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级级的台阶,上面有天然的纹路存在,含秋已经带着几个侍女将毛巾、衣物、还有各种洗浴用品拜访到了池子边上,李承乾挥退了那几个侍女,只留下了含秋。
李承乾伸展开双臂,身侧,含秋已经轻巧的将他身上轻薄的夏衫脱下。
泡在温度很是适宜的热水里,含秋在帮他搓背按摩,李承乾闭着眼睛,舒服的叹了口气。
“那个楚亦然怎么样?”李承乾的声音在半封闭的浴室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是楚家的次子,一向很得楚家家主楚天凌的喜欢!”含秋整理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情报,说道,“他的母亲乃是卢家的旁支出身,也算是知书达礼,尽管楚天凌还有两个平妻,以及不少妾室,那两个平妻的出身比起卢夫人还要墙上一些,但是,她却能一直安安稳稳的做着她的楚家主母。卢夫人有四个子女,其中,长子因为是早产,身体一直虚弱,大半时间都寄养在清虚观的观主灵虚那里,精研《道德经》。然后,便是这位楚二公子楚亦然了!楚二公子一直以来并没有多少惊人之举,有人甚至说楚家后继无人!但是,楚亦然实实在在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哦,怎么说?”李承乾接口问道。
“楚亦然的表现一直以来只能算是中庸!”含秋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然而,他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却从来没有受过任何质疑!而且,据说,楚亦然十岁出头的时候,便开始帮助自己的母亲打理一些琐碎的家事,从来没出过一点纰漏!没有任何的过失,又没有任何的建树,这可能吗?”
李承乾轻轻一笑,没错,世家之中,或许也有所谓的庶嫡之争,长幼之序,但是,能够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做秉承的理念便是强者为尊,若是楚亦然当真没什么本事,他怎么可能一直以来顺风顺水地坐稳了位置呢?要知道,哪怕楚天凌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还是个病篓子,但是,要知道,楚天凌自己还是有好几个兄弟,那几个兄弟的孩子中可是有几个还是很出色的!
含秋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殿下,今天楚家那位小小姐可是一直在偷偷看你呢!”
李承乾淡淡一笑:“小女儿的心思而已!”
而楚家,楚天凌听得楚亦然的描述,皱了皱眉:“苏承恩么?”
楚亦然慎重地点点头:“父亲,那位苏公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其言行举止,分明只有那种大家族才能培养的出来。”
楚天凌挑挑眉:“然儿,你说,他会不会是……”
楚亦然想了想,摇了摇头:“看年龄,应该不是,那位算起来已经快是而立之年了!而他看起来不过是刚刚弱冠!”
“然儿在长安莫非没有见过太子吗?”楚天凌问道。
“只是远远见过一眼,但是没有看清面目!”楚亦然苦笑一声,“父亲也是知道的,当今对世家一向不怎么待见!岳父那里也不是容易面圣的地方!孩儿还是以为他或许是皇亲,却不是太子!”
“怎么说?”楚天凌郑重地问道。
楚亦然回答道:“主要是因为他的两个侍女!”
楚亦然脸上带着点思索的神色:“他的两个侍女看起来虽说容貌周正,但是,在礼仪方面只能说是勉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随意,不像是宫中调教出来的!而且,那位苏公子的口音,虽说一直说的是官话,却还是有一点江南的口音。而太子却是不可能学过江南的方言的!”
楚天凌点点头,然后说道:“不管怎么样,那个苏公子总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既然他现在就在清凉山消暑,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妨与他多多交流一番!”
“是,父亲!”楚亦然恭敬地点头道。
楚兰芷的闺房里,楚兰芷正坐在梳妆镜前,有些发愣。
“小姐,你要的燕窝粥已经送来了!”她的贴身丫鬟红玉打起帘子,低声唤道。
“我就来!”楚兰芷终于回过神来,脸色一红,赶紧回道。
草草地将一小碗燕窝粥喝下去,楚兰芷回到了房间里,坐在床榻上,脸上浮现出了云霞之色:“红玉,那位苏公子生的好生俊朗!”
红玉一向不是有很多心眼的人,她伸手帮楚兰芷解下发髻,嘴里答道:“是啊!就像是戏文里的神仙一样!”
楚兰芷完全没有听清楚红玉说的是什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也不知道他娶妻了没有!哎呀,我怎么会这么想!他的妹妹都嫁人了,他肯定已经有妻子了!”
红玉有些傻了眼,她嗫嚅着说道:“可是,小姐!红玉听说,老爷和夫人可是已经打算将小姐许配给谢家的公子呢!”
楚兰芷秀美的眉头蹙了起来:“我才不要嫁给谢家的那个人呢!听说,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成天做些荒唐的事情的!”
“可是,老爷和夫人……”可怜的小丫鬟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们要是逼我,我就去清虚观跟大哥作伴去!”楚兰芷娇哼了一声,“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正文 第227章 纷乱
谢远穹独自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小院里,院子里的白玉兰正静静地开放,乳白色的肥厚的花瓣落到地上,根部显出了枯萎的黄褐色。
他差不多是被软禁在了这个小院里,说什么闭门思过!谢远穹讥讽地弯了弯嘴角,父亲看起来是不想再容忍自己了呢!
