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悬殊,如何决战?彭德怀三个兵团分三路猛扑而来,其势正锐。我意,应
避敌之锋芒,退守兰州。。”马继援自负的声音打断了马步芳蚊子似的嗡嗡
叫声。
“军令如山倒。命令已发,成命难以收回。否则,朝令夕改,如何克敌
制胜?”马步芳和马继援,老马与小马相争,互不退让,各持己见,一时间
父子俩闹成了僵局。
父子间感情出了裂缝,一天到晚,在电话上吵个不休。马步芳几次气
得差点昏厥过去,疯子似地对着话筒多次向儿子臭骂:“你小子他妈的乳臭
未干,胎毛未脱,翅膀没硬,才带了几天兵,眼里就没有你老子啦?啊!老
实告诉你,你老子这辈子过的桥,都比你小子走的路长,出的汗,都比你小
子喝的水多哩!你小子懂得你妈的个屁!。。”不等儿子分辩,他便将话筒
“嘭”地一甩,坐到虎皮椅子上老牛耕田一样喘个不休。
眼看解放大军逼近定西,马继援一时没了主见,慌忙给彭铭鼎打电话,
约他赶到定西面商决战之事。
国民党第八补给区司令曾震五得知彭铭鼎要去定西,立即登门密谈。
曾震五见面就问:“你此次定西之行,是给马步芳父子说和,还是另有
所图?”彭铭鼎和曾震五,都是陶峙岳的旧部。陶峙岳离首赴疆上任前,将
这二人留在兰州是有长远打算的。前几天,新疆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陶晋初派
人来兰州,向彭铭鼎和曾震五了解马步芳、马鸿逵的军事情况,并要他们暗
中配合陶峙岳,设法保住河西,将来准备与共产党谈判。因此,这二人在一
起,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
“如果在定西决战,对共军歼灭青马有利,也会少死许多人。可是,黄
祖埙第91 军,周嘉彬第120 军,都在陇西、临洮一带,弄不好会给马继援
陪葬了。”说到这里,彭铭鼎停了一下,接上说:“我们要千方百计保存这两
个军,尔后转移到河西,配合新疆陶司令,作为将来与共产党谈判的资本。”
曾震五明白了彭铭鼎此行的心理,说:“不过,刘任也想保住这两个军,并
派人暗中活动,拉拢黄祖埙和周嘉彬”彭铭鼎站起来,一边收拾行装,一边
说:“刘任他们想把这两个军抓到手,待牺牲了马部之后,在河西与共军决
战。”曾震五笑道:“我们与刘任,可以求大同嘛!”两人走到院里,又不约
而同地站住脚,相视许久,互相告诫着。
“审时度势,见机行事。马继援可是不大容易套上笼头的。”“是啊!已
到了紧急关头,必须慎之又慎!”彭铭鼎乘车星夜赶到定西,马继援正在万
分踌躇之际,两个人一见面,未及寒暄,便单刀直入,进入话题。
马继援开门见山地说:“大敌当前,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打电话约你
连夜来,共商破敌之事。现在有两种作战方案,一种是守定西,在定西决战;
另一种是守兰州,在兰州决战。你看,哪种方案更利于我军施展雄兵?”彭
铭鼎考虑了一下,分析利弊后道:“定西无险可凭,地势不利于守,既无工
事,又无固粮,解放军不来则已,若来,兵力必数倍于我。一旦被围,内无
粮草,外无增援,其危极甚。”马继援心里很乱,情绪不好,正皱着眉头,
心里反复盘算着利弊,半晌不肖说话。
彭铭鼎借着喝茶的机会,观察了一下马继援的脸色,断定他此刻内心
十分复杂,正处于举棋不定之时。他斟酌了一下了句,便接着说:“兰州地
势险峻,易守难攻,工事坚固,且粮弹储备多。主力在这里占领桥头堡阵地,
不仅兵力与阵地非常适合,而且背水一战,将士有必死之心,无生还之念,
凭工事、火力,造成力量,敌以兵力,我以优势,再转守为攻,稳操胜券。”
马继援听罢这番分析,沉思许久,才说:“我在这里不打阵地战,打运动战,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彭铭鼎想了想,说:“骑兵已损失很大,还打什
么运动战?你能机动过解放军?灵活过彭德怀吗?胡长官(指胡宗南)与他
