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
“那当然,一个好导演总是擅于挖掘的。”
金奇走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带上。
海文跌坐在椅子上,茫然而且哀伤地注视着窗外。
为什么呢?
为什么已经过去的伤心事还要去挖掘?还要去造成第二次伤害?
人们明知道爱情总是最容易造成悲剧、造成痛苦,可是同样的事又一而再、
再而三的发生?
悲剧不断上演,愚昧的人们称它为凄美!
因为在别人的故事里流泪,永远也不能知道造成悲剧、主演悲剧的主角,他
们是如何的痛不欲生,甚至连流泪都是奢求!
他躺在床上,双眼直视手上举着的相片。
那是他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女人巧笑倩兮,美目含情地望着他————爱我
吗?
——到现在还说这种傻话!
——可是你一向不苟言笑,我以为音乐才是你的最爱!
——那是因为在那之前我不知道我爱你,你是我的灵感。
——那万一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灵感呢?
——嗯——那我就休了你!
——你可恶的大男人主义!
笑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脑海里,他不禁自心里发出一波波幸福的笑意!
好久了!
自黛眉走后,所有的微笑和短暂的幸福都只能在凝视她的照片中得到,刹时
的解脱是唯一能支持他活下去的理由。
祁寒闭上眼,眼角微微的湿润,他知道自己懦弱的毛病又犯了!
这种痛苦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样没有希望的活着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生对他来说只是一大片又一大片无尽的黑暗,他——钢琴声急遽地响起,
熟悉又悲怆的乐音,让他知道那是他过去所作的一首曲子。
祁寒静静地听着,心情随着曲调狂恣地飞扬着!
那曾是他——那曾是他少年狂狷无畏,又充满哀愁的岁月!
他怎么能忍受?
他怎么能忍受有人一再提醒他,过去的他是个什么样子?他又怎么能忍受目
前无能懦弱的自己?
“够了!”他怒吼咆哮地冲向大厅:“不要再弹了!”
宝贝完全不理会他,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令他疯狂的乐章——“住手!”
他狂吼,用力盖上琴盖,宝贝不缩不闪,任他将琴盖猛力地压在他的手指上。
“宝贝!”祁寒大惊失色,连忙将他的手抽了出来,面无人色地检查着他的
手指:“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因为我只不过是反应你真实的心情而已。”宝贝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没
事似的起身走向沙发。
祁寒闭了闭眼,暗哑又痛苦地:“你能不能不要再说那句话?我都快被你逼
疯了!”
宝贝既怜悯又同情地望着他:“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拼命否认自己的潜
意识?
你这样拼命隐藏你自己,对你会有好处吗?给自己一个不必上进的理由,让
自己永远不必面对失败、担心自己失去才华比奋力一试更好吗?你是个懦夫,
因为你不肯交出你的悲伤和痛苦。“”住口!“
宝贝苛刻地笑笑:“懦夫!”
祁寒按捺不住暴跳起来,怒不可遏地咆哮怒吼道:“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
十几岁,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流浪鬼!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指责我?你不要忘
了,是我在养你!”
“没有风度。没有风度的一个懦夫。”宝贝冷眼看着他,祁寒也瞪着他,两
人的眼底都写着:伤痛!
宝贝的身上再度泛起昔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金色!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要暂时离开,懒得理你!不过我还是会回来的!”
“宝贝!”
“……我一向说——人类——是十分——愚蠢——的生物——”
“宝贝!”祁寒惊恐地大叫,猛扑向沙发上的金色人影,却扑了个空,在短
短的几秒钟内,原本还坐在他面前的孩子已消失无踪,仿佛化入空气之中!
祁寒呆愣地,不可思议地瞪着空无一物的沙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这样?
好像再自然不过似的,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是什么?这些天来与他相处的孩子是个什么?
一个魔鬼?
一个妖精?
还是一个天使?
见到宝贝的第一眼,他莫名其妙的将他错认为一只斑蝶,但世界上真的有斑
蝶吗?
斑蝶不过是人类思想中的神话!
是个象征性的东西罢了,他怎么能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斑蝶的存在?
是他在做梦?还是他根本已经疯了?
这一年来的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真是个梦,那么还有谁可以来叫醒他这场痛彻心肺的恶梦?
“人类傲慢!无知!愚蠢!懦弱——无聊!”
习小羽睁着一双明眸,含笑望着气呼呼的宝贝,等他终于骂完了才递给他一
杯水:“可是人类也深情、可爱、善良和迷人啊!”
宝贝不满地喝完水:“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和祁寒那个水泥脑袋的家伙讲讲道
理?”
她耸耸肩:“你很难和人类讲道理的,因为我们根本不懂他们的道理。”
“他根本不肯把他的悲伤交给我!”
“我猜你根本没给他机会。”
“小羽!”宝贝气愤地瞪着她:“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帮我?”
