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国城也就是相县,由于是王城所在,城池的规模,自然比起寻常县城要高的多,这也是高顺能够凭借城池,对抗袁术数万大军数月之久的原因之一。
但长达近百日的防守之战,对于守城的高顺和张辽来说,也已经到了极限,不是他们是去了战斗力,而是城中已经开始断粮了。若是城中有粮的话,再坚守一年,二人都有信心。要知道城中足有五万百姓,青壮有一万二千余人,加上郡国兵五千,以及他们带来的近两千人,足以武装起一支近两万人的兵马,加上坚固的城防,以及二人统兵能力,守城他们丝毫不惧。
但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如张辽高顺这样的骁将,也不可能催动一支饿着肚子的士兵去战斗。
淋漓的城头之上,已经奋战在城头数月的张辽,原本俊朗的脸上,也变得焦黄黯淡了不少,嘴角上下更是长满了胡擦。
张辽本姓聂,祖上乃并州大姓,后来为避祸,改姓张,虽然家道中落,但张辽却少年时代就闻名县里,被并州刺史丁原看重,招至部下留用。
这些年他跟随吕布,因为人机灵,善于结交同僚,加上本身无论是韬略还是武勇都胜过常人,故颇得吕布信赖。
此次他出镇地方,就被吕布任命为鲁国相,而这个时候的张辽,年仅二十四岁,是吕布帐下众将当中最年轻的将领。
二十四岁担任一郡国国相,这在太平盛世简直不敢想象,就是在汉末这样的乱世,如张辽这个年纪,能够担任一国国相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张辽虽然善于结交友人,轻财好义,但他却最佩服出身平民的高顺。
高顺可以说吕布帐下最特立独行的将领,他与吕布乃是同郡之人,比吕布仅仅小一岁,比张辽大九岁,在郡中之时,高顺就因为仰慕吕布勇武,自愿跟随在他左右听候差遣,视其为师为兄,鞍前马后的跑腿,仅仅是为了能够向他学习武艺。
出身贫寒的高顺,少年时代就是孤儿,连名字都没有,也正是凭着这份任劳任怨的勤奋劲,获得吕布的信任,才为自己取名为顺,意思是指顺从之意。
高顺为人沉默,不善言语,不爱喝酒,更不近女色,但有赏赐余財,皆分给部下。故渐渐的他帐下聚集了一些私人部曲,人数也逐渐增至到七百余人。
高顺待这些人皆如兄弟,同甘共苦,感同身受,为此这些人每每临战,都争相为之效命,被人称之为陷阵营。
就是凭借着这样的坚韧劲头,高顺从十七岁时,就跟随吕布为奴为仆,从一个目不识丁,从未学过马术武艺的穷小子,一步步从战场上走了出来,成为吕布帐下第一骁将。
虽说他能够走到这一步,得益于吕布的提携,但高顺从一个步卒什长做到如今的国尉,可以说他是名至实归。
这点张辽可谓看在眼里,而高顺的坚韧自律品格,也是张辽最为敬重他的地方。为此张辽每每与之相见,都之称其为兄。
高顺的个头比之高大挺拔的张辽要矮上半个头,但也有七尺余,身形魁梧健壮,阔面黑肤,留有浓密黑须,眼神凌厉而有神,由于不喜言语,常常给人威严之感。
“高兄,城中已经没有粮食了,我们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如今主公又兵败而走,我们死守此地,为之奈何?”张辽在说这番话时,眼神没有看高顺,而是远眺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袁术大营,任由雨水洒在脸上,掩盖着他内心的不安与不甘于城池共存亡的心情。
“文远你还年轻,以你的本事,在哪里都能够出人头地。”高顺微微侧目,看了眼年轻的张辽,阻止了企图争辩的张辽,继续道:“然吾与你不同,我出身贫寒,幸得奉先肯收留我,才让我不至于死于饥饿或者战火之中,这些年奉先起起落落,我都看在眼里,也倍受过他的冷遇,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因为自从他收留我那日起,我就对自己说过,要用一生报答他。”
