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我不太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
金奇冷冷一笑,挥手招来两个高大的场务人员:“我会让你了解的!带他出
去,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
两个场务人员立刻一左一右架住万君方,万君方当然不肯乖乖就范,双方一
来一往竟打了起来!
“住手!不要打架啦!你们不要——打架?!”欢喜吓白了脸嚷了起来。
金奇安抚地对她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好了!”
万君方宿醉未醒,再加上两个场务人员全是高头大马的壮汉,所谓双拳难抵
四手,不多时他便垂头丧气地被他们架着走出片厂!
“我会再来的!我绝对不会死心的!欢喜,你跟我走!欢喜!”
欢喜手足无措地来回望着金奇和万君方,一个是掌握她前程的导演,另一个
是她视如兄长的表哥,她左右为难,着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金奇轻叹口气,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他走上前轻声安慰她:“你和你表哥
去吧!
我放你一天假,记得明天要来拍戏就是了。“她如释重负,满怀感激地朝他
道谢,转身追着万君方而去。
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即使是心存疑惑,他们也没人说出口。金奇拍片向来以
六亲不认而闻名,任何会阻碍他拍片的人、事、物,他都会当石头一样,毫不
留情地一脚踢开,但这次他居然会对欢喜网开一面,这其中的意义足以让人替
他感到高兴了!
或许丘比特的箭,这次终于射穿了金奇的铁石心肠!
“你又来做什么?”祁寒冷着脸瞪着一脸毫不在乎的金奇:“我已经告诉你
了,我不会替你做电影配乐的!”
金奇不理会他,轻易地推开了他推着的门走了进来,扬了扬手上提的酒和小
菜:“来找你喝酒的。”
“不谈音乐?”
“不谈音乐。”
祁寒关上房门,走进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宝贝呢?”
“不知道。”
金奇扬扬眉斜睨着他:“该不会是你把他赶跑了吧?”
“可以这么说。”
他耸耸肩,坐在沙发上打开酒瓶,浓烈的酒气冲了出来:“先喝再说。”
祁寒毫无异议地接过他倒给他的酒,一仰而尽:“那个小鬼老说些莫名其妙
的话,弄得我神经紧张!你信不信?他居然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事!活象个吉
普赛人似的,总说些预言似的怪语,只差没弄个水晶球给我看!”
“我信。”
“你和他一样是个怪物,干脆你收养他算了!”
金奇猛灌了好几杯酒,长呼出一口秽气,往后倒向沙发上,双眼注视着斑驳
的天花板:“在电影里头,什么怪事、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曾发生,人们都以为
电影拍的东西很荒谬,其实没有什么事会比世界上的事更荒谬了!人比电影要
荒谬上千倍万倍!”
“搞电影的都是疯子!”
“写乐曲的比我们好不到那里去,都一样是把灵魂卖给魔鬼的浮士德。”
祁寒干笑两声:“幸好我已经把灵魂买回来了。”
金奇注视着他苦涩的表情,又灌了一杯烈酒:“要付出你那种代价,我还宁
愿当个没灵魂的人。”
“真他妈的说的有道理——”他咕哝。
金奇叹口气,摇晃着酒杯中金黄色的液体,仿佛可以自其中看出什么奥秘似
的:“什么事都不对劲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谁来砸我的场子?为的只是要知道
你的地址!”
“万君方。”
金奇大叫一声,将酒倒进肚子里:“那家伙根本是个疯子!他有病!你要是
被他找到,他不一枪毙了你才怪!”
祁寒没什么表情地替他和自己倒酒,带着几分醉意地咕哝着:“让他来好了,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浪费生命、浪费资源、浪费感情——”
“你他妈的窝囊废一个!”
“随你怎么说,反正如果他真要我的命,那就让他来拿,我无所谓,我——
什么都无所谓——”
金奇醉眼迷蒙地看着他,又开了第二瓶酒,沙哑着嗓子,他有些悲伤地问:
“爱情真的是穿肠毒药!你看看你,比死都有还不如!那我干嘛谈什么鬼恋爱?
说不定我会比你还惨——”
祁寒大笑,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他躺在沙发上任泪水泛流:“对!千万不
要傻到去爱上一个女人!千万不要!爱情不是穿肠毒药!它比穿肠毒药还可怕!
它可以杀人于无形!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当不成浪子,那也千万不要当个情痴!
千万不要!”
金奇傻傻地听着,茫然地注视着他哀痛欲绝的脸,喃喃地提起酒瓶往口里灌
:“那我不是玩完了吗?那我不是已经没救了吗?——”
“对!干杯!为两个白痴干杯!”
仿佛一场末日之战将在黎明前展开似的,他们没命地喝着酒,说一些心中隐
藏已久,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夜晚的薄纱褪去,黎明的轻雾飘来。
末日大战没有展开,阳光依旧亮丽迷人。
而他们全都醉得不省人事,朝阳映在祁寒冰冷的泪痕上,企图溶解他心中的
寒冰;泪是干了,但心中长年的冰山依旧存在。
没有什么痛苦比得上失去挚爱,没有什么冷比得上夜夜思念爱人的心寒!
