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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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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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恒走了,楚涛的身影也已不可追见,黑石崖上,只有与一堆破琴残片为伴的冷凤仪。楚涛以为抽身而退能换来的宁静,终于未降临在她身上。冷凤仪知道,一切远未结束。

一〇八 白衣渡江(一)() 
大江之上,齐家特使的帆影终于融进了一片白茫茫的雾色。

    指节作响,楚涛向着身旁的汪鸿眨着眼吟吟一笑,迷死人不偿命。

    “少主意欲……”

    “上船,开打。”

    清晰的口令把汪鸿的脸惊得发直:“啊?”他匆匆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一艘适合出战碧莲洲的楼船。事实上除了他自己之外,逐羽剑派的剑客就二十来个罢了。上什么船?打谁?拿什么打?疑惑着楚涛是否存心戏谑。

    “呃……”汪鸿停顿作揖躬身半天,不知该从何说起。

    “走吧,人手我已调齐了!”楚涛相扶一笑,便往众船集结处而去。

    汪鸿更不可思议,他早晨还在镖局忙活着布置生意上的人手调遣,除了被谢君和的紫玉令征调去的几十名武师,其余人尽皆在黑石崖忙个不停呢!“少主,不会就这二十个人手,您就打算拿下碧莲洲?”这做法比带着二十个人闯烽火岭更可恶。

    楚涛大笑不止:“汪叔以为,我会拿逐羽剑派的命运开玩笑?上船再议!赶紧的,痞子都出发了,比他磨蹭那可多没面子!”

    “那家伙!”汪鸿对着空气骂了声,一闭眼,被楚涛拽上了跳板,拉进了一艘画船。没错,是那富家子弟无所事事泛舟游览用的画船。

    与此同时,碧莲洲上已是一片刀光剑影。

    锦阳渡,旌旗猎猎,随风狂舞,连成一片壮烈华彩,点染着苍翠的碧莲洲。戈矛剑戟的寒光映得连艳阳也显得苍白无力。浪潮奔涌,流云飞卷,楼船上的鼓声正轰轰烈烈地抨击着长河激流,荡涤着一切是非恩怨。

    如箭般穿梭不止的人流与货物交杂在这小小的岛屿之上,成了长河上最繁忙的所在。那一条条航船来了又去所划过的波纹,似缠结的蛛网一般伸向南北两岸各处。如果说长河两岸密布的河道水网如同粗粗细细的血管经脉,这碧莲洲便恰似跃动不止的心脏。弹丸之地,却把南北两岸各方势力凝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碧莲洲依旧熙熙攘攘,齐爷断不肯放手,于是在热闹的背后,炽烈的炭火正静静燃烧。

    冷英华正站在锦阳渡唯一的塔楼上远眺着来来往往的航船,默然而思。碧莲洲的每一个工事,每一处明暗哨卡,每一队巡防武师都尽收眼底。从这哨楼望去,恰可见那森森然的营垒正排列成一幅巨大的八卦阵图,把碧莲洲围于其中。然而他的目光始终沉静着,一如他的为人。手中短剑一柄,曾笑傲四方。只今,眼角的皱纹深刻,眉头深锁,他有好多年没有朗声大笑了。担任齐家武师的左指挥使多年,这一仗是最让他心忧的。

    “冷左使!”

    呼唤他的人是齐家三公子,齐天乔。其人身形高拔魁伟如参天柱石,足比冷英华高出了一个头。敦实厚重的方脸架上,赤眉如火,双目如炬。

    冷英华含笑抱拳敬道:“齐副使!”

    齐天乔回礼,声如洪钟:“天乔代天地玄黄四方守备前来复命。”

一〇九 白衣渡江(二)() 
冷英华点头道:“如何?”

    “依令,四方守备皆已集结于各处哨卡,各自筑寨。天字守备冷英实居北,地字守备齐敬梓居南,玄字守备宣离居西,黄字守备沙非居东。锦阳渡位于东南,由齐守备、沙守备共同节制,你我同守。倘有欲行不轨者,定难逃天罗地网。”

    冷英华满意地点头,这四人,尽皆齐爷帐下红人,深谙剑道,身怀绝技。

    “人数多少?”

    “四方各领两百人,及你我名下各两百人。”

    “此渡口留存多少?”

    “四百余。”

    冷英华挑眉一笑:“有此地利,足矣。楚涛再能干,也得坐船靠岸。把守住这唯一的入口,他便没了法子。”他低头望了一眼脚下的渡口。无论有多少只航船进出,都逃不过他的目光。眼中流露出不多见的一丝冰冷。

    齐天乔应和:“众人尽知此出路的关键,誓死效忠。”

    “不仅如此,齐爷之令,但见楚涛,格杀。”冷英华比了个“斩”的手势。

    四周众人皆拱手接令:“沿途杀手也已就位,见其踪迹,必伺机而动!”

    冷英华淡淡一笑:“长河边的烽火台如何了?”

