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发现这一点了?”
“我不是说我自己。我与埃奇韦尔男爵从未有过不和。他始终认为我很可靠。”
“但关于马什上尉——”
波洛紧迫不舍,一点点地引导她说出实情。
“他挥霍无度,最后欠馈。还有其它的麻烦——我也不清楚确切是什么。他们两人
大吵一通,埃奇韦尔男爵把他轰出了门。就是这些。”
现在她紧闭双唇。很明显。她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我们与她谈话的房间在二楼,当我们离开的时佞。波洛拉住我的胳膊。
“等——下,黑斯廷斯,再在这呆一下,好吗?我现在同贾普下楼去。看着我们走
人书房后,再往下走和我们会合。”
很久以前,我就不再问他什么“为什么”的问题了。就像《轻骑兵》里写的那样:
“我的问题不是问为什么,而是去战还是去死。”幸亏还没到去死的程度。我以为他是
怀疑管家会在监视他,于是让我注意是否如此。
我站住由栏杆上往下望。波洛和贾普先到前门处——这时候就看不见他们了。然后
他们又重新出现,慢慢地顺着大厅走。我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一直到他们走人书房。
我又等了一两分钟。恐怕那个管家出现。但没有人出现。因此我跑下褛去和他们会合。
当然,尸体已经移走了。窗帷都拉了下来。屋里开着灯。波洛和贾普站在屋中央。
环视着四周。
“这儿没有什么。”贾普说道。
波洛笑着回答说,
“天哪!没有烟灰——没有脚印——没有女人的手套——甚至没有残留的香味!没
有任何像小说中侦探很容易找到的东西。”
“在侦探小说中,警察总被写得跟蝙蝠一样瞎。”贾普咧嘴笑着说。
“我曾经找到过线索,”波洛心不在焉地说,“但因为那线索是四英尺长,而不是
四英寸,所以没人相信。”
我想起了那回事,不禁大笑了。然后我想起他交代给我的任务。
“波洛。没问题。”我说道,“我观察过了,就我所观察的情形看,没人监视你。”
“黑斯廷斯的眼睛在看着我们,”波洛带着一种咯微嘲弄的口吻说道,“告诉我,
我的朋友,你注意到我的嘴里夹着一朵玫瑰花吗?”
“你嘴里夹着玫瑰花?”我惊讶地问道。贾普转向一边哈哈大笑。
“波洛先生,你让我笑死了。”他说道,“一朵攻瑰花,接着又是什么?”
“我是假设我就是卡门。”波洛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我真弄不明白,是他们有毛病,还是我有问题。
“黑斯廷斯,你没注意到吗?”波洛的话里含着一种责备的口吻。
“没有。”我瞪着眼睛说道,“我根本看不清你的脸。”
“没关系的。”他轻轻地摇摇头。
他们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得了,”贾普说,“我想这里也没什么要做的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再和他的
女儿谈谈。先前去问她的时候,她太伤心了,什么也没说。”
他按铃叫管家。
“去问一下马什小姐,我能不能和她谈一会?”
管家去了。几分钟以后,不是他。倒是卡罗尔小姐出现了。
“杰拉尔丁在睡觉。”她说道,“这可怜的孩子,她受的打击太大了。你走后,我
给她吃了点药让她睡觉。现在她正睡得香呢。大概一两个小时后会醒来的。”
贾普点点头。
“不论什么事,她能告诉你们的,我也能。”卡罗尔坚决地说。
“你对管家怎么看?”波洛问道。
“我不太喜欢他。这是事实。”卡罗尔小姐说,“但我不能说出原因。”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前门。
“小姐,昨晚你是站在那上面,是不是?”波洛手指着楼上问。
“是的。怎么了?”
“那么你看着埃奇韦尔夫入穿过大厅、走入书房的?”
“是的。”
“她的脸。你看得很清楚吗?”
