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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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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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笑让楚涛也忍不住起身悄悄探头向院中张望。

    如有一日,隔绝江湖烽烟,于山野之中,过上一阵子寻常人家的日子……

    但现在,这一整院的人,都需要他的守护。

    想到这里。楚涛踱步至剑架旁,亲手拭去剑鞘上的尘灰,盈盈的双目闪过一抹醉心的微笑,自语道:“江前辈,你若执意宣战,我便舍命作陪。”

三二七 芳从邂逅(上)() 
扬帆启程。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艘不起眼的航船会与接下来的腥风血雨有多大的联系。

    一间客舱,谢君和只身一人——他把凌远声留给楚涛看着镖局,把书生留给嫣红看着凝香阁,其余人等,一个都不带。一则为自由,二则为掩人耳目,三则,一旦失手,自然也没有受牵连者。

    只是冷不丁地,就听到走廊里熟悉的嬉笑声。

    “嘻,你说他会不会吓一跳?”银铃般的笑声格外迷人。

    “不太好吧……”

    “怕什么!有哥哥这只大灰狼,他敢欺负咱俩?”

    嘻嘻,屋外的女子笑成了花。

    谢君和却慌得撞门而出,糟糕。呵呵,对舱果真有两个人。

    一位面目清秀唇红齿白的公子,还有一位面具遮脸的娇小书童。

    “你们俩搞什么玩意儿?”破嗓子匡匡地震响。

    “谢护卫,怎可以下犯上?”清丽干净的声音从书童的躯壳里发出。公子则凶巴巴地瞪着一双杏眼,端着架子道:“谢护卫,楚某可有得罪?”那口气分明就像楚涛生气时问话的架势。谁敢相信一个是段诗雨一个是楚雪海?

    倒是谢君和傻愣在了当下。船上人杂,万一不小心捅出了这俩丫头的真实身份,一路上的麻烦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四望不见异常,便把二人拉进了他的舱室,闩了门。

    雪海见此计得逞,谢君和断不会冒险赶他们下船,得意之色溢满了水灵灵的双目:“君和大哥,诗雨姑娘的安全,可是交给你咯!”

    谢君和怒瞪了她一眼,惹得她一咧嘴,笑得欢脱。

    “诗雨姑娘,此行甚是凶险。掌门可知?”

    段诗雨轻轻摇头:“谢大侠,若我上报掌门,他必不肯容我西行。父亲将我相托于他,我自然不能让他为难。满门遭害,诗雨是唯一幸存的段家人。如何能够坐视?”她抬眼倔强地望着谢君和——冰冷铁面具后的眼神,自然不是协商。

    这面具是为了掩饰姣好容颜上的伤疤——对烽火岭的恐惧,自幼时便伴着这道疤深深刻在她心里。但是此刻,从这瘦弱的躯体里爆发出的复仇力量,却早已战胜了所有的恐惧。“诗雨只想还父亲一个公道,还段家一个公道。谢大侠,求您……”

    谢君和轻拍她的肩膀道:“但是,先保护好自己,才不负段寨主的苦心。”

    见谢君和答应了,这真是比什么都快乐。雪海嘿嘿地笑个不停。

    这让君和又一次杀气腾腾地皱起了眉:“楚公子!”

    这提醒立竿见影。“哦!”雪海立刻换上庄重的石膏脸,就像自己的哥哥那样拿腔拿调道:“甚好,甚好。一路有谢护卫周全,我等可高枕无忧了。”转头朝诗雨一挤眼,又是笑面如花。诗雨亦是窃窃地掩嘴一笑。

    谢君和忍着笑,瞟一眼她的腰间,别着一柄短小轻灵的铁剑。“呵,又从你家库房偷了啥东西?”

    “不许在哥哥面前告我状!”雪海一紧张,下意识护住了短剑。

    谢君和凶悍地咧嘴笑了:“呵呵……你哥还哪里管得住你?他说了,过几日,定是要找户厉害的人家,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不听不听!”雪海遮着耳朵跺着脚。

    君和不耐烦道:“哪家公子会是这德行?你这一开口就露馅,还想去西边送死?”

