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听着他这么一说,脸上的淡然便实在有些绷不住,唇角忍不住上扬:“那不过是那些天里我开的玩笑罢了。”
宫少宸的手却忽然覆在她的手背上,丹凤眸弯弯,却不见轻佻笑意,只见莫测:“玩笑,那十日相依为伴,生死不离于小女郎也是玩笑么。”
他明明能感觉她意动的。
楚瑜一顿,梭然抽回手,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宫少,你想要什么,我还是藏海图?”
宫少宸一愣,似是没有料到楚瑜会忽然这般直接地问他,他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小女郎,世间未必没有双全法。”
“宫少宸,你是不择手段之人,咱们不是一路人,最好还是各行其路,莫问彼此前程。”楚瑜淡淡地弯起唇角:“这世上,从来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不择手段?琴三爷,他和我有什么不同?”宫少宸讥诮地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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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无二更,嗯,大伙都情窦已开,所以4月应该是情感动荡比较激烈的月份,如果进度正常,三爷大概会醒,就酱。
☆、第135章 心乱
“是的,论起不择手段,三爷和你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你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楚瑜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话的赞同。
宫少宸眼底闪过一丝怔然,却是未曾想到她竟会附和自己。
“你……。”
“不同的人是我自己罢了,与他无关。”楚瑜弯了弯明明媚乌亮的大眼。
她慢慢地道:“人有远近亲疏,个中原因不为外人道也,你就只当我遇见他早了些罢,他是我割舍不得之人,所以我舍你,不舍他,这是我自己的私心。”
宫少宸一愣,看着楚瑜,神情微僵,原先眸中一定柔光淡了去,只弯了弯唇角:“小女郎,你还真是……够心冷直白,不似女儿作风。”
她起身对着宫少宸淡淡地道:“你我也算有十日同生共死的情谊,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才这般坦诚。”
感情之事,她看得慎重,若是已经心有所决,又何必痴缠不休,往来难断,平添三分意难平。
楚瑜顿了顿,看着宫少宸,眸光微深,轻声道:“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总归不管日后你我到是敌是友,此刻的我本心都是愿你能长安喜乐的。”
说罢,她笑了笑转身出门离开。
霍二娘抱着胸,朝着宫少宸点点头,也转身跟着楚瑜离开。
……
空无一人的室内,宫少宸怔怔然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眯起的丹凤眸里闪过怅然。
夜色寒凉,更深露重,佳人无踪。
许久,他轻笑了起来,笑容里却多了阴郁莫测。
“小女郎,小女郎啊,舍我,不舍他是么……呵,你会改变主意的。”
……**……**……
“想不到小姐你还挺狠的,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舍得?”霍二娘睨着楚瑜。
楚瑜淡淡地道:“难不成呢,要一直不清不楚?”
霍二娘嘿嘿一笑,抬手勾住她肩膀,比了个大拇指:“我就喜欢小姐这爽利劲儿,有咱们魔门风范。”
楚瑜嘀咕:“别介,我可没你们那么洒脱。”
楚瑜话音才落,便看见船舷处站着负手而立的白影。
她不禁一愣:“白白?”
他们自从那日冷战之后,就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说话了。
霍二娘见状,拍了拍她肩膀:“我先回舱房去睡了。”
楚瑜点点头。
霍二娘离开之后,楚瑜看着那一道熟悉的白影,想了想,干脆地也转个身就要往自己房间走。
只是她才一转身,就见面前白影一闪,琴笙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道:“去哪了,见着本尊便心虚?”
楚瑜垂下眸子掩去眼底一丝笑意,随后抬起眼看着他笑了笑,忽然答非所谓地道:“白白,我不想去唐家堡了,也不想找藏宝图了,咱们回云州罢?”
琴笙一愣,随后垂下长长的睫羽睨着她,冷哼一声:“一时一个主意,早不来,何曾这般多事,一会你自己去找刀疤脸,让他调船头。”
楚瑜闻言,看了他半天,有些发愣:“你就不再想想了?”
琴笙疑惑地眯起琥珀色的妙目:“还要想什么,廉老头死不死,你用不着操心,还是你想继续跟那只狼继续一路?”
楚瑜闻言,大眼弯弯,忽然轻笑了起来:“其实我是说着玩儿的,好了,晚安。”
说着,她一转身径自回了舱房。
琴笙有点怔然,随后才发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被岔开了话题。
他瞬间有一拳头打进棉花的感觉。
“……。”
……*……*……*……
楼船一路前行,因着船上没有闲杂人等,便干脆地一路不停直奔唐家堡所在地去。
这水王寨的旗帜高高打起,竟真一路平安没有再遇到任何麻烦,连巡江的官船都只偏身而过,视若无睹。
眼看着唐家堡所在的唐镇就要到了。
天空难得放晴,日光明媚,春风拂面,那一点软风撩过脸颊,和着暖阳舒服得楚瑜趴在船舷边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轻吟一声:“舒服……!”