“现在看来,若是我能够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许是对我最好的归属吧。”高顺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张辽真诚的道:“今晚我率军出城一战,你带人从北面悄悄出城,我仔细看过了,袁军在北面的防卫最为薄弱,只要抓住机会,当可混出包围圈,至于袁术,这个人不值得你投靠,此人惜身而贪小利,成就不了大事,此处距离徐州不远,你出城之后往东边去,去投靠韩子扬,这个人你我都不陌生,是个值得依附的明主。”
“高兄”听到高顺的这番肺腑之言,张辽不由泪流满面,双手扶立墙体的他,侧目看着一脸坚毅的高顺,鼓起勇气道:“高兄,要死一起死,我们一起杀奔出去,若是侥幸冲出去,就一起去投奔韩子扬,若是冲不出去,那我们就一起为主公尽忠,也不枉为人臣一场。”
高顺平静的注视着张辽,二人的就这么站立在城头的雨中,面对着这漫天的大雨,心中的血气却沸腾而起。
“轰!”阴暗的天空之中,一道闪电劈下,仿若要把大地都撕开了一般。
看着满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张辽,高顺嘴角微微一扬,默然良久的他,缓缓的点头道:“好,那就让我们兄弟再并肩作战一次,是生是死那就交由老天来决定吧。”
深夜,雨势稍停,昏暗的沛国东城校场上,高顺与张辽挑选出一千精力充沛的军士,斩杀了多匹战马,以及存储的米酒都拿了出来,供所有将士饱食一顿。
“弟兄们,敌军重重围城,坐守也是死,冲出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今日吾与张将军决意杀出重围,尔等可愿意拼死一战?”眼前的千名将士,有近半是他陷阵营的兄弟,面对高顺的目光,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纷纷振臂低吼道:“拼死一战。”
“拼死一战。”校场上的千名军士,在这股风气的带动下,纷纷爆发了吼声。
高顺在校场上鼓舞士气的时候,张辽也在对一旁的吓得面无人色的沛王刘曜道:“沛王,明日天亮之时,你便可以率领臣民出城投降,这些日子得罪了。”
“张将军说笑了,沛国乃是汉室封国,吾也是守土有责。”刘曜闻言,也是心头一松。这城池要是再坚守下去,不说百姓就是他这个沛王都要饿死了,他虽然说守土有责,可如今汉室垂危,他们这些王室无兵无权,然而汉室大义却在,任何人拿了沛国,名义上还是要尊他这个沛王的,所以对他来说,谁来控制沛国都无关紧要的,只要自己还是那个沛王就行。
“沛王知道就好,沛国毕竟是大汉的封疆,不是谁想占就可以来占的。”张辽看了他一眼,手持月牙戟,披甲上了马背。
“文远,准备出发。”看到张辽驰马而来,高顺举目看着他招呼道。
雨夜下的袁军大营远远看去,仅剩下一片朦胧摇曳的暗光,根本看不到一丝人影。
张辽高顺率部悄悄摸到袁军东边营寨外时,见到防守松懈的袁军兵马时,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翻身上了马背,扬声低吼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杀!杀”
夜幕下的千名锐士,纷纷爆发出了怒吼,挥舞中兵器,冲进了袁军营寨,完全毫无防备的袁军士兵,从营帐中惊醒之时,才发现营地之中,到处都是火光,以及慌乱的士卒,根本分不清究竟来了多少敌人。
而率部在前的高顺张辽二人,则是毫不手软,见营帐就放火,就敌人就砍杀,所部不过千人,却在多达万人之众的大营穿插而出,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顽强的抵挡。
当杀出营地之时,高顺回顾身后,豁然发现部下竟然折损不过百余人。张辽也是一脸喜色的道:“高兄,看来果然是天不亡你我兄弟,趁敌人阵脚未定,咱们赶紧离开沛国为妙。”
“文远说的是,袁军虽然东营大乱,但中军大阵却稳如泰山,眼下未动,不过是不知你我底细,若被袁术知晓,吾等必然难以逃脱。”高顺举目望着袁军大营方向冲天而起的喊杀声,也是深感侥幸,若不是今日阴雨蒙蒙,袁军大军必然会出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采取防守态势。
袁术大营之内,由于与韩烈开怀畅饮,导致大醉的袁术,惊醒之后,面对齐聚而来的众将,惊异之下的他,忙问:“左营发生什么事情了?”
