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就去吧。纥干承基,吩咐人准备马匹!”
俩人刚走出内院,李德禄带着犬养毅剩走了进来。一见到张焕,犬养毅剩就伏地行礼。
张焕脸色一冷,皱皱眉道:“不是说你不用来了吗?”
犬养毅剩恭敬的道:“将军虽然如此说,小人却不敢失了礼数!”
“你能怀着敬畏之心,本将军很是满意!”张焕的脸色缓和起来,“李德禄,船上需要什么,你就替他准备什么!对了,再去给程名振说一声,拿一百把横刀给犬养毅剩!”
“多谢将军!”犬养毅剩大喜,没想到临时起意来拜别,竟然意外地获得了好处,大唐兵器精于天下无人不知,有了这一百把精良横刀回去后更可以大肆吹嘘一番了。
张焕懒得再理会犬养毅剩,和柴令武并肩出了将军府,策马向海边奔去。路上柴令武询问犬养毅剩的情况,张焕粗略的谈了一下,柴令武也并没在意。
从海边回城的时候,犬养毅剩带着百余名水手也来到了海边,划着小艇登上了那艘海船。张焕策马奔上一块小山头之后回头一看,那艘船已经起锚,正在缓缓升起风帆。
第284章 泉盖苏文的决定
十月二日午时,平壤城。
半个时辰前忽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秋雨,气温一下子降了很多,空气中充满了深秋的寒意。几道城门紧紧关闭了起来,城头上站满了手持兵器的高句丽士兵,一个穿着皮甲的小头目眼光茫然的看了一眼北方,缩了缩肩膀,转过头看向附近的街道。街道上一队队兵丁手持兵器来回走过,不时揪住可疑的路人严加询问,一旦发现问题不由分说就当场处死,冰冷的尸体就那样躺在路边无人敢动,更是令人感到彻骨的恐惧和寒冷。
自从那晚的动乱之后,城里的戒严就一直没有解除,泉盖苏文授权巡城的兵丁,遇见可疑人物无须禀报就可以当场格杀。街上的行人十分稀少,偶有不得已上街的路人也是行色匆匆,一见到巡逻兵丁走过就赶紧躬身站在路边,生怕被当做唐军奸细而遭受无妄之灾。
小头目看到路边的尸体和血迹的时候,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神更加迷茫起来。
这时他身后一个灰衣兵丁搓搓手,用有些僵硬的声音说道:“头儿,这么冷的天,唐军不会来吧?”
小头目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左右看看之后,嘶哑着嗓子道:“上头早就严令不许议论唐军,你怎么忘记了?”
灰衣兵丁嘻嘻一笑,凑过来低声道:“舅父,你老人家就别吓唬我了。昨晚我偷听住在俺家的几个行商喝闷酒聊天,他们说前几天来这里,没想到却被困在了城里不许出去,如今北面除了安市城,再没有一座坚城能够阻挡唐军主力南下,待在平壤城非常危险。他们还说唐军士气如虹,安市城陷落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就在这两天唐军就会到来。舅父,他们说的是真的吧?”
小头目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微不可闻的说道:“舅父我一直在城门附近值守,确实听到不少风声……只怕那些话都是真的!一旦唐军到来,大莫离支肯定会死守,我们这些小人物只怕没什么好下场!”说到这里,拍了拍一脸黯然的外甥肩头,顿了顿接着道:“一旦事情有变,你就找机会赶回家去护着你的孤寡老娘……”
“紧急军报!紧急军报!”
小头目话未说完,城北几里开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几名骑士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呼喊。
“老姜,快来放下篮子!”一个身着黑甲的校尉看了一眼飞奔来的骑士,对着小头目喊了一声。
小头目老姜答应一声,赶紧凑到城边上,顺着城墙缒下一只篮子。
那几名骑士奔到近前,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放在篮子里,转身又向北面奔驰而去。
老姜用力吊起篮子,从里面取出竹简,递给了刚才喊他的那名校尉。校尉接过竹简,迅速下了城墙,策马向泉府飞驰而去。老姜看着那校尉的背影,眼中的阴翳越加浓厚起来。
黑甲校尉一路飞奔,很快就来到了泉府大门外,将竹简交到了泉府一名侍卫的手中。这名侍卫不敢怠慢,快步走到大厅外面,向里面禀报了一声。
“大莫离支大人,有紧急军报!”
