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当然是我信口胡说的,因为我知道,越是上了年纪的人,就越忌讳“死”字,寂幽染若真的是一个人精,听我提到这个字眼,定会慌乱,也就不会再纠缠我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留心着她的神色,可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脸上竟然一丝慌乱都没有,只是安慰我不要多想,凡是老天自有安排。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那天晚上是我看错了,抑或是她在跟我演戏?
第九十三章 一尘道人失踪()
要么是我们误会了寂幽染,要么就是寂幽染演技太好。
如果让我从两者之间选择一种的话,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一来,那天晚上寂幽染从一个老妪变成少女时,是我们三人一同所见,怎么可能三个人同时都出现幻觉?
再者,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恐怕吃过的米比我见过的都多,又岂是我能够轻易看穿的?
万幸。她没有再追问下去,我这才得以脱身。
似乎是好运气都用光了,一连几天,外出打猎的猎户都是空手而归,如果再这么下去,一尘道人必将难逃成为祭品的命运,正好高倩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一商议,便决定连夜逃出村子。
我说:“村外那堵无形之墙怎么办?若是没有人在外边接应,咱们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彭徽说:“这个你不用担心,那堵无形之墙根本就是有人留下的结界,我早就已经观察过了,每当地震来临之际,这无形之墙就会消失,等村民们供上祭品之后。它才会重新出现,这段时间也正是咱们逃出去的好机会。”
打定主意,我们便开始收拾行李,也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一尘道人不见了踪影。
他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指不定什么时候两腿一蹬就撒手人寰了。因此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而且现在正是紧急关头,他怎么会随意乱跑呢?
屋子附近都被我找遍了,却始终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彭徽一咬嘴唇,说道:“我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去了哪里!”
我说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他?
“我不敢!”这三个字基本上是被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这可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第一个冲在前边,我还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让他感到为难的事情。
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冲口而出道:“既然你不敢,那就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去把他回来。”
彭徽看了看在一旁收拾行李的高倩,随即将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应该是去了祠堂。”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听他的意思,显然是认为一尘道人是奔着那些食人花的果实去的。
我嘴角一撇,说:“怎么可能,师傅他老人家可是得道高人,又岂能不知道那些果实乃是邪恶之物?”
彭徽说:“若是平时,我当然相信他老人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命在旦夕,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怎么甘心就此死去?而活下去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又怎么可能让它就这么从自己眼前溜走?”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这段时间以来一尘道人的确有些反常,总是皱着眉头一个人发呆,想必也是在做着心理斗争。
我们常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也不怕,但是如果有一线生机,恐怕任何人都不想死,一尘道人也是人,当然也不能例外,因此,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我们也可以理解。
顿了顿,我才问道:“那咱们怎么办?是帮他得到那果实,还是前去阻止他?”
彭徽说:“我也不知道,这也正是我不敢去找他的原因,这件事情万不可让师妹知道,她一向将师傅当成天上的神仙,若是让她知道师傅为了活下去做出这种事情,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我点了点,随即问道:“那你呢?你不也是被一尘道人一手带大的吗?怎么会认为他去寻找食人花的果实了?”
彭徽说:“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要相信我的话。”
正说着,地面忽然猛烈的晃动了起来,这地震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的都要强烈,这本就简陋的小屋被震的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塌,我只感觉到头晕目眩,似乎脑袋都要跟身子分离了。
万幸。这地震来的快,去的也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彭徽已经掀开了水缸的盖子,将我和高倩全都塞了进去。
下边的隧道我们只挖了几十米。便碰到了硬土层,虽然无法通向外界,但是用来藏身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几乎是在同时,我便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不少人走了进来。
这屋子很小。一眼就能看遍,他们看到没有人,也没有再搜寻下去,便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之后,我才问道:“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找上门来?”
彭徽说:“这再简单不过了。之所以会地震,显然是那食人花又要进食了,村中已无猎物,他们第一时间当然是来找师傅,别看那个寂幽染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一到紧急关头,第一时间就会把师傅推出去。”
不管什么事情,彭徽都能举一反三,其心思之缜密,也着实让人敬佩。
我心中着急,说:“咱们该怎么办?”