太久没有晒太阳,这一晒,四肢百骸都通透了,里头腌得潮气都蒸发了个干净似地。
她哪里想到自己猫儿晒太阳似地撑背脊的姿态,细腰纤纤,又似一朵花在阳光下展开花瓣,勾得一船男人都眼珠子转不开,只暗自咽口水——
这把年纪的女人怎么看着像个小姑娘似的鲜嫩,果然是徐娘半老,别有风韵么?
楼船上舱里,宫少宸静静地靠在窗边看着楚瑜,发现那些男人盯着楚瑜的目光不对,他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却忽然感觉另有一道杀气深重的目光扫过去,他下意识地抬头,正撞见船上最高处一道翩然如仙的白影冷冷地看着底下人。
此时对方也正抬眼看过来。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锐意森然,空气都有点扭曲。
上头的眼睛官司,甲板上的人不曾留意。
刀疤脸正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端着一盘子新鲜的瓜果:“老祖宗,天气好,您要不要用点果子,都是时下山里的野果子。”
楚瑜瞅着里头各种小瓜、小果子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便兴致盎然地挑了几个试试:“哎,不错,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给大当家他们都送点去?”
刀疤脸一脸谄媚:“放心,早就备下了,一会都送去。”
当然,倒插门的老爷那里是没有的,但他也是不会告诉老祖宗的。
“是了,下午咱们到了唐镇还要住上一段时日,银钱可够?”楚瑜一边往自己的嘴里送果子,一边起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他们可是要带上这一帮子人在唐镇住的,这么多人的吃喝嚼用都是钱,她若是没有记错,琴笙毁了他们不少船,也杀了不少人,他们这段时间也没有出去打劫。
刀疤脸一听这话题,笑得脸都开了花:“够的,够的,跟着大当家是咱们的福气。”
楚瑜一愣,听着这意思,琴笙是给了他们银钱?
不过想想也是,曜司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大棒子加胡萝卜,琴笙只是驯得一手好兔子,驯得这群水匪心悦诚服。
她心情有点复杂——
琴笙做事忽然这般滴水不漏,让她忽然有点失落。
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是称做——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失落,还是那种自己也许不被需要的一点遗憾。
嗯,不被需要。
在云州城里,她不在的时候,他诸事不理,日日便是调息打坐,总要等着她回来才肯好好用晚膳。
有时候会不顾金大姑姑的反对,戴了兜帽跟着她身边去绣坊,在一边看她做事,偶尔受着封逸笑里藏刀的冷眼冷语,闹将起来,他就要抬手要揍人,总被她劝下。
市场嘴犟却心软,跟着她顶嘴,吃穿都总要她操心。
真真就像养了只娇气又傲气的华丽猫儿。
犟恼起人来,着实让她很想揍他,但软和起来,晚上依在腿上,蜷缩在她怀里懒洋洋又温顺的模样,却依然是那个漂亮乖巧得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大宝贝仙仙。
若是曾经忠犬似的仙仙以命来换,让她不得不背负他一腔毫无保留的莫名地依赖和柔情。
如今的白白,则是直接让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长姐养幼的滋味。
和老胡、干娘、嫂子他们不同,她是享受被宠爱的那一个,如今她是宠人的那一个。
养着养着,习惯他前后脚这些跟着,没事儿一天都要气她一回,于是就一点点地就这么撒不开手了。
如今忽然发现自己家的猫儿开始不再绕着她打转,更多的心思放在别的上面,似乎开始慢慢地不再需要她操心了。
连晚上,他都不回她舱房,独自一个人住着。
倒是她开始担心他夜里会不会还是那种四平八稳的僵尸睡姿,会不会晚上做了噩梦,却僵固依旧,连动都不会动。
这是她后来夜里观察的发现——
琴笙几乎每日夜里都会做噩梦,但是他做噩梦与常人不同,常人难受痛苦会挣扎会醒。
他就跟魂魄被禁锢在那仙儿似的躯壳里似的,脸上毫无动静,但是身上肌肉僵如木石。
那种僵硬的程度,几乎让楚瑜都感觉痛苦,一个人的肌肉能紧绷到这种程度,简直像撕裂一般。
寻常人却根本看不出,只有贴着他睡的时候,才能发现。
这般状况,要么她弄出动静来,他就醒了,但睡了以后照旧,至少维持一个时辰。
第二日,他虽淡然如无事人一般,但是她看着心中就不忍。
这毛病,她试探过他身边人。
连贴身伺候的金曜和火曜都不知道,更勿论金姑姑。
只有半夜他蜷进她怀里,跟个孩子似的死抱着她的腰的时候,她才能感觉他浑身是放松的。
看着他靠在自己怀里一脸安心的模样,睫毛纤长下的脆弱暗影,她忽然就没法就为了所谓的男女大防,踢开他让他自己睡。
如今他夜夜自己睡,也不知会不会还那般难受?
