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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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6期-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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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科长一向对杨老板公司的经营情况盯得特别紧,杨老板想跟徐利:长套近乎,徐科长总是不买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熊杆。后来杨老板得知徐科长的女儿徐宁宁就在儒林中学读书,他灵机一动,跟主管基建的东方白提了个要求,由他出面做东,东方白做陪,喊徐科长吃顿饭什么的,条件是图书馆的基建款可下浮二到四个百分点。图书馆造价将近三百万元,下浮三到四个百分点就意味着学校少出十来万基建款,这等好事到哪里找去?东方白当即答应牵这根线,并且保证一定给牵上。 
  如今的人嘛,领导的话,爹娘的话都可以不听,但子女学校老师和校长的话那是一定得听的,因此东方自给徐利,长只一个电话,他就屁颤屁颤赶了过来,赴了杨老板的约。从此杨老板就跟徐科长成了铁哥们,至于业务上的事,那自然就比以前好办多了。徐科长给丁东方白面子,现在徐科长为女儿的事,求东方白跟秦时月说句话,东方白当然没什么可推托的。 
  东方白交了这个底,秦时月见做徐宁宁的家教能多方讨好,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即就答应下来,继续给徐宁宁做起了家教。至于其他学生,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 
  这一天晚—亡,秦时月给徐宁宁辅导完作业后,正准备离去,徐科长喷着酒气回来了。徐利长虽然只是市税务局一名科长,但他负责税收征管的东城区是个黄金码头,个体户生意做得很红火,因此他在外面吃点拿点玩点简直是小菜一碟,用时髦的话说是“四项基本”:烟酒基本靠送,工资基本不动,三陪基本不空,老婆基本不用。 
  徐科氏这天晚上大概又在外面“基本”了,心情舒畅,加上又有几分醉意,见丁秦时月,——定要给他表示点什么。秦时月身上多少还有些知识分子的酸气,心底里不太瞧得起徐科长这一类角色,上他家做家教纯粹是看东方白的而子,至于要他接受徐科长除家教之外的钱物,实在有些不屑。 
  可秦时月正要走开,徐科长已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在空中一晃,顺势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徐科长的动作虽然很快,但秦时月看清了,那是一只绿绒盒子,像是装项链或手表——类贵重物品的。秦时月哪里敢收,要去袋里把东西掏出来,徐科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边打着饱嗝,—边含含混混道:“秦老师你这是见外了不是?你一个堂堂的高级教师,能看得起我徐某人,继续上我家来给宁宁做家教,让宁宁能有今天的进步,我是感激不尽啊!我—直想报答你,如果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徐某人。” 
  秦时月还要排辞,徐科长又说:“实话刘‘你说吧,这也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是一位朋友送的,我家里多的是,你没有必要客气。”说着,—斗U力,已将他推到门外,说:“你走吧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不留你了。”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秦时月没有了推托和说话的余地,站在门外痴了一会,犹豫着要把关紧的门敲开,可转念一想,姓徐的自己都说了,这也不是他自己头的,肯定又是哪位个体户朝的贡,我不收还不是白不收? 
  这么想着,秦时月那抬起来要去敲门的手便放下了,身子一转,下了楼。 
  回到家里,曾桂花像以往一样还没睡。秦时月把怀里的盒子拿出来,往她前面一放,说:“你看,这是什么?”曾桂花见是一只精巧的绿绒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决不会是一般东西。 
  她一把将盒子抓到手卜,叭一声打开了。 
  她的眼睛立即就鼓得铜钱一样大了。原来是一条又粗又大闪着光芒的金手链。曾桂花伸出手指,把手链从盒子里拈出来,放在灯下细瞧起来。 
  瞧够了,又将金手链套进手腕里,伸到秦时月面前,问他好不好看。秦时月还未及开口,她又说:“好沉啊,起码有五十多克,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纯金的。”秦时月说:“谁知是纯金还是纯铜?”曾桂花说:“你别逗我了,纯金纯铜我还看不出?纯铜哪有这样的成色?告诉我,多少钱?” 
