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望长如在,谁云向玉京。”“后庭攀画柳,上陌咽清笳。命妇羞苹叶,都
人插柰花。寿宫星月异,仙路往来赊。纵有迎神术,终悲隔绛纱。”第三篇
亡。叔向字遗直,仕至左拾遗,出为溧水令。《唐书》亦称其以诗自名云。
用柰花事
窦叔向所用柰花事,出《晋史》,云成帝时,三吴女子相与簪白花,望
之如素柰,传言天公织女死,为之著服。已而杜皇后崩,其言遂验。绍兴五
年,宁德皇后讣音从北庭来,知徽州唐煇使休宁尉陈之茂撰疏文,有语云:
“十年罹难,终弗返于苍梧。万国衔冤,徒尽簪于白柰。”是时,正从徽庙
蒙尘,其对偶精确如此。
王廖儿良
贾谊《过秦论》曰:“六国之士,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
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汉书》注家皆无所释,颜师古但音儿为五
奚反,廖为聊而已。此八人者,带佗、儿良、王廖不知其何国人,独《吕氏
春秋》云:“老聃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列子贵虚,陈骈
贵齐,杨朱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儿良贵后。”而注云:“王廖谋兵
事,贵先,建茅也。儿良作《兵谋》,贵后。”虽仅见二人之名,然亦莫能
详也。廖、良列于孔、老之末,而汉四种兵书,有良《权谋》一篇。又贾谊
首称宁越、杜赫为之谋。《汉书》亦不注。吕氏云孔、墨、宁越,皆布衣之
士也。越中牟人也,周威公师之。又称杜赫以安天下说周昭文君。则越、赫
善谋,可以概见。漫书之以补《汉书》之缺。
徙木偾表
商秧变秦法,恐民不信,乃募民徙三丈之木而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
辄予金,乃下令。吴起治西河,欲谕其信于民,夜置表于南门之外,令于邑
中曰:“有人能偾表者,仕之长大夫。”民相谓曰:“此必不信。”有一人
曰:“试往偾表,不得赏而已,何伤?”往偾表,来谒吴起,起仕之长大夫。
自是之后,民信起之赏罚。予谓鞅本魏人,其徙木示信,盖以效起,而起之
事不传。
建武中元续书
《随笔》所书《建武中元》一则,文惠公作《隶释》,于蜀郡守何君《阁
道碑》一篇中,以为不然。比得蜀士袁梦麒应祥《汉制丛录》,亦以纪、志、
传不同为惑,而云近岁雅州荣经县治之西,有得《蜀郡治道记》于崖壁间者,
记末云:“建武中元二年六月就。”于是千载之疑,涣然冰释。予观何君《阁
道》正建武中元二年六月就。袁君所言荣经崖壁之记,盖是此耳。但以出于
近岁,恨不得质之文惠,为之恻然。
草驹聋虫
今人谓野牧马为草马,《淮南子·修务训》曰:“马之为草驹之时,跳
跃扬蹄,翘尾而走,人不能制。”注云:“马五尺以下为驹,放在草中,故
曰草驹。”盖今之所称者是也。下文曰:“形之于马,马不可化,其可驾御,
教之所为也。马,聋虫也,而可以通气志,犹待教而成,又况人乎?”注曰:
“虫,喻无知也。”聋虫之名甚奇。
记李履中二事
崇宁中,蔡京当国,欲洗邢恕诬谤宗庙之罪,既抆拭用之,又欲令立边
功以进身,于是以为泾原经略使,遂谋用车战法,及造舟五百艘,将直抵兴
灵,以空夏国。诏以付熙河漕臣李复。复长安人,久居兵间,习熟戎事,力
上疏诋切之。予顷书之于国史恕列传中。比得上饶所刊《潏水集》,正复所
为文,得此两奏,叹其能以区区外官而排斥上相之客如此。恨史传为不详尽,
乃录于此。其《乞罢造战车疏》云:“奉圣旨,令本司制造战车三百两。臣
尝览载籍,古者师行,固尝用车,盖兵不妄动,征战有礼,不为诡遇,多在
平原广野,故车可以行。今尽在极边,戎狄乘势而来,虽鸷鸟飞翥,不如是
之迅捷,下寨驻军,各以保险为利。其往也,车不及期,居而保险,车不能
登,归则虏多袭逐,争先奔趋,不暇回顾,车安能收?非若古昔于中国为用。
臣闻此议,出于许彦圭,彦圭因姚麟而献说,朝廷遂然之,不知彦圭剧为轻
妄。唐之房琯,尝用车战,大败于陈涛斜,十万义军,无有脱者。畿邑平地
且如此,况今欲用于峻阪沟谷之间乎?又战车比常车阔六七寸,运不合辙,
牵拽不行。昨来兵夫,典卖衣物,自赁牛具,终日方进五七里,遂致兵夫逃
亡,弃车于道,大为诸路之患。今乞便行罢造,如别路已有造者,乞更不牵
拽前来。”其《乞罢造船奏》云:“邢恕乞打造船五百只,于黄河顺流放下,
至会州西小河内藏放。有旨专委臣监督,限一年了当契勘。本路只有船匠一
人,须乞于荆、江、淮、浙和雇。又丁线物料,亦非本路所出。观恕奏请,
实是儿戏。且造船五百只,若自今工料并备,亦须数年。自兰州驾放至会州,
约三百里,北岸是敌境,岂可容易?会州之西,小河咸水,其阔不及一丈,
深止于一二尺,岂能藏船?黄河过会州入韦精山,石峡险窄,自上垂流直下,
高数十尺,船岂可过?至西安州之东,大河分为六七道,水浅滩碛,不胜舟
载,一船所载,不过五马二十人,虽到兴州,又何能为?又不知几月得至?
