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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菩提树上的巫双自然是瞧了这一幕,她的双眼恨不得在范至光那老禽兽身上瞪出来两个洞。真是巧了大了,当初是他烧死了司马钦,现在还偏偏又是他来招魂。待司马钦醒了,看我怎么弄死你个老禽兽。
墨月感受到了她身上传来的煞气,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急。待他们完事了,我们再去找人。”
确实,只要司马钦醒了,要带走一个人,对于鬼王大人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敛了方才的怒意,巫双侧过去问道,“招魂会有用嘛?”
“不一定。他的魂魄好了自然也就醒了。”
“魂魄好了?”
墨月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弯下身直接坐在了树枝上头,而后拉了巫双也坐在他边上。
其实,司马钦当日的魂魄的确受了伤,但伤的原因却是因为巫双的灭息。
坐下没多久,他手指虚虚一指,巫双顺着看去指的正是范至光。
“你想杀了他。”这是陈述句,不带一丝疑问,尊上大人一针见血。
她坦然点头:想,当然想。
“想做便做,做不成本座可以出手。”
摩挲着并未显现墨黑颜色的双手,巫双将范至光的身形牢牢刻进脑海。“我要自己试一试。”
——范至光,塔山便是你地葬身之地。
墨月牵过她的手,静静握在手心,目光看向高台,“好。”
寒寒的感觉浸透手背,巫双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嗯,她现在已经习惯鬼王大人时不时的小动作了。其实,还挺好的……
第51章 驭鬼师(三)()
“范长老!”
踹开门进来的众人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范至光。
此时他面容暗灰如土,整个人似被从体内抽空了一般,面颊深深凹陷进去,双眼圆睁几乎夺眶而出,毫无起伏的胸膛早已气绝。
罗午道长随后也赶了过来,看到这般场景,面色大变——这分明是鬼妖之流的手段,想不到塔山寺竟然还有如此妖孽。
——慢着!
如果是鬼妖,他万万没道理只吃了范至光的魂魄,如果要魂魄,边上的小道士可比范至光要好对付许多。难不成就是冲着范至光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很有可能是墨月宫人的手段。会不会巫双那个妖女也在!
罗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看着床边那扇开着的窗户,快速点了身边几个弟子,“随我来。”
几人从那窗户急急追了出去。
屋里的声响才过去没多久,贼人应该还没走远。而且适才范长老那几掌想必耗掉了贼人不少气力,他绝对还没有逃出塔山寺。
醒来的道士们兵分几路在寺内搜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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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离开的巫双,直直往东边那棵菩提树而去。菩提树的边上就是塔山寺围墙,那处一向人少,跃出就能离开寺院。待去到山林里头再唤墨月来找自己最好不过。毕竟她不知道鬼王大人要唤了多久才能出现,起码自己得先稍稍逃离搜捕,安全了再说。
脚下几个连跃,巫双沿着墙角急急而行,时不时借着廊柱、屋墙掩住身形。
整个塔山寺各处开始亮起灯,许多僧人都走出了屋子,这下巫双有些难行了,往往没走几步就要找东西隐蔽一下。好不容易转到一处人稍少地庭院,一回头,她又瞥见一个僧人正往自己所处的地方过来,提着灯笼脚步声响还挺大。
虽然只是一个小和尚,当然她还是躲过去,滥杀无辜之事她可不做。
一个挺身,巫双跃到旁边一间暗着光的屋子,从窗户那处小心爬了进去,贴墙而立,压低呼吸,想等避过这僧人再出去。耳朵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巫双有些紧张地站在那里,盼他快些离开。
哪知道那僧人竟然直接开始敲这间屋子的门。
“咚咚咚。”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大事不好了!”
听到他的话,巫双心中暗暗叫糟——难不成这是方丈的屋子?那方丈……
“呼——”地一声整个屋子亮了起来,正中的榻上,了通大师正盘坐在那处,闭着眼睛。
巫双惊得不知所措——此人就在屋内,她竟然一点气息都没觉察出来。心下还在琢磨该如何是好,闭着眼的了通大师却突然开了口。
“何事如此惊慌。”
“方丈大师!紫云山的范长老刚刚在屋内被杀了!”
