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瞪着神情冷漠的孩子,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用尽:“爱吃不吃随你,别
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替自己找理由!”他不悦地走向餐桌,正要端起速食,那
餐盘居然无缘无故地全倒在他的身上,他惨叫一声,又热又烫的食物全洒在身
上。
宝贝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居然浮起淡淡的笑意:“我说了,你不可以再吃那
些东西!”
“你这可恶、不知感恩的小鬼!”他怒骂,迅速将衣服抖了抖,门铃在这时
响了起来。
“金奇来了,他带来食物给你吃。”宝贝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理会他错愕的
眼光,迳自将门拉开。
“我带了你们的夜宵来了。”金奇微笑着扬扬手上的纸盒,披萨热乎乎的香
味传了出来:“怎么啦?”
祁寒一身狼狈,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祁寒不小心弄倒他讨厌的食物。”宝贝冷淡地接过纸盒:“他去换衣服,
我来弄东西吃。”
金奇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表情。
祁寒仍处于震惊的状态中,可是说也奇怪,宝贝说的话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
的力量指挥着他的行动,他想弄清楚为什么,却发现自己正在房间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走到客厅门口,大厅中传来钢琴声,弹的正是他过去所作的曲
子。
宝贝坐在破钢琴前,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飞驰,原本简单的曲子,顿时变成
一首气势磅礴的乐曲!
他傻了!
金奇在一旁也傻了!
从来不知道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曲也可以变成这样震憾人心的乐曲!
宝贝快速地弹奏着,行云流水般的音律由指缝间流泻出,刹时两个大男人全
都呆呆地看着他。
“这是祁寒原本的构想,但是人们不太能接受,所以全改成流行风了。”
说完,他没事似地走到餐桌前面:“来吃东西吧!”
祁寒不可置信,几乎是惊为天人地瞪着宝贝:“你是我所见过最了不起的钢
琴家!”
金奇惊叹一口气,微微摇头:“我虽然不懂音乐,可是我的确认为你的演奏
无人能及。”
“我只是反映祁寒的感情。”
这是宝贝第二次说这句话,第一次也许可以说是无心的,但第二次呢?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祁寒牢牢握着宝贝的手,心里的惊慌突然强烈
得足以令人害怕:“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你把自己说得像面镜子!”
宝贝不以为意地塞了一口披萨:“我不认为你会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不过
可以确定的是:你十分需要我。”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他吼道。
金奇连忙上前拉开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宝贝只是个孩子!你会弄伤他
的!”
祁寒一震,果然触电似地缩回他的手,对自己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宝贝
——”
他很可能会弄断宝贝的手的!
宝贝难得地笑了起来,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我很强硬的。”
这一笑使他们再度睁大双眼!
冷漠的宝贝已饱具杀伤力,而懂得微笑的宝贝更是足以倾国倾城!
在这一刻,祁寒第一次意识到,他捡回来的孩子很可能真的是一只“斑蝶”,
而这个发现令他既震惊又不知所措!
谁曾经捡过一只斑蝶呢?
“台湾几乎不曾出现过歌舞剧,除了以前的黄梅调和歌仔戏之外,台湾没人
敢尝试拍歌舞片,以前张小燕和张艾嘉合作的”台上台下“几乎已经是尝试的
极限了;现在的台湾和香港,什么题材都已经拍烂了,就唯独没拍过歌舞剧。”
金奇认真地望着祁寒:“但在国外,歌舞片常常拍得相当成功,几年前的”热
舞十七“和”闪舞“都是很好的例子,他们的成本不高,但很受肯定,我认为
现在尝试拍歌舞片,会是一项新突破。”
祁寒倾斜着身体,又恢复了他原本心不在焉的模样,但金奇知道他正在考虑,
从他闪闪发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
“国外的科幻片也拍得很好,但台湾就不行。”
金奇有些挫折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那些科幻的技术他们绝不外传的,
连想请他们的工作人员都不可能。但歌舞片就不同了,只要音乐和演员、导演
都能配合,困难度就不会太高。”
“我很难相信史昂轩会写歌舞片的剧本。”
宝贝自电视前转过身来:“是因为你不认识他妻子习小羽。”
“习小羽?”
金奇有些意外地看着宝贝:“你怎么会知道?我以为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宝贝不发一语,只是微微地耸个肩,再走回到电视机前。
祁寒眼光扫过他们:“习小羽是个舞者吗?”
“不是,不过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自从史昂轩娶了她之后,他的文笔比从
前更具有感情,更富弹性。这次找他替我编写剧本,他很利落的同意,为了这
部戏,他还到舞里团生活了几个月呢!不过,编舞的部分当然是由著名的舞蹈
教授负责的。”
祁寒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某一点,似乎正在沉思这项提议的可能性。
金奇只是耐心地等候答案,屋内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之中。
他做得到吗?
