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串联红色年代激情泛滥的侵略性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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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串联红色年代激情泛滥的侵略性青春-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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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头头,其余都被俘虏了。今天早晨一上班,造反派就把这辆车征用了,搜索偷袭他们的那个小头头。你给我闭嘴,再这么啰唆,我就不跟你一辆车了,司机冲着售票员直嚷嚷。售票员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吱声了。

我马上联想我们刚才碰见的那个伤者,就问售票员,后来,他们逮着那个小头头没有?售票员咬着我耳朵说,没有逮着,不过他们找到那个小头头的家,包围个水泄不通,只要他一回家,准得落网。难怪司机对这个售票员不满,她简直是太爱说了,唧唧喳喳,一刻也不停,仿佛是无所不知,幸好车上的乘客不多,除了我们十来个,当地人只有三四位,其中一位居然提溜着四只鸡,也许他是串亲戚去,我猜。车上的乘客来自四面八方,像她这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售票员自然消息灵通。

我说,那伙子老八路撤了没有?有个当地人问售票员。

没呢,看来他们是要在这地方安营扎寨了,她说。

这里有老八路?尤反修显然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售票员颇有好感,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这里有个老八路的公墓,解放那年建的,售票员说。

远吗?我们能不能去看看?杜寿林说。

远着呢,离这十几里地,又在半山腰上,售票员的话,仿佛一盆凉水,叫杜寿林打消了念头。

你们去了,也得叫老八路给你们赶出来,他们都拿着猎枪呢,听说枪法准得很,百发百中,那个当地人说。

谁招惹他们了?我好奇地问道。

造反派呗,售票员插嘴说,造反派说死者中有漏网的叛徒,要把坟刨了。

那些个老八路说,我们跟死者枪林弹雨里并肩作战过,谁是好人谁是坏蛋,我们比你们清楚,那个当地人又补充一句。

老八路们就组织起来,保护墓地,告诉人们谁敢刨坟,他们就跟谁玩命,售票员说。

造反派是怎么办的?我问。

造反派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老八路眼珠子都红了,真动起手来,崩一个两个也说不定,那个当地人说。

真是一物降一物,我想。假如我爸也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样?为战友,他也会这么做。我奶奶在他十三岁时就把他送到部队上,他跟战友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奶奶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

这群人也是老糊涂,跟不上时代前进的脚步了,江晓彤说。我听他这话,觉得特别刺耳,就反驳他,要是没有这些老糊涂,你恐怕现在还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旧社会,挣扎在死亡线上呢。

我又没说你爸,江晓彤还还嘴。

说谁也不行,我说。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起来,争执得十分激烈,尤反修他们赶紧过来劝架,几个人拉着他,另外的人拽着我……

司机吱地一声踩了刹车。这时候,我们俩已经抱成一团,扭打起来,司机把车门打开,命令售票员,把他们都给我赶下去,出门在外还不老实。售票员还想替我们求情,可是司机毫不留情,连推带搡,把我们轰下了车,然后,一踩油门,汽车呼的一声擦着我们身边开走了。

