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罗搂住他的身躯在发着抖,显而易见他的体内正在发生变异。一个又一个的感染者从他们身边窜了过去,看不见的触须刮搔着他们的躯体,那是感染者游离体外的意识流在刺探,赫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这种时候,只需要全心全意地相信沙耶罗。
也要全心全意地捍卫他的背后。
他攥紧拳头,心想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除他们以外的几个人似乎都被触须骚扰得忍耐不住了,赫洛听见他们纷纷扣动扳机的声音,随之一簇簇火光在身旁炸了开来,立刻惊动了那群正在寻找他们位置的感染者,朝他们扑了过来。
其中一只从沙耶罗的背后袭来,赫洛眼疾手快的举起枪将他击毙,然后转到了沙耶罗身后去,与他背靠着背举枪扫射。
感染者们很聪明,在扑上来的第一批被他们干掉以后,其余的不进则退,全都沿着支撑石殿的石柱爬了上去,藏身进大大小小的神龛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具有追踪功能的子弹纷纷绕了个弯,击中了岩壁,大大小小的碎石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掉进下方的暗河里,引来鳄鱼们的一阵躁动,疯了般的翻腾着,误以为等来了鲜美可口的猎物。
“该死……我受伤了,幸好防病毒疫苗还没过时限。”黑泽尔抱怨地甩了甩胳膊,朝一个神龛中冒出的鬼脸开了一枪。
“别浪费子弹,他们在声东击西,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沙耶罗阻止道,声音哑得不似人声。赫洛回过头,就看见他腾出一只手想去碰自己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立即扣住他的手腕。
“别碰,会感染的。”
“头儿,你受伤了?”
队员中的一个人问,赫洛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微妙。那听上去可不太像是关心,他心想着,他们可真是腹背受敌,要对付那些感染者,还得提防着身边的队友,以及那蛰伏在暗处的幕后敌人。
“等待时机,跟我一起冲到出口的位置去。”
沙耶罗贴着他耳朵低语了一句,他用的是只有他能听懂的暗语。
赫洛点了点头。
他们背靠背的朝桥的另一端挪动着,突然传来几声怪叫,数道白影从上方一跃而下,被他们砰砰几枪爆了头,然而一瞬间从那些尸体下方又窜出来十几个小小的身影,畸形的婴儿模样的感染者圆头圆脑,行动却像蝗虫般迅猛,张开满身尖牙的嘴,从枪林弹雨的间隙中向他们扑来。
“鬼童!是鬼童!快跑……”
一声惨叫中,一个队员被两三个鬼童扑倒在地,立刻就被撕咬得肠穿肚烂,拿枪的一只手被其中一个鬼童一口咬掉,连着枪柄也嘎吱嘎吱的咬碎吃下去。就像七宗罪里的贪食者一般,这些位于感染者群落里最底层的鬼童就像来自地狱的饿鬼,不像成年的感染者还保有智力,也有不同的**,他们发泄恶欲的唯一方式便是吞噬撕咬一切,然后吃下去。
“他妈的,任务命令中可没提到这里有这些鬼玩意,上头是让我们来送人头吗?”黑泽尔大吼起来,竟然举枪瞄准了沙耶罗,赫洛在刹那间以无比快的反应速度将他一枪爆头。
看见鬼童朝倒下的黑泽尔蜂涌而去,赫洛还心有余悸,随即被沙耶罗猛地一拽,闪到了最近的一根石柱后,其余几个身经百战的特种兵连连开枪抵抗不断扑向他们的鬼童,趁着这个机会,沙耶罗甩出一个燃烧□□,抓住赫洛的手朝祭坛后的出口疾步冲刺。
他们冲过桥的一刻,爆炸声轰然响起,桥面崩塌成碎石,连着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地震般的裂开了数不清的缝隙,且越来越大。
烟雾中赫洛什么也看不清,艰难地闪避着脚下的裂缝,却感到沙耶罗将他拽进怀里,一把扛抱起来:“我的后背,交给你了!”
“哈,没问题!”赫洛反应过来,手绕过他的脖子,朝着紧追而至的感染者身影开枪射击,视线是模糊的,每一枪却都射击的无比之准。
他眯着一只眼,一下一下扣动扳机的动作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这一刻,他再也不是多年前那个连枪也握不住、蜷缩在对方怀里哭泣的孩子。
也仿佛在此刻,他终于逾越了与这个男人之间那段无法缩短的距离。
第84章()
也仿佛在此刻,他终于逾越了与这个男人之间那段无法缩短的距离。
即便生命在这一瞬间结束,两人同葬于此,也是莫大的圆融。
他心满意足地这么想着,穿过烟雾的一刹那,沙耶罗将他用力托起,直接将他甩到了那圆球形的祭坛上。赫洛默契地半跪起来,朝洞口'射出一根绳索,回身去够沙耶罗,但霎时间,他看见黑压压的鬼童们像倾巢而出的蝗虫朝沙耶罗一齐扑去,他与他的手失之交臂。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朝祭坛里吸去。随着一阵石头的龟裂声,他整个人一下子向后坠去。
然后,他跌到了一团什么柔软的物体上。
黏稠的声音从下方袭来。
无数黏稠的触须缚住了他的身体。
“沙耶罗!!”
