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花的变化,会不会和自己这次取钉有关?会不会和尊上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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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终于好使的那天,巫双试探着想司马钦请求了一下——我能不能见一见你们的尊上?
司马钦愣了一下,“我帮你问问。”
这一问就是两天。
第二天下午晚些时候,巫双正在院子里活动手脚。虽然伤好了,但许久没动作,一直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些使不上劲来。
关节那里能动了,但是那个凹陷下去的地方依旧很明显,让巫双总觉得其实自己并没有痊愈。也许只是没了钉子,一靠那朵花的力量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无恙罢了。
她心里琢磨:这尊上让自己留在墨月宫也不知是个什么打算。但八成是冲着自己身上的这朵花。
“你说,尊上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揪着一片竹叶,巫双在竹林边慢悠悠地来回走着,时不时嘀咕上几句。
“想知道,怎么不来问本座?”
又是突然出现的声音……
巫双讪讪地转过身,不期然就见到了正向自己走来的那位尊上。
“尊上。”她忙低头,很是恭敬。
尊上看了看她,好整以闲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巫双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自然是继续低着头不敢妄动,
于是,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僵持在那里。
“你不是说想见本座?”终于,尊上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啊?是,是啊。”巫双支支吾吾地不知怎么说。
尊上大人伸手从她指缝中抽出了那片被揪了好一阵的竹叶,轻飘飘丢到了一边。
“手脚都好了?”
“嗯,嗯。差不多了。”没了竹叶,巫双有些不知道手往哪里放的感觉。
“这几天麻烦您了,我私自取钉子……”
尊上走上前,伸手轻放在了巫双的头顶,吓得巫双一下就闭了嘴,不敢动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平淡的声音让巫双更忐忑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
还下一次?难道是说他真要把钉子钉回去,然后让自己不要再取出来?
这么一想,她心里霎时就凉了,“对不起。我只是真的不想做废人……好不容易取出的钉子。能不能不要钉回去……”
说这些话时,她低着头,他的手依旧在她的发上,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颤动。
“钉回去?”尊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他收回了手,好笑地看着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本座会考虑考虑。”
巫双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难道他之前完全没有这个念头?
尊上似乎欣赏够了她震惊的表情,看了她一会,便移开了眼睛转向了在风中缓缓飘摇的竹叶。
这片竹林很静,很青绿,带着生机悄悄地在这深山中守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竹林里,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密密的竹叶掩盖住了远处的景色。每当有风吹过,竹叶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热闹了整个山头。
“以后,你就留在墨月宫。”
他依旧看着竹林,话却是对她说的。
陈述句,不带询问,也算不上命令,可是她在听到的一瞬就意识到了这是她接下来唯一的选择。又或者说,此刻的她别无选择。
墨月,墨色明月,依旧是黑色的光芒。既然看不清,那是否就是指无月?
墨月宫,这个她以后要待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好好养伤。”他转过了身,往着竹林外头走去。。
黑色的衣衫背对着她,有些飘逸的萧瑟。一点一点离开她的视线,仿佛他的每一次离开都带着孤寂的感觉。
尊上,是什么人?
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鬼使神差,对着他的背影,巫双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
站定在原处,风拂过他的衣角,缓缓鼓动,他没有转身,没有回头。
淡淡地声音随着林风传来
“本座有过很多名字。”
——很多名字吗?
一个人能有很多名字吗……
那你现在的名字又是什么呢?
巫双没有问出来,又或者说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站在那里,静静目送尊上离开,没有回首,没有停留,和以往每一次一样。
……
留在墨月宫。尊上说让自己留在墨月宫。
留下来的她能做些什么呢?又或者说,她能有什么用?
手轻轻放在胸口,那朵花的位置,巫双嘴角缓缓扯了起来——好歹暂时死不掉的样子。
青叶谷,紫云山,墨月宫,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安定。
一个奇怪的想法掠过她的脑海——这一生,她也许都安定不下来了。
第27章 墨月宫(六)()
出了屋子,往与竹林相反的方向,走上五十来丈的距离,有一个半凹进去的山壁。凹进去的地方是一汪清澈的潭水,也是墨月宫平日里的取水之处。
不过一间屋子大小的水面,水很干净,却深不见底。吕大娘说这是山泉和地底下的水连着呢。
看上去平平静静的水面,一直能这么干净,就一定不是死水。巫双琢磨着应该能有鱼,腿脚好了之后,她特地找了根竹子做了钓竿想要试试。
“没鱼的。”吕大娘直接掐灭了她的美好想法,“钓鱼的话得去到隔壁那个山头,那边有好大的一条河。”
“那为什么墨月宫不直接搬到那边去,不是要方便很多吗?”比如说吃鱼什么的都方便啊。
吕大娘用一副“你真没有见识”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这潭水可是好东西,常年喝不仅延年益寿,还有助修为的。”边说,她边从水缸舀了一瓢水潇潇洒洒地倒进锅里,今儿个有鲜笋汤。
有助修为这件事好似和她没什么关系,巫双唯一的体会就是这潭水煮的的茶很好喝。
手腿都好了之后,巫双打从心底里觉得在墨月宫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和她之前想要的日子没什么不同,而且还有人陪着自己。当然,还有就是吕大娘烧饭的手艺很不错。
“大娘,你也会驭鬼不?和司马钦一样吗?”
