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并不十分理想。珀蒂已经48小时没有合眼,现在,他看到自己在夜里匆匆忙忙架起的索具,使得钢索与拼凑起的支索连接处变得山曲弯弯。对风、温度和建筑物的任何晃动十分敏感的钢索,还是活的——摆动着、卷动着、扭动着。他那略长于26英尺的平衡杆,比他以前用过的任何任何平衡杆更长,也更重——重达55磅。更重意味着更平稳,但如此重的物体,即使在地面也难以拿动,更不要说在可怕的高空一根细索之上了;这需要具有罕见的神经能量,而能量正是珀蒂拥有多多的东西。
珀蒂紧盯着远处的塔楼边缘——走索者是不该朝下面看的,滑动他用水牛皮制作的便鞋,在钢索上向中间摸索着走去,走到了钢索中央。他跪下来,将重量集中在一只膝盖上,将他的右臂自由摆动。这是他的“敬礼”,走索艺术家的标志性姿势。每个走索艺术家都有自己的姿势,每个姿势都是独具匠心的创造。他站起来,继续向北塔走去,跳下钢索,对钢索的拴接桩进行了再次检查,作了一点调整,然后,又跳上了钢索。
此刻,华尔街附近地区的车流已经停止。当珀蒂灵巧地重新走上钢索时,他已听到了第一阵警车和救护车的呜咽之声。他越走越远,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哼着什么,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这样念念有词,以便集中注意力。走到钢索中间时,他站稳、停下,然后,再次跪下。这时,老天爷!他竟然躺了下来,将脊背直接贴着钢索,将平衡杆搁在腹部。屏住呼吸,以坐禅般的宁静,他在那里躺了好一阵,冥想红眼海鸟在他上方翱翔,但翅膀却纹丝不动的情形。
现在是站起来的时候了。当我和珀蒂站在南塔顶部的时候,我问他:你是怎样站起来的?那时,除了你,以及你身下的钢索、压在你腹部55磅的重负之外,别无他物——只有死亡。
他耸了耸肩,回答说:“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右脚上。我顺着钢索将右脚收回,将平衡杆移到我的皮带下方。我从钢索上获得了一点上举力,因为钢索在上下晃动。然后,我做了一个仰卧起坐,站立起来,而全部的重量都落在右脚、卜。这需要经过练习。”
他站丁起来,无法抵抗俯瞰脚下纽约市的那份快乐,他看了这栋大厦的这侧一眼,慢慢地将目光一直投射到下方堵塞的车流中。然后,他走回南塔。他津津有味地回忆说:“我能听到下面汽车的喇叭声,人群的喧闹声从 400米的—F方传来,在任何其他表演中,谁也没有听到过那种声音。”
此刻,当他从北向南滑行时,一群警察、救援人员和警卫抱成一团,将手臂伸过来,想将他拉下来。但珀蒂还没有表演完毕。在距他们只有几寸远的地方,他作了—个走索者的转身动作,将脚滑转了180度,并且晃动平衡杆,对着另外的方向。他表演了优雅的“斗牛士式”漫步和“社交式漫步”;他跪下来,再一次表演了“敬礼”动作;他惬意地静坐着,俨然自己王国的主宰;他站起来,用一只脚保持平衡。
在来回走了7次、在高空炫技45分钟之后,天空开始下雨。在走最后一趟时,他顺着钢索跑动,“投案自首”。他在自己最早的某本书中这样写过:“啊,啊,跑啊!这是一个走索者的笑声。”然后,他便投入了等候着的警方的怀抱。
珀蒂令人惊异的一举成名所造成的轰动,在纽约人的见识中罕有其匹。多年以后,艺术评论家卡尔文·汤普金斯(Calvin Tompkins)仍然记忆犹新地在《纽约客》上撰文说:“他用令人害怕和恐惧的美丽……实现了为世界贸易中心投资的无法想象的功绩。”
