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已经被他们推到了大牢之中。
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不少人,个个衣衫褴褛,看起来都是叫花子。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听到有人说道:“爷们儿,这儿有地儿,来坐吧。”
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正懒洋洋的靠在墙角边,嘴里还叼着半截烟卷,他身上穿着破旧的军装,头顶也歪歪斜斜的带着一顶军帽,看起来似乎是个当兵的,看他的做派应该是个兵油子。
各位要问了,什么是兵油子?其实说白了,就是那些在部队里插科打诨,占小便宜的人,靠着倒卖上头配发的军火,赚取一点蝇头小利,一旦打起仗来就装死,完事儿之后就去村里作威作福,敲诈不明事理的寻常老百姓。
我自小被那些军阀欺负惯了。见到他这身官衣就不由的有些发怵,只好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
看到我局促的样子,他笑了笑说道:“第一次被人抓牛子吧?”
一听这话,我就被吓了一跳,冲口而出道:“怎么,那些人抓我是想让我上山落草吗?”
我心中惊讶,因此嗓门也提高了不少,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那人也是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经常在世面上走动的,我索性就跟你说了吧,现在上头给村里定了名额,规定要上交多少牛子,也是你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他们看你是外乡人,这才抓来充数的,他们抓你来并不是要让你当强盗,不过也差不多,反正都是动刀子的营生。”
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才接着说道:“不过办事儿之前要穿一身官衣罢了。”
听了这话我才明白,感情我是被当做壮丁抓起来了。
眼下到处都是军阀,抓壮丁什么的我也见过,只不过我年纪小,被抓起了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才幸免于难。
想到这里,我这才问道:“哥,最近是不是又有哪个军阀来抢地盘了,他们缺少人手,所以才把我这种小孩也抓来了?”
听了我的话。他就像看待神经病一样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是小孩儿?那世界上还有大人吗?你看你那胡子,都快成杂草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无底洞中的时间跟外边不一样,在我看来只是过了几个月而已。其实已经过了好几个年头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成个大人了,再加上这段时间饱经沧桑,看起来肯定要比真实年纪大上一些。
正说着,有人用枪托在栏杆上敲了几下,说道:“都给我安静点儿,再吵的话老子现在就嘣了你们。”
话音刚落,便有人走了进来,数了数人头,随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便让我们换上了军装。
刚刚跟我说话的那个老兵油子凑到我身边,说道:“我叫老鼠。你叫个啥?”
听了他的话,我险些笑出声音来,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可不就像个老鼠嘛!
强忍住笑意,我才说道:“您就叫我小九吧。”
老鼠点了点头,随即神秘兮兮地说道:“一会儿发完家伙就跟着我走,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们被抓来当壮丁,自然是要上战场打仗的,他所说的家伙当然是指枪了,一时间我也没明白他想让我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多个人照应始终是件好事。
过了没多久,我们就被带出了牢房,但每个人的双手都绑在一起,还有一根麻绳将我们串在了一起,前后各有一个当兵的跟着防止我们逃走。
一路上,老鼠都灰头土脸的,嘴中也是骂骂咧咧。我向前凑了凑,问道:“老鼠哥,啥时候跟咱们发家伙啊?”
老鼠白了我一眼,说道:“发个屁,他们不是让咱们去打仗,而是去蹚雷,一会儿自谋多福吧,哥哥可照应不了你了。”
说完,他还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他妈晦气,本来我还想用那些家伙换顿酒钱,没想到一辈子玩鹰,最后竟然被鹰捉了眼。”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我听到了,感情他让我跟着他,是想将发到我手里的“家伙”也骗走,真被我猜对了,他还真的是一个兵油子,只是蹚雷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时候可不时兴地雷阵,自然不需要人去蹚地雷了,只是老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三分古怪之外倒有七分惊惧,想必我们即将要做的事情定然十分危险。
想到这里。我心中已经加了几分小心,当下也不声张,而是留心着四周的环境,寻思着脱身之计。
老鼠他们这帮人,看起来跟乞丐没有什么两样,但个个都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这样的人我在京城的时候见多了,有人管他们叫混混,也有人叫顽主,而在我们保定府则称之为无赖。
这路人整天好吃懒做,就知道偷奸取巧,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况且押送我们的只有两个士兵,想必这帮子无赖也不甘心就这么白白送死,一定会找个机会生事儿。
事实也正如我所料,刚一走出镇子,大家就变得不安分了,这个闹肚子,那个又要上厕所,总之是要多乱有多乱。
那两名士兵别看年纪不大,但显然也是老油条了,轻易就看破了这些人的花招,当下也不说话,总之哪个走慢了,就免不得要吃几鞭子。
无可奈何之下,众人也只好安分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行尸()
也不知道这两个士兵要将我们押送去哪里,总之一路上净是挑选一些荒野小道,刚开始还偶尔能碰到行人,直到最后连鸟都见不到一个了。
到了晚上,大家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而那两名士兵则轮流值夜,我趁他们不注意,这才小声问道:“老鼠哥,你琢磨着他们这是要把咱们送去哪里呀?”