我跟江晓彤相互对了对眼,突然一起笑了起来,尤反修他们以为我们精神分裂了,直瞪眼,我告诉他们,他们没管我们要票,我们白坐了这么半天。

可是,可是离终点站还有三站地呢,尤反修说。我说,我们不是还长着腿了吗?尤反修走了两步,突然转回身来,对我和江晓彤说,我觉得你们俩脸皮真够厚的。

跟你一样,我也这么觉得,江晓彤附和她道。

咱们的经费要是够用,打死我,也不耍这个滑头啊,我说。

下面我们还要脸皮更厚一点儿呢,江晓彤说。

你们还想做什么,尤反修警觉地问道。

偷棒子,烧着吃,当中午饭,我嬉皮笑脸地说。

你要是脸皮太薄的话,可以不跟我们来,自由行动,江晓彤故意这么对她说。

凭什么不带着我,我也饿着呢,尤反修说。

我们钻进玉米地,在地当央踩出一块空地来,点着了树枝子和半干的秫秸秆,掰些个头大些的棒子扔进火堆里,很快,玉米的香味就弥漫开来,闻着馋得慌。

柳纯沛又拿出本子来要写诗。

操,你真有两下子,做个贼你也要抒情,我冲他说。

我倒是觉得挺富有诗意的,柳纯沛兴致盎然地说。

烤煳的棒子,弄得我们一人一个大花脸,特别滑稽的是女生,都跟长出胡子来差不多,不擦还好,一擦竟涂得哪里都是,我们笑她们,她们也笑我们。

临走,打扫打扫战场,江晓彤说。

大伙儿一边把火踩灭,一边把踏倒的玉米扶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咱们要挨家待着也不会招这份欠。

别得便宜卖乖了,我说。手脚麻利着点儿,要是叫民兵逮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扣咱一顶捣乱破坏的帽子,哥几个吃不了得兜着走。

大伙儿分头溜出玉米地,装作谁都不认识谁,各走各的,到了公路才集合起来,扎堆一块儿行动。

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非打折我的腿不可。

我奶奶则可能会说,偷几个棒子,偷了也就偷了,总比饿着强。

柳纯沛说,我们现在算不算出生入死的阶级弟兄?有了这样难得的经历垫底,再大再厉害的惊涛骇浪恐怕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大伙儿平时听他说话都觉得云山雾罩,这句却中听多了。

行至荆州,我们遇到两辆大解放,见到我们,他们就在车上问,你们奔哪儿?江晓彤说,奔武汉。车上的人说,要是你们肯帮我们一点忙,我们就送你们去。江晓彤问,那要看你们叫我们帮什么忙了,提前声明,犯错误的事我们绝对不干。车上的人笑了,看来你们的觉悟不低呀,我们的条件就是沿路替我们撒传单,怎么样?我们拿起传单来,见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也就是誓死捍卫、无限忠于之类,就答应了。男生站在外围,女生都坐在当间,尤反修还不干,凭什么我们女生就不能挺起腰杆来,总比男生矮三分呀,我们不用谁来照顾我们!

那就轮流值班,总可以了吧,江晓彤跟她和稀泥。尤反修吃了颗安心丸,这才踏实下来。

统共就有五万张传单,车上的人告诉他们说,也不能随便瞎撒,哪里人多往哪里撒,比如是潜江、仙桃和武汉那样的大城市,你们再可劲撒。江晓彤说,这个用不着你们嘱咐,我们懂。

懂就好,懂就好,不愧是首都来的小将,车上的人说。

开好你们的车就行了,把心搁肚子里,撒传单的任务交给我们啦,杨东升说。

好,我们出发了,两辆大解放启动了。

车开得真快,简直是风驰电掣。

我们站都站不稳,跟土豆一样直骨碌,脑袋撞在车帮上。

干脆都坐下来,到地方再说吧,我说。江晓彤见车速忒快,不可能站住,就没坚持。

司机大概是疯了,尤反修说。的确,我们在北京从来没见过大解放能开得这么快。

在每辆车的司机楼子的踏板上,都站着个人,摇晃着小红旗,隔老远,行人见了,就赶紧躲起来,省得惹麻烦。司机一道上都按着喇叭,也不嫌吵得慌。照这速度,用不了三四个钟头就到武汉了。杜寿林说,哎呀,总算熬出头了,武汉准有接待站,起码我们不用再风餐露宿了,我说。杜寿林吧嗒着嘴说,这下子,我就能饱餐一顿了,一上来,二话不说,先对付它三四碗饭。江晓彤批评他说,瞧你点子出息,真没抱负。

徒步走这么远,汗珠子摔成八瓣儿五,吃顿饱饭都不行啊?杜寿林委屈地说。

行行行,你吃八碗也没人拦着你,我说。尤反修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锵锵起来了,等到了武汉再谈吃谈喝也不晚。杜寿林咧着嘴说,我这不是走在时代的前面吗。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说,你那不是走在时代前面,你是个馋猫。把杜寿林说得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跟变色龙一样。