“末将已经派人前去查看,主公无忧,中军大营各部已经列阵布防。”大将纪灵沉声应道。
“呼。”袁术松了口气,才想起昨夜与自己喝酒道深夜的韩烈,刚要询问之时,却见韩烈那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子扬,无恙否?”袁术开始还以为是韩烈的兵马对自己发动了袭击,但这会见到韩烈和他身后的典韦、朱桓二人时,他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公路兄,左营为何骚乱,莫非遭遇敌袭了?”韩烈上前关心的问道。
不等袁术回答,前往探查的军士汇报道:“左营遭遇敌人夜袭,乐就将军也受了伤,不过现今敌人已经破营而去。”
“无能,无能至极。”袁术闻言,大怒道:“张勋,李丰汝二人立即率兵追击袭营之敌。”
“公路兄,敌人已经遁走多时,步卒不一定能够追上,容我率骑兵前往追击。”韩烈闻言,却是心头一动,他隐隐有一种直觉,袭营的兵马,目的很有可能是突围,而不是为了袭击袁术的兵马。
而在这个时候,还能够如此果敢出击的将领,只怕也只有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张辽,张文远了。
袁术帐下倒是有一千精骑,但那是他的宝贝疙瘩,乃是他亲卫部队,一般不是关乎自己生死之事,他都不会动用这支禁卫。
“如此有劳子扬贤弟。”韩烈愿意效力,袁术自是求之不得。
骁骑营在太史慈的统率下,第一时间就已经集结待命,韩烈、典韦、朱桓一到,骑兵部队便轰隆而动,疾驰出了袁术大营。
看着奔流驰骋而去的骑兵,袁术目中不由露出一丝羡慕与贪婪,主薄桥蕤道:“主公,韩子扬猛虎也,主公何不趁此将他拿下?”
“吾何尝不想,奈何韩子扬有备而来,汝不见他骑兵为禁卫,贴身典韦有万夫莫当之勇,吾若是轻易动手,反为其所趁,岂不是自寻死路?”袁术苦笑一声,颇有自知的回道。
“呃。”左右众将皆默然。
韩烈率骁骑营一口气追出五十里,方才在沛国境的谯县境内,追上高顺与张辽所部。而此时天已经大亮,在雨中奔波一夜,无论是高顺张辽,还是所部军士,皆早已经筋疲力竭。
当眼看着追奔上来的骑兵冲到眼前之时,高顺和张辽都不由色变,二人在沛国与袁术大战数月,都未见过袁术出动过骑兵,这会面对追杀而来的骑兵,已经力竭的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
“前面可是高顺张辽二位将军。”就在高顺张辽二人以为必死无疑之际,纵马驰骋而来的骑兵军阵前传来一声询问,让二人也是一阵迟疑。
“某正是五原高顺是也。”高顺胆气一壮,提刀从军中走了出来,这一路奔来,他的战马早已经给了受伤的军士骑乘,而他则是与步卒一道步行,硬是一夜之间走了近五十里。
“高将军大名,吾闻名久矣。”韩烈翻身下马,缓解对方敌意戒备的同时,作揖道:“在下韩烈,因得知将军遇难,特赶来协助将军脱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谯城许褚()
“咦,果真是子扬将军。”这会张辽也从队伍中挤了出来,他是见过韩烈的,而他这次突围出来的目的,本就有心投靠韩烈,因此在这里见到韩烈之时,也不由有些激动了起来。
“这位莫非是张文远将军。”韩烈看到身形健壮,面容俊朗的张辽时,作揖询问道。
“在韩将军面前,吾岂敢自称将军,正是区区在下。”张辽昔日在虎牢关下远远见过韩烈,对于韩烈的风姿威仪,他一直都记忆由新,此刻再次见到韩烈,在发现韩烈气度更甚之余,也感受到了韩烈如春风般带人的谦和,自是更生好感。
“哈哈,文远过谦了。”韩烈开怀大笑一声,提议道:“一夜行军劳累,兄弟们一定劳累饥渴,吾看前面有一座村庄,何不前往休息一下,然后让士卒们饱食一顿?”
