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他出手太快,大家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巫双就已经跌倒了,那钉子也钉上了。
复又取了一只断魂钉,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巫双,“留客难,得罪了。”
同样的钉子下一瞬深深钉入了巫双的左肩,霎时她整个左手废了一般垂了下来。
此时的巫双连痛都叫不出来了,冷汗几乎是立时就浸了全身,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起来,牙关止不住颤着。
“咔擦——”
又是两声脆响,右手、左膝全都钉上了森森铁钉。
一共四枚断魂钉,断了她四肢知觉。这,便是要废了她,让她不能再出紫云。
巫双侧躺在地上,几欲说话,却疼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死死看着那个依旧面不改色的紫云掌门,却难以移动分毫。
完全不介意巫双满是恨意的眼神,边阖上断魂钉的盖子,尹九平边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将巫姑娘送去戒律堂。”
好一会,旁边的人才反应过来,“啊?是!”
眨眼间废掉一个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掌门出手。
“尹、九、平。”巫双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声音不大,一字一顿。
今日之仇,我一定会报……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任她再不甘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走上前来要抬自己的弟子。
疼……好疼。
他们一碰上巫双的身子,铁钉处就转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几声抽气,她僵硬地连喉咙都堵住了,瞪大了眼睛,死死不让泪水破了眼眶。
该恨,巫双你该恨,不能哭!!……
……
“紫云山真是仗势欺人得很啊。”突然,一个戏虐的声音从横梁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房梁上却是空空如也。
什么人!!
“忍一忍。”
一个熟悉声音在巫双耳边响起,她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抱起了自己,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抓住他!”众人回过神时,巫双已被黑衣人抱在了怀中,正要破门而出。
尹九平一个跃步上前,以手化掌就要袭上黑衣人的肩头。周围一众都抽出了兵器直指黑衣人,一触即发……
……
……
“怎么回事?”
“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还在眼前的黑衣人连同巫双都不见了身影。
都在一瞬间,他们的肩剑快要及到黑衣人,掌门的掌风快要触到他。可下一刻,两个人就没影了。这是原地消失了?
尹九平看着两人消失的那处,眉头越皱越深——那是,鬼影传身?
“掌门,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焦躁。
尹九平回看向众人,面上已经恢复沉稳,“今日且到此处,诸位都回去歇息吧。众长老还请后堂一叙。”
“是,掌门”
——鬼影传身,墨月宫的人也出手了吗?
~~~~
墨月宫一直是个很神奇的门派,它在哪,有多少人,从来没人搞清楚过。
有人说墨月宫在西边的深山里,有人说墨月宫在东边的密林,还有人说墨月宫是建在一处罕有人迹的海岛上,但就是没人能说个准确出来。
墨月宫是个门派,却又不像个门派,从来只听说过墨月宫的弟子,而所谓的掌门什么的真是一丁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墨月宫出驭鬼师,能做一些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就比如,鬼影传身。
这世间虽说道家还是挺有本事,但还是差了些。那些传说中的法术,缩地成寸、移形幻影之类的早就失传了。能瞬间从眼前消失的本事就只剩了一家——墨月宫。
鬼影传身这个名字还是不知怎么传了出来的。如果半柱香的时间之内不能斩杀墨月宫来者,那么他一定能够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
今日紫云山上一幕,想必那黑衣人已是在屋内潜伏了一段时间,眼看半柱香快到之时才出手带走了重伤的无双。不难理解,如果他早一分出手,恐怕就不一定能够活着离开了。
所以,那之前的对话,以及巫双身上可能有的秘境之物也应该都被墨月宫听了去。
现在,这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尹九平的眉头从这一天起就再也没有舒展过。
~~~~
“尊上。”
“嗯,人带回来了。”
肯定的语气并不是询问,来者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长发披肩,只用一根黑玉簪子简单挽了个发髻。
“在西堂,还昏睡着。”黑衣人依旧是在紫云山的那副模样,黑布蒙面,恭敬地说道,“她的四肢皆被断魂钉所伤。”
“哦?”被称为尊上的男子有些意外,“断魂钉?紫云山发生了何事?”