斗了不到3 载,以几十万精锐之师,对付他的两万之众,结果还不是损失殆
尽,落得个惨败?兵书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识时务者为俊杰。
依我之见,还是趁早退兵兰州,作兰州决战的打算。不然,到那时,
数倍于你的兵力,团团围住,要走也走不脱了。”马继接听了这番话,沉思
良久,最后站起来,手一摆,气呼呼地说:“那就向兰州撤吧”说完,他就
倒背着两手,没好气地踱起步来,一直踱了很久。
马继援猛地停住脚步,站在屋子中央。灯光映照下,他的脸胀鼓鼓的,
仿佛吹足了气的皮球,脸色活像放久了日子的烂猪肝,牛一般两只瞪大了的
眼睛,充满着腾腾杀气。他背对着灯,浑身的肉仿佛在痉挛,在哆嗦。灯光
将他那变了形的身影,投射到门边的墙壁上,幽灵一般。
突然,他神经质地抱起双拳,在胸前疯狂地晃动着,咬牙切齿地咆哮
道:“彭德怀呀,彭德怀!我要和你比一比,不在定西,就在兰州,看我马
王爷长了几只眼!”彭铭鼎嘴上没敢说,心里却嘀咕道:“你小子不要感情用
事,口出狂言,共军的彭德怀也不是好对付的,连你老子心里也怵着彭德怀
呢!你小子看自己总是比别人高大,原来是白日背着太阳站,夜晚背着灯光
站,自己总对着自己的影子在瞅,左瞧右看,只见自己高,个子大!年轻人,
还是放稳重点好!”马继援少年气盛,总以为他过去几次与解放军接触,在
合水战斗中,在西峰镇战斗中,在九岘塬战斗中,未被歼灭,有的甚至还偷
了一点便宜,因此张口闭口都是解放军不在话下。
彭铭鼎对马家父子的凶残蛮横知之甚多,了解甚深,因而从内心深处
一直怀着戒备之心。而且,他心里早已清楚,国民党大势已去,西北二马如
秋后蚂炸,枝头残留的两片枯叶,没有几天时间了。眼前的局势早已明朗化,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他彭铭鼎不是傻瓜蛋,懂得替自己打算了。
他在驱车来定西的途中,脑子里也斗争得十分激烈。他仔细考虑了一
番,见到马继援时如何对答。他知道,如果为了随和马继援,事先编造一套
在定西决战有利的道理,也许会产生这样的影响:一是马继援可能坚持在定
西一拼;二是纵使不在定西作战,他们父子可能在该地区作较长久的坚持,
就是最后万不得已时再撤守兰州,势必时间仓促,兵心慌乱,再无暇加强阵
地,不堪一击即告溃败。这两种情况,对马家父子都十分不利,但对早日结
束西北战事,作战的双方都少受伤亡,却是利大于弊。
彭铭鼎早已私下活动,决心弃暗投明,走向革命。可是,他又为何不
逢迎讨好马继援,坚定他在定西决战的信心呢?彭铭鼎心中有他个人的小算
盘。10 多年后,在回忆这件事情时,他追悔莫及地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如果。。在定西决战,。。对歼灭马部有利,要少死好多人。我当时为什么
不这样做呢?主要是怕第91 军、第120 军在陇百、临洮一带给马继援陪葬
了。
我想保存该两军尔后转移定西,作为起义的本钱,这种只顾个人利益,
不顾人民死活的作法,正是反动统治阶级本质的暴露。
彭铭鼎见马继援心里已经在活动了,便有意给他搭个台阶,让他顺势
就下。便搓了搓手,说:“大敌当前,当断立断,没有时间再拖延了。究竟
在兰州决战,还、在定西决战,你就拿个主见吧!”马继援虽说心里动开了,
但突然放弃定西决战的打算,按照老头子在兰州决战的计划行动,他冷丁还
是揭不过弯儿来。他又在地上来回踱了很久,最后将两道目光滞留在彭铭鼎
的脸上,问:“那么,你的意见和老头子一致,在兰州决战?”彭铭鼎点了
点头,避开马继援的逼人目光,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这是马长官经过反
复思虑后才定下来的,我亦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作战方案!”马继援按捺不
住胸中的积闷,歇斯底里地吼道:“娘的!真叫人作难啊!”彭铭鼎知道马继
援的脾气,他这么说,就是表示赞同兵撤兰州组织决战的方案了。于是,他