此声若出,必为夏国侮笑,臣未敢便依旨挥擘画,恐虚费钱物,终误大事。”
疏既上,徽宗察其言忠,遂罢二役。复字履中,为关内名儒,官至中大夫、
集英殿修撰。李昭玘尝赠诗云:“结交赖有紫髯翁,鹤骨崭崭烂修目。五言
长城屹千丈,万卷书楼聊一读。”可知其人矣。
乾宁覆试进士
唐昭宗乾宁二年试进士,刑部尚书崔凝下二十五人。放榜后,宣诏翰林
学士陵、秘书监冯渥入内,各赠衣一副,及毡被,于武德殿前复试,但放
十五人。自状头张贻范以下重落,其六人许再入举场,四人所试最下,不许
再入,苏楷其一也。故挟此憾,至于驳昭宗“圣文”之谥。崔凝坐贬合州刺
史。是时,国祚如赘疣,悍镇强藩,请隧问鼎之不暇,顾惓惓若此。其再试
也,试赋各两篇,内《良弓献问赋》,以“太宗问工人木心不正,脉理皆邪,
若何道理”十七字皆取五声字,依轮次以双周隔句为韵,限三百二十字成。
贻范等六人,讫唐末不复缀榜。盖是时不糊名,一黜之后,主司不敢再收拾
也。有黄滔者,是年及第,闽人也,九世孙沃为吉州永丰宰,刊其遗文,初
试覆试凡三赋皆在焉。《曲直不相入赋》,以题中曲直两字为韵。释云:邪
正殊途,各有好恶。终篇只押两韵。《良弓献问赋》,取五声字次第用各随
声为赋格。于是第一韵尾句云:“资国祚之崇崇”,上平声也。第二韵:“垂
宝祚于绵绵”,下平声也。第三韵:“曾非唯唯”,上声也。第四韵:“露
其言而粲粲”,去声也。而阙入声一韵。赋韵如是,前所未有。国将亡,必
多制,亦云可笑矣。信州永丰人王正白,时再试中选,郡守为改所居坊名曰
“进贤”,且减户税,亦后来所无。
临海蟹图
文登吕亢,多识草木虫鱼。守官台州临海,命工作《蟹图》,凡十有二
种。一曰蝤蛑。乃蟹之巨者,两螯大而有细毛如苔,八足亦皆有微毛。二曰
拨棹子。状如蝤蛑,螫足无毛,后两小足薄而微阔,类人之所食者,然亦颇
异,其大如升,南人皆呼为蟹,八月间盛出,人采之,与人斗,其螯甚巨,
往往能害人。三曰拥剑。状如蟹而色黄,其一螯偏长三寸余,有光。四曰彭
螖。螯微毛,足无毛,以盐藏而货于市,《尔雅》曰:“彭■(zé),小者
■。”云小蟹也。■音泽,■音劳,吴人呼为彭越。《搜神记》言,此物尝
通人梦,自称“长卿”,今临海人多以“长卿”呼之。五曰竭朴。大于彭螖,
壳黑斑,有文章,螯正赤,常以大螯障目,小螯取食。六曰沙狗。似彭螖,
壤沙为穴,见人则走,屈折易道不可得。七曰望潮。壳白色,居则背坎外向,
潮欲来,皆出坎举螯如望,不失常期。八曰倚望。亦大如彭蜞,居常东西顾
睨,行不四五,又举两螯,以足起望,惟入穴乃止。九曰石蜞。大于常蟹,
八足,壳通赤,状若鹅卵。十曰蜂江。如蟹,两螯足极小,坚如石,不可食。
十一曰芦虎。似彭蜞,正赤,不可食。十二曰彭蜞。大于螖,小于常蟹。吕
君云:“此皆常所见者,北人罕见,故绘以为图。又海商言,海中■■(qúbì)
岛之东,一岛多蟹,种类甚异。有虎头者,有翅能飞者,有能捕鱼者,有壳
大兼尺者,以非亲见,故不画。”李履中得其一本,为作记。予家楚,宦游
二浙、闽、广,所识蟹属多矣。亦不悉与前说同。而所谓黄甲,白蟹、蟳、