“进来!”大厅里传来一个疲惫嘶哑的喝声,正是泉盖苏文的声音。
大厅门迅速拉开,侍卫躬身进去把竹简放在泉盖苏文案几上,倒退着出了大厅。
大厅大门关上后,泉盖苏文揉揉额头,先看了看左右安坐的泉男生兄弟以及金熙泽、姜炫燮等重要手下,这才拿起竹简缓缓打了开来。众人目光各异,都紧紧的盯在那封竹简上,泉男生和金熙泽趁机对视了一眼。
“啪!”
泉盖苏文只看了一眼,双手忽然颤抖起来,手中竹简随之脱手掉在案几上。泉盖苏文的脸色也一阵红晕,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嘴角也露出一丝血迹。
“父亲大人(大莫离支大人)!”
众人全都惊呼出声,二子泉男建赶紧凑过去,取出帕子替父亲擦去嘴角血迹,又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帮着顺气。
泉男生见到二弟如此,眼中闪过一丝迅速冷色,放在案几下的手掌也紧紧握了起来。
“父亲大人,可是安市城出了问题?”等到泉盖苏文顺过气来,泉男建小心翼翼地询问。
泉盖苏文摇摇头,叹口气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那封竹简。
泉男建捡起竹简,看完后勃然大怒:“梁万春那个狗贼,当真该诛九族!安市城地势险要,又有精兵数万,那个狗贼竟然丝毫不抵抗就举城投降!李世民在安市城修整了几天,已经率领大军南下,军报里说唐军八万主力大军已经过了卑沙城,最迟两天后就会到达平壤城!”
众人闻听齐齐大惊失色,有几人脸色瞬间惨白起来,案几下的双腿也在瑟瑟发抖。泉男生和金熙泽再次悄然对个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窃喜。
“咳……咳!金大人,南线眼下什么情况?”泉盖苏文顺过气来,低声询问金熙泽。
“情况极其糟糕,唉!”金熙泽摇头叹气,“扶余风那个蠢货弑父之后远遁倭国,还带走了许多文武大臣,百济国内一片混乱,金德曼趁势夺取了不少地方!若非唐军水师忽然出现并且登岸进入百济境内,只怕金德曼已经掌控百济全境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本大人一直都没对百济人报什么希望!”泉盖苏文脸色黯然,“如此说来,我们平壤城即将南北受敌!诸位都说说,是继续死战还是再次求和?”
众人闻听都低下头去,不敢接这个话题。
泉盖苏文无奈,只好点名道:“金大人,还是你先说说吧。”
金熙泽沉吟一会道:“昔日曹操率领大军南下进攻东吴,东吴孙权也曾经问过鲁肃是战是降。鲁肃答道‘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再者,颉利可汗乃是前车之鉴,望大人三思!”
金熙泽说完后,施施然回身坐下。泉男生见他鼓励死战,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冷笑。
泉盖苏文低头沉思良久,接着问道:“泉男生、姜炫燮,你二人以为呢?”
泉男生不假思索道:“启禀父亲大人,小儿以为金大人所言极是!唐军虽然来势汹汹,战线却拉得太长,而且天气也逐渐不利于他们!平壤城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城墙十分坚固,城中粮草辎重充足无比,只要能支撑到大雪到来,唐军必然不战自退!”
“大公子此言差矣!”姜炫燮摇摇头出言反对,“平壤城再坚固,可也无法和辽东城相提并论!辽东城都被唐军轻易攻下,平壤城又岂能幸免?金大人所言不错,大莫离支大人不可投降,但是也不能坚守平壤城,这是自寻死路!小的倒是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炫燮话音刚落,泉男生马上就想开口驳斥,却被泉盖苏文拦了下来。
“姜炫燮,你直说就是!本大人会好好斟酌的!”