“我可不会,墨月宫驭鬼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行得。”
“那什么人能驭鬼啊?”
“这个不好说。”吕大娘搅了搅汤,“都要看资质的。”
资质?难不成驭鬼师还和折鬼师一样有本身的奇特性?
巫双还想问些,可吕大娘已经出了厨间到后头拿柴火去了。
就在巫双以为这简单地日子还要再过上好一阵的时候,突然有了变动。
~~~~
“出远门?我一起?”
“嗯,没错。过几天就出发,要去北边。”司马钦放下了手上特地为巫双采购的一大堆东西,“你且看看,整理一下,这次出门时间挺长,得多带些东西。”
巫双稍稍翻了一翻,真是什么都有,小到针线,大到棉衣,可是就算出远门,带得也太多了。
“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得走?”
司马钦莫名看着他,“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好吧……鬼在他这儿就是干活的。
“可是,为什么要带我一起?”这点是巫双最在意的。
司马钦摊摊手,“不知道,尊上这么吩咐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尊上感觉对你还挺好的。”
确实,单就那位尊上似乎从来没有怎么生过她的气这一点来说,他是对她挺好的。可是这么突然就拉着她出远门,总有点要被拉上刑场的感觉。
“那为什么要去北边?那块儿有些什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要去北边肯定有原因。而且北边那么大,具体去到哪里总能说一下的吧。
“幽州北面,说是那里有个好地方,要去看看。”司马钦其实也没太多概念,不过关于幽州以北,他倒是听说那里有不少古战场。
战场戾气最重,死的人越多,阴气就越发散不去。这一点,对于墨月宫来说当然是非常好的去处。但是他也只是怀疑,拿不准尊上是不是冲着这些古战场去的。
所以,他还是先不和巫双说了,万一猜错了,又或者让巫双心里慌了都不是好事。虽然她现在能看到鬼了,可是胆子还是有些小。
“哦。”
巫双听得似懂非懂,反正人在屋檐下,尊上开口说让她一起去,她总不能硬着头皮反抗吧。既来之,则安之,人要识时务。
她不清楚墨月宫的所在地,但是住在这里看着气候、植被什么的应该是南方。那么,幽州北面已经算是很远的去处了。
“大约会去多久啊?”
“不好说。”司马钦安抚地拍拍她肩膀,“就当出去散散心,好好玩一趟。”
“说不定小命都玩没了……”巫双偷偷地嘀咕。
“妹子说什么?大点声。”
“散心好!我还没去过北方呢。散心好!”