蠘诸种,吕图不载,岂名谓或殊乎?故纪其详以示博雅者。
东坡作碑铭
东坡《祭张文定文》云:“轼于天下,未尝铭墓,独铭五人,皆盛德故。”
以文集考之,凡七篇。若富韩公、司马温公、赵清献公、范蜀公并张公,坡
所自作。此外赵康靖、滕元发二志,乃代张公者,故不列于五人之数。《眉
州小集》有元祐中奏稿云:“臣近准敕差撰故同知枢密院事赵瞻神道碑并书
者,臣平生本不为人撰行状、埋铭、墓碑,士大夫所共知。只因近日撰《司
马光行状》,盖为光曾为臣亡母程氏撰埋铭,又为范镇撰墓志,盖为镇与先
臣某平生交契至深,不可不撰。及奉诏撰司马光、富弼等墓碑,不可固辞,
然终非本志,况臣老病废学,文词鄙陋,不称人子所欲显扬其亲之意,伏望
圣慈别择能者,特许辞免。”观此一奏,可印公心。而杭本奏议十五卷中不
载。
洗儿金钱
车驾都钱塘以来,皇子在邸生男及女,则戚里、三衙、浙漕、京尹,皆
有饷献,随即致答,自金币之外,洗儿钱果,动以十数合,极其珍巧,若总
而言之,殆不可胜算,莫知其事例之所起。刘原甫在嘉祐中,因论无故疏决
云:“在外群情,皆云圣意以皇女生,故施此庆,恐非王者之令典也。又闻
多作金银、犀象、玉石、琥珀、玳瑁、檀香等钱,及铸金银为花果,赐予臣
下,自宰相、台谏,皆受此赐。无益之费,无名之赏,殆无甚于此。若欲夸
示奢丽,为世俗之观则可矣,非所以轨物训俭也。宰相、台谏,以道德辅主,
奈何空受此赐,曾无一言,遂事不谏!臣愿深执恭俭,以答上天之贶,不宜
行姑息之恩,以损政体。”伟哉刘公之论,其劲切如此。欧阳公铭墓,略而
不书。予为国史亦不知载于本传,比方读其奏章,故敬纪之。韩偓《金銮密
记》云:“天复二年,大驾在岐,皇女生三日,赐洗儿果子、金银钱、银叶
坐子、金银挺子。”予谓唐昭宗于是时尚复讲此,而在庭无一言,盖宫掖相
承,欲罢不能也。
告命失故事
祖宗时知制诰六员,故朝廷除授,虽京官磨勘,选人改秩,奏荐门容、
恩科助教,率皆命词,然有官列已崇而有司不举者,多出时相之意。刘原甫
掌外制,以任颛落职,不降诰词,曾奏陈以为非故事,得旨即施行之。已而
刘元瑜、王琪降官,直以敕牒。刘又言非朝廷赏罚训诰毖重之意。今观刘集,
有《太平州文学袁嗣立改江州文学制》云:“昔先王简不帅教而不变者,屏
之裔土,终身不齿,若尔之行,岂足顾哉!然犹假以仕版,徙之善郡,不赀
之恩也。勉思自新,无重其咎。”未儿,嗣立又徙洪州,制云:“尔顷冒宪
典,迁之寻阳,复以亲嫌,于法当避。夫薄志节、寡廉耻者,固不可使处有
嫌之地,益徒豫章,思自湔涤。”嗣立之事微矣,乃费两浩,读此命书,可
知其人。漫书之以发一笑。
扁字二义
扁音薄典切,《唐韵》二义:其一曰扁署门户,其一曰姓也,此外无他
说。案《鹖冠子》云:“五家为伍,十伍为里。四里为扁,扁为之长,十扁
为乡。其上为县为郡。其不奉上令者,以告扁长。”盖如遂、党、都、保之
称。诸书皆不载。
娑罗树
世俗多指言月中桂为娑罗树,不知所起。案《西阳杂俎》云:“巴陵有
寺,僧房床下,忽生一木,随伐而长,外国僧见曰,此娑罗也。元嘉中,出