“甚好。”张辽怕高顺不应,遂抢先回道。
高顺见张辽答应了,便也就朝韩烈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便回了军中,指挥部队在前头继续行进。面对高顺的冷漠,韩烈到没有太在意,张辽颇感歉意的驻足在道旁,道:“高兄他就是这个性格,断无怠慢将军之意。”
“无妨,高将军乃统军大将,调兵指挥也是分内之事。”韩烈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对张奋道:“给文远将军牵那匹白鹤驹过来。”
“主公,那不是您的坐骑吗?”张奋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由迟疑的问了句。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去。”韩烈一愣,没有想到平时言听计从的张奋,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自是颇为不快的训斥了一句。
“喏。”张奋气苦的应了一声,忙调转马头前往队伍后头牵马。
要知道这白鹤驹可是徐州战役中,徐晃斩杀曹洪夺得的曹洪坐骑,那可是一匹来自河套地区的千里马,浑身如雪炭一般,不过此马个头看似矮小瘦弱,但却是奔走如风,敏捷而充满灵性。
但由于此马颇通人性,曹洪战死后,此马一度不饮不食,后来多亏韩烈府上的亲随李阳,经过数月精心伺候,方才把此马给养活了过来,平时韩烈自己都宝贝的不行,前次典韦索要,都被韩烈拒绝了。
倒不是韩烈舍不得宝马,而轻视典韦,原由是典韦体格健壮如牛,而白鹤驹虽然是匹千里驹,但体型与典韦实在不搭,也是考虑到这点,韩烈才没有同意把此马给典韦。
“好一匹千里驹。”张辽出身并州边地,对于相马却并不陌生,一见到张奋牵上来的白鹤驹,他就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待得知韩烈竟然要马匹赠送给自己时,他不由有些急迫的推辞道:“某何德何能,安敢获将军如此馈赠。”
“文远过谦了,此马虽好,也不过价值千金,然而文远之能,却不亚于马伏波。此马亦不过是表达某求贤之心而已,还望文远莫要推拒。”韩烈诚恳的上前,言语诚恳的再次行礼道。
“这”张辽虽说有心依附韩烈,但却没有想到韩烈竟然会如此礼遇自己,感动之余,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知己之感。
“哼,汝何德何能,安敢如此怠慢吾主,愿不愿意给句痛快话。”典韦在后方马背上见张辽无动于衷,对韩烈行礼也不回礼,顿时大怒的挥戟喝道。
“承蒙主公知遇大恩,敢不效犬马之劳。”张辽刚才绝对没有怠慢之心,纯属是因为被韩烈如此礼遇给惊愣了。
想他自诩身怀文武韬略,少年成名,然而转战中原,所见到的文武百官,没有五十也有一百,然而向韩烈这般对自己礼遇有嘉的,竟然没有一人。
“文远快快请起。”韩烈忙上前托起对方,为其牵马坠蹬道:“请文远上马。”
“呼。”身后的典韦、太史慈、朱桓等人无不瞪目结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韩烈竟然对张辽如此礼遇,这态度以及荣誉,足以让一名臣子光耀青史。
“末将惶恐。”张辽也是大惊失色,忙伏地拜道。
“文远,你当得起,你要记住,殊荣是自己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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