“谁也不帮罗!他是你的选择,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需要妖精们的帮助,可是
你偏偏选上他,而且到现在都还没有表明身份,你也有错。”
宝贝气馁地躺在习小羽布满花草的小房间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他
沉溺于自己的悲伤之中,把自己的心给封锁起来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羽安慰地掠掠他的短发:“宝贝,你有没有想过选择你自己的命运呢?你
自己都还不能给你自己定位,又如何去帮助他找寻未来呢?”
“我不认为我会有任何用处,看看你自己,还不是吃了那么多苦?幸好长老
网开一面,否则你连活都活不下去!”他咕哝着。
小羽轻笑,点点他的鼻尖:“你骂他是个懦夫,可是你自己也一样害怕。”
“我才不害怕,我只是——只是——”
小羽斜睨着他,宝贝困扰地蒙住自己的眼睛:“我只是不想打一场永远不会
胜利的仗。”
“小羽!你在和谁说话?”
小羽轻轻起身拉开房门,迎接她亲爱的丈夫:“是宝贝。”
史昂轩亲吻她的唇,温柔地拉拉她的头发:“我可不可以参加?”
“当然可以,宝贝正需要你的建议呢!”
宝贝坐了起来,望着他们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不禁有些黯然。
“上次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史昂轩拉张椅子坐在床沿,仔细审视宝贝不
快乐的脸:“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为了祁寒的事吗?”
“我一直以为你很糟糕,可是现在才知道,还有人比你更糟!”小羽朝他可
爱地皱皱鼻子:“祁寒是个大蠢蛋!他害宝贝不开心!”
“也不是啦——”宝贝扭捏地红了脸,替祁寒辩解:“他只是一直不肯从悲
剧中清醒过来而已。”
史昂轩和小羽相视一笑,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史昂轩支着下颚装模作样地说道:“那这个人的确无可救药!何不放弃他呢?”
“不行!他是我的选择,我对他有责任的!”宝贝不知不觉大声地反驳。
小羽轻轻笑了起来:“你现在可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肯放弃了吧!”
史昂轩佯怒地瞪着他:“只是责任?”
她调皮地拍拍他的脸:“当然只是责任,你以为你有多迷人吗?臭美!”
宝贝沮丧地瞪着他们:“我要走了。”
小羽微嗔地瞪了史昂轩一眼,后者吐吐舌头,满眼笑意:“我们不说了,你
别走,现在回去也没有用,不如我们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宝贝审视地看着他们,无奈地摊手:“早晚都要回去的——”
“可是我们也许帮得上一点忙,祁寒是个十分有才华的音乐工作者,他这样
一蹶不振,对世界是很大的损失。”史昂轩收敛起笑意,正经地说着:“或许
我去和他谈谈会有用处的。”
“一个人不肯自悲哀中走出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已经倚赖他的悲伤太久
了,根本不愿意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小羽就事论事说道。
宝贝沉默半晌,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深刻的悲哀:“祁寒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理
由是因为悲哀,他不愿意解放他自己,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还有更多的悲哀在
等着他。”
“宝贝——”
宝贝金色的身影渐渐褪去,小羽依偎在史昂轩怀里,无能为力地望着宝贝渐
渐消失。
史昂轩紧紧地拥抱着她,下颚抵住她的头发:“我真希望再也不要看到这种
景象。”
“为什么?”
他深情地抬起她的小脸:“因为那总会让我想起我曾经失去过你!”
小羽用力搂紧他,轻声低喃:“可是我还是回来了,至少我们现在是幸福的,
但是宝贝——”
“宝贝选择了他自己的命运不是吗?他早就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这是人类比妖精幸福的一点,人类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
而妖精们却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
拍片厂中,摄影机紧紧跟随着欢喜的每一个动作,她愕然地面对她的对手,
喃喃地念出台词。
“很好,再慢一点——”金奇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今天欢喜的表现出奇的
好,她充分地掌握了剧中人对她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所表现出的惊愕!
这场戏他们排演了很多次,但今天欢喜才真正地捉住了他要的感觉!
“OK……卡!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
欢喜朝他点点头,闷闷不乐地走向休息处。
金奇有些意外,欢喜向来笑口常开,和她的名字一样,每天都活蹦乱跳得象
个孩子,怎么今天愁眉苦脸的?这很令人疑惑!
“欢喜,你今天的表现很好,为什么不开心?”
她苦笑着摇头:“有时候被定位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每天都很开心,偶尔不
开心人家都会认为我有毛病。”
“这么严重?”他打趣地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像个宠溺的大哥般看着她:
“要不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一下子变得这么老成?”
欢喜委屈地嘟起嘴巴:“我这么不会隐藏心事吗?”