无暇关注自己的状态,他奋力支起声朝祭坛外望去。
感染者们像一群饥饿的野兽聚集在一起,令他看不见沙耶罗的状况,却看见了鬼童们争端着一截被扯断了的手臂撕咬。
那手臂血肉模糊的断口上吊着一把用于强化骨骼的金属丝,稀稀拉拉的,像一截被扯烂了的破布。
突然之间,像接收到什么信号一样,感染者们作鸟兽状散开来,露出地面上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或者该说那已经不算一个人了。
他的大半个身体都缺失了,一张俊美的脸也被啃掉了半边,烟灰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他的方向,剩下的一只手还保持着朝他探出的姿势。
赫洛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劈,他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眼睛里血丝密布,牙齿咬得死紧,却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这是一个梦吗这一定是一个噩梦。
让我赶快醒来,赶快醒来!
他撕扯着身上的触须,疯兽般回过头去捶打着这个缚住他的鬼东西,但透过那东西半透明的质地,他一眼望见里面竟然包裹着一个人形。
那张脸是他熟悉的亚裔面孔。
是安藤。
“不不不”
这一定是个荒谬的噩梦!赫洛剧烈地挣扎起来,却在此时看见安藤从他身下的透明肉块中动弹起来,从内部滑了出来,而他的背后赫然生着一对漆黑的羽翼,赤'裸着身体,晃晃悠悠地站稳了。
他盯着他,眼中燃烧着紫色的焰火,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但赫洛无暇关注其他,他的全部心神都聚集在了沙耶罗身上。他毕生最爱,也唯一爱着的人,变成了一具残缺不堪的尸体。他的灵魂仿佛碎成了齑粉,什么事都无所谓了,连安藤俯身下来吻了他也毫不在意。
“艾灵”
他熟悉的声音用一种他不陌生的语调呼唤着。
赫洛呆呆地凝视着沙耶罗的尸体,任由“安藤”解开了他的衣扣,身体压了上来。所有的感染者聚集过来,围拢在祭坛边,犹如重现壁画中的情形。他不知道,这是一场盛大的、为复活“创世之神”的祭祀。
一只手朝他的衣服里探去,冰冷的,犹若蟒蛇般。
他打了个寒噤,茫然地看着安藤,脑子里一片混乱。而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起来:“别害怕,赫洛,我在这儿。”
是沙耶罗在说话,他不确定这不是他快崩溃的幻觉,但又听到那声音接着说:“跟他说话,尽量拖延时间,别让他察觉我的变化。”
赫洛浑身一震,注意到地面上沙耶罗残缺的尸体竟然在被撕裂的创口上生出了骨骼与肌肉组织,他在复生。胸腔里那颗枯死了的东西似乎又燃起生机,他睁大眼看着他,而那些鬼童又再次扑上去,啃噬沙耶罗的血肉,仿佛啄食普罗米修斯的秃鹰。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心痛,看着安藤,随即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安藤,叫他“艾灵”的这个人是以赛亚。
“你不是安藤你占据了他的身体!”
“没错,我不是。”安藤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他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因为你在我的脑子上开了个洞,而我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出一具新的皮囊,只好借用其他人的。”
“安藤怎么会在你那儿?”赫洛挣扎了几下,但触须将他缠绕得很紧。
“他被我策反了,而且就是他把你带到我身边的怎么,你关心他?我以为你眼中只有你哥哥呢?”以赛亚皱了皱眉,眼中闪烁着一种异色。这语气让赫洛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他望着“以赛亚”的眼睛,从他的眼底仿佛窥探到了另一种不同的东西。不论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安藤没有被以赛亚完全地夺舍,他还存在于这具身体里面。
“是的,我当然关心,他是我重要的朋友,怎么你应该很羡慕‘关心’这种情感吧,起码你在艾灵那里没有体会过,在我这里也不会有。”
他盯住以赛亚的双眼,集中注意力,企图找到侵入他大脑的罅隙,果然,他的这句话成功激起了以赛亚的情绪波动。他掐住他的脖子,俯下身扯开了他的裤子,一只膝盖挤进他的双腿间:“没关系,等我跟你生出一个拥有艾灵基因的孩子,献给神,神就会实现我的愿望”
疯子。赫洛在心里想着,又浮现出那个壁画上的画面,也许以赛亚说的并不是疯话,而是在模仿那个壁画中描绘的行径。
“你的愿望是什么?”他锁住以赛亚的目光,忽然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粘稠,黑暗,充满了血腥气,像内脏般的内壁在他的身体周围蠕动着,似乎要将他吞噬。
他知道他通过意念成功入侵了以赛亚的大脑。
在这里,也许可以找到杀死以赛亚的方法,他心想着,但那种身体被改造的恐惧感又再次袭来了,软蠕的触须骚扰着他的双腿,似乎要钻进他的体内去,让他几乎站不稳。但一双手臂及时抓住了他。
他回过头去,沙耶罗站在他的背后,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转瞬消失了。重新鼓起了勇气,赫洛朝前方走去,大声呼喊着安藤的名字,突然,血肉般的内壁蠕动起来,一个人形被剥露了出来。
一个赤'裸的亚裔青年。
“安藤!安藤!”赫洛低声呼唤着他,试图将他拽出来,但安藤的半个身体就像溶化了一般嵌在以赛亚的大脑内壁里。
一个不好的念头充斥着赫洛的大脑,安藤也许与以赛亚发生了某种“融合”,可能没有办法再醒来了。他拍了拍他的脸,看见安藤的眼皮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缓慢地睁了开来。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安藤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赫洛?你怎么在这儿?”随即他又困惑地看了看四周,“我我又是在哪儿?”