黑衣人简单将在紫云山所见汇报了一下,来者很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本座去见见她。”
黑衣人引路,将男子一路带到了西堂的一间屋子前。
“你且在门外候着。”
“是。”
屋内,巫双正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四肢的伤处都抹上了厚厚黑黑的草药,但那四根断魂钉还在她体内未被取出。那几根钉子都穿透了骨头,斩断了筋脉,冒然取出只会伤上加伤。
“才几日不见,就成了这个模样。”男子拿起她的手腕,一路抬高,只听得擦擦地金属磨着骨头的声音。依旧在昏睡的巫双,额头上立时就冒出了冷汗,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真是没用呢。”他一放手,巫双的胳膊就摔在了床上,一下就闷哼出了声,人却是依旧没醒。
看了看自己指尖,已经沾上了她的血,男子有些不悦地用床边的帷幔擦了擦手。
“咦——”
那血迹似乎擦不下去,男子将指尖凑近看了看。只见那干了的血迹竟然一点点融入了他的皮肤,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红痣点在他右手食指的指尖。
果然是鬼界的东西。
男子不在意地搓了搓手指,而后指尖稍稍一抬,巫双身上顿时紫光大作。在她的左胸口位置,紫光渐渐凝成了一朵悬在半空的黑色三瓣花。
男子看了一会便收回了手,刚才的紫光和花朵也瞬间隐去了踪影。
“好生伺候着。”出了门,男子对那黑衣人吩咐道,“那几根断魂钉就先不要管了,人不死就行。”
“是,尊上。”
“对了,你刚才说紫云山有那面镜子的人……叫什么来着?”
“丁松。”
“好。”男子颔首笑笑,离开了。
黑衣人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
“嗯——”
屋内传来巫双有些虚弱的声音,似乎是快要醒来的样子。
黑衣人走了进去,站在她的床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过了好一会,巫双终是慢慢而又吃力睁开了眼睛,四肢一动就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她僵在那处,艰难地移动了下脖子,看向了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影。
“广月……谢谢你。”
黑衣人闻言缓缓摘下了面罩,声音有些沉沉,“怎么认出我的?”
巫双深吸了几口气,脸色依旧苍白,“在紫云山……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认出来了。”
“小双妹子就是聪明。”广月扯出了一个笑容,依旧痞痞的,“不用担心,在哥哥这里好好养伤。”
“嗯……”
“你饿了吧,哥哥我……”广月停了一下,换了个说法,“我去找人弄点吃的来。”
“好。”
广月离开了,背影有些逃离的感觉。
巫双看着那熟悉的黑色劲衣消失在门外,眼中一片茫然。
——她不仅认出了广月,也认出了另外一个声音……
那个被广月称为尊上的人,那个把自己丢下封鬼崖的人。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几根断魂钉就先不要管了,人不死就行。
——是,尊上。
就说吗,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呢……
所以,自己真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连广月也不是。
……
——巫双,你知道吗,你以后呀,就是一个废人了。被好好养着的废人。
第22章 墨月宫(一)()
紫云山的气氛一直很压抑,从早上起,几位长老和尹掌门就一直在议事,眼看天都黑了,也没有散——这一次看来真的很棘手。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也是该歇息的时间了。
丁松独自一人在屋内,理好了行李,想着明天一早去和掌门道个别。他要下山去找纪百里他们,折鬼师还是需要实战的,不能一直留在紫云。
这一次,他被掌门单独召回也是事出突然,需要他的月华璧帮忙找出秘境失踪的线索。而巫双已被人救走,暂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毕竟,月华璧是到一处才能显出线索,巫双不知被救去了哪里,爱染他也就看不到什么了。
这一夜,丁松睡得不是很踏实,总觉得有些烦躁,月华璧里是第一次照出折鬼身上有鬼气。巫双是废了的折鬼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可原来折鬼也能被鬼所附……还是很让他有些心惊的。
第二天一早,丁松拜别了紫云山众人,背着行李下山去了。
按照最近收到的消息,纪百里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滁离县去往天霜城了。丁松处发现先去了信鸟,将紫云山的事大致提了一下,便自己骑马上了路。信鸟应该能比他自己早到两日,可以提前告知下纪师兄他们。
信中,他还写了大约会到天霜城的时间,要与他们在东城门会和。
从紫云山去到天霜城还是有些距离的,丁松一路上没有怎么停歇过,几乎都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紧赶慢赶,从行程上来看,终于,他离天霜城应该就只差半天的路了。
此时,已经入夜,不宜再赶路,他便就近宿在了城外一间土地庙中。
庙里也算整洁,应该不时有人来参拜,并未荒废,路过的人偶尔都会借宿此地。只是最近天寒地冻,来的人比较少,所以庙里无人有些空空荡荡。
清净自然挺好,道家的人都挺耐得住寂寞的,丁松栓好马,又喂了些马草,便进到了庙中。
夜里,生了篝火,吃了些干粮,关了庙门,丁松就准备和衣入睡——等明天天一亮就出发,中午应该就能到了天霜城了。
刚躺下没多久,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声响。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已经夜了,难道是别的借宿者?