尽管他有钱,但他还是和曼哈顿地方检察官达成了协议。他同意在中央公园进行一场免费表演,以此代替惩罚或罚款,并作为对他艺术犯罪行为的一种赎罪。一周之后,他将一根600英尺的钢索固定在一棵树上,横跨乌龟塘(Turtle Pond),固定在另一端的波维德堡亡。这次他差点掉下来。他穿的还是那双便鞋,使用的还是那根平衡杆,但在一万五千名前来观看他表演的观众中,保安工作很松懈,孩子们开始在支索上攀爬和蹦跳。钢索扯动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已走过了折返点。
但他并没有彻底掉下去。他掉下去时本能地扭动身体,用一条腿勾住了钢索。他想法将自己向—卜晃动,站丁起来,继续表演下去。观众热烈鼓掌,以为表演中本来就有这一动作。但珀蒂想到这事就不舒服。他说,掉下去是走索者的奇耻大辱,只有注意力不集中才会导致掉下去。
在世界贸易中心的表演造成轰动后的若干年里,珀蒂轻蔑地拒绝了他本可从中获利的所有出价。他刘我说:“我本来可以成为一名百万富翁的,人人都在追着我,要我为他们的产品促销。但我不打算穿着一件汉堡包的衣服去走钢索,我也不会说,我获得成功是因为我穿着这样那样的衬衣。”作为一名固执的、独立的自由职业艺术家,他在全球组织并表演了七十多场,均未设置安全网。它们包括走过新奥尔良的“路易斯安那超级大圆屋”,在法国拉奥大教堂塔楼之间行走,在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住宅区之间的“和平漫步”。1989年,法国革命 200周年庆典时期,他从右岸区的特洛卡德罗广场,跨越2300英尺的间距,走过塞纳河,走到艾菲尔铁塔的第2层。这次,他可是合法地、正式地在巴黎大出风头了。
现年52岁的珀蒂,和他当年在巴黎即兴卖艺时相比,体重倒是增加了一些,头发也已变成深黄色,但无沦是他的能量,还是他超强的自信心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他和自己的长期伴侣、一名原曼哈顿出版公司主管之女凯西奥多纳,共有位于纽约伍德士多克 (Woodstock)附近卡兹克斯边缘一座破败的农庄。她负责珀蒂企业的筹划、制作、解决难题、筹集资金等事项,而两人都设想新的高空走索项目,由他尽力加以筹备。珀蒂从他的表演,以及著作版税、演讲费、开班授徒等收费中补充收入。
他位于纽约市的办公室是他喜欢用来从事研究的地方。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位大师,你不会指望在一栋普通的建筑物里找到他,而你这样想是对的。珀蒂住在位于阿姆斯特丹大道和 112街交界处的、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教堂——“圣约翰神圣天主堂”里。他的办公室是教堂拱廊里一间用栏杆围起来的阁楼。这间狭窄的长廊高悬在宽阔的广场上方。进入一道锁着的人口,走上很协调的中世纪式旋转楼梯,然后走下一道石头铺成的过道,到他的领地来的稀客就会在一扇结实的门上,发现一个小镜框镶嵌着这样的牌子:“菲利普·珀蒂,住宿艺术家”。在这扇门后,像游艇的航行装置一样整整齐齐码着的,是他的珍宝:数千英尺长的卷着的绳子,所有用来安装索具、绷紧钢索的设备,从地板堆到天花板的档案,从前的和将来的高空走索项目的地图和模型,以及一架又一架技术书和参考书。
他的另一次惊人之举使他谋得了这个地方。1980年,他主动提出在教堂中殿的高空表演走索,为教堂的修建项目筹款。他确信他找到了进行表演的最佳时机:基督升天节。教堂当时的枢机主教长詹姆斯·帕克斯·莫顿,因支持艺术而声名卓著,对此非常热情,但执事会却否决了这项计划,认为它过于危险。尽管如此,珀蒂还是偷偷将一根钢索横架在中殿上方,进行了走索表演。警察这次又来逮捕他了,但莫顿却宣称珀蒂是这里的住宿艺术家,这座教堂是他的工作场合,使得警察白忙了一场。于是,他真就住了下来。