相爱很幸福,相思是一种折磨人的绝症!
一条金色的人影悄悄自窗口升起,无言地替二人盖上棉被,他的脸上也有着
泪痕。
怎么不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呢?
黛眉:你好吗?我仍然——仍然十分思念你。
少年时总爱用惊叹号,仿佛世间的事,不用惊叹号无法表现出自己对生命的
咏叹和惊奇,现在,惊叹号少了,即使用了,也只不过表示愤怒和不平而己。
我常想,或许我们之间的爱情并不是爱情,至少不再是当年的爱情了,这么
多充斥在世界上的爱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俗不可耐!我知道我是变得愤世嫉俗
了,但廉价的爱情太多,我们之间的情感用“爱情”来形容,对我来说无异是
一种污辱!只可惜我也词穷了,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
那天,宝贝对我说,我是个懦夫,不肯走出自自怨自怜、悲惨的世界,不肯
面对现实!我很愤怒,真的!我是很愤怒的!他懂什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
么懂得我锥心刺骨的伤痛呢?
或许不曾真正伤过心的人是不会懂的!
不曾真正尝过心痛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到底什么叫心痛,但我相信你懂对不
对?你会了解我的心情,了解我多么无法割舍这一份感情,至死都无法割舍的
情深!
在那一场大醉之后,我和金奇成了好朋友,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真希望
你可以认识他,如果我有办法,我一定会为他的电影配乐,只可惜我是既无心
又无力,我——颓废了!
不要怪我!
我又何尝愿意如此?也别说我无病呻吟,假如我可以选择,那么我会振作的!
但人间的选择何其少!
沮丧?颓废?伤心?我不知道到底要用哪一个形容词才能表达我一年来的心
情,但是又何妨呢?我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的存在或不存在。
生命这样单调乏味,我几乎厌倦了,一直希望万君方找上门来,我想他的痛
苦不下于我,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这种日复一日的苦楚呢?
这世界上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与我分担苦痛的人!生命至此真的十分无趣。
但我是个懦夫,因为我没有勇气结束自己,这是身为男人的最大悲哀!
祁寒
寒寒键入第五章
海文推开祁寒家的大门。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夜不闭户,实在是一件奇迹,
但看看祁寒屋子里少得可怜的家俱,她苦笑一声,恐怕连小偷也不屑上门吧!
“这里并不欢迎你。”
她猛然抬头,那个小流浪儿高倨在钢琴旁,冷冷地望着她,即使衣衫褴褛,
但不知怎么的,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总让人产生一种畏惧的心理!
海文轻轻关上门,鼓起勇气面对他:“孩子,你并不是这里的主人,而且这
样对大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你的父母没有教你礼貌吗?”
宝贝冷冷一笑,姿势不变,一双没有感情的大眼盯着她看:“礼貌用在你的
身上十分多余,你是个善嫉的女人!你并不比我更懂得礼貌!”
她生气地瞪着他,朝钢琴迈进了两步,美丽的脸上失去了惯有的优雅:“坏
孩子!
祁寒应该让你冻死在路边!“”而你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你——”
宝贝轻飘飘跃下钢琴,朝阳的金光洒在他的身上,看起来仿佛是从天而降的
精灵!
海文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苍白的脸上写满戒惧:“小鬼!我是祁寒的好朋
友!”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你知道什么?你——”
“宝贝!你我一杯水——”祁寒呻吟着自地上翻个身,海文触电似地跳了起
来,惊恐地望着宝贝依然没有表情的脸。
宝贝漠然地回视她:“放心,我现在不会告诉他的,反正他早晚会知道,那
比我说更有用。”他淡然地转身走进厨房。
海文硬生生地喘了口气,平息一下心中莫名的恐惧,半晌,方蹲下身来扶起
平躺在地上的祁寒:“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祁寒痛苦地呻吟着,试图集中视线看清楚跟前的人:“宝贝?”
“我是海文。”
“海文?你来做什么?呃——我的脑袋里好像有非洲土人在打鼓——”
她温柔地扶起他在沙发上坐好,责备地望着他发白的脸:“活该!你再喝酒
就会有一群大象在里面跳踢踏舞了!”
宝贝自厨房走了出来,交给祁寒一杯水后,端正地坐在他的面前:“喝了它
你就会好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水一口饮尽,差点喷了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你
想谋杀我?”
“反正你也不想活。”
海文伸手夺过杯子,有了祁寒在场,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她冷着脸对宝贝说
道:“你最好出去,祁寒现在——”
祁寒甩甩头,猛然推开她:“这是宝贝的家!”
她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你真的要收留这个没大没小的——流浪儿?”