“我在以赛亚的大脑里,又或者在你的大脑里,怎么样,你有办法挣脱吗?”赫洛扶住他的上半身。
安藤低下头,恍然明白了什么,他推开了赫洛:“听我说,赫洛,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以赛亚对我进行了洗脑,将我意识摧毁的四分五裂,现在你看的我只是我残存的一部分思维而已,不足以抗衡以赛亚”
“不”赫洛的心揪起来,他看着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神色的细长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个跟他插科打诨,开着没有下限的玩笑,却总是包容他的朋友有多么重要。因为眼里只看着沙耶罗,他忽略了太多人,太多事。
“但你能。他在侵占我的同时,我也知道了他思维中的弱点。你往深处走,就会看见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他不是你。”
“你说艾灵?”赫洛蹙起眉。
“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安藤有些意外,又苦笑起来,“我还以为他会瞒你一辈子。那样也许我还有机会趁虚而入。”
赫洛瞠目结舌:“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想这种事!”
“天知道我在这里度日如年,可都是想像着跟你来上一炮有多美妙打发时间的。”安藤撇撇嘴,又开始犯贱,“喂。看在我要死了的份上,和我接一次吻吧。”
“你这家伙”赫洛抓紧他的肩膀,慢慢地又松了。
他难过地咬着牙低下头去,堵住了安藤的嘴。而在这瞬间,周围的空间剧烈的收缩起来,安藤突然将他猛地推了开来,他用手竭力撑住两旁正在靠拢的内壁,对他吼了一声:“快点,找到以赛亚思维里的艾灵!”
眼眶泛上汹涌的热意,赫洛攥紧拳头,朝前方冲去,在一片肮脏污浊的血肉组成的空间之中,他看见了一个发光的物体,那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一个休眠舱中。他基因的主人在里面沉睡。
尽管赫洛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艾灵,只是以赛亚想出来的,活在他的思维与记忆中的幻象,在面对着对方时,他仍然感到了一阵彷徨无措。
“嘿艾灵?”他敲了敲玻璃,等待着他睁开眼睛,但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按下了开启舱盖的按钮,艾灵从里面倒下来,被他及时的接住了。
一串比呼吸更微弱的呻'吟自赫洛的耳畔发出来,他仔细听了几遍才听清艾灵在说什么。他在说“杀了我”。赫洛突然感到一种毛骨悚然――如果这是以赛亚的幻想出来的艾灵,会说这样的话吗?
“艾灵?艾灵?你被困在这儿多久了?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他颤抖地问。
“二十五年前我死去的时候。”艾灵喃喃地回答,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既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仿佛只是在执行一个简单的程序指令。
赫洛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也许就是艾灵入侵到了新纳粹军系统里的意识的残存的某一部分,不知怎么被以赛亚保存了下来,并且禁锢在了自己的大脑里。这大概是他听过的最为骇人听闻的囚禁方式。
而眼前这属于艾灵的意识,也许恰恰就是以赛亚的精神支柱。
“杀了我。放我自由。”
回答完他的问题,艾灵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起来。
赫洛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开,屏住了呼吸。他不敢正视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也更下不了这个手,正在犹豫不决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沙耶罗低头凝视着舱里的人,突然,艾灵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哥哥是你吗?”
他大睁着呀,眼睛是灰蒙蒙的蓝色,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一缕残存的意识,或者什么执念而已。
“是我,艾灵。你想跟我说什么?”沙耶罗弯下腰去,抚上他的眼皮,他把他的头放在肩膀上,“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在听。”
赫洛立在一旁,怔怔地望着这一对真正的兄弟,他既为艾灵的遭遇感到悲伤,又有些惶然。他害怕艾灵说出“我爱你”之类的话,那足以让他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在瞬间崩塌掉,因为眼前沙耶罗的姿态实在太温柔了。
“别相信威廉。我知道他就像我们的父亲可在入侵了新纳粹的系统后我发现了威廉的访问记录,他的指纹与影像。他是新纳粹的一员。我没来得及告诉你,美国高层已经被逐步渗透了,你得尽快离开cia,隐藏身份,销声匿迹,别让他们找到你,利用你。”
“我们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使命,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而已。可惜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说出这些的时候,艾灵的声调也终于有了起伏,似乎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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