这些年来,珀蒂对这一头衔十分在意,在教堂内外表演了12次高空走索作为回报。他琢磨,现在他已经为仍未完工的教堂建筑项目筹集了50万美元的资金。在教堂大门口供着圣徒的壁龛中间,摆着用小石头刻成的这名走索者的雕像,他很乐意将它指给人看。莫顿在谈到珀蒂的表演时说:“这是高雅艺术。天主教堂和基督教堂走索者的历史有案可查。这不是新主意,但他在这里走索,是他首次在一个美国天主教堂进行这种表演。”
有时候,在下午6点以后,熄了灯,巨大的前门关上了,天主教堂关闭过夜,珀蒂和他的文稿、素描、计算、棋局,以及白日梦,独自留在圣约翰教堂的幽暗之中,人们轻而易举就能联想起夸西莫多(Quasimodo)。不过,与巴黎圣母院那个著名的驼背人不同的是,在他那些充满了他的梦想的更宏大、更雄心勃勃、更为壮观的表演中,他只希望被人观看,舍此无求。一天晚上,他带我到他的教堂办公室里,他以热切的目光打量着一幅布鲁克林大桥 (Brooklyn Bridge)的印刷图片——在那上面走索会有多棒!不过,他要我确信,他的项目卷宗里还有更多的项目呢。比如,在复活节岛(Easter lsland)上走索,从著名的石雕人头顶走到火山口,或者,从悉尼海港大桥,走过半英里的开阔海面,走到声名远播的悉尼歌剧院。
然而,还不止这些。还有一次走索——这次走索,将是最终的一次、一项杰作——充满着他的梦想已经十多年了。这就是大峡谷(the Grand Canyon)。1988年,珀蒂从空中看见了纳瓦霍部族(the Navajo nation)的腹心地带,发现了给他的走索生涯加冕的绝佳地点:从旗杆(Flagstaff)景点到大峡谷村之间的公路旁一处崎岖不平的美丽景区,一座平顶山从1200英尺宽的峡谷边缘的底部拔地而起。在这里,峡谷的深度长于宽度,深达1600英尺,直达小科罗拉多河。
当珀蒂浏览筹备大峡谷走索计划以来制作的蓝图、地图、示意图、模型这堆东西时,他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万事俱备,只缺资金。人们在最后时刻将资金抽回,已经发生两次了。
但是,在9月11日的大浩劫发生几天之后,当我和珀蒂交谈时,所有这些都显得无所谓了。对于那么多的人丧生,其中有他熟识的人——电梯工、导游、维修人员等,他难以找到表达自己悲哀的言辞。他说:“我觉得自己的房子被毁了。我常常带家人和朋友到那里去。将那些难以置信的摩天大楼的创新性展示给尽可能多的人看,是我作为诗人和美好事物的热爱者的骄傲。”
珀蒂和我们大家一样,深受双子塔最后时刻的情景所困扰。他对我说,他希望人们记住的,不是现在的一堆废墟,而是多年以前那个奇妙的8月某日的双塔,当时,他在塔顶之间的钢索上即兴表演,使得整个城市都在敬畏地抬头仰望。他说:“我为增加它们的荣耀尽了微薄之力。我想记住它们的那些荣耀的日子。”
选自《史密松》杂志 (Originally appeared in SMITH… SONIAN,November 2001,选自《2002年美国最佳散文选》。)
Raymond Duncan,18741966,美国旅法诗人。
Isadora;1878—1927,美国现代舞蹈开创者。
鲁道夫·切明斯基(RudolPh Chelminski),自由撰稿人,现居法国。曾任《生活》杂志驻巴黎和莫斯科记者。他为许多美国、法国重要杂志撰稿,包括《生活》、《时代》周刊、《财富》杂志、《民众》、《金钱》、《花花公子》、《读者文摘》、《史密松》、《周六评论》、《今日法国》等。他出版过4部著作,但从未得过任何奖。不过,他所获得的最好的奖是:三十多年来,他靠撰稿为生,养活自己和家人。
