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居住的地方和外婆住的村子方向并不一样,所以回去的事情就没有通知她,其实我也是怕她担心,因为这次我的预感也不太好。
预感这种东西,可以归咎到第六感上,解释不通,冥冥中往往是先见之明。
外婆的村子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也就是我说的小义屯,它坐落在深山老林里,交通工具难以到达。
如果想要进村,要从扛龙村走好几公里的泥路,因此一到下雨天,就寸步难行。
我转坐面包车来到扛龙村时,顺风顺水,并没有撞到下雨天,只是雾有点大,朦朦胧胧的能见度并不高。
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下午6点,天色不是特别难看,南方天黑迟,八点后才会全黑,所以照着时间段,如果进入外婆的小村屯,或刚好天黑。
倘若外婆没事,那我还能吃上一口热饭。
这么想着,我背起简单的包裹,朝着小路打算回小义屯。
小伙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小义屯?
看着我沿着村子的偏僻小路走去,在面包车里下来的老人好心问我。
我探亲。
晚了,不如在村里住一晚吧,这条路晚上不是很好走。老人提醒我,脸上有股子犹豫在里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小义屯交通不便,是这块地皮最后一个村落,外面的人不是走亲戚根本不会进去,加上外婆名声在外,时间一久就有人说小义屯阴森森的,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到了晚上,无论多赶时间,多着急的事情,都没人敢走小义屯的夜路。
不过那是他们不知道小义屯的境况,毕竟我人生的大半时间就住在那里,里面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想起以前在镇上读书,回来时常常就是五六点了,再回小义屯,**点就正常不过了。
年纪小,没见过真正的山魈鬼魅,胆子就大得很,关键是我走夜路外婆都不说什么,我也习以为常。
老人见我坚持要走,表情也不似开玩笑,就不敢再说什么,这片土地,没有人喜欢管束别人,特别是要去小义屯的人。
小义屯是什么地方?传说建国以前的以前,小义屯往里走还有个小镇,当年一场瘟疫带走了所有的活人,而小义屯本来连屯都叫不上,只是小镇外一处囤尸的义庄,足足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直到外婆到那里后,才有了小义屯这个不满二十户人家的地方。
当然,我也是以前听邻居的张老头讲古说起,并没有把这件事当真。
夜凉如水,小路狭隘而难行。
灌木和树林茂密如昔,夜风吹拂时,哗啦啦的响,偶尔夜鸟啼鸣,说不清的阴森。
雾蒙蒙的山路,六七米外就看不清什么了,就算迎面里走来熟人,如果没有脚步声,也就看见个影子。
沙、沙、沙。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听起来像是脚步声,也像是动物横过灌木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在身边响起,我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听到这个声音也停下了脚步,生怕是山野草蛇从旁边借路,就折了一根树枝在手中。
不过我停下时,声音也停了下来,这让我很意外,想起以前回来,也常有小伙伴这么捉弄我,我心中又生出一丝玩味来,继续迈起了步伐。
我走动起来后,声音也继续的响了,我觉得会不会是张一蛋那货,这家伙小时候常常夜里出来抓田鼠,遇到熟人走夜路还不忘捉弄一番,不过现在听说他现在娶了个媳妇,该不会今天给媳妇儿开小灶,出来抓老鼠的吧?
在雾中穿行,行进间,一个黑色人影拦在了路中间,我远远看到他的背影,脸色就沉了下来,这不正是小时候玩得还不错的张一蛋么?
第三章:童谣
一蛋,你在这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呀?我不禁有些恼了,看着他的背影,也没准备走近,因为我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是我本能里不想靠近的。
而媳妇姐姐的手仿佛也在后面拉着我,只是我知道就算猛然回头,也不会看见她。
是天哥么天哥你别回去了。
张一蛋拖着颤抖的声音和我说话,他没有转过身来,背影里,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像是泡过泥水一样,而鞋子是纸糊的。
我听着他的声音不大对头,脸色有些难看:你小子,没事打算扮鬼吓我么?
寻着人影,我真想踹他一脚,好让他下次晚上别他妈的吓人,不过等我想要靠近时,一阵阴冷的风好巧不巧就在眼前刮过,雾气瞬间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立即停住了脚步,而等到雾气散开,哪里还有张一蛋的影子?
我低头沉思,该不会是我产生幻觉了吧,还是张一蛋近些日子天天蹲附近抓田鼠,赶巧捉弄着我玩儿?
