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说什么也不能再留下了,否则这条小命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齐彤的年纪虽然比我大上一些,但毕竟是个女孩,一到关键时刻就没了主意,对我真可谓言听计从。
这座山在村子的正南方,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向北方走,迟早会走到山下,打定主意,我走在前边挥动着打魂鞭,便向北方走了过去。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模模糊糊我可以看到周围的一些景色,越看我就越是心惊,因为我来时并没有见过这些灌木。
环首四顾,只见四周的荆棘上挂满了破碎的衣服,还有一具具皮囊。
什么是皮囊?人死后被挂起来,将体内的血肉风干,剩下的就是骨头和皮囊了。不时吹来一阵阴风,一具具皮囊随风摆动,宛如门前挂的风铃一般。
我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又拉着齐彤向前走了里许,直到这时候才发现手中空空如也,齐彤已经不见了。
我们明明是手拉手一起走过来的,她怎么会突然消失?
天色越来越黑,我想要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又怕惊动黑暗中的东西,将我也变成这些皮囊中的一份子,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实在此时,我内心中的责任感远大于害怕,因为我已经渐渐意识到,义父可能回不来了,是我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齐彤是为了寻找我才上山的,我绝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在我很小的时候,义父就曾经对我说过,人怕鬼,但是鬼更怕人,只要心中有正气,即使再凶猛的恶鬼也会惧怕你三分。
想罢,我回过神来,按照原路走了回去,每每有阴风过耳,我便会用力挥动几下打鬼鞭,一些修为尚低的孤魂野鬼自然会绕道而行,万幸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难以对付的角色。
这短短的几步路,我的神经却绷到了极点,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哒哒声。
第八章 皮囊()
这声音像是马蹄的声音,但却很有节奏,就好像是按照五线谱走出来的一样。我想都没想,便挥起了打鬼鞭。
鞭哨声在林子中久久回荡,那马蹄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离我越来越近。
既然无法逃避,那索性就坦然面对了。
很快那马儿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即便是我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因为那竟然是死人出殡时,用来陪葬的纸片马。
这纸片马似乎被什么东西赋予了灵智,动作虽然僵硬,但走的却十分稳当,直到走到我面前才停了下来。它的背上趴着一个人,赫然便是齐彤。
我七手八脚的将齐彤扶了下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纸片马也化为了灰烬。
我探了探齐彤的呼吸,虽然很微弱,但并没有停止,着实让我放心不少。
看现在的样子,在她醒来之前是休想下山了。
天色灰蒙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轮残月已经替代了炽热的太阳。冷森森的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射在那些皮囊上,说不出的诡异吓人,不时还会有一阵阴风吹过,我脆弱的神经也一次次的迎接着挑战。
如果说此时我还是正常人的话,但接下来的一幕就让我彻底崩溃了。
那些挂在灌木丛上的皮囊经过月光的照射后,似乎一下子产生了生机,伴随着一阵阵呜咽声,他们竟然扭动了起来,最后甚至挣脱到了地上。
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想来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齐彤悠悠转醒,我连忙捂住了她的眼睛,如果让她见到眼前的这一幕,非被吓死不可。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周围的哀嚎却是声声入耳,我明显感觉到齐彤的身躯正不停的颤动,别说是她,我又何尝不是呢?
这里的皮囊熙熙攘攘,粗略估计也不下一百具,如果一拥而上的话,恐怕我和齐彤还不够它们塞牙缝呢。我甚至已经绝望了,可那些皮囊竟然对我们视若无睹,一个个与我们擦身而过。
等它们彻底走光之后,我才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有过去,新的恐惧又再度涌上心头,因为怀中的齐彤早已一动不动,而她的嘴角却长出了两根尖牙。
“吸血僵尸!”
这是我心中唯一的念头。
我连忙将她推到一边,而后与她保持了安全距离。
只见她身躯蠕动了几下,便从地上弹了起来,世界上绝对没人能够腿不弯曲就从地上站起来,这也就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齐彤一定是在与我分别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让她变成这样。
在这个山村中关于僵尸的传说有很多,但从来没听说过僵尸能变成人的,这也就意味着齐彤已经不存在了,以后的她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我的心也是凉到了极点,因为她毕竟是因为我才上山的。
此时的齐彤脸色苍白,双目呆滞无声,更让人惊奇的是她眼中的鱼肉白已经被黑色的瞳孔彻底取代,那两个眼球,就好像是两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一般,即便是多看一眼,就有可能让人深陷其中。
“齐彤,对不起。”
我心中默念一句,便想远远逃开了,毕竟僵尸这种东西不是我能对付的。
想走?谈何容易,她只需要轻轻一跃便会立即出现在我的面前,无论我朝哪个方向太跑,她都会在下一秒准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感觉到她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而我则是她手中的老鼠,再被她肆意玩弄之后,就会毫不留情的吃掉。
义父常常教导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生存的念头,但是此时我真的放弃了,在僵尸面前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就在我闭目待死的时候,齐彤突然开口说话了“我儿莫怕!”