那杯怪异的水似乎产生了功效,祁寒连甩了好几次头,感觉自己几乎已经完
全清醒了!
海文对宝贝下的逐客令使他有些恼怒!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干涉他的生活!
“宝贝是我的家人!”
海文看了他好久,好像他说的是外星语一样,过了几秒钟她方勉强挤出笑容
:“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只好这样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多添麻烦而已。”
“宝贝当然不会是我的麻烦。”他理所当然地看向面前坐着的孩子,他脸上
鲜见的笑容,让他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我很喜欢有宝贝作伴。”他不由自
主地补充了一句。
海文僵硬地起身,看了看凌乱的屋子:“我是来替你收拾一下的,这种地方
再住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必。”宝贝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会处理的,你还是请吧!”
“祁寒!这个小混帐——”
“出去!”
祁寒不解地走到宝贝身边蹲下来,关心地看着他:“怎么了?我没看过你这
么没礼貌!海文姐姐只是好心,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人家!”
宝贝倔强地别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她控制你的生活已经够久了!”
祁寒一愣!
他从来没想过有谁能控制他的生活!但这一年来海文的确像个宠溺孩子的母
亲般掌管着他的一切,他一直未曾注意到这一点,可是这用“控制”两个字未
免太不近人情了!
海文向来是他和黛眉的好朋友!
“宝贝!海文没有控制我,她只是关心我而已。”
“对!她希望你永远这样下去,好永远离不开她,她根本是个自私自利的女
人!”
海文铁青着脸,气得全身发抖:“祁寒!你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小鬼侮辱我!”
“我——”
“宝贝说得对。”金奇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踉跄地自地板上勉力坐了起来,
声音虽然虚弱却有着绝对的可信度:“海小姐把你藏得天衣无缝,不知道的人
还真会以为你死了呢!”
祁寒摇摇头,对他们说的话不以为然地反驳:“那是我要求海文的,并不是
她刻意要造成的。”
“连所有的工作机会都拒绝吗?”
“连所有的工作机会都拒绝。”
宝贝冷哼一声,海文的脸上出现得意的笑容,但半晌她又恢复了原先的优雅
和温柔:“既然宝贝不喜欢我,那我走好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祁寒歉然地朝她微笑,她无奈地挥挥手走出这间屋子。
“你是个大呆瓜!你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宝贝不屑地嗤道。
他拍拍孩子的头:“不管她做了什么,我想都是为了我好。”
“一个自私的女人不可能会为了任何人好而做事,除非是为了她自己!”
“你对她有偏见。”
金奇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苦笑着朝祁寒摇摇手:“看不清事实的只有你一
个!”
祁寒疑惑地看着他们,不解地皱起眉头:“连你也这样说?海文和我认识很
多年了,她是个什么样的朋友,我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打赌你不知道。”宝贝不屑地嗤道:“现在你到底
是在说服你自己,还是说服我们?关于这一点我也打赌你不知道!”
“我赌宝贝赢!”
祁寒半晌似乎还不太清醒地眨眨眼,继而是一片茫然。
事实到底是什么?
或者该问事实到底存在哪里?
他是伤了心,但他竟也盲了眼吗?
自从“舞影”开拍以来,这一天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低潮!
金奇暴躁易怒得象一头脚掌上插了刺的大熊,而演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连
现场的其他工作人员都一个个心惊胆颤,深怕触怒了可怕的金导演。
理由只有一个:欢喜缺席。
从不迟到早退,极其敬业讨人喜欢的欢喜,竟然没有出现在片场,发通告的
人员打了数十通的电话到她家里,用B。B。CALL连络她,到她家去敲门,
全然没有她的消息!她甚至未曾打过电话给经纪公司,她的经纪人现在正焦头
烂额地向金奇打躬作揖赔不是,偏偏就没办法找个欢喜出来给他。
“你他妈的用点大脑行不行?”金奇狂怒地丢下剧本,对女主角何秋虹破口
大骂:“告诉你上千万次!你现在是个年华逝去的女舞星,不是风情万种的黑
寡妇!你他妈的听不懂中文哪!”
何秋虹恶狠狠地转过身来,显然对这种辱骂气愤到了极点!她将手上的道具
麦克风砸向地面!“金大导演!如果你是因为你的小情人没来就迁怒到我身上
来,那么这戏不拍也罢!”
金奇暴跳起来,原本冷峻的脸更加凶恶狰狞地咆哮:“只要你有种再重复一
次刚才的话,三分钟之内你就他妈的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好!”何秋虹二话不说,怒气冲天地往化妆间走。
“等一下!别生气!两位有话好好说——”副导演陪着笑脸连忙拉住何秋虹,
女主角一走这戏还能拍吗?
何秋虹的硬脾气是出了名的疾风劲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而金奇是向来不顾
后果一意孤行的人,现在让何秋虹走,将来场面想收拾都很难了!
“何小姐先休息一下,我们这场戏先不拍,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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