感觉离小义村不过还有小多半的路程,虽然我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些灵异,不过,我没有打算返回扛龙村,因为我转身时,我再次察觉到有东西拉我的衣角,而且比回小义屯的方向更加强烈。
就算能够知道危险的存在,但有时候我也不得不在两个危险里选择其中一个相对较小的。
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小义屯。
站在原来张一蛋站过的地方,那里是一滩湿漉漉的黄水,我不知道还算干燥的路上水是哪里来的,腥臭味有些刺鼻,看来张一蛋这货没准掉臭水沟里心情不爽,要拿我来开涮呢。
媳妇姐姐的警告,张一蛋诡异的消失,让我对这次的夜路生出了不详预兆,一路走下去,我开始注意起周边的环境。
不过再走了半个小时,诡异的事情就再也没发现了,我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眼前,浓雾渐渐的显现出了两米宽石桥的样子,我心中本来提着的大石终于放下。
那是叫思桥的古桥,听村里老人讲,小义屯建起来时它就已经存在了,他们都说那是建国之前,我觉得,那应该是小义屯还是义庄的时候。
不过不管它年代几许,桥的另一端就是村子,我能隐约看到村子昏暗的灯火。
我抚摸古桥,犹记小时候,我就是和张一蛋还有其他小伙伴在桥下的河流游泳,那时小溪河水清澈,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就着夜光,我怀念的朝着桥下看去,这一看,却让我寒毛都炸了起来!
桥底下,一群僧人打扮的人拿着竹竿往岸上捞着尸体,而几个孩童排着队,蹦蹦跳跳的念着童谣跑过河边。
千朵花,万朵花,飘飘飘,洒洒洒,堆呀堆,堆雪人,不怕冷,不怕冻
这些尸体有儿童的,有妇女的,也有老人的,他们在水里泡得有些发白,甚至有的脸上都爬满了蛆虫,不断蠕动的死状十分可怖,捞上来后,僧人把她们叠成了小山,由另一群僧人做法事,洒符水,再埋起来。
后面媳妇姐姐猛地在拉我的衣角,原本想要走近的我一下子就止住了脚步,我惊得动弹不得。
一阵冰冷的水雾刮过,我再次往桥下观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水还是潺潺流过小桥,那些僧人、孩童也像从来不存在一样,我狐疑极了,难道是因为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还是大雾生出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可童谣是怎么回事,这海市蜃楼还能传音千里?
天哥!你怎么还站那,快回村吧。
正在我纠结桥底异象时,少女的声音在桥的另一头喊着我。
我被喊声吓了一跳,我猛的转过头,松了口气,原来是儿时的跟屁虫郁小雪。
当年还是个挂着鼻涕的女娃,而现在已经有了漂亮少女的模样,如果我没记错,她今年应该有十六七岁了,之前她还来信和我说想去广东打工,被我以她年龄不够没有身份证为由制止了,毕竟我不能让屯里仅剩的硕果出去让坏**害了。
我正看着她发怵,却发现她家门口还站着她的父亲,那是郁根叔,根叔目光呆滞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小义屯在外婆到来的时候还是个荒地,数十年里陆陆续续才有了人气,所以外姓人很多,来自五湖四海。
你怎么来了。我打着招呼,朝着她们家门口走去,想和根叔打声招呼。
小雪却跑了过来,难过的跟我说:天哥,你怎么才回来啊,婆婆都走了两天了,我们还是去婆婆那吧。
听了这话,我的心瞬间就沉了下来,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外婆真的是去了。
眼睛有些控制不住的要流下眼泪,不过很快我捏了捏眉心掩饰了过去,觉得要哭还是在灵堂里哭罢。
根叔没有和我们一起走,只是默默无语的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我,我不知道原本对我嘘寒问暖的根叔怎么会变得沉默寡言。
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路过时,我发现家家户户的电灯早早就亮着了,但仍然大门紧闭,这倒也不奇怪,因为村里没有路灯,天黑下来后基本就没人愿意走动了。
不过除了根叔,我还发现其他邻居都远远站在门口看我进村,我离着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没去打招呼,心想你们倒是能知道我回来了。
我匆匆的走到了外婆的家门前,门口已经挂了白,灵堂也布置好了,门口是纸扎的马,还有一男一女的纸人。
除此之外,却没有一个人在附近,如果是往常的规矩,应该会摆上三五桌,亲戚邻居聚在一起说说话,喝喝茶什么的。
不过我想,外婆是受四邻尊敬的神婆,去世或许也会有别他人。
两扇门各自贴着两张外婆画的门神,样子七拧八扭的,不过落笔非常的苍劲有力,门柱上还有写着外婆的姓氏,名字,生卒年月时间的白纸,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也是外婆自己写的,字迹潦草之极。
看来,她预知自己大限的事情是真的。
大厅里,一口红纸糊着的棺材安静的躺着,那是正常去世的老人才会有的待遇。
里面没有人守灵,棺材前面的香也烧完了,还没来得及难过的我心中咯噔一跳,守灵香是不能断的,难道没有人来上香?
我看了眼郁小雪,她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天哥,刚才不是,就几分钟前我才刚点的,看到你在村口才去接了你,这怎么又没了?