  秦时月故意卖—个关子,说:“你猜猜看?”曾桂花偏着头估算了一下,说:“按现在的市场价,我看起码得六七千元。” 
  说到钱,曾桂花这才起厂疑心,盯住秦时月道:“这手链哪来的?你在哪里发了洋则?” 
  秦时月还想逗逗曾桂花,说:“学校今天发了一笔奖金,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给你买过什么,就给你买了这根手链。” 
  曾桂花太了解秦时月了,用这么大一笔的钱,他是决不会自作主张的,何况她在学校食堂做事,秦时月如果得了这么大的奖,她还能不听到一些风声?她越想越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说:“你别把我当小孩了,过去你连千多块钱一根的项链都舍不得给我买,现在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了?” 
  秦时月这才跟曾桂花说了事情的经过。 
  曾桂花就将金手链从手上褪下来,扔到桌上,说:“我还以为是你给我买的,人家的东西你收得的?”秦时月说:“我也不想要人家的东西,可我没法推脱呀,而且姓徐的也不是他自己掏钱买的,给他送金送银的几时断过?他还会在乎这一根手链?”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吱声了,屋子里静下来。曾桂花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根手链,她寻思良久,才说道:“我从小到大,包括跟你这十多年,除了与几位要好的亲戚朋友有些礼节往来之外,从没收到过别人的贵重物品,今天姓徐的送这只手链,虽然昂贵了点,但他的来源也不正,属于不义之财,我们收了,大概也不为过吧?何况还有你给他女儿做家教的一份辛苦在里面。” 
  秦时月把手链重新戴到曾桂花手上,说:“这话就不该是你说的了,人家是不是不义之财,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至少人家送我们这只手链,是看在我给他女儿做家教的分上,还是出于一份好心吧?” 
  听秦时月这么一说,曾桂花心里受用多了,摇摇手上的手链,说:“那好吧,老娘我笑纳了。”也是一时兴奋,突然伸出戴了手链的手臂,情不自禁揽过秦时月的脑壳,在他脸上猛啄了好几口。 
  这只手链就这样缠在了曾桂花手上,直到睡到了床上,还舍不得脱下来,紧紧抱到胸前,不时凑到鼻子下嗅嗅,放嘴边吻吻。 
  这么一折腾,还哪里睡得着?曾桂花身上某一处神经便格外活跃,急急捞过秦时月的身子,两人翻云覆雨起来。 
  夫妻之间这事,如果女人有了愿望,能够变被动为主动,那是另有一番意味的。秦时月也就非常满足,觉得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过了。他将曾桂花搂得铁紧,心下生出一份感激,虽然他不知是该感激怀里的女人还是女人手腕上这根粗大的手链。 
  大概是这根手链的原因,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全亮曾桂花就醒来了,又将手腕上的手链好一阵端详。这是一个过惯了简朴日子的女人,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这样贵重的东西,心里总觉得不太实在。 
  不知怎么的,后来曾桂花还是把手链从手上褪了下来。 
  然后她摇醒了秦时月,说:“你还是把手链退了回去吧。”秦时月揉揉眼睛,说:“你是不是在说梦话?”曾桂花望着窗外幽幽曙色,说:“不是自己掏钱买的东西,我感到心里不踏实。”秦时月说:“有什么不踏实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曾桂花说:“活了大半辈子了,天天粗茶淡饭的,没穿过金没戴过银,不也过来了?我看就是戴只这么贵的手链,人也没贵气到哪里去。” 
  秦时月有些不耐烦了,说:“别哕嗦了,我还想睡一会。”把身子翻到了另一边。曾桂花把他又翻过来,说:“下次你去徐家做家教时退给他们吧。”秦时月说:“要退你自己去退好了,我没情绪。”曾桂花火了,低声吼道:“你没情绪也得有情绪,你有本事就不要拿人家的东西送我,自己掏钱买去!” 