尽管是软禁,吃穿用度谢宣还是没委屈了自己的这个儿子。谢远穹咬了一口汁水十足的蜜桃,眯起了眼睛,开始盘算起来。
谢远穹在金陵实在是没有什么助力,当初他母亲去世后,身边原有的仆役也都逐渐打发出了本家,去做了一些没什么前途的差事,如今,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母亲原本带来的老人已经看不见几个了,即使有,也是些上不了台面,干不得什么事情的。因此,这些人是不用指望了!
虽说,父亲身边的几个管事每年都有好处送过去,但是,终究是父亲的人,还是不能相信的!谢远穹心中冷笑,父亲大人,为了你的小儿子,你真是用心良苦!
他偶尔得到了消息,父亲当真已经决定将谢家交给谢远庭那个娇纵得不可一世的家伙了!谢远穹无声地冷笑了起来,在树的阴影下,显得有些诡异。
那么,父亲,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儿子我不肖了!谢远穹闭上了眼睛,在心里说道。
而扬州,谢远庭却很是春风得意。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不清楚父亲到底在忙些什么,却一直不肯让他知晓,但是,父亲却承诺,只要他做出一些成绩来,家主之位便在他手上了!而且,前一段时间,他还将谢远穹给赶了回去,看他还有什么能耐和自己争!
想到那天在邀月坊看到的绯月,他只觉得热血沸腾起来!那么完美的女子,居然只见到了一面,后来去,她居然已经离开了!实在是太遗憾了!本来他还想着,等上一段时间,干脆给那个女子赎身,尽管是个青楼女子,但是以她的品貌,再编出个好一点的身世来,就算是做个平妻也是未尝不可!不过,只要她还在江南这块地,哪里有谢家查不出来的人呢?谢远庭志得意满地想着。
绯月有些疲惫地回到了住所,她现在人在苏州。
她住的地方原本是一个盐商养着外室的一个园子,而那位盐商的外室正好是魅女门的外门弟子。很遗憾的是,那位对自己的外室非常之慷慨的盐商在大半年前去往生了(希望他捐献给道观的香油钱足够洗清他在人间犯下的罪孽,不要到十八层地狱走上一遭),他的原配出于眼不见心不烦的心理,再加上作为当家主母的肚量,直接将这个园子给了夺走了她丈夫的那个“狐狸精”,这会儿,正好拿来招待绯月她们一行。
绯月坐在一张圆凳上,尽管眉眼里有些倦怠,但是,看起来依然是风华绝代。
她很累,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她从来不知道,做一个门主是这般地艰难的!魅女门在魔门的位置一直以来是很尴尬的!魅女门只招收女弟子,很多出色的女弟子在还没有能够修炼到最巅峰的时候,便沦为了魔门其余几宗的玩物!天魔宗甚至有一种邪门的功法,可以克制魅女门除了“倾绝天下”的媚功,对魅女门的弟子进行采补!魅女门充当的往往就是底层的角色,为魔门提供情报之类的资源。因为她们的心法注重的不是武力,在强者为尊的魔门,美貌不是什么资本,而是一种悲哀。
曾经有一代天资绝世的门主一身武功练至决定,便想着脱离魔门,结果,那一代的魅女门几乎被全部绞杀,就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继续了魅女门的传承,足足过了近百年,魅女门才慢慢恢复了元气。
现在,同样是如此!魅女门辛辛苦苦在江南经营了近百年,然后,最终的果实却让其余几宗摘取了!魅女门甚至连口汤都没有喝道。尽管绯月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景宸是如何“失踪”的,但是,她心里清楚,师父定是被魔门的人害了,或者已经尸骨无存。
她这些天一直在努力恢复魅女门在江南的经营,为了在短时间达到更好的效果,她不得不亲自抛头露面。
每每看到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她几乎想要直接出手,抠掉那些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发出恨不得扒掉她衣裳的赤裸裸的目光的眼珠子,可是,她不能!
即使那些人就是一些脑满肠肥,满脑子龌龊的畜生混帐,她也只能用最魅惑的神情看着他们,一颦一笑,均要仔细算计着得失。那些老狐狸!她在镜子前用力梳着头发,不顾自己的头皮已经感觉到了拉扯的疼痛!她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一头瀑布一般的青丝垂在脑后,她随手从描金首饰盒里取出了一根翠玉簪子,插在了头上。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拒绝了侍女的服侍,她看着镜子里娇美的面容,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可是,眼睛里殊无笑意,一双白山黑水一般的眼眸里透出的是淡淡的冷淡与疏离。
摘下粉红色的半透明的耳垂上那对水晶镂刻的耳坠,换上了一对简约的绿玉坠子,洗去了脸上的脂粉,原本花瓣一般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绯月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带着些许荒凉意味的叹息,想了想,还是挑出了一点胭脂,点在了唇上。
“小姐!”不知发呆了多久,就听见侍女的声音响起,“鸡汤已经炖好了,要不要用一碗?”