老鼠说:“我这心里也在犯嘀咕呢,我听说最近从北边来了一个势力挺大的军阀,要在咱们保定府插旗,我觉得这其中有油水可捞。这才混到了壮丁之中,可是他们只给军装不给武器,显然不是让咱们去打仗,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要去蹚雷,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像。”
我又连忙问他蹚雷是啥意思。
老鼠嘿嘿一笑:“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空子,可是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所谓空子,是江湖上的黑话,意思大概就是指门外汉吧,大多是用来嘲笑外行人的,当下我就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市井中长大的,又水里火里滚了三遍,怎么能算空子呢?
“兄弟不要生气嘛!”似乎是看出了我脸色有异,老鼠嘿嘿一笑,说道:“你想啊,两方人马要打仗了,对敌人的实力都不清楚。当然要找人去探探虚实、蹚蹚雷了,说白了就是去送死。”
听了这话我才明白,感情我们就是被挑选出来的替死鬼,只是不管哪里来的军阀,首要做的事情就是占领城镇,可我们所经过的地方净是一些荒郊野岭,有哪个军阀脑子抽了,会在这种地方安营扎寨?
正想着,老鼠往我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我已经跟哥几个商量好了,趁着他们换班的时候就跟他们拼了,能跑出一个算一个。可别说哥没提醒你,一会儿机灵着点。”
我点了点头,随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约莫中夜时分,老鼠将我摇醒,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该动手了!”话语虽轻,听在我耳内却分外凶狠。
我睁眼一看,只见除了老鼠之外,他身边还有不少人,个个都是三十岁上下,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睛中都冒着凶光,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家伙,有的人拎着树枝,有的干脆就捡了两块石头。
我心中一凛,当即清醒了过来。
当时,街面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人不如狗”,意思是人命还不如狗命值钱,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杀个把人真的不算什么,看他们的样子,显然已经起了杀心。
当下,我也不敢多话。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也不知道那两个士兵是真的累了,还是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竟拿后背对着我们,肩头不停的耸动,似乎是在说着悄悄话。
老鼠使了个眼色,便要动手。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说压低嗓子道:“青子去撒尿了,咱们是不是等他回来再动手?”
听了这话,老鼠眉头一皱,骂道:“真他妈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别管他了,咱们先动手,等完事儿以后再找那小子算账。”
说罢,他一摆手,便带着我们向那两个士兵靠近。
尽管我们已经很小心了,但难免还是弄出了动静,可奇怪的是那两个士兵竟浑然不觉。
“真是天助我也!”老鼠嘿嘿一笑,当下也不犹豫,脱下衣服就朝着那两人的头上蒙了下去,其他人也是齐齐呐喊,一拥而上,板砖、石块全都招呼了上去。
小时候我也经常跟别人好勇斗狠,但要说是瞪眼宰活人,却是从来没有想过,因此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是不禁有些害怕,恐怕那两名士兵非得被砸成肉泥不可。
按理来说,即便是杀鸡,它死前也得挣扎几下不是,可那两个士兵不但没有反抗。甚至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老鼠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当下让众人住手,把衣服掀开这么一看,当即被吓的面如土色,一下子后退十几步。
借着月色我看的清楚,那两名士兵仍然好端端地坐在原地,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双肩仍旧不停的耸动着,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在说悄悄话,但是此时从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原来他们是在争夺着什么东西。
而那所谓的东西,赫然是一具已经被咬的残缺不全的尸首。
“青……青子!”