心里一下放松了。
这一夜,马继援心情十分坏,动辄就是暴跳如雷,但彭铭鼎心里却是
另外的一种情形:“此次定西之行,总算把马继援这匹小马给拴上笼缰牵回
兰州了。往后的事情,再作计较吧!”就这样,马继援在一种极其复杂的矛
盾心理中,一咬牙传下命令,部队日夜兼程,撤向兰州。
马继援在兵撤兰州的同时,还发出命令,要临洮方面的第91 军、第120
军陆续北撤,到达兰州附近集结待命。
然而,第91 军军长黄祖埙,第120 军军长周嘉彬,压根儿就不愿听马
继援的调动,更不要说替马家父子去充当炮灰了。马步芳和马继援三令五申,
要他们率部北上,参加兰州决战,但黄祖埙和周嘉彬,也同马家父子一样,
各自心怀鬼胎,暗地里却打着南下投靠胡宗南的主意。这两个军,最后虽然
还是奉命北上兰州黄河以北一带集结待命了,但绝对不是马家父子的命令发
生的作用,其中还有着更深一层的奥妙。
马继援驱军撤回兰州,马步芳立即主持召开了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会议,
研究讨论了兰州决战的具体作战方案。
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守备兰州的部署大致如下:1.以国民党原陇
东兵团主力第82 军、第129 军及附榴弹炮第1 营,在狗娃山、皋兰山、东
岗坡一带既设工事占领阵地,置强有力的机动部队于四墩坪至七里河地区。
该兵团的骑兵部队,配置兰州、河口一带黄河北岸,沿河守备。
2.以国民党原陇南兵团的第91 军、第120 军,配置在兰州、靖远一
带的黄河北岸,以巩固兰州左翼。
3.韩起功骑兵军(兰州战役前不久刚由地方团队拼凑而成)守备挑河,
巩固兰州右翼,并看守青海大门。
根据这个兵力部署,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战斗指导要领大致如
下:l 置有力骑兵部队于榆中、甘草店一带,迟滞解放军前进,以赢得防御
准备时间。
2.如解放军主力直扑兰州时,兰州守军借工事以炽盛火力,予以杀伤,
待敌我兵力接近平衡时,断然转移攻势。此时,北岸骑兵部队支援骑兵军,
努力击破当面之敌,向内官营、定西挺进;兰州左翼部队即向巉口附近挺进,
包围解放军于榆中地区歼灭之。
3.倘若解放军主力向洮河方面进攻,兰州及其东北地区守军应断然出
击,向解放军主力侧背攻击之。
4.万一解放军主攻指向靖远方面,该方面守军应极力阻止其渡河。同
时兰州及同心城部队应构成钳形攻势,乘解放军半渡歼灭之。
5.宁夏及兰州两方面部队,应积极准备,互相策应作战。
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会议结束后,马步芳的心总是悬在空中,吃不下饭,
睡不着觉,精神颓废,面容惟悻。他既要操心兰州决战的大事,又要牵心西
宁老巢的安危,两头操持,哪一头都放心不下,真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
可终日。
心病搅扰得马步芳好几夜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睛血红,脸色黑灰,
仿佛大病了一场。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父子俩一人顾一头,这样总不失为
两全之计。
于是,他决定把兰州交给儿子马继援,由儿子负责兰州决战,全局总
指挥。他打算回青海老巢,设法布置西宁方面的防御,万一兰州失守,也好
死保西宁,有个落脚之地。而且,最少在西宁也得控制两架飞机,万不得已
时,就驾机而走,保住老命。
他盘算了一夜未曾合眼,早上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腰腿酸痛。他
点起灯,一边抽水烟,一边叫来儿子马继援,再三叮嘱了一番如何死守兰州
的话。
