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虽见过不少大阵大仗,但往常都是率领丐帮与人对敌,己方总也是人多势众,从不如这一次孤身陷入重围,还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女,到底如何突围,半点计较也无,心中实也不禁惴惴。
正在此时,只听庄外马车粼粼声传来,群雄以为是乔峰援兵来到,竟皆变色。继而一道红影如电闪入,喝道:“住手!谁敢伤我大哥!”语音娇柔,竟是个女子的声音,来人正是王语嫣。
“你这妖女又是谁?为何帮乔峰说话?”薛神医大声喝骂,乔峰也是一惊,他一人将性命送在这里也就罢了,怎么能连累王语嫣?当下便道:“王姑娘请离开罢!这是我乔峰一人之事,不可连累他人!”竟在称呼上与她撇清了关系,连四妹也不叫了。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轻嗤道:“你们是为了什么围攻我大哥?不就是编排了他弑父弑母的罪行么?你们看看这二人是谁?”
寰玉扶着两名男女老者走进庄来,虽然他们年岁已高,却还是红光满面,腰背挺直。乔峰一见之下大喜,奔上前去叩下头去,口称:“爹!娘!”他一直以为父母被害,甫见之下,虎目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乔家二老少林众僧却是识得的,当下便默默点头。众人见早已传闻被乔峰杀死的乔家二老复又现身,竟皆大奇。如此说来,竟是世人冤枉了乔峰了。此会的几名主办者如游氏双雄和薛神医等,无不脸面无光。
王语嫣冷哼一声,道: “我与大哥有结义之情,便接了二老到我家中暂住,一时不及通知义兄,未料却有小人抓住此事暗做文章,冤我义兄弑父弑母大罪,我义兄何其无辜!”环目一扫群雄,语声渐渐转厉。
薛神医上前一步,道:“即便乔家二老尚在,乔峰潜上少林意图行刺玄苦大师,少林众人尽皆看见,总不会有假了罢?”
王语嫣嘴角轻勾,拍了拍手,从院外走入一人,众人一看之下大惊,那人的容貌,竟然和乔峰有七八分相似。
薛神医愣然半晌,忽地开口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斯精湛的易容之术?”王语嫣心中暗笑,这些人见到她这只学到阿朱六七分精髓的易容术已经如此惊奇,若能见到阿朱的妙手易容,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惊讶呢!得意一笑,道:“世上奇人奇事甚多,小小易容术实乃末技。在那种深夜中,那些少林僧人又对我大哥不甚熟悉,匆匆一面,认错了也不奇怪!若有人一心想要冤枉我大哥,只需扮得和他一般容貌便可。因为有些庸才,莫不喜欢眼见为实,以偏概全!”竟是狠狠地讽刺了一番众人,但群雄也知道她说得有理,竟皆默然不语。
告知真相
薛神医知道己方九成是冤枉了乔峰,心中愧疚,主动要求要治疗阿朱。既然如此,王语嫣便也不透露自己与他是同门的事实了,怕他不尽心医治,还随手丢了本琅環玉洞中的三流秘籍给他。
乔峰见二老无恙,虽然感激王语嫣及时替他解了围,心中还是不由得有些不满,问道:“四妹,你怎么会将我爹娘请到你家,也不说一声?”
王语嫣沉吟道:“大哥,其实……真的是有人隐在暗处,意图对伯父伯母不利的。我将伯父伯母请回我家暂住,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乔峰大惊,颤声道:“我父母只是普通的百姓……怎么会……”
王语嫣轻叹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若他知道了想杀死他养父养母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知道会怎么想?低声道:“大哥,你问过伯父伯母你的身世了么?还有那带头大哥的身份?”