    “不用你管,我会小心的!”雪海大喝一声,拖着诗雨出了屋子。

    留下谢君和,笑得无奈又憋屈——长河之上,沉默是唯一的出路。指不定这艘客船上会不会有人盯上他们,而这俩丫头,丢了哪一个都能让黑石崖天翻地覆。一羽白鸽随风而逝,向楚涛传递了两个丫头平安的消息。

    然而第二天夜里,月黑风高。每个黑暗处都藏着未知的凶险,让谢君和此类侠客更加警觉——偷袭者最爱选择这样的夜晚。

    灯灭,人定,一船的安详,如死寂。阴风幽幽地吹拂而过,带来诡异的金属气息。一霎时,仿佛在暗处陡生了无数双魔鬼的眼睛,盯着他的后背。

    自己的信那么快就走漏了消息?头脑飞速地运转着,而暗处杀意渐浓。他提了随身佩剑就撞进了对屋的门,换得连声抱怨。油灯渐亮,映出谢君和一张铁脸。“是我。”他低声道。

    “好生无礼!”粗声训斥更甚。

    “靠岸后行程尚有不明之处,愿听二位指教……”

    此言过后,便只听窃窃私语,再往后,连私语声都止住了。唯幽光一豆,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夜深,月影彻底躲进了浓雾。

    黑暗里,火蝶的赤眉白衣格外耀眼。他正漾着淫邪的笑容,向着黑暗中的白衣圣使们打眼色。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潜入。但这些人已把舱里舱外都盯紧了。

    忽然,凄厉的唿哨声起,立时,数道剑影破窗,激起乒乓数声响,然而,众人入屋,才发现屋内空空。怪事!火蝶简直拍案而起。

    “确未见人影出入。”下属抱拳低头,大气不敢出。

    在惊动其余船客前,白衣圣使四散在走廊,悻悻而去。白色的身影突然遁迹在夜色,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众人在客舱搜查之际,谢君和已带着雪海二人跳上了小艇,断了缆绳,浮游于天地。

    “幸好……”雪海与诗雨裹在厚厚的氅子里,被夜风吹得哆嗦。没有人知道,楚家的客船有几间客舱备有暗道,可直通船舱底,至船尾。若不是谢君和先行一步,这俩姑娘必将遭算计。

    可是白衣圣使为何会盯紧这两个女孩?单单是为了为难楚涛么?

    谢君和不敢肯定。

    然而最大的麻烦还是眼前:小艇上一无所有,甚至都没有干粮。只有谢君和行囊里随身备着的三个白馍,腰里悬着的一壶好酒。天亮了,到日上三竿,两个姑娘饿得头晕眼花。他们却仍逆水行舟。

    “将就着吧!”

    白馍就着酒,狼吞虎咽地,勉强地喂饱了肚子。雪海却发现谢君和自己一口都没吃,但是尴尬地,只剩了半个馍。

三二八 芳丛邂逅(中)() 
君和半卷袖子半挽着黑袍的下摆,汗水淌过黑亮的肌肤,发束散乱在风里。迎着阳光,恰似渔夫。他只顾着撑长篙,挥汗而已。

    雪海拽了拽他的衣袍,递上白馍和他的酒葫芦。

    谢君和咧嘴大笑,只把酒葫芦挂回腰间:“吃不惯?无妨,黄昏前靠岸,下一顿吃烤鱼。”

    “下一顿,哪儿来的鱼?”雪海与诗雨皆惊讶极了。

    只见君和解剑,居然作了鱼叉之用!锋利的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扎入水面。出水的那一刻,飞腾起的浪花里,只见剑身已穿透了一条大鱼,虽摇首摆尾而终不得脱。

    雪海也觉得好玩,竟拿自己的剑来试,正见硕大的游鱼从小艇旁过。匆忙拔剑就刺,噗,一个扑空,竟朝水面栽下去,若不是诗雨拉着,非落水不可。当然,溅起的水花很顺理成章地湿了君和一身。

    无果。

    君和满脸满身淌水地向雪海冷笑:“坐稳了,不然,不是你吃鱼,而是你喂鱼了。”