“知道了。老衲一会儿便去。你且先退下。”
僧人听到了通大师镇定的声音,也意识到自己急火火地敲门有失冷静,定了定神回话道,“是,大师。”便提着灯笼离开了。
门口的人已走,了通大师还是闭眼坐在那里,巫双琢磨着要不要从窗户出去。
这个方丈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自己。若是发现了自己,怎么不让那人进来一同擒住他?若是没发现……这么能隐藏气息的高手,巫双觉得他不会不知道自己躲进了屋子。
平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佛家人独有的气韵。
“女施主。既然来了,还便请稍坐片刻。”
了通大师依旧没有睁眼,单手一挥用内气将一张凳子缓缓推到了巫双前头。
凳子就在膝盖边上,她站在那里不敢妄动——老和尚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气氛有些僵持,敌不动我不动。
过了一会儿,了通大师叹了一口气,从榻上下来,站着对着她行了个佛礼,“女施主还请宽心。世事皆有因果,老衲今日不会插手。如果施主要走,不妨等上片刻再走吧。”
屋外头人声嘈杂,此时出去自然容易暴露,这个方丈房间倒是个极佳的掩蔽之所。只是,为何老和尚要帮自己?难不成他还有后招?
巫双心下惊疑不定,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了通大师没有再说话,而是步伐稳当地离开了屋子,一路上目不斜视,完全没有看巫双一眼,仿若她就和屋内那些摆设没什么两样。
他走出的时候并未锁门,此举之意便是巫双何时想走都行。
“冤冤相报何时了,此世不休来世扰。”这是老和尚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老和尚已走。
站在原处的巫双,看了看身边的凳子,又看了看朴素的房间,实在是想不通。
那个方丈不是明明应该知道自己就是凶手吗?而且……他竟然知道自己是为了报仇。
他此番离开,该不会想去多找些帮手?
巫双烦躁地呼了一口气,听见外头声音稍微小了,决定这就离开——万一那老和尚真是去找帮手的,她留在这就太危险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推门溜出去的时候,怀里一样东西猛地发烫起来。
低头一眼,巫双的脸色变了几变。发烫的地方,正是她放司马钦葫芦的地方。
此时,那个葫芦虽然依旧是暗红颜色,可是却表面发烫起来,温度就和新泡上茶的杯壁一般。这情况她可是第一次遇到。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难不成司马钦醒了?
本来要离开的步子停了下来,她在想要不要去找找司马钦。但是,该如何进到那个地室,巫双完全没有概念,毕竟每次都是跟着尊上来的。
她看了看葫芦,又看了看外头灯火通明的样子,终将葫芦又放了回去。现下,还是先离开为好。
手刚刚触上门把,未及打开,“咔擦——”一声轻响从她身后某处传来。
巫双瞬时转过身,整个方丈的房里依然亮着,一眼看去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若不是真切听到了,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咔擦——”又是一声。
循着声响,这一次,她的视线对上了屋里右边的一个书架,书架上满是经书,一副平常模样。可是她很确定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难不成有什么东西在后头?
像是回应了她的想法一般,好端端的书架竟然往一旁移了过去,露出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竟然是密道!
巫双顾不上太多,脚下一点跃上房梁,屏住呼吸小心地看向那处。
一个人影从密道走出,有些跌跌撞撞,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破衣裳,这么长。”
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陌生,但是这熟悉的说话语调让巫双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边走边不满地将长及脚踝的长袍捞起打了个结系在腰间,抬起头又扎了扎头发。隐在房梁的巫双终于看清此人长相,正是那张和司马钦几乎一样的脸!他从地室出来了,出口竟然就在方丈房间!
她跳下来站到了他面前,满是惊喜地唤道,“司马钦!你真的醒了!”
“唉!!!”
那人吓了一大跳,后退好几步,有些防备地看向巫双。
“你是谁!”
第52章 驭鬼师(四)()
白林洲。
与封时远成亲已经三个月了,梳着妇人发式的秦清看上去沉稳妩媚了不少。
两日来她总觉得有些心情烦躁、食欲不振,眼看着脸色也差了几分。本就善医的秦清自己号了号脉,那缕若有似无的脉象让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走进屋的封时远看她抱着手腕有些呆呆的模样,开口问道。
“没什么。”秦清笑着将手背到身后,起身去迎他,“今日派中事物可是忙着了?”
“还好。”封时远揽过她亲了一口,“不过,过几日我们就得离开了。”
“离开?”
“嗯,得先去趟紫云山,接下来应该会去西边。那里有些不大太平。”
不太平自然是指鬼妖一事,秦清也稍稍知道了一些,虽然他并未和自己细说,但是一路走来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避开她而谈的。
再说,现在她已是他的妻子,自然也会关心他的事情。
可是,赶路啊……
秦清抿了抿唇,斟酌着说道,“能不能再缓上半个月,再走?”
“半个月?”封时远不大理解。
秦清脸渐渐红了起来,下决定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了身孕,头三个月里赶路不太好……”
封时远搂着她的手僵了一下,“身孕?”
“嗯。”秦清害羞地低下头。
他恍然大悟般亮了眼睛,紧紧搂住她,脸靠在她的肩头,“太好了!太好了!”