“遵命!大莫离支大人,诸位大人,我高句丽少坚城而多山林,而唐军最擅长攻城,我们拒城坚守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当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大莫离支下令放弃平壤城,带上心腹军队遁入山林和唐军长期周旋!”
“此计策万万不可!”泉男建率先出言反对,“一旦依照姜炫燮所言,我泉氏等于自己放弃执掌国器,岂会还有人真心跟着我们?再者说了,我高句丽冬季无比寒冷,遁入山林之后补给肯定不足,岂不白白让手下冻死饿死?据城坚守尚有等待大唐退兵的可能,一旦放弃平壤城只会是自寻死路!请父亲大人明鉴!”
“(二弟)二公子所言极是!”泉男生和金熙泽异口同声赞同起来。
见到这三人都反对姜炫燮的计策,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纷纷出言,指责姜炫燮胡言乱语。
被这么多人指责反对,姜炫燮却依旧目光坚定的看着泉盖苏文,期待着能够获得支持。只是姜炫燮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随着唐军势如破竹,泉盖苏文的心态也在逐渐恶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英明善战、从谏如流的大莫离支,而是变得胆小怕事以及毫无主见起来,否则的话也不会多次错误判断局势。
“姜炫燮此言虽然不妥,不过他也是一片忠心,诸位就不要再指责他了!”泉盖苏文摆摆手阻止众人继续喧哗,揉着额头沉思良久,终于说了一句话。
姜炫燮闻听心里一凉,瞬间如同坠进了冰窖,一屁股颓然坐下,对泉盖苏文接下来的话根本就没听见。此时姜炫燮的内心悲哀不已,大厅里汇聚了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竟然没有一人能看透局势!高句丽,即将亡了!
“金熙泽、泉男建,调集物资以及安抚城中百姓的事情就交给你二人了,无论如何不可出现民变!泉男生,你随为父率领大军守城,其他人各司其职,务必全力协助守城,阳奉阴违者斩!”
金熙泽和泉男生起身接令,心里却都冷笑不已。都到这地步了泉盖苏文还在玩平衡,竟然让泉男建跟着一向亲近泉男生的金熙泽,这是想要做什么?接到这个命令,泉男生心中唯一的一丝亲情也荡然无存,虽然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然而看向地面的眼神却已经冰冷如铁。
第285章 平壤城破,高句丽亡01
当清晨第一缕曙光照射在平壤城城头上的时候,守城门的小头目老姜缓缓睁开眼睛,紧了紧身上的毛毡,用迷茫的目光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之后,老姜逐渐清醒过来,伸手替身边的外甥盖好滑落地上的破旧毛毯,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卷好毛毡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得向北面看了一眼。
从前天开始,泉盖苏文就下令守城将士必须日夜轮值,随时随地留意北面的方向,以防唐军忽然到来措手不及。老姜连续两天都轮值守夜,不过唐军并未前来,派出去的探马也没来回报消息,因此老姜也是下意识向北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看过去,身子顿时僵硬起来,手中的毛毡也悄然滑落地上。
“唐军来了!唐军来了!大家快起来啊!”仅仅愣了一下,老姜就惊醒过来大声喊叫。
听见老姜近乎撕心裂肺的喊声,北门城头上的万余兵丁高句丽都被惊醒过来。短短几个呼吸间,城上顿时乱糟糟的热闹起来,有的人拿错了别人的兵器、有的人正要爬起来却被旁边的人绊倒在地,怒骂声和惊慌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而掌管北门的一名游击将军站在大声喝骂,命令手下赶紧集结起来准备守城,还对附近手脚慢的手下拳打脚踢,更是让场面混乱不堪。
足足花了盏茶时间城头上的高句丽兵丁们才清醒过来,丢下一地的毛毯毛毡之后,万余人乱七八糟的站在城墙后面,紧张的握着兵器向北面看去。只见三里开外,一支百余人的唐军骑兵正策马缓缓而离开,为首的几人还不停的对城头上指指点点。
“他妈的!你们这些胆小鬼,才一百来个唐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老姜,你这个老蠢物,竟然不看清楚就一惊一乍的。!”看清楚只有一百多唐军之后,那名游击将军迅速稳定心神,对着手下破口大骂起来。
大多数人都惭愧的低下头去,也有少数人暗自腹诽,妈的刚才听说唐军来了,你个狗日的双腿不也在发抖?现在倒好,见到唐军人少,竟然出言怒骂我们!老姜唯唯诺诺点头认错,转过头就对唯一的外甥使了个严厉的眼色,让他按照前俩天自己教的去做。
就在这一会时间,唐军这一小队骑兵已经到了一里开外,队形齐整无比,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兵器一看就十分精良。为首的是个身穿银色盔甲,手持方天画戟的英武将领。
金泰庐询问左右:“谁认识那人是谁?”