外婆的房子属于村子里较高的位置,旁边也没有紧挨着的邻居,所以能够看到村口,郁小雪发现我回家也属正常。
看来现在的商人良心大大的坏,往死人身上赚钱,连香都要作假了,烧得也太快了吧。
我赶紧跨进家门,可跨进去的一瞬,我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感觉有阴风四面八方吹来,而媳妇姐姐也仿佛拉了我一下。
不过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外婆去世,给她上香是必要的,我义无反顾在棺材前面跪下,点燃了四根香火。
甩灭后,在前面灰盆里上了三根,后面的灰盆上了一根。
没有异常。
我松了口气,看来媳妇姐姐也不是全对的,我这不是没有出事?
我起身后,选了棺材左边的草席坐下,而郁小雪左右看了眼,见我坐下后,缩了缩脖子也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棺材的右边。
虽然没有直接戴孝,不过郁小雪和我一起守灵并没有不妥,以前邻居的老人去世,我们也会偶尔和事主好友坐在棺材旁聊天。
况且她家和我们家的关系不错,我不在的时候,郁小雪常常缠着外婆,叫她婆婆,因为外婆家从来不缺糖和饼干,郁小雪是个小吃货,偷吃外婆供奉神灵的祭品也就是常有的事了。
外婆的去世,让我俩心里空洞洞的,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虽然好久不见,可也没有能说上话的事。
里面外面都安静得可怕,我能感觉阴气一点点的聚拢过来,所以就准备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可兀然,我看到前面的三根香烟气絮乱起来,我皱了皱眉头。
三根香燃烧得很不规则,左边长,右边短,而中间烧得却最快,我看到时它是最短的,心里立即涌现了恶事香三字,觉得要出事了。
外婆我回来晚了,您别生气,香烧得快,多担待点。我觉得去世的老人在守灵期间断了香火,难免会生气,就抚摸着冷冰冰的棺材安慰起来,不过,我却发现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情:
棺材并没有打上钉子。
冰冷,怵然的感觉从里面袭来,让我心脏突突的猛跳,为什么没有上钉子?难道是主持葬礼的人忘记了?
天哥我有点害怕我想坐到你旁边郁小雪害怕的看着我说道。
嗯,那你过来吧。我强自镇定,别说郁小雪了,我心脏也打鼓一样响个不停,感觉周围的阴气也过于浓烈了。
棺材两天了居然还没上钉,房子周围也一个人都没有,就像大家都不知道外婆去世一样。
往年其他老人去世,绝对不会这么冷清的,怎么都应该有人操持葬礼。
我还注意到,附近也没有人煮大锅饭的痕迹,难道外婆去世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我看着郁小雪朝我走来,我的心一下子就收紧了,毕竟我给媳妇姐姐都警告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不过好在这次媳妇姐姐没有拉我的衣角,郁小雪对我似乎没什么危险。
雪,其他人都去哪了?我左右看了看,四周都贴上了白色的纸,把大厅弄得凄凄惨惨的。
嘭!
没等郁小雪回答我,两扇老旧的门突然的被风吹得撞到了一起,不但我吓了一跳,郁小雪更是跳了起来,惊得叫了一声抱住了我的手臂。
第四章:阴魂
天哥!郁小雪剧烈的颤抖着,我能感受到她浑身的冰凉。
不过少女的体温和胸前鼓起的情怀,让我尴尬的正准备要安慰两句,可门突然就像是被人再次推开了一样,敞开了!
媳妇姐姐急促的拉着我的衣角,我惊得立刻站了起来,甚至也拉着郁小雪后退了两步。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住了一群人,无一不是面带菜色,脸色铁青,难道她们两天没吃饭了?我腹诽的想到。
可这些人我认识,那都是屯里的叔叔婶婶,甚至有不少是儿童。
年轻人出去打工的多,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和儿童。
他们都一起来上香?
很快,原本脸上还有点温度的我表情慢慢的僵硬了下来,因为这些人没有再上前一步的打算。
李叔、李婶,你们来上香呀?我平复了下心中的恐惧,隔着老远就问着站在人群中间的一对中年夫妇。
让我感到心中凉意陡升的是,李叔和李婶根本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怔怔看着盆里的香火。
而几个孩子正吸着手指,一副吃到糖果的模样,咯咯的笑着,在我看来,笑容阴惨惨的,渗人。
难道
我心脏狂跳起来,寒意仿佛四处宣泄般朝我涌来,我发现腿肚子在情不自禁的发抖,因为这些让我从来不相信的东西现在正冲刷着我的神经。
天天哥他们他们不会进来上香的,因为到我烧香的时候,他们才站在门口看我烧,香一灭他们就走了,我叫他们也不答应郁小雪结结巴巴的和我说道,脸上早就吓成了白纸。
听完,我脑子像是轰的一声炸了锅:我说郁小雪呀,郁小雪,我该说你是天真单纯呢,还是该说你神经粗大没脑子?香烧得这么快你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么?正是你眼前那群东西在吃呀!
我陷入了两难,香火不能绝,可一烧香,就会引来这群脏东西,我以前没有见过鬼,但现在,一下子就让我见到了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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