  秦时月心里就有些虚了,说:“这不是我做家教做来的吗?和我自己掏钱买的有什么区别?”曾桂花身子一硬,坐了起来,扬高了声音说:“怎么没区别?人家的就是人家的。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给我买过穿的还是戴的?不买也就算了,我没什么奢望,但现在你硬要拿人家的东西塞给我,这不能算是你的心意,我不痛快。” 
  秦时月就懵了,不知曾桂花搭错了哪根神经。 
  曾桂花又说:“你懂女人的内心吗?女人看重的不是东西贵不贵重,看重的是人的心真不真,诚不诚,不真不诚,再好的东西我也不希罕。” 
  人家送根手链本来不是件什么坏事,到了曾桂花这里就生出这么些不愉快来,这可是秦时月始料不及的。他不再想理曾桂花,几下穿好衣服,下床出了门。 
  可这一天,无论是在教室上课还是在办公室写教案,曾桂花的话却一直在秦时月脑壳里萦绕着,怎么也拂之不去。前思后想,秦时月也惭惭觉出了曾桂花话里的道理,拿人家的东西送给自己的老婆,的确不是那么实在。 
  秦时月就做了决定,要把手链退回去,待今后慢慢积点钱,再给曾桂花买一只,也好为自己挣回这一口气。 
  谁知下班回到家里,曾桂花又改变了主意。曾桂花说:“我也不想为难你到徐家去退手链了,你不是打算去一趟吴万里家吗?把手链送给市长夫人吧,人家年轻漂亮,手链戴在她手上,般配。” 
  秦时月懂得曾桂花的良苦用心,她是想让他将东方白的事说成。 
   
  六 
   
  周末很快到了,秦时月和曾桂花出了儒林中学。 
  吴万里住在市政府市长楼里。秦时月和曾桂花先上街买了一箱苹果,将其中一只不太鲜亮的苹果拣出来,用包裹这只苹果的包装纸包了那只放了手链的绿绒盒子,放到苹果空出来的位置里,由秦时月提着,去了政府大院。 
  敲开吴万里的家门,屋里坐着几个客人,看样子是来汇报工作的哪个部门的头儿。吴万里只跟秦时月点点头,便回过头去继续听那几个人的汇报。吴万里那冷淡的态度跟秦时月预想中的情形大相径庭,他心头不免就有些不高兴,心想,怪不得都说为人奠做官,做官都一样,这吴万里也不例外哟。秦时月真想一走了之,但又想起此行的使命,只得找个地方坐下,静候吴万里。 
  倒是吴万里的夫人很热情,忙接过曾桂花手上的苹果,用责备的口气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万里和时月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这样不是显得生分了吗?”曾桂花说:“知道你们什么不缺,就几个苹果,提着好看的。” 
  吴夫人把苹果收进杂屋里后,顺便给他们端来了水果、瓜子和香烟。那几个汇报的人见吴夫人对秦时月夫妻的态度这么好,知道这不是一般客人,便长话短说,告辞走了。吴万里: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亲热地坐到秦时月身边,说:“本来今晚没什么事,我是专门在家等候你俩的,偏偏又来了这几个人,烦不烦?时月啊,还是你好,无官——身轻,干好自己的本行得了。” 
  秦时月心里已经理解了吴万里,懂得刚才他那冷淡的态度,是因为有外人在此,而故意为之的,官场究竟是官场,官场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刁;是说:“学而优则仕嘛,大家都像我一样没出息,谁治理国家?” 