吃过早饭,他走到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的小车旁,又回头望着马继援,
语重心长地说:“兰州就交给你了!”马继援觉得老头子今天特别罗嗦,有点
儿不耐烦地说:“说了好多遍了。你放心走吧,兰州是轻易不会丢给彭德怀
的!”马步芳还想说几句什么,一见儿子不愿再听了,便犹豫一阵,才上了
车。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又忍不住推开车门,对站在车旁送行的儿子马继援,
最后再三叮咛道:“兰州决战,事关重大,你凡事要慎重小心,万万不可粗
心任性。彭德怀用兵多变,又老谋深算,多少精兵良将都已败在了他的马下,
前车之鉴,你要当心才是啊!彭德怀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我真担心你
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好了,我不多说了。说得多了,你又嫌我老了,话多
了,总爱唠唠叨叨。我要离开兰州了,不在你身边了。望你记住,你不过是
一只初生的牛犊,而彭德怀哩,他是一只老虎,你要同老虎交手,虽说初生
牛犊不怕虎,但牛犊终归被虎吃,你得时刻记住别粗心大意啊!”老头说着
说着,禁不住心里一阵酸楚,老泪便落了下来。
马继援心里顿觉不好受起来,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一时却没了词儿。
马步芳见送行的人多,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他在哭,便扭过老脸,朝
司机挥了挥手,低声命令道:“走!快走!”小车在大门外一拐,就不见了。
后面,留下一道灰蒙蒙的尘土尾巴。
时间进入8 月上旬,兰州方面的马继援部队配备就绪,各部日夜加强
工事,进行防守准备。
黄河北面,沿河布满了工事,机关枪和大炮架起来,机枪射手和炮兵
日夜守在机枪和大炮的旁边,连吃饭也是送到工事里的。士兵们穿着肮脏的
衣服,头发半尺长,毛发卷在一起好像破毡片。老士兵的胡子长得怕人。这
些人活像一批流放的囚犯。他们在军官的喝吼逼赶下,日夜不停地沿河挖工
事,垒沙袋,一个个脸色灰黑,面无血色,精疲力尽,常常是一边干活一边
打盹,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之中。
军官们手里抡着马鞭,看到打吨的士兵,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抽打,直
打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方才住手。他们一边打骂,边威胁说:“你们这群
懒鬼!不赶快修工事,解放军来了,把你们抓住全扔到黄河里去!”巡逻的
马队日夜沿黄河奔跑,这一群刚过,那一群又来,穿梭往返,从无间歇,使
战前的紧张气氛更加浓重了。
兰州城里的官僚绅士们,一见形势不好,便用马匹车辆将家中金银细
软一应运往黄河北面,准备在战事不利时,由黄河北岸向新疆奔命。
黄河穿兰州古城而过,连接南北两岸的只有一座铁桥。弹药粮草,士
兵马队,南来北往,一座本来井不宽的大铁桥已经显得拥挤不堪,加上地方
绅士搬运家当凑热闹,便使得铁桥上经常发生堵塞,动刀动枪的械斗时有发
生。仗未打响,铁桥上已是血迹斑斑了。
马继援听到铁桥堵塞影响军事行动的报告后,当即传下一道命令:“娘
的!把铁桥封锁起来,实行军事管制!除了部队行动而外,谁都不准过!
如果有人敢胡来,格杀勿论!”铁桥被军事管制后,官吏绅士们毫无办
法,只得花钱雇用筏客,用羊皮筏子和大小船只搬运物品。黄河水面上,一
片混乱。沿河上下,士兵们趁机抢劫掠夺,大发横财。
马继援得到消息,气得大发雷霆,拍桌子摔椅子地大骂道。
“娘的!这帮混蛋王八!国难当头,他们倒先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