司马钦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尊上说了,时间不是很赶。这一路上要是路过大城镇什么的,哥哥我带你好好逛逛。”
——真是个开朗的少年啊……
巫双也随着他笑了笑,“好啊。”
“妹子,你看看还缺什么不?这两天,哥哥我还能出门买买。”
“到哪花钱不是花,一路上需要什么再买也来得及。”
看着屋里堆着的大包小包,她觉得再买就快搬家了。想当初,她从紫云山下来也不过就带了一个包裹,那可是她全部家当。而现在,只是出个门,虽是远门也太多东西了吧。
司马钦呶呶嘴,“又不是一直都能是城镇,还是备着比较放心。”他兀自翻了翻,“最好多买几个水袋,干粮再买些,听说好些个地方因着疫病,都闹饥荒来着……”
看着司马钦为出门而兴致勃勃打算的样子,巫双突然就有些忐忑。没由来的不安掠过心头,下一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马钦,能不能不去啊?”下意识,她问出了声。
“当然不行。你不用担心啦,哥哥一定都打理得妥妥的。”
这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去,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巫双此生,最后悔有两件事:一是去了紫云山。二是去了幽州。
~~~~
司马钦是个雷厉风行的,很快后天出发的消息就确定下来了。
巫双闲得发霉,反正也没什么要她帮忙的,司马钦的助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只要他想,怕是能招出一个军队来。
说要和尊上一起出门,但这些天巫双都没有见到那位尊上。墨月宫不大,她住得又比较偏,这么一看也算正常。
直到……
出发前一天的夜里……
……
吃完饭洗好澡,巫双散了头发半坐在榻上,边看书边等头发干。她现在看的这书也是司马钦这些时间特地弄回来的,都是《幽州志》一类的,讲得是风土人情。他说了,“多看看,一路上玩得时候才有方向。”
不过,还真挺好看的。
不知不觉,巫双就看入迷了。
……
……
“带着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巫双一个激灵。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位尊上大人。
她慌忙起了身,理了理衣服,复又想到自己这么披头散发地很是不雅,可是急急忙忙盘个头也太刻意了。
“尊上,您、您怎么来了。”
尊上伸手指了指,桌子上摆着一件他刚才放下的东西,“明天带着走。”
巫双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一个黑色的方形匣子,看着有些眼熟的样子。
这是……
对了!这不就是自己送给紫云山的那个装冰手套的盒子吗!
“不许再给别人。也不许弄丢了。”尊上看着她,话音平平。
怎么回事?巫双莫名了。
尊上怎么有了这个手套?难不成是从紫云山拿回来的?
为了确定一下,她伸手探向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看看是什么吗?”
想不到话音刚落,尊上表情霎时一凛,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你认不出来?”
杀气!
没错!这位尊上全身传来了浓浓的杀气!
巫双颤巍巍地吞了口唾沫,“我、我觉得像是之前我交给尹九平的手套。只、只是……”
杀气瞬间回笼,尊上眉头舒展,“嗯,没错。本座送给你的,以后不许再丢了。”
满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尊上大人留下了一句,“好好睡觉。”就施施然走了。
巫双坐在榻上,看着那寒气直冒的手套盒子,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都是什么情况!
伸手打开盒子,一股寒气直冲手背。她看了看那副其貌不扬的黑色手套,唉声叹气起来。
这个能有什么用?这么冷,戴都戴不了。
小心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指尖都快僵掉了。
你说,尊上他又这么大晚上的过来,放下这么个许是从紫云山偷出来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对了!尊上还说了“本座送给你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手套本来就是自己的,然后给了紫云山,再然后他‘拿’过来送给自己?没道理啊!这么一大圈,还特地给自己。
难道说,这个手套另有玄机?
盯着那手套看了一会,巫双有些心痒痒——要不要试着戴一下?保不准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怎么说也是个宝贝手套啊。
几番犹豫,在拿起手套的瞬间都作罢了——真他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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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出门就三个人,巫双、司马钦还有那位尊上。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看着门口两排直挺挺的挑夫时,巫双顿时就目瞪口呆了。
一共四个推板车的“人”,全都戴着大斗笠遮住了不会眨来眨去的眼睛。
一共八个箱子,一个板车上有四个大箱子,需要一个人推,一个人拉,总共两个大板车。
再加上旁边还立着两辆看上去就是新做的马车,以及两个也带着斗笠的车把式。
这……会不会阵仗太大了点?
“这么多东西,太招贼不好吧?”巫双凑到司马钦边上,小心问道。他都说了有些地方闹饥荒瘟疫什么的,看到这么有货的人会不打劫?
“哥哥我会怕那些?”司马钦不屑地一笑,“妹子,快来试试这马车,可舒服了。”
巫双退后一步,“会不会太招摇了。”
“这一路挺长的,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司马钦推着她去了稍小一点的那辆马车,大的那辆是留给尊上的。司马钦自己是准备一路骑马,以防随时有事。
马车里铺着毛毯,还放着好些个软垫,中间有一个小几,简洁而舒适。
不得不说,司马钦的确是个很厉害的驭鬼师啊。
过了一会儿,尊上出现了,他一言不发地坐上了大的那辆马车。看来是要出发了,巫双也安安静静不惹事地坐进了小一点的那辆马车。
“起。”司马钦骑在马上,随意这么说了一声,一直呆站着不动的“下人”们缓缓挺起了身。
“出发。”
车轮缓缓前行,向着下山的路走去。
吕大娘站在屋门边上,恭敬地半颔首,静送他们。
绕过竹林,穿过石溪,越过一座又一座山头。
平稳的马车,安静的车夫……
掀开车帘,巫双看着路边树木一点点退去,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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