她偎在他怀中,满满的喜悦,满满的期待——他们有孩子了,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在秦清看不到的地方,封时远的眉缓缓拧到了一起,而他依旧语气欢喜地说着,“我很开心,清儿。”
……
夜里,秦清已经熟睡,封时远起身去到了隔壁书屋。
阖上所有窗门,他并没有点灯,一个人坐在了桌旁。
缓缓运起内息,雾气缠绕上他的面颊,似与周遭夜色融为一体。
看着自己被鬼气黑雾笼罩的手章,封时远的心里有了一个不安的声音——孩子……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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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早醒来的巫双已经整理妥当,正坐在桌边眼巴巴看着门口。
——也不知道尊上什么时候过来啊。
司马钦已经找到,那接下来尊上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他之前说过在做答应自己的事情之前还有些事要做,找司马钦应该就是其中一件吧。而且现在的尊上好神秘,每天天一黑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说……他每天晚上都去干什么了呢?”她眼睛看着门,手里无聊地拿着一只杯子转来转去,时不时哐当一声倒在桌面上。
一只白玉般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劫走了她正玩得高兴的茶杯。
“尊上!”巫双惊喜地转过脑袋,墨月已经站在她身边。
“想知道本座夜里都做了什么?”他抚着她的发,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宜察觉的宠溺。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心里浮现自己关于鬼王会不会吃人的猜测,眼神闪烁了几下。
“以后,本座会带着你。”一步不离,直到……
他收敛了眼底那抹浅浅的情绪,转为牵住她的手,“不必在留在此处了。”
……
离开南顺镇的时候,巫双本以为尊上会和以往一样黑袍一裹,直接去到别的地方。
可在看到客栈门口的那辆马车时,她诧异地长大了嘴——这不是当初司马钦准备的去幽州的马车之一吗?为何尊上又要坐马车了呢?
赶车的车夫仍是巫双熟悉的模样,大斗笠灰衣裳,应该是个木偶。
“太过匆忙,偶尔行路也是不错。”这是尊上的说法。
反正赶路而已,具体哪种方法也不是她说了算。然而,坐在马车上,巫双却拘谨起来。
以前去幽州的时候,尊上也是这般会和她在一个马车里,那个时候,她在马车里恨不得能缩成一小团。但是现在毕竟不同了……至于怎么个不同……
她的脸自然而然红了起来,果然是心思多了,现在和尊上坐一个马车都会胡思乱想。
马车行了起来,车轱辘声渐渐掩去了周边街市的喧嚣,巫双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声,“尊上,我们要去哪儿?”
“江南。”
江南,水乡?
听说那里的女子柔情似水、貌若天仙、说话软软糯糯,能把男人迷死……
巫双低头看了看自己黑不溜秋的打扮,剪得平整的素色指甲,不动声色地别过了脑袋。
马车渐渐驶离南顺镇,他们本就在南方,要往北走才能去到江南。
虽然昨天尊上好似是亲了她一下,可是怎么今天又感觉和以前一样了呢?
为何他总能这副云淡风轻、水波不惊的模样。为何他明明对自己很好,却总会淡淡将自己隔开,明明让自己待在他身边,却总是让她琢磨不定……
从上马车开始,我们的鬼王大人就在一直很认真地看书——还是那本黑皮的。
巫双暗暗腹诽:就是薄薄一本,怎么就能一直看?
当初在幽州的事情,他也一直看这本书,让后就让自己帮一个“死不了”的忙。不过,那以后,天下也没什么大变化呀。
那个时候,他怎么说来着……
巫双想了半天,竟然发现对于那一天的记忆非常模糊,只隐约记得他自称鬼王,名叫墨月,其它的似乎隐在重重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那一天他是要做什么来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很重要的事情。
——要不要问问尊上?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近来,你有否觉得……自身有异?”
有异?怎么有异?
巫双正要表示没有,却突然想到了昨天夜里范至光死前,她的鬼气似乎触到了魂魄,还吸食了生气。范至光死的时候和那些被鬼妖杀死的人一模一样,脸色灰败、双颊凹陷……
心下猛然一紧,她脸色微微僵滞,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巫双,你不仅仅是折鬼。”他看向她,“鬼自人来,鬼妖似人仍为鬼。”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似鬼仍为人。
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巫双无所谓地看向一旁。
是人是鬼,这个问题……
紫云山个个为人,还不是畜生不如,就算她杀范至光用的是鬼妖之法,反正他都该死,如何死又有何妨?只要能杀了他,她不人不鬼又有何妨?
如今之事她虽未曾想到,但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她很早就能使用鬼气了,体内那朵花与鬼界也脱不了干系。
“那又怎样?”她反问道。
这天下每一个角落怕是都已有了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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