老鼠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瞳孔收缩,双腿颤抖,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明明想要逃走,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
我能体会到他们此时的感受,当初我跟义父在拒马槽见到那个死刑犯诈尸的时候,也被吓了个半死。
对于这种事情我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当下也不敢大声说话,而是悄悄地走了过来拉了拉老鼠,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趁着他们‘吃夜宵’咱们赶紧逃吧。”
看了看已经被啃食的只剩下一半的青子,老鼠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这才连忙点头。
在这帮人中,他的胆子算是比较大的了,相较而言,其他的几个人就显得有些不中用了,甚至有人都被吓得尿裤子了。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些市井中胡乱厮混在一起的人了,当下我们也顾及不了其他人,连忙向远处跑去。
虽然还不清楚青子是如何遭了那两个人的道,还有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显然不是人类。似乎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些灵异之物,对此我也只能摇头苦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破晓时分,我们这才停了下来。
老鼠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向身后望了一眼,这才说道:“我地个乖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说:“只不过是两具行尸走肉罢了,说不定是咱们休息的时候,他们被什么东西给咬了,这才变成了那副模样。”
听了我的话,老鼠显然吃了一惊。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这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而且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我说:“这有什么可怕的,比这个再恐怖的我也见识过,不管它们是什么东西,只要天一亮也就不敢出来放肆了。”
老鼠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顿了顿才问道:“兄弟,你说哥待你咋样?”
这话问的,就像是他对我有什么天大的恩情一样,我也不由得一愣。
老鼠显然也有些心虚,眼睛一转才说道:“刚刚若不是我叫醒你,恐怕你在睡梦中就被他们当做夜宵了,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他这话确实不错,但我的心中却不禁有些嗤之以鼻,因为我心里清楚,他把我叫醒未必是想帮我,只不过是想多个人手帮他出逃而已。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我嘴上却说道:“你待我确实不错。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听了我的话,老鼠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说道:“不用你报答,不用你报答,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咱们哥俩有缘分,不如咱们现在就拜把子吧,以后我一定像对待亲兄弟一样对待你,但同样的,出了事儿你可不能抛下我。”
刚开始我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弄明白,感情他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想通这点后,我笑了笑,说道:“拜把子就算了,总之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被我点破了心思,老鼠脸上也是一红,但还是对我千恩万谢。
此时天已大亮,料想那两个东西也不敢出来作祟,因此我们也没着急赶路,随便用杂草搭了个窝棚就睡下了。
可还没等我睡安稳,老鼠就将我摇醒了,小声问道:“咱们昨天晚上见到的事情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说:“你掐自己的大腿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而且。如果是做梦的话,怎么会两个人都梦到一样的情形?”
老鼠说:“这就怪了,如果不是做梦,那么那是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推搡着我,让我起来看什么东西。我被他弄的有些烦躁,只好坐了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心中一惊,睡意全无。
只见眼前的羊肠小道上正有一队人走过,正是那两名士兵,还有那些曾经跟我们一起被押送的人。
人分男女,兽有雌雄,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有阴阳两极,它们互不干涉,也有着各自的规矩,可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行尸走肉敢大白天的就敢招摇过市。
我本以为自己看错了,等揉搓了一下眼睛才确定这不是幻觉,只不过他们的样子都有些特殊。
那两名士兵仍然是不苟言笑,一如往常,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可其他人却变了样子。
第九十七章 仇人见面()
我和老鼠瞪大了眼睛,看着之前的那些与我们一同被押送的伙伴一个个就如同被牵了线的木偶一样,动作十分僵硬,而且脸上还蒙了一层白霜。
老鼠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这才语气发颤地问道:“兄弟,你说他们还是活人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我知道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我们分明都看到了人群之中还有“半个人”。
之所以说是半个人,是因为他的身体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早已不翼而飞,创口处血肉模糊,依稀可以分辨出。他正是昨晚我们见到的那个青子。
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东西”大白天的就敢招摇过市,当下也没时间细想,因为它们正直直朝着我们休息的地方赶来,貌似知道我们在这里似的。
我当即便想要逃跑,一转头,我发现不用我提醒,老鼠早已经一溜烟地向远处跑去。
说也奇怪,别管我们跑的有多么快,一回头总能发现它们正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我的确跟着一尘道人学到了一些本事,只是这时候手里没有家伙事儿,因此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当下只能没命的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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