乔峰叹道:“爹娘不肯说,我总不能用强吧?待到此间事了,我再去问谭公谭婆便是。”
王语嫣沉吟了片刻,道:“大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可愿听?”乔峰知她此说必有用意,当下便点了头。王语嫣便将当年有一名妄人假传训令给带头大哥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不过却隐去了那妄人和带头大哥的真姓名。
乔峰听后面上肌肉不住抽动,显是极为愤怒,王语嫣道:“大哥,其实说来那带头大哥也是受人蒙蔽,并无大过,你觉得如何?”她知道多半萧远山隐匿在旁,这两句话故意加大了声音。
乔峰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定,豪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带头大哥既然并无大过,我乔峰放过了他又如何!但那妄人是我杀母大仇,万万不能放过!请义妹告知那妄人究竟是何人!”说罢一双眼睛炯炯望向王语嫣。
王语嫣不由苦笑,为玄慈方丈洗清了冤屈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应该怎么跟慕容复交待?若他知道这件事是从自己口中透露出去的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为复国不择手段固然颇有不是之处,自己理解却不能够认同,罢了罢了,什么复国梦都只是镜花水月,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当罢!若是再拖下去,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想到原著之中阿朱身死,慕容复疯狂,全是因为此事起始,不禁暗暗齿冷。当下便压低了声音,将慕容博的身份和图谋都对乔峰说了。
“姑苏慕容!”乔峰仰天狂呼一声,忿恨不已。王语嫣轻叹一声,世上的恩恩怨怨,哪里又说得清楚?低声道:“慕容家毕竟与我王家有姑表之亲,此话由我口中说出,本已不该,但为了大哥杀母之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心中暗暗苦笑,自己这不知道算不算得大义灭亲?
乔峰猛地省起,心中大是感激,大声道:“义妹大恩,乔峰决不敢忘!”便向她施下了礼去。王语嫣慌忙扶住,暗中凝功于耳,隐隐可听见墙外传来粗重的喘息之声,显见是萧远山心情激荡之下,露了形迹。乔峰心下跌宕坎坷,却一时没有注意到。当下狡黠一笑,道:“大哥,还有一件事你要谢我才是!”身形一晃已闪到了墙头,萧远山要待躲避,却已不及。
父子相认
那墙外的黑衣大汉见到王语嫣越墙而来,虽然已不及躲避,却还是放开大步,转身便行。王语嫣知道萧远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乔峰,不禁心中喟叹,见他身形已然展开,越行越快,若是待自己越过墙头定已追之不及,大急之下,呼道:“萧前辈!”
黑衣蒙面大汉听她如此称呼,身形一僵,已停了下来。回身喝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老夫身份?”言语之间竟是已承认自己是萧远山了。
王语嫣淡然一笑,道:“其实我也只是试探罢了,没想到竟然一语成真。”看着乔峰亦随之越墙而来,见他面上颇有疑惑警惕之色,便向他微微一笑,意示他不要担心,转身叹道:“萧前辈,你这又是何苦?雁门关之事已过去三十余年,现在事实既然已经真相大白,你又怎么忍心让我大哥一生孤苦?”
萧远山驻目半晌,叹道:“罢了!罢了!”反手拉下面上所覆黑布,厉喝道:“峰儿,你看我是谁?”
乔峰看着他那张与自己有九分相似,只是略显苍老的容颜,怔然难语,半晌后方颤声道:“难道……你是爹爹?”
萧远山点点头,拉开衣襟,露出胸膛上那个青郁郁的狼头,眼中竟已有泪光闪动。
乔峰一声长啸,双手一分,将自己胸膛露出,两个狼头威武狰狞,竟然一般无二。当下他再不犹疑,反身向萧远山拜倒。
萧远山左手一提,将萧峰拉了起来,道:“孩子,老夫名为萧远山!从今日起,你可改称萧峰了!”
萧峰丝毫不犹豫,道:“是,爹爹。”沉吟片刻,虽然知道此时问起这件事实在是不适合,却实是耐不住心中焦急,问道:“当年雁门关之事,我听众人言传,虽已知道得差不多了,但是怕其中有什么出入,还望爹爹细细道来。”
萧远山冷然道:“雁门关,雁门关!”忽地仰天狂笑,显是心情激动非常,道:“有什么好说?就是那些南蛮子无故杀我爱妻,我萧远山此生,就毁在那里了!”