    “奇……奇怪……”雪海理着自己的发辫,百思不得其解。

    “此招胜在极快——绝无犹疑,一剑中的。破水之时,能克水至柔之力,不偏不倚。我是从一个前辈处学来的。隔空制敌之时,必须有这样的果断。”

    二人恍然,相视一笑,哈,难怪说谢君和是个大剑痴,好端端的,都能扯上剑术。

    他漫不经心望一眼雪海,想起楚涛精心设计的双剑,意味深长地一抖眉道:“等你出招够快的时候,我便教你。”随即收剑入鞘,继续撑他的长篙。

    雪海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听话地点了头,不自觉已双颊似火。说不清为什么,只要眼中出现这个糙汉子,心里总是特别踏实。尽管他黑色瘦长的背影一如初见时的落拓不羁,尽管他满脑子胡吃海喝地不靠谱,尽管他脾气一点就着地暴躁着,只是,不经意之间,三言两语,带着特别的温存——连哥哥的身上都没有那样厚重的力量,能支撑起她的愿想。

    悄悄地望着船头的他,捧着脸,偷偷地笑。

    哪怕那糙汉子的目光永远都如利剑的冷冽无情。

    水边,生起火。

    火舌的跳动燃烧着夕阳的绚丽。烤鱼的香味激起了饥肠辘辘,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宁静的美好。谢君和坐在火堆旁拨弄着干柴。一边翘着腿一边叼着草杆子,时不时瞟一眼四野的情况,任由两个就像饿了几百年的饿死鬼张牙舞爪地抢着烤鱼吃。

    手抓牙啃也不怕被骨头哽了。谢君和暗自腹诽了一句。

    雪海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感慨:“好吃!谢护卫!这鱼虽然黑乎乎的丑得很,可真是太好吃了!黑石崖的哪个大厨都比不上这手艺!”

    谢君和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今后让你哥吩咐厨房,凡是你的食物,就只准给一条活鱼一个锅,油盐酱醋一样不准放。再不济多加两串糖葫芦。唉,真好养活!”

    殷勤的赞美反而换来冷冽的嘲笑,雪海不高兴地撅起嘴:“坏大叔!”

    诗雨呵呵地看着热闹:“谢护卫的本事果真厉害。但不知下一程该如何行得?”

    “你说。”谢君和斜眉一挑,把问题抛还给了她。

    诗雨侃侃而谈:“驾小舟经行长河去碧莲洲,危险重重,走陆路,烽火岭是个难过的坎儿。不过,我知道红霜镇附近有一条小道直插长河边。以往段家跑货的时候遇到途中有不轨之事,便走此小道躲避。我们可以去附近镖局分堂借几匹马,到红霜镇附近沿小道向长河边的码头去——那儿能借得到船。谢护卫,如何?”

    谢君和细细打量着诗雨,自知她很不简单:“你带路。”这个女孩与雪海同岁,怎么就差那么多呢?一个是机灵爱撒娇的小丫头,另一个却是娴静有致的小侠女。也许雪海真是被楚涛给宠坏了吧!

    “等等……我还……没吃完!”雪海鼓着腮帮叼着一大块儿鱼肉,手里还提着个鱼尾巴,忙不迭地边走边啃边不忘嘬手指。

    谢君和直想笑:经了一夜的风霜,花猫似的脸,歪着发带,这架势哪里是什么俊秀少爷?怕是被误认为偷了少爷行头的小泥猴吧!“等你,去河边洗干净了再出发,可别忘了你的身份,楚公子!”

    “嘿嘿……”雪海也发现自己颇有些狼狈,装出来的风度,真及不上楚涛的万分之一。立刻啃完了该啃的,洗完了该洗的,收拾完了该收拾的,又换上白面红唇的俊俏模样,故作深沉淡定地迈着方步,跟上谢君和的步伐。

    计划虽是轻松,离逐羽剑派的分堂尚需翻过几个山头,走上半日。

    荒山野岭,忽听得极朗润又不失温存的男声道:“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那拿腔拿调的气概,很有点儿文人的雅致做作。

    “还真是什么怪物都往深山里跑!”君和抱怨着。这附近除了土丘就是石山,虽有深秋的萧瑟,然而遍地枯草杂叶断枝,指不定还有山匪暗藏。寻常人哪能在这样的地方随口拽出诗情画意?