左右都摇摇头,许多人看清唐军的精良装备,眼中都露出一些羡慕之色。
这时城外那唐军将领大声喝道:“城上的听着,本将军乃是薛仁贵,奉皇上之命前来向泉盖苏文传话,安市城梁万春将军已经投靠我大唐,皇上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即将抵达平壤城,泉盖苏文若是及早投降,皇上可免其一死!若是负隅顽抗,城破之后玉石俱焚!”
薛仁贵喊完话,伸手摘下背上的强弓搭箭上弦,低喝一声只拉的弓如满月,只听得嗡嗡弓弦响处,三支箭连环射向城头。第一支和第二支都射断了插在城头上的俩杆大旗,第三支射断旗杆之后势头不减,嗖的一声从老姜头顶擦过,带起几道发丝之后砰然钉在后面的城楼上。薛仁贵三支箭出手看都不看,反手把弓箭放回背上,拨转马头带着手下迅速向来路而去。
老姜被那一箭吓得面无人色,直到薛仁贵等人离去,这才摇摇僵硬的脖子,回头看着深深钉在城楼上的那支箭,心头后怕不已。周围的其他兵丁们都缩缩脖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三杆大旗,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起来。金泰庐也被薛仁贵的连环三箭惊吓住了,要知道他站的最靠前,若是薛仁贵那三支箭对着他而来,此时城上必然就多了一具尸体。
“将……将军……军,还是赶紧向大莫离支大人禀报吧!”老姜牙齿有些发抖,不过还是出言提醒金泰庐。
金泰庐如梦初醒,指了指自己的战马颤声道:“老姜,就由你去大莫离支大人府上禀报吧!本将军要留在这里,提放唐军再次到来。”
老姜知道泉盖苏文最近脾气极差,因此金泰庐不敢前去禀报,这才让自己前去触这个霉头。老姜虽然极不愿意去,无奈官大几级压死人,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骑着金泰庐的战马飞驰向泉府。
金泰庐看着老姜的背影,又转过头看了看薛仁贵等人消失的地方,轻轻的松了口气。
“将军,小的记起来刚才那个大唐将军是什么人了!”身后一个副将忽然惊呼了一声。
金泰庐随口问道:“是什么人?”
这副将颤声道:“那人自称是薛仁贵,那就不会错了!小的听北面来的行商说起过,薛仁贵是赫赫有名的张焕麾下第一猛将,袭取玄菟城和盖牟城此人都立下不小的功劳。而且当初辽东城破的时候,薛仁贵就是第一个攻上城头的!据说仅仅死在他手里的同胞就不下二百人,就连泉盖世文大将军也死在他手里,此人可谓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没想到箭术也这般厉害!”
这副将声音极大,周围千余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刚才被薛仁贵精彩绝伦的三箭慑服,城头上顿时又起了一阵骚动。金泰庐也惊讶不已,没想到大唐皇帝派这么一个猛将前来仅仅传了俩句话,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其实金泰庐不知道的是,李世民也知道薛仁贵箭术通神,因此故意派他前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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