一花如莲。唐天宝初,安西进娑罗枝,状言:‘臣所管四镇拔汗郍国,有娑
罗树,特为奇绝,不比凡草,不止恶禽,近采得树枝二百茎以进。’”予比
得楚州淮阴县唐开元十一年海州刺史李邕所作《娑罗树碑》云:“非中夏物
土所宜有者,婆娑十亩,蔚映千人。恶禽翔而不集,好鸟止而不巢。深识者
虽徘徊仰止而莫知冥植,博物者虽沉吟称引而莫辨嘉名。随所方面,颇证灵
应,东瘁则青郊苦而岁不稔,西茂则白藏泰而秋有成。尝有三藏义净,还自
西域,斋戒瞻叹。于是邑宰张松质请邕述文建碑。”观邕所言,恶禽不集,
正与上说同。又有松质一书答邕云:“此土玉像,爱及石龟,一离淮阴,百
有余载,前后抗表,尚不能称,赖公威德备闻,所以还归故里,谨遣僧三人,
父老七人,赍状拜谢。”宣和中,向子諲过淮阴,见此树,今有二本,方广
丈余,盖非故物。蒋颖叔云:“玉像石龟,不知今安在?”然则娑罗之异,
世间无别种也。吴兴芮烨国器有《从沈文伯乞娑罗树碑》古风一首云:“楚
州淮阴娑罗树,霜露荣悴今何如?能令草木死不朽,当时为有北海书。荒碑
雨侵涩苔藓,尚想墨本传东吴。”正赋此也。欧阳公有《定力院七叶木》诗
云:“伊洛多佳木,娑罗旧得名。常于佛家见,宜在月宫主。釦砌阴铺静,
虚堂子落声。”亦此树耳,所谓七叶者未详。
容斋四笔
卷第七(十四则)
天咫
黄鲁直和王定国诗《闻苏子由病卧绩溪》云:“湔祓瘴雾姿,朝趋去天
咫。”蜀士任渊注引“天威不违颜咫尺”。予按《国语》,楚灵筑三城,使
子皙问范无字,无宇不可,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则?”韦昭曰:“咫
者少也,言少知天道耳。”《西阳杂俎》有《天咫篇》。黄诗盖用此。徐师
川《喜王秀才见过小酌翫月》四言曰:“君家近市,所见天咫。庭户之间,
容光能几?菰蒲之中,江湖之涘。一碧万顷,长空千里。”正祖述黄所用云。
县尉为少仙
《随笔》载县尉为少公,予后得晏几道叔原一帖《与通叟少公》者,正
用此也。杜诗有《野望因过常少仙》一篇,所谓“落尽高大日,幽人未遣回”
者,蜀士注曰:“少仙应是言县尉也。”县尉谓之少府,而梅福为尉,有神
仙之称。少仙二字,尤为清雅,与今俗呼为仙尉不侔矣。
杜诗用受觉二字
杜诗所用受觉二字皆绝奇,今摭其受字云:“修竹不受暑”,“勿受外
嫌猜”,“莫受二毛侵”,“监河受贷粟”,“轻燕受风斜”,“能事不受
相促迫”,“野航恰受两三人”,“一双白鱼不受钓”,“雄姿未受伏枥恩”。
其觉字云:“已觉糟床注”,“身觉省郎在”,“自觉成老丑”,“更觉松
竹幽”,“日觉死生忙”,“最觉润龙鳞”,“喜觉都城动”,“更觉老随
人”,“每觉升元辅”,“觉而行步奔”,“尚觉王孙贵”,“含悽觉汝贤”,
“厨烟觉远庖”,“诗成觉有神”,“已觉披衣惯”,“自觉酒须赊”,“早
觉仲容贤”,“城池未觉喧”,“无人觉来往”,“人才觉弟优”,“直觉
巫山暮”,“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