经过这么长一段创作空白期,他能担下这么重的担子吗?
他不知道。曾经,他一直希望专心从事编曲和随心所欲地创作,不必在乎市
场的需求是什么。
曾经,他渴望成为音乐家而不是音乐匠,写流行歌曲常使他充满挫折感!
现在,机会终于送上门来,是在他一无所有、什么都无法肯定的现在!
多么可笑!
那个傲视群伦的祁寒,那个睥睨音乐界的祁寒,现在只是个充满挫折感,什
么也不能说、不能做的废物!
因为他怀疑自己,害怕失败,更因为他心伤未疯,沉溺痛苦而不可自拔!
“我拒绝。”他缓缓开口。
金奇怒不遏地跳了起来:“不能接受?你根本没有好好考虑!”
他神色淡漠地站起身,将剧本及支票原封不动的推回他的面前:“我很抱歉,
但我无能为力,请你另请高明。”
“祁寒,我不要听你的狗屁道歉,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那就试试看!祁寒
——”
祁寒走向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将他的怒气和怀疑全关在门外。
“该死!”金奇大声诅咒。
“他会接受的。”宝贝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粗声粗气地问着。
宝贝转过身来,目光里闪着决心:“因为他必须接受!”
金奇哑口无言地望着眼前这十多岁的孩子!
宝贝身上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智慧和不可思议的力量!
虽然他不十分明白为什么,但他直觉地相信,并为此感到心安!
黛眉:你好吗?我十分想念你,每封信都说这句话有点迂腐,但你知道我一
向不擅长文辞,很难找出更贴切的句子了。
金奇的提议我仍然拒绝了;我知道这是平白放过一个好机会,他的提议曾是
我最渴望的,但我却自知无能为力而放弃。
记得我们曾在百老汇看过多次歌剧,我一直认为自己空有才华而无法发挥,
可是现在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别说是歌剧,现在光是听听过去所作的
曲子都会令我倍觉汗颜。
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过去的我是那么样地自信满满,
几乎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但我可以保证这绝不是自暴自弃,我只是体会到
自己的渺小而已。
认为自己不具有才华和自暴自弃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米兰昆德拉先生说:“人有倒下去的强烈欲望。”
我很怀疑自己是否也患了他所说的病症,或许我一向就不是外表所表现的坚
强,你才是真正的强者,即使看起来你是那么的纤弱。
还记得宝贝吗?
他不但具有透视能力,他更有预知的能力,说句真话,我对宝贝的感情十分
复杂,一方面很喜欢他,而另一方面,这个十来岁的绝美少年却常令我感到害
怕!
这对我来说是种新考验,过去我从未自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一种以上的感觉,
我这个人恐怕是十分爱恨分明的。但宝贝却令我感受到了多种情绪,我常想,
或许宝贝真是只蝶也说不定,至少这样就什么都能解释了。
那天海文来电话,说万君方正在找我,我有些伤心地怀疑,如果你当初选择
的是他,结局是否会不同?或许那一切便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我知道万君方恨我,我并不怪他,或存心躲着他,只不过,再挑动过去的伤
口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我是个害怕伤心的男人。
我是不是很懦弱?
爱情应该只是男人的第二生命,而我却无法振作,这是不是一种自虐?
我只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全都无法释怀,今生似乎已无可救药!
祁寒
寒寒键入第四章
“表哥!你喝酒了?”欢喜讶异地扶着满身酒味的万君方走向屋里:“何嫂,
快泡杯茶来!”
“不要!我又没有醉!我不要喝茶!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黛眉——”万君
方一手挥开欢喜,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叨念着:“我要黛眉——黛
眉——”
“黛眉?”欢喜皱着眉:“谁是黛眉?你的新女朋友吗?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胖嘟嘟一脸慈母相的何嫂哝哝地倒了一杯水走出来:“又是黛眉小姐!都一
年多啦!
还不忘,我以为他不记得了呢!什么不好记,偏偏越是伤心的事就越记得清
楚!“”黛眉小姐是谁?“
“表小姐都不看电视啊?就是那个很会唱歌的嘛!以前少爷好喜欢她,两个
人常常在一起呢!”
“那现在呢?”
“现在——”
“住口!”万君方没命似地嚷了起来,挥手打掉何嫂手上的茶杯:“不准再
提!谁也不准再提!要不然我杀了你!杀了你!”
“表哥!”
“好!好!好!不提不提!”何嫂赶紧安抚着他,哝着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玻
璃碎片:“不提不提!谁提起来的?还不是你先发疯,口口声声嚷——”
“你还说?”万君方摇晃着用力扯着何嫂的头发,火红的眼睛喷出炙烈的恨
意!