“当然。”
“但是,小姐,你不可能看得到她的脸。从你站的地方,你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卡罗尔小姐脸气得涨红了,她似乎很吃惊。
“她的后脑勺,她的声音。还有她走路的样子!都是一样的。我绝对不会错的!我
告诉你,我知道她是简·威尔金森——一个世上坏透顶的女人。”
于是她转过身,气冲冲地快步上楼去了。
第八章 几种可能性
贾普不得不和我们分路而走了。波洛和我转入摄政王公园,来到一个僻静处,找了
一个长椅坐下来。
“我现在明白你嘴上叼着的玫瑰了。”我笑着说,“那时我还以为你有毛病呢。”
他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
“黑斯廷斯,你瞧,那个女秘书是个危险的证人。她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她的证词
不准确。你注意到,她曾很肯定地说她看到了来访者的面孔吗?那时我还想是可能的,
如果从书房里走出来一—是的,不是走进书房。所以我就让你试验一下,结果证实了我
想的,然后我就给她设了个套儿,她就立刻改变了立场。”
“但是她的想法很难改变的。”我争辩道,“况且声音和走路姿势也是不容易认错
的。”
“不然,不然。”
“波洛,为什么?我认为声音和走路姿势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特征。”
“这个,我赞成。因此它们也是最容易伪造的。”
“你认为——”
“你回想一下前几天的事。记得”一天晚上,们坐在戏院里——”
“卡洛塔·亚当斯?啊!她那时真是个天才。”
“一个有名的人物是不难模仿的。当然我同意,她有不寻常的天赋。我认为没有舞
台灯光,不用从远处看,她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波洛”,我喊道,“你不会以为一—不,那样就太巧合了。”
“黑斯廷斯,这要看你怎样看了。从某个角度看,这绝非巧合。”
“但卡洛塔·亚当斯为什么要杀埃奇韦尔男爵呢?她甚至还不认识他。”
“你怎么知道她不认识他?黑斯廷斯。不要妄做假定。他们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
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但这只是我的假想。”
“那么你有一种假想了。”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卡洛塔·亚当斯可能涉及到这件事。”
“但是,波洛——”
“等一下,黑斯廷斯。先让我把一些事实联系起来给你看。埃奇韦尔夫人毫无保留
地谈论她与丈夫的关系,甚至说到要杀掉他,不仅仅是你我听到的。一个侍者听到过,
她的仆人可能听到过好多次了,布赖恩·马丁也听到过,还有卡洛塔·亚当斯本人也听
到过。这些人再把这话讲给别人。就在那天晚上。卡洛塔·亚当斯把简扮演得惟妙惟肖,
大受好评。谁有杀害埃奇韦尔男爵的动机呢?他的妻子。
“现在假设有另外一个人想干掉埃奇韦尔男爵。那这里正好有一个替罪羊随手可用。
那天,简·威尔金森说她头很痛,想在家静静地休息一下时——杀人计划就开始了。
“埃奇韦尔夫人被人看见进了男爵公馆的门。于是,有人看到了。她竟然自己通告
身份。啊!这实在太过分了。这让谁看了都会疑心的。
“另外,还有一点——我承认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昨晚来的女士穿黑色外套。但
是简·威尔金森从不穿黯色衣服。我们亲耳听她这样说的。那么我们可以假定昨晚来男
爵府的那位女士不是简·威尔金森——是有人冒充简·威尔金森。是那个女人杀的埃奇
韦尔男爵吗?
“有没有第三个人进了房子,杀死埃奇韦尔男爵呢?如果有,那个人是在假定的埃
奇韦尔夫人来访之前,还是之后进来的呢?如果是之后,那么那位来访女士对埃奇韦尔
男爵说了些什么?她如何解释自己的来访?她可以骗过管家,因为他不认识她,她也可
以骗过女秘书,因为女秘书没有从近处看她;但她不可能骗过男爵。或者房见里已是一
具尸体?在九点到十点间,在她进来之间,男爵已经被杀了吗?”
“波洛,别说了。”我叫道,“你说得我头都大了。”
“别,别。我的朋友。我们只是在考虑几种可能性。就像试衣服一样。这件合适吗?
不合适,肩部皱了点?那么这一件呢?好,好多了——但还不够大。这件太小了。一件
一件地来,直到我们找到最合适的一件,也就是最终找出事实真相。”
“你怀疑是谁想出这样狠毒的计划?”我问他。
“啊!现在说还太早。我们必须研究一下还有谁有动机希望埃奇韦尔男爵死去。当
然有一个,就是他的侄子,继承人。也许,这有些太显而易见了。另外,虽然埃奇韦尔
夫人声称要杀他。我们还要考虑他有没有敌人。给我的感觉是埃奇韦尔男爵这个人很容
易树敌。”
“是的,”我赞同道,“是这样的。”
“不论是谁,他一定觉得自己相当安全。记着这一点,黑斯廷斯,要不是简·威尔
金森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她将无法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她可能呆在萨伏依饭店的房
间里,但这是很难证实的。她就可能被捕,被审讯——很可能被绞死。”
我打了一个冷颤。
“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波洛继续说道,“有人要加罪于她一这是很明
显的。但是那个电话又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有人打电话到齐西克找她呢?而且确定她
在后、又立刻把电话挂断了。看起来,是不是有人想在下手之前确定一下她在那个晚会
上?那是在九点三十分。凶杀发生之前。那么,目的似乎是——没有其它的词可用了—
—善意的。不可能是凶手打的电话——因为他已经计划好一切,要栽赃于简。那么,是
谁呢?我们似乎可以猜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我摇着头,如在雾中。