  这时吴夫人又在桌上摆丁两只古色古香的陶瓷茶杯,倒了茶水。曾桂花说:“我这弟媳真是贤慧,吴市长你真有福气哟。”秦时月说:“要么怎么说,—个成功的贝人后面总是站着一个好女人呢。你得上这里来学学。”曾桂花说:“我哪里学得来?就是学得来,也培养不出一个秦市长呀。”说得大家都笑了。 
  说了些闲话,又相互问了些生活和十作上的事,忽然没话了,屋子里静厂下来。秦时月便把桌—亡的陶瓷杯端到手上,端洋起来,对吴万里说:“这杯子的造型还有几分独特。”吴万里说:“可不是,凡是见过这套杯子的人都这么说。” 
  这时吴夫人将一碟水果糖往曾桂花前面移移,说:“嫂子吃点水果糖,这糖据说有美容效果呢。”曾桂花说:“我这样,再美容也美不到哪里去厂。”吴夫人说:“我看你精神状态蛮好的嘛,人也显得那么年轻。”曾桂花望着吴夫人说:“能跟你比吗?你才真年轻哩,脸上没一丝皱纹,还像在娘家做女一样。”吴夫人笑道:“还年轻?人家都嫌我老得快,只差没休了我了。”说着瞥了瞥吴万里。曾桂花就挖一眼吴万里,说:“吴市长你有这样年轻贤慧的漂亮妻子,还要不满足,那我做嫂子的是坚决不答应哟。” 
  吴万里正想为自己辩护两句,曾桂花已经将头掉回去,抓住吴夫人的一双手左瞧右看起来,一边说:“一双多么贵气的手啊,又嫩又白又细又丰满,我听看手相的人说,手是女人的第二面目,有这样一双手的女人,一定是福寿双全,子贵夫荣,一生安乐啊。”说得吴夫人——脸的灿烂,说:“嫂子说得好,真如你所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曾桂花还舍不得放下那双手,继续道:“这样一双高贵的于,如果吴市长再给你配上一副手链什么的,那就是锦上添花了。”吴人人说:“我哪敢有这样的奢望?我脖子上这根十来克的小项链还是我做女时买的呢。”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说得十分投机的样子,秦时月贝:这样下去,也不知几时有个完,就趁吴人人去给他们的杯子续水的当儿,问吴万里卫世间在哪里。吴万里就去开了,卫生间的门,还拉亮灯,开玩笑道:“你就亲自上卫生间吧。” 
  秦时月出得卫生间,并没坐回去,看起壁上的字来。那字确实太一般化了,如果跟东方白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吴万里这时走了过来,说:“这字不怎么样,书房里的要好些。”秦时月就说:“那让我开开眼界吧。” 
  进得书房,果然壁上挂着几幅字,比客厅里的字的确要强一些。秦时月说:“怎么把一般水平的挂到了客厅,却把好东西藏了起来?”吴万里说:“这你有所不知,挂一幅普通的字在客厅,懂书法的人见了,知道我于书法是外行,那要省去许多麻烦。”秦时月看一眼吴万里,对他的话似懂非懂的,也不便细究,低了头继续去看壁上的字。就发现这些作品的作者,都没有什么名气 
  吴万里似乎看出了秦时月的心思,在一旁说:“是一些朋友送的,没有什么名家作品,反正我也只是挂着好玩。”秦时月说:“这样还有意思些。”又说,“记得在师专读书时,你的毛笔字就已经很到火候了,你要写一幅挂到壁上,我看不比这些字差。”吴万里也不搭腔,指着窗边一幅字说:“这幅字怎么样?”秦时月就去看窗边那幅字,那字确实比其他几幅要强,笔力遒劲,意味无穷。 
  只见上面写着:尚思立足慢言道,急欲藏身莫住山。 
  再细看署名,原来就是吴万里自己写的。秦时月不由得赞道:“你身在官场,日理万机,还没丢掉这份功夫,太难得了。”又想起东方白的字来,说,“我们学校有一位副校长叫东方白,平时也喜欢写写字,在书法界还有些名气。”吴万里说:“这个东方白,他的字我见过,的确不错,还比较符合我的胃口。”秦时月说:“我向他讨幅字给你?”吴万里说:“不可不可,你千万不能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字,更不能向他要字,以免授人以柄。”秦时月说:“那倒也是。” 
  顺便又问道:“儒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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