我小声对他说,活该。杜寿林跟女生没能耐,倒是跟我能耐大,他太阳穴两边青筋都跳起来,你是她的什么人,替她拔闯?我说,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几个女生跟着起哄拍巴掌,尤反修的脸腾地红了,两腮抽搐了一下。江晓彤拿磕膝盖拱我一下,提醒我,注意点儿影响。杜寿林似乎余怒未消,还纠缠不休,难道说,我就不是你的战友了?我见他较真起来,赶紧哄他,你也是我的战友,咱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尤反修捂着嘴偷偷地乐了。杜寿林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恨不得咬我一口才解恨。

幸好这时候车刚巧开到了潜江市中心,我们得帮人家撒传单了,杜寿林才不再跟我过不去。撒传单的场面真是壮观,撒出去,无数的人蜂拥而上,拼命地抢,女人也不例外。

给我一张,给我一张,围在卡车旁边的人伸手管我们要。

想要传单,去抢啊,我们不理他们,使劲儿将传单撒得越高越远越好,看着大伙儿这么狂热,我们觉得特好玩。

存着一点,留到下一站再撒,雇用我们的人叮嘱我们。我们这才住手,冲抢传单的人群敬个礼,表示抱歉。

还有不少人追着开动的车子要传单,显得可怜巴巴的,杜亦这闺女心软,又拿了几张递给了他们。

别追了,小心叫车碰着,杜亦对他们说。

下回再要传单得趁早,柳纯沛也逗他们一句。

卡车又飞驰起来,尤反修突然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拽住我的胳膊,脸色也苍白得要命,我赶紧问她,你怎么了?她说,我晕车。我抚摸抚摸她的后背,你是不是想吐?

她没回答,但是能看出她很难受。我啪啪地拍汽车楼子,叫他们开慢一点,开稳一点,那样,她就不至于晕车晕成现在这样了。我不知道拔火罐能不能治晕车,我过去只要不舒服,我奶奶都给我拔火罐。

他们开慢了,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武汉了,江晓彤见司机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就劝我,再忍忍,眼看要到仙桃了,到那叫尤反修好好歇歇。

你们别为我忙活,我能坚持,坚持到最后,尤反修态度坚定地说。我知道这话是她咬着后槽牙说的。

你真是个巾帼英雄,我要向你学习,向你致敬,我在嘴上抹上油,一个劲儿给她脸上刷色,宽慰她。

德行,你少跟我甜言蜜语,她说。

在仙桃,我叫杜亦她们把她扶到马路把角,那地方凉快,喝点儿水,降降温,也许会好受一点。这次我们撒传单就不那么积极了,显得拖沓多了,慢吞吞的,老半天才完事,就是为了叫尤反修能多歇上一会儿,少遭点儿罪。

麻利着点儿,我们要尽快赶到武汉去,司机催促我们道。

着什么急呀,又不赶火车,我故意跟他们逗闷子,磨蹭时间。

我们要按时参加武汉一个誓师大会,司机说,还掰开揉碎了给我们讲了这个誓师大会的重要意义。

你觉得好点儿了没有?我问尤反修。

问题不大,别为我个人耽误了集体,她说。

那么好,我们接着赶路吧,我跟杜亦一人架着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搀上了车。

车子还没开进武汉,一股子紧张气氛就扑面而来,各个路段被各个组织占据,每个据点都挂着不同的旗帜。我嘱咐大伙儿,瞧这阵势怪吓人,我劝几位多加小心,不管谁问,都说我们是来参观学习的,别轻易表态。江晓彤也赞同我们的观点,告诉大伙儿谁热爱毛主席我们就支持谁,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打倒谁,这是我们的唯一立场。