程宝林,1962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美国旧金山《美华文学》编委、责任编辑,旧金山州立大学(SFSU)创作系“美术硕士”(MFA,博士级)研究生,著有诗集5部、散文集4部、长篇小说1部。所译中国当代诗歌,散见于美国十多种英语文学刊物。曾任美国某中文大报专业编译数年。主要著作有:诗集《雨季来临》《未启之门》《程宝林抒情诗拔萃》等;散文集《烛光祈祷》《托福中国》《心灵时差》等;长篇小说《美国戏台》;另有大量名篇译作发表在香港、美国和欧洲的英文主流文学刊物。
普希金写给他十九位情人的诗
普希金
译者前言:
亚历山大·普希金(1799一。1837)是俄国伟大的民族诗人,追求真理和自由的斗士,一生坎坷多难而又辉煌壮丽。他也是友谊和爱情的歌手,生性多情,浪漫轻浮,情欲强烈,曾得到许许多多年轻美丽的女子的爱恋,他又以自己炽热的爱情和优美的诗章赞颂和报答她们。诗人在16岁时写过一首当时盛行的幽默体的《我的墓志铭》:
这儿埋葬着普希金;他同年轻的
缪斯,
同爱情、懒惰度过了快乐的一生,
他没做过什么善事,可内心里,
真的,确实是个好人。
普希金身体健康、结实,精力充沛,外貌并不英俊,但身体瘦长匀称,脸型生动活泼,富有表情,面色赤润,一头金黄的鬈发,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以非凡的才华和敏锐的智慧博得众多女性的青睐。
在豪华、奢侈的皇村学校毕业后,普希金在外交部任的是闲职,常伙同一些近卫军军官和纨挎子弟转沙龙,上洒馆,逛妓院,入赌场,去剧院,成天游手好闲,寻欢作乐,生活荒淫放荡,卷进了灯红酒绿的上流社会。诗人——生曾追逐、迷恋过——百多个女人。1829年他在亲密的女友伊·尼·乌沙科娃的纪念册里开玩笑式地写下两份他曾恋慕过的女人名单 (即所谓 “唐璜名单”),共36人;其实,诗人那时爱过或占有过的女人要多得多。在1831年结婚以后,他在给挚友、“养母”维拉·维亚泽姆斯卡娅公爵夫人的信中承认,成为他妻子的娜塔丽娅·冈察罗娃是他所钟爱的第113个女人;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戏谑口吻,人数会少一些或者多——些。再有,在他婚后他还钟情过其他女子。正如诗人在1828年所写的抒情诗《我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中表明的心迹:
我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
样:
无忧、多情。你们知道,朋友们,
看到美人我能不神魂荡漾,
抑制住怯懦的温柔和内心的激动。
难道爱情在生活中戏弄我还不算
久?
难道在塞浦里斯(D张开的欺骗的
罗网中,
像那年青的鹰,我挣扎得还不够?
而我在无数次的委屈受辱中并末
改正,
又向新的偶像奉献上我的恳求
……
普希金感情丰盈,爱欲旺盛,情恋生活丰富多彩,他是诗圣,也是情圣,在——生所写近九百首抒情诗中,爱情诗就多达二百余首。待人的爱情诗不但富有人情味,感情细腻,诚挚动人,而且非常地真实、朴素、坦诚、亲切,反映了他在丰富、曲折的爱情生活中的深刻体验和真切感受。诗人的心灵是高尚、纯洁的,诗人的感情是真诚、热烈的,诗人的语言是简朴、优美的。普希金的抒情诗是俄罗斯文学和世界文学中和谐优美艺术的伟大的典范。俄国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在赞誉普希金的诗歌时说道:“这是怎样的诗作啊!古希腊罗马的雕塑和严格的朴实同浪漫诗歌音韵的令人迷醉的变幻在其中融汇在一起;俄罗斯语言的全部音调的丰富多彩、全部力量都极其充分地在其中表现了出来;它像波浪的絮语一样温情、甜美、轻婉,像松脂一样柔韧和浓厚,像闪电一样鲜明,像水晶一样晶莹和纯净,像春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