件内衣。幸好我没把那件雪丝内衣穿上,不然就得光光的来见你了。”
他身上的凛冽寒意刺骨,杀气弥漫。
“谁干的?”
“江河帮的。”
他眉心一皱:“又是江河帮?”
“嗯,他们的确是太肆意妄为一点。”我拍拍他的肩膀:“先别气,脸都皱了,不好看啦!”
“你先进城去,我去去就来。”
我一把拉住他手:“你要去江河帮?”
他一语不发,脸上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你过去乱杀一气也没什麽意思。”我笑笑:“仇当然是要报的,不过我愿意自己来。”
“你这麽心慈手软,还说报仇。”
我笑笑:“心慈手软就不能报仇了?再说你什麽时候见我心慈手软了。”
他眉毛一挑:“你什麽时候手狠手辣过了?”
“自然有,你没见到就是了。”
城门口来往的人多,我穿成这样和千羽站在一起,很是引人注目。
“我说,你身上到底有钱没有,我不想这麽衣不蔽体亮给这麽多人看啊!”
他二话不说,拉开衣服系带,便把身上那件丝缎披风解下来披在我身上:“快回去。”
披风上温煦融融,似乎还带著他的体温。
我点头一笑:“好,回去吧。”
“那你说你要报仇,不知道你打算怎麽个报法?”
我在屏风後头找衣服,他在外头闲闲问。
我低头解带:“我自有办法,而且必定比你的省时省时又一劳永逸。”
他道:“不见得……”
我一抬头,他正从屏风一边探头看。
沈默……
继续沈默……
“你看什麽啊?”老实说都是男人,看看没什麽关系。内衣敞开了大半,脖子肩背都露著——这个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从前打球打得汗流浃背,赤膊坦胸相对也是平常。可是,他怎麽那个眼光,好象饿了十七八顿的人,突然看到一盘肥美大餐……
“出去啊!”手里解下来的带子当脸掷过去,他一把攥住带子,忙缩回头。
真是……这个家伙大为失态,弄得我也跟个小女生似的局促起来。
“小剑。”
“嗯?”我随便从柜里拿衣服穿。
“我们家乡有个风俗的,情人之间如果互相爱慕,会送对方一条腰带……”
我一愣,他笑得不怀好意之至:“你的定礼,我就收下了啊。”
什麽?
这个人居然……居然……
没等我一声吼出来,他忽然说:“小剑,我下个月要出差,顺便旅游,恐怕不能上线了。”
我一愣:“是吗?”
“是啊,大概要不少时间,你要记得想我啊。”
我低下头,衣带不知道怎麽居然打了个死结:“哦,噢。”
“怎麽,舍不得我啊?”
“你就说胡话吧。”我把衣带扯开,急急重新系好,套上软甲:“那你要一路当心。”
他说:“对了,我大概会路过潞平,听说那里是水乡泽国,风光名胜,我以前路过一次,没好好去玩。小剑知道那里吗?”
我愣了一下:“潞平啊?”
“是啊。”
“我……知道。”
“是吗?那你肯定知道红竹墙还有体石方亭那些名景喽?”
我嗯了一声,把外衣套上。
“那小剑跟我介绍介绍。”
我手扶著屏风慢慢走出来:“其实我生於斯长於斯,是地道的潞平人。”
他一抬眉毛:“是吗?那,我岂不是可以顺路去拜访你喽?”
我连忙摇摇手:“那个……人家都说网友会见光死啊,我们还是……维持现状就好。”
“笨蛋,那是说的男女之间啊,你是女的吗?我可也不是啊。大不了一对青蛙呱呱呱,有什麽关系。你人熟地面熟,给我当个免费导游吧?”
“再,再说吧。”我说:“你还不一定来不来呢。”
“有你在啊,我一定会去的!”
我有点手足无措:“那……”
“小剑把电话号码留给我吧,也好联系你啊。”
我犹豫半天,慢慢把手机号报了给他。
“嗯,我记一下……好了,记下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跟江河帮的人硬拼。柜里的药,你用得著就随便拿去用。我在钱庄存款的帐号密码你记一下……”
“我要你密码干什麽?”
“你要是缺钱就去提钱用啊。”他说得理所当然,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把玉骨摺扇在手里晃啊晃,风雅中带著点邪邪的气韵:“反正我这阵子又不能上线,搁著也是白搁著。”
我摇头:“我够钱用,你不用告诉我那些。”
他一笑:“好吧,你自己要当心些。”
看他在我眼前下线,身形慢慢隐没,心里乱如麻絮。
20
下线之後觉得异常疲惫,在游戏里死掉也很费现实中的力气。
放了一缸热水,把自己浸泡起来。
千羽……
怎麽一下子说到见面不见面呢?
游戏毕竟是游戏,游戏里多少你侬我侬的情侣见光死,这些我知道的也不少啊。游戏论坛上多少人发贴灌水,惨叫连天,後悔不该把游戏中的恋情延续到现实里来……
咦?
我从水里坐起来。
不对啊,人家是游戏情侣见光死,我这……
我和千羽又不是情侣,虽然他……表示过那麽一点意思……
不过我又没表态,也没和他……
那我害怕什麽。
朋友之间见面还怕?如果是李潇洒说要从外地来,顺便旅游,我大概会乐呵呵的接待他吧。
那我现在怕什麽啊!
啊啊啊啊——
一头扎进水里,压力从四面压过来。
我到底想什麽啊!
我喜欢的不是律超吗?
怎麽现在已经开始对千羽患得患失了?
煮饭的时候看著手机静静躺在桌边。
注视它半天,才低头把五香粉洒进热气翻腾肉汤里。
只是网寻常网友见面嘛,我到底在紧张个啥。
等他来了,我就当次尽责的导游,领他转一转,请他吃次饭,也就行了吧。
如果他对现实中我的相貌很……失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关了火,把汤盛在碗里。
切,我想这麽多有的没的。
不就是见面嘛……B4072B126後
不就是,见面……嘛……
肉汤含在嘴里,却迟迟没咽下去。
不就是见面嘛!有什麽大不了!
咕咚一咽而下。
行了,别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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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是一串密码,官方承认了我作为天下一剑时拥有的一切不可更替的权利和财产,以往游戏中可转移和不可转移的权利,现在可以一并转给我现在使用的角色,抱括我从前的技能和武技,上线後凭密码向线上GM取回。
觉得有些累,头向前倾,慢慢靠在显示器上。
游戏虽然虚幻,却也有管理方可以还我公道。
但在现实中,律超对我的伤害,却找不到一个公道了。
因为我性取向不同常人,因为我爱慕过他,吻了他。
所以我被钉在耻辱的石柱上,不能超生。
律超,这个名字代表了一个已经过去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