过了归元寺,司机叫我们赶紧把传单撒出去。

你把车停一停,要不我们站不稳,怎么撒?我对司机说。

停下,就得被对立面包围,难以脱身了,司机说。

卡车不但没减速,反而越开越快,司机拼命地按汽车喇叭。

我们也不敢怠慢,尽力地将传单撒出去,等过了长江大桥时,我们已经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下来,就在前边召开誓师大会,司机停下车,我们跳下来。我估计开会人会很多,也很拥挤,就让杜亦照顾着尤反修,在道边的长椅上躺一会儿。我们瞧瞧究竟是开什么会,马上就出来跟你们汇合,我说。

临走,我又瞅了一眼尤反修微微凸起的嘴唇,现在已经有了血色。这里的人起码上万,群情激奋,我小声问身边的人,这是哪个组织的,他们说百万雄师。人头攒动,我得拼命支撑着才能勉强站住。这时候,有人在台上敲打麦克风,看来誓师大会要开始了。我使劲儿踮着脚尖往台上瞅,想瞅瞅主持会议的人长的什么样。这时候,主持会议的人说,首先叫我们祝毛主席他老人家万寿无疆。我赶紧从军挎包里掏红宝书,可是,人挨人,几乎连一点儿缝隙都没有,我掏了半天也没把红宝书掏出来,我只好蹲下去,用身子掩护着挎包,终于把红宝书掏了出来。

我刚举过头顶挥动了两下,红宝书就被挤掉了,我赶紧猫腰去捡,但是早被踩破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豁出命去推开一条条腿,躲开,我的语录掉了,别踩坏了,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的褂子都撕破了,扣子也挤掉了好几个,才把红宝书捡回来。

这时候,我的这本红宝书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我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语录的塑料皮,心里怪疼得慌的。我是好说歹说才从爸爸手里要来的。突然,我旁边有人揪住我的脖领子,你小子,胆大包天——

立刻,我被人们包围起来,他们都说我是小反革命,我想,我要不是因为小,可能早就没命了。

我使劲儿跟他们解释,也是瞎子点灯,被一群人押出会场来,我的鞋也踩丢了,光着一只脚,不过,我已经顾不上了,浑身都是白毛汗,都吓傻了。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就拼命地挣扎,就跟疯了一样。

就在他们连拉带拽我的时候,我迎面遇见了江晓彤,我心里松弛了一下,江晓彤可以给我做证明,证明我不是个反革命。

你给我老实点儿,一个疤瘌眼儿过来左右开弓给我俩嘴巴。

血立马顺着我的嘴角淌下来,血是齁咸齁咸的。

你们凭什么动手打人?我的抗议只能招致一顿更凶狠的拳打脚踢,我觉得我的一只胳膊针扎似的疼,准是断了。

几次跌倒,我又几次爬起来,百忙中我还不忘在人群中寻找江晓彤,这时候,江晓彤已经不见了。

把他先关起来,会议结束再跟他算账,我听见有人说。于是,我被拉上一辆卡车,我想往下跳,两人把我掖进车座子底下,拿脚踩着,叫我动弹不了。车一开,我从车座子这头骨碌到车座子那头,又从那头骨碌回来,跟扳不倒儿似的。突然,我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石磊,石磊——我听出这是杜寿林的声音。

我却爬不起来,所以也看不到他。想想刚才江晓彤的表情,我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见死不救,算什么汉子,我心想。这时候,一个急刹车,车停了,两人一人撅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架到一座空旷的仓库里,一脚给我踢地下,在这反省反省,他们说。

铁门哐当一下又关上了。仓库立刻黑了下来,借着两扇两人高的窗户的缝隙,我趴在地上偷偷打量着这个关押我的地方,当间停着一辆废弃的铲车,左边墙角堆着一些已经生锈的铁锚,右边墙角蹲着七八个人,我估计他们跟我一样,也是等待发落的倒霉蛋,我挣扎着爬起来,冲他们作了个半截子揖。你犯什么歹了?他们当中有人问我。我说,我的语录被他们踩破了,他们非说是我故意。我听见一声叹息,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过来靠墙歇歇吧,一会儿他们就要来折腾咱们了,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小胡子的爷们儿说。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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