他轻笑点点她的鼻尖:“很难了,你可别忘了,我是个导演,导演对人的情
绪是很敏感的。”
欢喜轻轻叹口气,扭绞着自己的手指:“我表哥昨晚喝醉了,醉得很厉害,
连何嫂都打,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个样子,何嫂说是为了周黛眉,可是表哥又不
准何嫂提。我表哥一向很疼我的,但是对这件事他半个字也不肯说!”
“又是周黛眉。”金奇皱起眉头,万君方为了周黛眉性情大变!算算日子,
万君方悄然隐退歌坛的时间和一年前演唱会意外的时间几乎是同时的!
当时他和周黛眉是少见公认的金童玉女——“导演认识周黛眉?那你带我去
找她好不好?”
“你找她做什么?”
欢喜毫无心机地说道:“请她回到我表哥的身边啊!我表哥一定很爱她,相
爱的人应该在一起的。”
金奇摇摇头,简直不能相信电影界还有这种小白痴能生存,看来万君方对欢
喜的保护的确是十分周到!
“怎么样嘛?到底可不可以?”
“如果我告诉你,周黛眉还是祁寒的未婚妻,那你怎么想?”
“我——”她一下子答不出来了,咕哝地垂下头:“我不知道,那表哥不是
铁定要失恋了吗?他好惨——”
“祁寒也很惨哪!现在跟本没人知道周黛眉的生死如何,一年前她告别歌坛
的演唱会莫名其妙失火,之后,就没人知道她到底是生是死了!”
“导演!准备好了!”
金奇安慰地拍拍她肩:“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先专心拍好自己的戏吧!其他
的事别人会处理的!”
欢喜孩子气地叹口气,呆呆地望着在场中走位的演员们。
怎么人生这么复杂呢?
为什么不单纯一点?没有那么多问题,生活不是会快乐得多吗?
三角恋爱,女主角生死未卜?这是什么样剧情嘛!弄得她都烦了,那样的世
界真的是距她太遥远了!
她不喜欢他们总是笑她还是个孩子,但有时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不够格当
个成人的!
一直以为,经由扮演别人的角色,她的成长会快些;体验多种不同的人生,
可以使她的思想成熟些,但事实证明,没有真正的人生体验,想扮演别人是一
件很苦的事,当个花瓶比当个演员是要来得轻松多了!
“欢喜。”
她闷闷地抬起头来,发现万君方一身狼狈地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强扮出
来的笑容:“表哥?”
万君方在她的身旁坐下来,有些苦涩地朝她微笑:“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
没吓到你吧?”
“有。”她委屈地看着他,神态像极了孩子:“我从来没看过你那个样子,
真的很可怕,你还打何嫂?”
他揉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几天前意兴风发的他,有着天壤之别:“这几天
我的心情不好。刚刚出来之前,我已经跟何嫂道过歉了,还是她提醒我,你今
天有通告的。”
“是为了周黛眉?”
万君方神情冷了下来:“又是何嫂告诉你的?”
欢喜摇摇头:“是你自己说的,虽然我不认识她,可是你会这么爱她,表示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
他涩涩一笑:“很抱歉,我的心情影响了你。”
“不要这么说——”欢喜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好不
好?看你这样我也好难过,姨丈和姨妈在地下要是知道你样,他们一定也会伤
心的!”
万君方无言地抽出手,对她的话似乎缺少反应,欢喜黯然地叹口气:“周黛
眉生死未卜,你又不是没希望,只是祁寒——”
“金奇知道祁寒在哪里对不对?”
欢喜不明究里地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笑:“我想和他谈一谈。”
“他正在导戏。”
“在哪里?穿黑衣服的那个吗?”
欢喜警觉起来,她挡在他的面前,几乎是哀求地:“你要做什么?有什么话
不能到金导演休息的时候再说吗?表哥!”
万君方推开她,笔直地向金奇走去。
“表哥!不要!”
金奇听到背后的声音,站了起来,片厂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停了下来。
欢喜不断试图阻止万君方,他不耐烦地一手推开她。
金奇怒从中来,但多年屈居人下所培养出来的风度,仍能使他保持面无表情
:“你就是万先生?我见过你,有事吗?”
万君方开门见山地回答:“我想知道祁寒的地址,只要有他的地址,我马上
就走!”
他冷冽一笑:“你来闹场就为了这件事?”
万君方一愣,望了望四周注视着他们的人们,幸好金奇导戏从不准有记者在
场,否则这次一定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但这些他都可以不管!
甚至连欢喜伤心的表情他也可以不在意!
他只知道他要什么!他心中的恨早已凌驾一切了!
“我不想闹场,我只想要知道祁寒在哪里。”
“如果我拒绝告诉你呢?”
“恐怕我不太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
金奇冷冷一笑,挥手招来两个高大的场务人员:“我会让你了解的!带他出
去,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