短短四个字,又是让我一惊,因为这正是义父的声音。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接着说道:“为父正在与人斗法,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你将自己的精血滴在打鬼鞭上,每走十步,挥鞭两次,便可安然回到村子。你二人速速离去,回到村子后,将烟囱中的东西取出来,与这打鬼鞭一同好好保管,而后有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要回来了,今番会晤,相见无期,愿我儿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齐彤一个激灵,又倒在了地上,只是脸上的苍白之色已渐渐离去。
刚才的声音绝对是义父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神通,才借用了齐彤的身体,如此说来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对义父所说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因此也没有多想,便咬破中指,将一滴精血滴到了打鬼鞭上。
人的精血乃是寿元之所在,每少一滴,寿命也就会减少一分,若不是万不得已,义父也绝对不会让我这么做。
那打鬼鞭吸收了的精血之后,竟猛烈的颤动了一下,鞭哨上绳子出现了一抹红光,这打神鞭似乎一下子又焕发了新的生机。
齐彤也醒了,对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也没有跟她过多解释,便拉着她向山下走去。
我虽然跟着义父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精血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只需轻轻一挥,一切孤魂野鬼都会纷纷绕道,偶尔遇到一具漂浮的皮囊,也会被鞭梢打成齑粉。
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绝对想不到在这村外的荒山上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玄机。
约莫行了半刻中,我们已经走到了山脚,远处的山村已经遥遥在望,原本就十分静谧的小山村此时变得更加安静,即便是连犬吠都没有一声。
齐彤说乡亲们肯定都是听了你义父的话,已经搬走了,我们还是不要回去了。
我想了想,便道:“我有一样东西非取不可,你就在村外等我,不要跟来了。”
齐彤向来看不惯我,我本以为听了我的话,她定会欣然答应,可谁知她的脑袋竟然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女孩向来比男孩儿发育要早,再加上她年纪比我大上许多,因此足足比我高了一头,但此刻她却躲在我的身后,用手拉着我的衣角,一副十足的乖乖女样子。
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禁好笑,道:“这才乖嘛!一会儿叔叔给你买糖吃。”
要是以往的话,她非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不可,再不济,赏我一个白眼也是难免的,可此时,她却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刚来到村口,我便看到狗娃蹲在一旁背对着我们,双肩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哭泣。
他是我们村里的傻子,整天就知道没心没肺的傻笑,要说哭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我说:“狗娃快去逃命吧,这村子不能呆了。”
狗娃听了我的话,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哭声越来越大了。
他虽然是个傻子,但总归是一条性命,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留在这里,便想着回到家中拿了义父交代的东西,再带他一起离去。
可谁知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已经不见了。
准确的说是只剩下半张脸了,另一半只剩下白骨,就好像被熊瞎子舔过一样,那白骨上还攀附着数条蛆虫,不停的扭动。
不用说,他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拿打鬼鞭护住身子,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经过,便马不停蹄的向家中赶去,在这里多呆一秒,就会多一分危险。
刚一到家门口,我就又吃了一惊。
因为一群人都守在我家门口,抬着头望着我家的烟囱发呆。
齐彤这小可急了,大声嚷嚷道:“你们怎么还不走,二爷说过,如果今晚不走的话……”
话刚说到一半,她便把后半句吞到了肚子里,因为当乡亲们回头来时,我们发现,这所有人竟然和狗娃一样,只剩下半张脸了。
我是最近才回到村子中的,因此对乡亲们并没有太多的情感,但齐彤可就不同了,她也顾不上害怕,竟然直接冲到了人群之中,一个个辨别他们的样子。
“三嫂,三嫂你怎么了?”
“二姑,二姑你说话呀?”