彭徽说:“这震感这么强烈,村口那堵无形之墙定然也消失了,他们找不到我们,又想让那食人花平静下来,一定会随便从村里找个人当成贡品,正是天助我也,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村子。”
情况紧急,我们也不再瞒着高倩,便将彭徽的想法说了。
高倩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怨不得师傅,既然有办法让他老人家活下去,咱们也应该帮上一把。”
我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可彭徽想都没想,便说道:“绝对不行。”
听他说的这么果断,高倩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秀眉说道:“师哥,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难不成你忘记师傅对咱们的恩情了吗?”
彭徽说:“我当然没忘,也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让师傅就此沉沦下去。那果实如果吃一颗就能长生不老的话,寂幽染也就没有必要守在这里了,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这东西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祠堂中见到寂幽染时,她会那么的衰老不堪。”
“为了保持青春,寂幽染这才想尽办法把村民们留在这里,保持常态地向那食人花奉上祭品,获得源源不断的果实。难不成你想让师傅也成为那食人花的奴隶吗?”
一听这话,我和高倩都沉默了,长生不老的诱惑恐怕任何人都阻拦不了,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到时候果实没了,一尘道人自然也会想尽办法去为那食人花寻找食物,最终变成跟寂幽染一样的怪物。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即便一尘道人真的活下来,我们也不敢认了。
打定主意,我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一尘道人找回来。
直到确认村民们已经走远,我们这才相继离开了隧道,当即马不停蹄的向祠堂赶去。
村中所有的人都去祭拜食人花了,因此我们也不用藏觅行踪,一路无话。等到了祠堂之后,我们才发现青石已经被人推开了,里边满地碎冰,所有的果实都不翼而飞。
这祠堂只有一个小小的洞穴与外界相连,只有小孩儿才能自由出入。一尘道人又不会缩骨功,怎么可能推开这青石呢?
而且那冰块也是坚硬异常,我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毁掉那些果实,一尘道人又是用了什么办法将它们取走呢?
我将疑惑向彭徽和高倩道出,只听彭徽冷哼一声。说道:“谁告诉你师父不会缩骨功的?难不成你忘记他是何出身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一尘道人曾经说过,他早年间是靠替人家看阴宅为生的,也勉强算半个风水先生,后来投奔了癞子十三,这才做起了盗墓贼。
干盗墓这一行的,整天都要出没于幽深的隧道之中,又怎么可能不会缩骨功呢?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说起过,我才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不会这门功夫,可是他又如何打破这些坚冰的呢?
彭徽捡起一块碎冰在鼻子下嗅了嗅,说道:“是生碱和生鸡蛋破的冰。别看这两样东西平平无奇,但混在一起就不得了了,有的墓穴在冰川之上,打盗洞极其困难,因此手艺人在做活之前,都会准备好这两样东西,即便是万年寒冰,一旦沾上这两样东西,也会变得一碰即碎,这叫做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听他娓娓道来,我也不禁好奇,彭徽他一个画符拿鬼的道僮,即便再聪明,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盗墓的事情?而且,他那缩骨功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但此刻寻找一尘道人要紧,因此虽然我心中存了疑问,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师傅他老人家既然得到了果实,那么应该跟我们会合才对,可是一路上我们都没有碰到他,他又去了哪里呢?”高倩问道。
我们之中最聪明的当然要属彭徽了,因此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他。
彭徽想了想,说道:“我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既然得到了那食人花的果实,想必性命应该暂时无忧,为今之计咱们也只好先离开这个村子了。”
第九十三章 翻脸()
彭徽建议我们先离开村子,一尘道人的安危就等我们脱困了再做计较,咋一听起来这打算似乎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但我却说什么都不肯同意,因为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离别。
先是义父独自上山,而后下落不明,仅留下了一道虚像交代了遗言,紧接着又是齐彤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杳无音信,如今又轮到了一尘道人,似乎凡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都会不告而别似的。
彭徽看着我郑重地说:“那是把我养大的师傅,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也不会放弃他老人家。但是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等寂幽染他们等人回来之后,见到师傅不见了,势必会跟咱们撕破脸,到时候咱们想逃走就难了,早晚会成为那食人花的肥料。”
“现下时间已经过去不少,那些去祭献的村民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内,咱们上哪里找师傅?”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说:“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想到了什么就赶紧说吧。”