    “谢护卫,这也能妒忌?”雪海摇着折扇故作深沉道,“才华是羡慕不来的呢!”

    循声而观,一座小小的凉亭立于道旁。木漆皆因风雨而剥落。一块淡了痕迹的牌匾书写着“十里亭”三字。凉亭里是一弱冠公子。水蓝色的幅巾布衣,似一抹亮色,飘飘漾漾地挥洒着。

    却听温柔的声音喃喃道:“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段诗雨停步接下诗句,在面具背后露出一抹微笑的光彩。

    谢君和已来不及阻止。

    公子眉若远山般的一笑,双眼眯成了亮闪闪的细线,拱手作揖道:“在下黎照临,幸会。”凉亭外,矮小的毛驴驮着两个装满书的行箧。

    “赶考的书生?”谢君和警惕道。

    “非也非也!”黎照临摇头的时候,细线似的目光已在谢君和上下打量了四五回,把手中书卷轻轻拍打道,“本欲一求功名,奈何俗世纷扰,不如四海遨游,人生乐得逍遥。”

    谢君和冷笑两声:“山匪猛兽出没之处,悠着点儿。”

三二九 芳丛邂逅(下)() 
“哈哈,”黎照临不紧不慢道,“猛兽出没之处,必也有仙人。听闻烽火岭美名,未曾涉足,便来此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天仙似的美人儿。”他的目光落在楚雪海身上许久,又瞟向段诗雨——那目光在谦和的表象之下闪动着不可捉摸的神秘。

    两个扮着男装的姑娘不由倒退一步。

    谢君和顿时脸绿。

    “哈哈,开个玩笑,那位公子唇红齿白甚是俊俏,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位小哥虽铁面示人,一双纤纤玉手却甚是夺人眼球。美人如玉,不赏岂非可惜?”他最后转向谢君和,发现此君的脸色已越来越难看,只好干笑两声,“这位……莫非是二位的护卫?”

    此人眼力不错,谢君和犀利的目光紧紧勾着他,手已下意识地搭在了剑柄上。

    黎照临眼见风头不对,却丝毫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嬉皮笑脸道:“三位莫不是去红霜镇?捎我一程如何?我不太熟悉路,天黑若是到不了,可就得喝西北风了。到了红霜镇我请列位喝酒,如何?你们请我也行……”

    半不正经的语调,让雪海又兴奋地一眨眼睛:“谢护卫,酒,你的最爱哦!”

    诗雨淡淡地笑:“多一个伴儿也无妨,黎小哥若不嫌弃,我等便共行一程。”

    “临潭花弄影,照月共执杯,良辰伴美景,花月两相醉。哈哈!”慵懒地吟上几句,潇洒一挥袖,“上路!”盈盈的目光再次流连于诗雨雪海的笑容,闪动着清泉一般的光泽。

    雪海暗地里叨叨:“这家伙,还读书人呢,张口闭口都是美色!铁定是个登徒浪子!咱得离他远些!”

    谢君和既不应和,也不反驳,只是奇怪地紧盯着此人。步伐轻盈,气息深不可测,虽故作慵懒,但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胆量去红霜镇的,自不会是普通游人。看似无心搭讪,实是有意攀谈。也好,此等心思缜密之人,若在暗处,更不好掌握吧。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谅他不敢胡作非为。

    “谢兄的剑别具一格!颇有来历吧!”黎照临盯着谢君和的古铜色剑鞘两眼放光,如同狡猾的狼,嘿嘿地赞美,显然是想套他的话。

    “不过跟了我一段年月罢了,破东西无甚稀奇。你那两只竹书笼也一样是旧物了。”

    “呃……”黎照临苦笑一声,暗暗佩服谢君和眼睛尖,“看谢兄的打扮,不像寻常人家的护卫哈!”

    “何以见得?”

    “寻常人家该是请不起谢兄这等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管到手的银子够不够换酒。”谢君和冷森森一笑。当然,那么多年的酒必然不会白喝,那么多年的糊涂必然不是白装。

    黎照临干笑两声,转向雪海道:“公子莫不是与黎某一样的清净闲人?”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雪海神秘兮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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