……
我早已经将打鬼鞭捏在了手中,只要发现事情不对,就第一时间把他们抽个魂飞魄散。可这些人竟然对齐彤恍如不见,又把头转向我家,一双眼睛只是呆呆的望着我家的烟囱。
义父说让我取了烟囱中的东西速速离去,听他的语气,似乎里边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恐怕也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使这些行尸走肉没有发狂。
我拉了拉泣不成声的齐彤,带她一起来到了屋子中。
齐彤止住哭声,问道:“这些人是不是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还没有回答,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是啊,村中的人不听劝诫,谁都活不成了。”
我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齐彤藏到了身后,打眼一看,原来说话的正是王奶奶。
我见她与平时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神色憔悴了不少。
她的年纪甚至比我义父还要大,但精神一直很好,八十岁的高龄仍然是自己做饭洗衣。
见到自己的奶奶,齐彤目中含泪面色一喜,连忙扑了过去。
第九章 村中旧闻()
王奶奶神色一正,说道:“彤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小槐村遭此大难,也是报应,与人无忧。村中的人都死光了那也是他们不听劝告,但是你们两个本就不是小槐村的人,一定要活着出去。”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齐彤和我一样,都是收养来的。
我听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便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奶奶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们了,否则这个秘密将永远随着我进入棺材。”
原来几十年前,小槐村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民们几百年来祖祖辈辈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谁也不肯离开,有不少人都活活饿死了。
后来村长请了一位游方术士来,才知道是这株老槐树命不久矣,已经破了风水局,唯一挽救的方法,就是以人的寿元替这老槐树续命。
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此人至少要有三十年修为,才能为大槐树续命一甲子。
几十年前也正是清朝末年的时候,那年月的人们都十分迷信,对这些游方术士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可是要想找一个三十年修为的人又谈何容易,最终村民们一商议,竟将这个游方术士抓了起来。
可怜这个游方术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言论,竟然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槐树与其他树木不同,长得久了,树干就会变空,最后只剩下一圈树皮。村民们将这游方术士装进石棺之中,又用糯米粉和黄泥将大树包裹了起来。
说也奇怪,从那以后小槐村果然是年年风调雨顺,直到十二年前,洪水席卷了这里。那时候我们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
我又问她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谁。
王奶奶说只有我和你义父知道了,其他人都死光了。
说到这里,王奶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初将他封入棺材中的时候,我曾亲耳听他喊过,即使是化为僵尸,他也要回来报仇,算算时间,一甲子正好过去了,他的预言也真的应验了。”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小槐村发生的一切,都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要说因果循环,想逃是绝对逃不掉的,即便你逃了这一世,下一世也会遭到报应。
王奶奶说外面的行尸走肉之所以没有攻进来,全仗着我义父留下的一件法宝镇压着。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天亮前的一刻钟天地之间的邪气最重,任何法宝都无法守护你们的安全,拿了东西赶紧远走高飞,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着,王奶奶走进我家,几分钟后将一个匣子交到了我的手中,如痴如呆的村民们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我们,死死盯着我手中的这个匣子。
匣子并不大,与普通的烟盒没有多大区别,但拿在手中却异常沉重,我甚至要用两只手才能将其托住。
“去吧,去吧。”
王奶奶拄着拐棍将我们送到了门口,便不再前进了,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我们。
齐彤问道:“奶奶,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王奶奶笑了笑,说道:“这是报应,凡是小槐村的人,一个都逃不掉,你们两个不同,你们本身就不属于这里,自然也不用承担这份罪孽。”
外边的行尸走肉早已经聒噪了起来,但却始终不敢靠近我们半步,我不知道匣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他们如此畏惧。
从屋子门口到大门短短几步的路,我俩却走了好久,齐彤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直到王奶奶的身影彻底被淹没。
那一年,我十四岁,而齐彤也只有十七岁而已。
我们俩在一夜之间就成长了不少。
我们这个小山村与世隔绝,平日里就连走街串巷的货郎都绝少涉足,每年只在年关之前来上一次,最近的小镇距离这里足有二百里远,真不知道祖宗们是怎么找到这块地方的,如今我们俩都成了孤儿,就只好互相作伴了。
村子是绝对回不去了,而外边军阀四起,天下大乱,我们两个孩子贸然出去,无异于找死,两人一商议,便决定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走一步看一步的。
所谓生活,生下来就要好好活着,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要有一日三餐,那就足够了。
大山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山洞和野味,如此一来,吃的住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天色一黑,我们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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