“表哥!”欢喜被万君方突如其来的凶暴行为吓坏了,她牢牢抱着他的腰,
使尽力气拦住他的手:“表哥,你——疯了你!快放开何嫂!表哥!”
何嫂尖叫着挣扎,终于自万君方的手中救下自己的头发,吓得脸色发白:
“少爷!”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火,好半晌只是呆呆地站着,然后发出可怕的怒
吼声,一转身冲出了房子。
“表哥!”
“别去!别去啊!”何嫂拉着欢喜不让她跟出去:“他现在可是六亲不认的!”
她说着悲从中来,伤心地哽咽起来:“我伺候他这么多年,拿他当自己的儿子
照顾,一发起酒疯来还不是又打又骂——”
欢喜手足无措地看着何嫂边哭边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
为什么呢?
一个堂堂六尺男子只为了一个女人就变成这个样子!粗暴残忍,那是她一向
文质彬彬、温文有礼的表哥吗?
她不知道,也不能明白,在国外没有人会为一个人而这么想不开的!
周黛眉!
周黛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海文,那个金先生又来了。”小李暧昧地朝她笑笑,指指站在门外的金奇,
压低了声音说道:“好机会喔!千万不要错过了!”他说着朝她眨眨眼,打开
门让金奇进来。
海文连忙背过身去,出于一种女性的虚荣心吧!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
上合宜的套装。
“你已经足以倾倒众生了!”
她露出最完美的微笑面对他:“对你这个大导演来说,世界上会有真正的美
女吗?”
“对我来说,只要不上镜头、不表演的女人都很美。”他微微一笑,似乎正
在告诉她,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修饰自己,是十分多余的一件事。
海文精明得足以了解他的意思,她抚媚地坐了下来:“容许我一点小小的虚
荣并不过分吧?”
“当然。”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祁寒答应你的提议了?”
“若是那样我就不必来了。”
海文微嗔地横他一眼:“你这个人坦白得令人讨厌!”
金奇耸耸肩,不以为忤:“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成称赞吗?”
“去死好吗?”
他大笑,半晌才收敛起神色:“我是来问关于周黛眉的事。”
海文脸色一变,原本温和的表情不复存在,她戒慎地盯着他看:“恐怕我无
法告诉你任何事。”
“你不说我一样查得到,但是会查到什么就很难说了,你知道关于这件事的
流言很多,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周黛眉是生是死,这对台湾的新闻界来说,倒
真是莫大的耻辱!”
她转过身去,沉默地不愿做任何评论。
金奇微微扬眉:“这件事就这么严重?到现在都还不能公开?”
“过去的事为什么要一提再提?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尤其对祁寒,再提出
来他会受不了的。”
“逃避它也没有好处,祁寒现在的样子已经够糟了,我想再怎么样也不会比
现在更坏。”
海文转过身来,盯着金奇顽固的脸看着。
从他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表情来看,他是真的有心想救祁寒脱离困境,她
又何尝不想?
可是她不能说,说了一切都完了!
她不能说!
金奇是一个擅于观察人的导演,这也是成为一个导演的基本条件之一,他知
道跟前的女人是不会告诉他任何他想知道的事了!
世界上尔虞我诈的事情比比皆是,但对过去的事还要如此保密,则是他所不
能理解的!
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内幕?
他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心毒死猫。”海文冷冷地说道。
“很遗憾我不是猫。”他悠闲地把玩着她桌上的笔,在手中旋转着花俏的轮
花:“我不知道一年前的那场演唱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会查出来的,
我说过我要祁寒,所以我不会放弃,这是我一向的原则,不论你是为了什么理
由不肯告诉我原因,那都无所谓,但你这样只会害了祁寒,我想你比谁都了解
这一点。”
“你这是在威胁我?”
旋转的笔刹时停了下来,笔头直直地指着她:“这和威胁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只不过是很想知道你和祁寒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
海文一愣,脸色青白交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显然十分气愤!
“金奇!你简直是个暴君!连这种臆测你都能如此武断地下定论!”
“有吗?我说过我只是好奇。”金奇丢下笔,温和的笑容后面藏着无庸置疑
的决心:“我不会妄下定论——直到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懒洋洋地起
身,姿态仿佛如森林中的霸主,优雅而且饱富爆发力地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他缓缓回头,习惯性地挑挑眉:“还有事?”
“你为什么对周黛眉的死活这么感兴趣?”
他微微耸耸肩:“第一:因为我需要祁寒。第二——”他冷冷地微笑:“因
为这是个好题材。”
海文深呼吸一下,恢复了原本雍容的风姿:“那很好,我希望你能够如愿以
偿。”
“那当然,一个好导演总是擅于挖掘的。”
金奇走了出去,随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