“也许只是巧合。”我提醒道。
“不会的,不会的。不能事事都是巧合。六个月前,有一封信被扣了,为什么?这
里还有很多事情得不到解释。其中一定有联系起来的因素。”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马上接着说道,
“布赖恩·马丁和我们讲的——”
“波洛,那和这事一定没关系的。”
“黑斯廷斯,你太盲目了。盲目而且顽固不化。你难道看不出整个的都是编排好的
把戏吗?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要什么花样,但逐渐地,我们会知道的。”
我觉得波洛太乐观了。我可不觉得事情会水落石出。我的脑子实际上已经转不过来
了。
“没有用的。”我突然说道,“我不相信卡洛塔·亚当斯会做这种事。她是这样一
个——这样一个好女子。”,
尽管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波洛说过贪钱的话。贪钱——难道这就是现在这
一切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根源吗?我觉得波洛那天晚上极有灵感。他已经预见到简
处于危境之中——因为她那种特殊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他也预见到卡洛塔因贪婪
而误入歧途。
“我不认为是她杀的人,黑斯廷斯。她很冷静,稳健,不
会做那种事。很可能她还不知道有人被杀了。她一定是被利用了,而自己还不知道
呢。但是。那么——”
他突然停下不说话了,眉头皱着。
“就是这样,她也是从犯了。我是说,她会看到今天的报纸。她就会意识到——”
波洛突然发出沙哑的喊声。
“快!黑斯廷斯。快!我太愚味了——白痴一样。快叫出租车!快!”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他挥手拦车。“出租车——快!”
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他叫住了车,我们立刻跳上去。
“你知道她的地址吗?”
“你是说卡洛塔·亚当斯?”
“是的,是的。快,黑斯廷斯,快。每一分钟都很重要。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说道,“我不明白。”
波洛低声地骂了一句。
“查电话簿吧。不行,她的地址不在电话簿里。到剧院去。”
在剧院里,人家不肯告诉我们卡洛塔的地址,但最终波洛还是问到了。她住在斯隆:
“场一幢大厦中的一间套房里。
“但愿我没来迟,黑斯廷斯,但愿我没来迟。”
“为什么说会来迟?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已经迟了。明明白白的东西”却这么晚才意识到。啊!我的朋友,愿
我们来得及。”
第九章 第二起命案
我虽然不明白波洛激动的原因。但我对他太了解了,肯定他是有道理的。
我们终于到了玫瑰露大厦。波洛跳下车来付了车费,匆匆地走人大厦。亚当斯小姐
的套房在二楼,们是由一块公告板上钉着的一张名片上得知的。
电梯在上面一层,洛来不及等了就急忙步行上楼梯。
他又是敲门,是按铃。过了片刻,位整洁的中年妇女开了门。她的头发向后梳得紧
紧的,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亚当斯小姐在吗?”波洛焦急地问道。
那妇女望着他。
“您还没听说?”
“听说?听说什么?”
他的脸突然变得如死灰一股,我意识到,不论发生的是什么事情,那正是波洛所担
优的。
那位妇女不停地慢慢地摇着头。
“她死了。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真是太可怕了。”
波洛倚在门柱上。
“太晚了。”他低声地说道。
他的激动如此明显,以至于那位妇女更注意地望着他。
“对不起。先生。您是她的一位朋友吗?我不记得曾看见您来过这里。”
波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说。
“你请过医生了吗?他怎么说?”
“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唉!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位小姐。这种安眠药一真是可恶
的、危险的东西。医生说是叫佛罗那。”
波洛突然站得挺直。他的态度变得很威严。
“我得进去。”他说道。
很明显那位妇女有些疑心。
“我想恐怕——”她开始说道。
但波洛执意要进去,于是他用了一种可能是惟一的办法以达到预期结果。
“你必须让我进去。”他说道,“我是侦探,我奉命来调查你女主人死亡一案。”
那位妇女吃了一惊,忙闪到一边。于是我们走进了套房。
从那时起,波洛开始指挥这个场面了。
“我对你说的,”他威严地对那位妇女说道,“是绝对保密的。不能对任何人再提
起。一定要让每个人都觉得亚当斯小姐的死是意外的。请告诉我你请过的那位医生的地
址。”
“希思大夫,住卡莱尔大街l7号。”
“你的名字是——”
“贝内特,艾丽斯。贝内特。”
“你和亚当斯小姐感情很好,我可以看出来的,贝内特小姐。”
“唉!是的,先生。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士。我去年在她搬到这里的时候开始为她
工作。她不像那些女演员。她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小姐。她的举止很优雅,也喜欢一切优
雅的东西。”
波洛充满同情地、认真地听着。他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我知道慢慢地、一点一
点来,是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的最好办法。
“这对你的打击一定不小。”他温和地说。
“唤!是的,先生。照例在九点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