丁松起身,理理衣服要去开门。
“可是丁师弟?”门外人开口问道。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本来还有些困意的丁松顿时喜上眉梢,一下就精神了起来。他赶忙小跑着去开了门,“还以为再过一日才能见到,想不师兄来接我了。”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门口,来者看着他欣喜的模样,说道,“辛苦师弟了。”
“那我们可是现在就去天霜城?”既然见到人,睡觉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来者摆摆手,“不急,因为在滁离有事耽搁了,所以我们也未曾进到天霜城中。”
“嗯?那你们在何处歇息?要不我过去一道?”丁松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未见来者身后有什么别的人,“师姐他们没来一起接我啊?”
“我是见着庙前有马,那鞍子像是紫云的便来看看。”
来者淡淡道,并没有回答为何别人未曾一道前来。
“真是太巧了。”丁松也没多想,很是开心的模样,“那我理理东西,去同你们会和。”
“也好。”
丁松边理包裹,边和来者聊着。
“师兄看过那信了吧。”
“嗯。看到了。”走近庙里,来者坐在一边,就着火堆稍稍暖了暖手,“不知,那巫双在你的月华璧中究竟什么个模样?”
“算不上什么模样,就是月华璧随便一照她,就能看到身上附着另一个魂。”
“哦?你是说,月华璧只要照到,就能看到?”
“是啊。”丁松不以为意,“本来还不知道,正好那镜子就对着她,身上的鬼气可明显了,怎么平日里站在一起的时候都觉不出呢?”
他随手拿出月华璧,伸手一拂,玉璧变成了镜面,“师兄你看,就是这个样子。”
玉璧里显出了当时巫双身周却有另一个浅浅的紫色幻影的模样。
“嗯,果然是鬼气。”来者波澜不惊。
“是吧,我也觉得怪怪的,想不到折鬼还能被附身了。”丁松要收回月华璧,却想不到那玉璧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幅景象,照出的正是自己身边的师兄。
而他的周身……足有三个浅浅的鬼气。
丁松脚下生根站在那处,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师兄,这……”
“你看到了。”来者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稍稍抬了衣袖,“如果我说我不是被附身,你可相信?”
“师兄,你怎么会这样?”丁松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看看来者,有看看自己手上的法器,越发紧张起来。那是鬼气,如果是鬼气,师兄他岂不是和鬼界有关?
丁松面色一变,退后一步,有些慌乱。
“果然是很难让人相信呢……”来者仿若自语。
叹了一口气,他衣袖猛然一掀,“罢了。”
庙门“咯吱——”一声关了个严实,庙里的灯火也瞬间熄灭。
一片漆黑。
“咚——”一声闷响,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来者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绝望挣扎的生命——红色的血从少年依旧纤细的脖颈涌出,发出“咕咕……”的声响,仿若冒着泡煮开的茶水。
丁松死死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着面前那双黑色的靴子,他伸出手想要死死拽什么,却仍是落了空。最后的最后,倒在血泊中的少年依旧大大睁着眼睛,满是不敢置信,却早已没了呼吸。
来人带着手套,翻过少年的尸身,从他浸满鲜血的衣衫旁拾起了那块小小的月华璧。
银白的玉璧,没有沾染一丝血气,却显出了奇怪的红色光晕。
真是不枉走这一趟,月华璧终究是个隐患。
“哼。”一声轻笑,月华璧在来人手中化成了粉末。
……
……
月夜无声,折鬼亡而无魂。
~~~~
广月每日都会来看自己,喂她喝药。
“妹子,今日可觉得好一些了?”
“嗯。”就着他的手,巫双一点点喝着味道刺鼻的中药。
身上已经不疼了,断魂钉还在,她的四肢还在,可是她已经动不了了。嗯……很不习惯。
喝完药,巫双冲着他笑了笑,有一些不自觉疏离的味道,“麻烦你了。”
广月表情僵了一下,低头看着空空的药碗,似乎在寻找什么话题。过了半响,他才迸出了一句话,“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我么?”
巫双摇了摇头,“谢谢你来救我。”
他嘴角牵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要是妹子你哪天想知道了,就来问哥哥我。不过……我不确定那时候我会不会告诉你。”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广月拿着碗离开了。
伺候她的吕大娘没一会儿走进了屋,大娘力气很大,也很尽职。只是,每次看到她,巫双就清楚地会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连如厕都要人帮的废人。
“姑娘,可要如厕?”
“嗯。”
每日平均见到吕大娘的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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