刚想拒绝,绯月忽然想起来,晚上似乎还有几个纨绔要过来,她轻轻的挑起了眉毛,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就送一碗过来吧!”
“是,小姐!”侍女低声应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侍女也知道,最近绯月的脾气被那些成天掺杂不清的人搞得极为糟糕,偏偏魅女门还有事相求,不能明着拒绝!这么多天的气累计下来,绯月没有想要杀人已经是足够忍耐了!
或许,应该找大夫开个清热祛火的方子才好!有些嫌恶地喝了一碗鸡汤,绯月看看自己简单的装扮,无声地叹息一声:“玉娘,来帮我梳妆!”
正文 第228章 闹剧
天气很晴朗,晚风在大街小巷里穿过,带出夏花的香味。
天空如同蓝黑色的宝石一般,没有半点云彩,只有一粒粒细碎的银沙一般的星子在闪烁。这是初一,天空中没有月亮。
稻田里有萤火虫在飞舞,一点点蓝色绿色的光芒在闪耀,还有青蛙此起彼伏的聒噪声。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里透出的近乎血色的灯光。
灯光很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十几个黑影影影绰绰地在晃动,压到很低的声音听不分明,只是,似乎能闻到血腥的气味。
其实,这不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然而,谢远穹已经等不了了!
夜枭的声音在这夏夜中显得格外凄厉,有被吵醒了的人发出模糊不清的诅咒声。
谢远穹的心跳得很快!他只觉得血液快要冲上了自己的头顶!或许,过了今夜,一切都尘埃落定,然后,自己可以真正成为谢家的主人,而不是那所谓的三少爷!他厌憎那些下人看着他的带着怜悯与不屑的目光!这让他感到屈辱!哈,你们以为我就这么完了吗?等着瞧吧!
一盏血色的宫灯就这么漂浮着飞了起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宵禁,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了!
谢宣站在窗前,看着自家庭院里飞出的宫灯,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笑意:不愧是我的儿子啊!谢家人的骨血里从来没有所谓的认命,一切都要靠自己来争取!那么,我的儿子,看看你今天能做到什么程度吧!谢家,也该清理了!
在这个深夜,谢家混乱起来,那些守夜的家奴要么被敲晕了,要么直接被杀死,几个事先就被收买了的家丁带着人打开了通往内院的角门。然后,一些还在和妻妾在床上鬼混的男人被刀剑逼着,死狗一样的拖了出来,也有几个死硬的分子用他们的鲜血告诫了后来想要反抗的人。
孩子的哭闹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粗暴的呼喝恐吓声随之响起,然后,那些哭闹的声音慢慢装化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谢远穹没有出现,他在等待。
似乎有些不安,有几许凉意袭上了心头,他紧了紧衣服,用力握紧了右拳,只觉得指甲陷入了肉里。
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有些麻木地等待着。
“三公子,只找到了不到三成的人!”一个穿着黑衣的看不清面目的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嘶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阴沉。
“那就继续找!”谢远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是从天边传来,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个已经给他挖好了的陷阱,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提醒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心里反驳:“可是,即使是陷阱,我也只能跳下去!要知道,即使是失败,我也是一无所有!还不是行险一搏!”
是的,每个人都有赌徒的心理!谢远穹心中冷笑,这就是一场豪赌,若是成功,他就可以得到家主的位置,若是失败,最多也就是一死而已!他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将来要仰他人鼻息,忍受所有人鄙弃不屑的目光!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里面放了一个装着剧毒鹤顶红的瓷瓶。
谢宣冷淡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神情漠然。他的几个儿子说起来都不算非常出色,可是,他希望可以从中选出一个继承谢家。他选择了自己的幼子,即使他还不算成熟,但是,他足够聪明,而且年轻也是一种资本,代表着更多的可能性!至于老三,他太过痴迷于权利,执着于自我,这样的人是当不好一个家主的。
然后,他眯了一下眼睛,嘴里缓缓地说道:“就让这场闹剧结束吧!”
“老爷!”看起来依旧年轻美艳的王夫人披着衣服出现了,她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头蹙了起来,“三哥儿只是不懂事而已!”
谢宣没有看王夫人,可是,他心里清楚,此刻的王夫人,想必心里正在得意吧!这个女人,也不过是一点小聪明罢了!当初将她扶了正,看的也就是她身后的王家,还有,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表面上都是冠冕堂皇的,在谢家这样的大家族里,不能有什么丑闻存在。
谢宣的声音里是淡淡的无情:“他已经加冠了,就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王夫人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这样的话,唯一的选择,不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几乎就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形势就逆转了!
谢家的护卫不知从黑暗中的哪个角落出现,直接毫不留情地杀死了入侵者,那些被收买了的人也被扔进了家族的地牢,等待他们的不会比死更仁慈。
谢远穹独自站在阴影中,一身雪白的衣衫,他的脸色也是雪白的,头发梳的很整齐,眼睛里甚至带着一点笑意。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几乎可以说是从容不迫了!
谢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