彭徽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将师傅当成了一个垂死的老人,一厢情愿的将他想象成一个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普通人,殊不知他早已看破了生死,若是师傅抵抗住了那长生不老的诱惑,没有迷失心智,那么此时他会去哪里呢?”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也是一喜。
一尘道人不止一次的教导我们,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屈服于那些邪恶之物呢?若是彭徽的推测不假,一尘道人应该是带着那些果实去找寂幽染摊牌了,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他分明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就是因为他不想牵连我们,所以才没有对我们明言。
有时候,一个人的名节比生命还要重要,想通此节之后。我们都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怕吗?”彭徽问道。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笑了笑说道:“我出生之时,就应该死在那场洪水之中了,现在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赚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高倩也说道:“若是没有师傅,说不定当年在康老爷家的时候,我就变成吃人的怪物了,为了他老人家,我愿意赌上一赌。”
说罢,我们三个便将手握在了一起,殊不知,就这么一握,也将我们三个后半生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当然这都是后话。
彼时已是半夜,一轮皓月已斜至天空,我们不再迟疑,便向那食人花的所在地赶了过去。
正是因为一尘道人,才将我们这三个身世各不相同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并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我们的命运,现在正是我们报答他的时候。
一路无话,当们赶到的时候,对食人花的祭祀才刚刚开始,一个孩子已经五花大绑的被推到了食人花下边。
借着那皎洁的月色。我看得清楚,那个孩子正是嘎子,他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做这祭品,显然是寂幽染随意抓来的。
嘎子显然不愿意就此死去,身子不安的扭动着。嘴中塞着布条,这才喊不出声音,但早已经泪流满面。
“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难不成她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吗?”我心中暗自冷笑,同时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
心中想着,我不由自主的向那食人花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我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花骨朵,之后每次见到它,花瓣都会展开一点,此时已经彻底张开,红绿相应间,说不出的娇艳欲滴,按理来说,看到这么美丽的花朵,任何人都应该感觉到赏心悦目才对,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那鲜艳的花瓣是用无数无辜人的鲜血染成的。
一滴滴鲜红的液体从花瓣上滴落,正好滴在了嘎子的身上,就像是那食人花在流口水似的,看样子它随时都有可能将嘎子吞入嘴里。
想到那头梅花鹿被食人花捕食时,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无助和绝望。我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就想冲出去。
可彭徽却一把拉住了我,说道:“师傅还没有露面,再等等,千万不要破坏了他的计划。”
听了他的话,我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同时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探阴铲,只要势头不对,我一定会第一个冲出去。
心中想着,眼睛不经意的一扫,正好看到了人群中的寂幽染。
其他的村民都虔诚地闭着双眼,这寂幽染却眯缝着眼,分明在瞧着树冠上的花朵。
只见她的眼睛之中有流光闪动,脸上竟有抑制不住的激动之色。
从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除了脸上的神色之外,我分明还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一块皱巴巴的皮肤,显然已经有了衰老的征兆。
蓦地,我心中一动,或许地震还有密林中的迷雾跟那食人花并没有关系,一切都是由她控制的,只要她需要果实的时候,就会发动地震。
心念甫定,那食人花已经整个垂到了嘎子的头顶,作势就要下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了一道黄符,不偏不倚的贴在了那食人花的花瓣之上,那食人花向下的势头便立时被止住了。
紧接着我们三人便听到有人说道:“祸害了这么多的生灵,难道你还不肯罢手吗?”
我回头一看,正好见到一尘道人正不疾不徐的从草丛中走出来,尽管他的脸色仍显苍白,身子也略显瘦弱,但此时在我眼里看来竟是说不出的高大。
说也奇怪,一尘道人的符箓明明是贴在了那食人花的花瓣之上,但寂幽染却如遭电掣,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脸色也有些苍白,似乎这一人一花二者之间还有什么牵连。
见到一尘道人突然出现,寂幽染的脸上分明闪过一道狠色,但很快隐去,随即强颜欢笑道:“村子里的规矩,应该以长者为先,您既然来了,这侍奉花仙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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