王语嫣叹道:“大哥,伯父现在心情太过激动,你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再慢慢说来罢。”
萧峰见萧远山怒发似狂,几近疯癫,心内也自担忧,便听了王语嫣的话,在附近的客栈中找了房间,父子俩彻夜长谈。第二日两人出得房来,双目均有些红肿。
王语嫣迎上前去,笑问道:“伯父和大哥可将这些年的事情都说得清楚了?”
萧远山轻哼一声,萧峰已将王语嫣对自己的恩德都一一告知于他,他对王语嫣其实也颇有几分感激,若不是王语嫣救下乔家二老、玄苦等人,自己一怒之下将他们尽数击杀,虽是逞得一时之快,恐怕与萧峰之间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父慈子孝,绝无隔阂。萧峰待他至敬至孝,令他老怀大畅,不禁后悔自己为何不早些与萧峰相认。沉声道:“丫头,你很好!我萧家欠你至多,以后有什么事为难了,尽管来找我父子两人!绝不会有半分推托。”
王语嫣拿出自己拿手的撒娇功夫,蹭了上去,笑道:“大哥的爹爹,便是我的爹爹,又有什么欠不欠的?难道女儿有难,爹爹还不帮忙不成?”
萧远山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丫头甚是有趣,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想不到我萧远山一日之间不但认回了自己的儿子,还平白地多出了个女儿!”他对宋人本来十分厌恶,但听萧峰说后,得知当年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慕容博乃是胡人,当下对宋人的恶感也薄了几分。他半生漂泊,哪有人像王语嫣这般依恋与他?又加上对王语嫣印象颇佳,竟然在言谈中默认了她的话,要认她做女儿了。
信阳逸事(1)
此间既已事了,王语嫣不由得担心起了阿飞来。那日她与阿飞分别后,本来想暗中跟随,但阿飞极擅隐匿踪迹,既然有心要躲避她,又怎会让她轻易找到?王语嫣失了阿飞踪迹,无奈之下只有回到曼陀山庄等候。收到聚贤庄大会的消息后,她知道此事万万不能拖延,否则萧峰定会与中原武林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无奈之下只有收敛心情,携着乔家二老前来阻止此事,既然如今萧峰已然无恙,还与萧远山父子相认,当下心急如焚地便要赶回姑苏与阿飞会合,连萧峰与阿朱的八卦也顾不上了。
萧峰已大概听她说了阿飞的事情,此时见她长吁短叹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主动道:“四妹,此间既已无事,你便早日赶回家与三弟会合罢。愚兄要在江湖上寻找慕容博的下落,左右没有线索,就与你同行罢。”
王语嫣大喜,她本还在踌躇要如何对萧峰提起,见他不但主动提出,还要与自己共行,阿飞不知道与明教究竟结下了什么梁子,若是动起手来,明教势大,加上自己也未必能敌。多了萧峰这一大臂助,自是再好不过。
二人向萧远山说明了缘故,萧远山虽然口中不再提起,但还是一心想要报答王语嫣的恩惠,听得王语嫣说她朋友可能会有危险,而那朋友又是萧峰的结义兄弟,二话不说便即应了,王语嫣邀请他一同去家中做客,他只是不允,道自己不习惯与陌生人相处,与二人分手,自去寻找慕容博踪迹不提。
王语嫣派寰玉将乔家二老送回嵩山之下的房屋,二人一路纵马急行,第二日间便到了信阳境内,在途中收到了平婆婆的飞鸽传信,道得阿飞已经无恙归来,正向河南而来和她会合。
王语嫣听得阿飞无恙,心中登时宽了,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喜色,萧峰也很是为阿飞开心。如今既然已经闲下,还到了信阳,他转念想起一事,问道:“四妹,你曾答应过我一月之内找出杀死马副帮主的真凶,一月之其将至,你可有什么头绪么?”