楚瑜托着腮,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那天在船舷她忽然心血来潮套了白白一回话,自己心满意足地睡觉了。
但第二日看见他,却见他身上寒气仿佛更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像她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见她就转身走,要不就浑身是刺地说话蜇得人难受。
后来转了念头仔细地琢磨一回,这才明白,他估计是觉得她那晚说的话是在耍他,甚至怀疑她是惦记着宫少宸,才不肯回云州了。
原先是闹别扭,这会子是真恼上她了。
罢了,她还没琢磨透那猫儿到底对她啥情绪,还是不要往上凑了。
若真是霍家姐妹说的那样……
楚瑜心头打了个突,往嘴里塞了一把酸涩的野果子。
这种养成的戏码,雏儿恋上养自己的,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连话本子里都不缺。
但白白不是宫少宸,他是她彻彻底底放进了心底的人,难道能像割舍宫少宸那样,干脆地割舍了他么?
少年不识情滋味,他那性情,虽然说不上得不到就毁了,但也绝不可能继续当什么‘朋友’‘长姐’的。
她舍得与那猫儿彻底翻脸,看他真恨上她?
可她……
可她要接受他?
这感觉简直像……乱了伦常,她想想就觉得别扭又古怪。
尤其是想起和琴笙若有亲密接触……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在琴学绣房里被那魔神按翻在桌上时的画面,还有他顶着自己的……
楚瑜瞬间脸色变了变,莫名其妙地涨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吐出三个字:“呸!呸!呸!”
她想想就觉得诡异非常,都是心理障碍。
她苦笑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又塞了一大把野果子进嘴里。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先刚被抓回曜司,所有打算利用琴笙脱身的心思,全都变了。
罢了,既然想不出对策,就先如此罢,还是远着点。
……
刀疤脸看着楚瑜在那发呆,迟疑了一会,伸手在她面前轻晃了一下:“老祖宗?”
怎么说话说到一半,这位就神游天外了,一会儿笑得一脸温柔,一会吹胡子瞪眼,一会又懊丧的模样?
楚瑜顿了顿,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笑了笑,转了个话题:“总归不短缺银子就好,只是上了岸……。”
“您放心,大当家的早已交代过咱们,会有人来安排接应,咱们只需要照平日样子就好。”刀疤脸笑眯眯地道。
楚瑜又噎了噎,嘀咕:“哦,真是能干了。”
真不用她操心了啊?
“那是,大当家那般的人物,及时才遇得见一回,自然是精明能干的。”刀疤脸继续嘴里抹蜜。
楚瑜想了想,干脆道:“说起来你们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几个在寨子里……。”
刀疤脸立刻一脸紧张的模样:“您放心,咱们绝对不会有任何异心,二当家本是哭着喊着要来的,但三当家重伤未愈,所以二当家才不得不留在在寨子里照看,您也知道二当家虽然力大无穷,最合适打砸抢,但脑子着实不好使,四当家才不得不得在寨子里看顾周全。”
楚瑜有点无语地摆摆手:“行行行,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我明白你们没异心。”
那光头巨汉贾宝玉非要跟‘压寨夫人’兼大当家琴笙上船,最后又因为顾虑着他弟弟二当家走不成,一脸忧伤黯淡的诡异模样,已经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确实相信他们这般安排是不得已的。
她看着刀疤脸那紧张模样,便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你去把果子分发下去罢,我晒晒太阳就好。”
刀疤脸点点头,转头下去了。
楚瑜干脆直接整个人翻个身吊趴在船舷上,摊晒。
最近真是点儿背。
只愿这阳光能把那些心底的梅雨阴天晦气全都晒没了。
啥也不用想。
……
“大小姐干嘛呢,晒咸鱼呢?”霍二娘也抱着一只不知叫什么的瓜果在那啃啃,低头看着在甲板上摊晒的楚瑜,有些好奇。
封逸一边作画,一边淡淡地看了窗外一眼:“大概心中纠缠难受,所以晒一晒,看能不能把烦恼都晒没了,只是自欺欺人。”
霍二娘瞥了他一眼:“你是大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么?”
不知为啥,她就觉得封逸说的是对的。
封逸提着笔的手指修长细白,一身布衣长袍更显他气息儒雅清俊。
他头也不抬地淡淡地道:“你若愿意,小生也可以尝试做做你肚子里的蛔虫。”
这么一个羽扇纶巾的人物,本该看着挺美味的,却让霍二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他说这话可没啥好意头,她赶紧干笑摇头:“不了,逸哥儿还是做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就好了。”
这么个笑面虎做她肚子里虫,只让她想起一种玩意——南疆之蛊!
封逸淡漠地“嗯”了一声,继续提笔作画。
笔下春光如晦,杨柳青青,有少女安然酣睡柳下。
……*……*……
不日间,唐镇就到了。
“收帆,收帆!”
随着一身高喝,楚瑜等人便都分头上了岸。
她这一上岸,便迫不及待地伸懒腰,随后就要在码头四处溜达。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便忽然听见两个江湖人打扮模样的人打量着水王寨的大船低声嘀咕:“又来了想要分一杯羹的。”
“呵呵,如今琴家的那位楚大小姐真是炙手可热得很,看着这么多人来,只怕更要拿乔,不肯出绣楼了,真当自己是仙女人人求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