“我的确是答应过没错,但丐帮中人那样对你,我何必还要帮他们辛苦寻找杀死马大元的凶手?”王语嫣轻嗤一声,接道:“况且,和我定下约定的是大哥你,又不是丐帮那些人,我没必要对他们履行约定。”
萧峰想起当年与马大元的共事之情,长叹一声,道:“我与马副帮主向来交好,当年哥哥我担任丐帮帮主之时,也蒙他帮助颇多。”仰首向天,似在缅怀往事,半晌方有些迟疑地开了口道:“若是义妹你真有什么线索,可否告知大哥?若能帮他报仇,也不枉我二人相交一场。”
王语嫣转念一想,自己虽可对这件事不管不顾,但这样下去,不但萧峰冤屈难以洗清,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说不定也会有生命危险,虽然他是不介意让那个风流段二吃些苦头,但要看着他有生命危险而袖手旁观,自己自问还是无法做到,便答应了萧峰。
信阳逸事(2)
王语嫣原本的计划是如同原著里那般扮成白世镜,诈出康敏口中的实情。然后再让几名丐帮长老之流在旁隐藏,见证此事,洗清乔峰冤屈。自己熟知内中详情,决不至于像原著里的阿朱那般,与康敏的风月之言对的驴头不对马嘴,被她反将一军,引火到了段正淳头上。但要想骗得狡猾的康敏,仅凭自己的这半吊子的易容术却是不够。只有等待阿朱病愈方可。
当下将自己心中所想对萧峰一说,萧峰听得马大元竟是他妻子与白世镜联手所杀,虽然惊讶莫名,但他对王语嫣极为信任,知道她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是见过阿朱神妙的易容功夫的,知道要想骗出康敏口中实话,的确非阿朱所不能,便只身返回了聚贤庄,准备阿朱伤愈后,将她接到信阳,再行行动。之所以“只身”返回,却是王语嫣为他和阿朱提供的福利了。
送走了萧峰,算来阿朱伤势痊愈怎地也要月余功夫,王语嫣一时只感到百无聊赖,呆呆坐在驿站台阶上,往往来来的行人见到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就那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台阶上,尽皆面露古怪之色。王语嫣想起自己同阿飞在一起的时候,竟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无聊过,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这似乎并不是个好现象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身边……
胡思乱想了半晌,她长身而起,想起自己一直对敌都是使用拈花指亦或是太极拳,对上与自己功力相若的人还好说,若是对上如同慕容博那样等级的高手,恐怕多多少少会吃亏。自己已改变了不少事情,明教的出现,也证明了金大的剧本并不是万能的,因此还是有备无患为好。便寻人问到了兵器铺的所在,想为自己打造一把兵刃。
信阳虽不是什么大市镇,但沟通南北要冲,地位险要,来往商旅颇多,商业也很是发达。一流的兵器铺还是有几间的,王语嫣问了几家,都不甚满意。本已不抱任何希望时,忽地眼前一亮,看见一家店的墙上悬着一把短剑,黑色鲨鱼皮鞘,剑柄处镶着一块红色玉石,除此外再无装饰。
王语嫣望着那柄短剑,嘴角微勾。这或许很适合阿飞罢?在琴韵小筑他的长剑断了……而且,看他的武功,近身招式居多,用短剑应该更加合适些。刚想伸手将那柄短剑取下,一只修长的手已抢在她前面伸出。
“店家,这柄剑我买了。”
王语嫣轻叹一声,她本就不是喜欢与人相争之人,虽然是自己先看到的,但那人既然已抢先将剑买下,她自然不会再去与那人争辩,虽然可惜,也只能慨叹那剑与阿飞无缘了。当下瞥了那人一眼,转身要走。
那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身材颇高,容貌英俊,脸色却略显青白,似乎身体很是虚弱。那男子见到王语嫣望着自己手中短剑,微露羡色,当下微微一笑,将短剑递过,道:“姑娘可是想要这短剑?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拿去便是。”
信阳逸事(3)
王语嫣以为那男子又是个恋栈自己美色的宵小之徒,方欲推托,但抬头望去,见那人眼中只有一片坦荡和单纯的欣赏之色,稍作犹豫,便将短剑接了下来。抱拳道:“如此便多谢这位公子了。”
“姑娘不必多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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