    “两岸皆已备妥。齐爷的人,随时待战。”

    冷英华满意地遥望两岸:起起伏伏的浪涛背后,戒备森严的碧莲洲一段长河的沿岸,星星点点立着烽火台数座,稍有动向便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只要楚涛的影子一出现,两岸就有密密匝匝的剑士从两岸涌向碧莲洲,将他团团围困。与此同时,白衣圣使们也应齐爷之邀沿江戍守。楚涛敢来,两岸必然成四面包夹之势将其吞并。

    只有这样,才能让齐爷心安。

    然而,北岸必是要有伤心之人了,冷英华又望了一眼对岸起起伏伏的轮廓,默默攥了攥剑柄。无暇思量那么多了。唯豁出命去一战,为冷家。

    “南岸消息如何?”冷英华追问道。

    “此事倒有些蹊跷。”齐天乔冷声一笑,“自兄长北归,楚涛就没了任何消息。他的人依然在黑石崖忙活个不停,四处接着押镖的生意。逐羽剑派一切照旧。只是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楚涛,一个是谢君和。”

    冷英华细一皱眉:“他当是行动起来了。”

    “可为何他的人此刻全在黑石崖?”

    “蒋爷的人、唐耀的人,他们可都等着釜底抽薪!楚涛要有所动作,不得不顾及着自家后院。”

    齐天乔讶异:“然而楚涛若不带人手,他拿什么收回碧莲洲?”

    冷英华恨恨一声笑:“这小子最大的臭毛病便是自负。他是把我这儿当烽火岭了么?”

    烽火岭之事,齐天乔略有耳闻。二十多人,逼得唐耀放下身段与之握手言和,从容与江韶云一战,全身而退。自负得不可理喻。然而,楚涛却有自负的资本。每个铁了心要他有去无回的人,结局无一不尝到了苦头。冷英华此刻也正信誓旦旦,遵循着齐爷之令,意图永绝后患。只是不知鹿死谁手。

    齐天乔誓道:“兄长所受的羞辱,必要此人清偿!”

    一声呼喊,带动了身边武师浪潮似的回应。血性的汉子,断然经不起言语的煽动。“不杀楚涛,誓不为人!”每一个人,都怀着切齿之恨,誓要将楚涛的人头取来报仇。

    西下的夕阳里,冷英华的剑死死地钉在高塔之上,迎着余辉,散着灼人的光。此一战,他势在必赢。

    剑击之声,促生出更激越的怒吼。一波一波,翻江倒海。

一一〇 白衣渡江(三)() 
夜幕降临,月色昏暗,蒙着血一般的迷离。不见星光,唯见残云遮月,漫江浓雾。齐家武师凌启正于北岸塔楼戍守。猎猎战旗,随江风飞扬。凛凛寒光,是兵刃折射出的锋芒。美酒那琥珀色的光泽,馥郁留香。

    举酒一觞,向大江感慨:“好河山,好英雄!”

    出剑,三尺青锋,映着寒月与涛声,旋出一段激扬之曲。离尘剑法,脱胎于浮尘,得心静,则大事成。此剑如霹雳横空,气势异常。可惜无人与他呼应,如此长夜,众人尽已疲惫。只一心守此长夜,待得天明而已。

    无甚异常,平凡的一日,长河边除了那寻常的商船夜泊于江边,再不见过客。至于楚涛,更是连续几日全无消息。焦灼的等待撕磨着人心,也打磨着斗志。楚涛不来了么?楚涛怕了么?楚涛的人已经混入北岸了么?各种谣言纷纷扬扬。

    全未料想,那商船一队,会在白袍下暗藏锋刃!原是平凡客商过境,却眨眼商船成战船,商人成仇人。只是凌启还在不安的等待中耗费着时光,一无所知。

    不知从何处起的尖利哨响一声,凌启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却不料四周成片的白影已如飞蝗似地压来。举剑相迎,却如飞蛾扑火。一阵猛烈的风刮过,带着寒兵的呼啸声掠过头顶。仰身匆匆一避,却被一道白光眩晕了双目。与此同时耳边如铜锣震响般地一声长“嗡”,只觉得耳膜都几乎要被震穿。凌启的锋刃已折成了两段。却竟未看清对面的兵器!

    “烽火!点火!”他用尽力气咆哮着,却只见一个个被卸了兵器的武师被推搡在他跟前,一柄柄寒气逼人的剑皆已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只有他的命令,在寒夜里空自回荡。风如刀,生冷地割过他的躯体,刺进他的心。

    握着断剑,望着高处的烽火台,还有白衣人的重重围困,欲再战,却见刚才那不知名的寒光再次席卷。手腕一阵剧痛,连着心,断剑落地,他也应声而倒。这回看清了,回旋而来的竟是一柄铁扇。

    他也看清了对面:那是一个风度绝佳的青年,背手而立,面目清秀白皙,带几分柔弱之气。

    “白衣圣使?我家主子早已与尔等有约,何故出尔反尔?”

    青年淡淡地笑着,展了铁扇,当纸扇用:“凌大侠糊涂了。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清楚么?”

    “楚……楚……”凌启惊愕得全身都僵直了,暗暗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几乎同时,所有的守备皆已被卸了兵器,捆缚成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河岸边又好似沉浸入了平静的黑渊。

    这才觉得,那一张张饱含杀气的面孔,哪里是商人的面目?何以没有早些察觉?眼拙了,凌启极不甘心地长叹一声。

    众白影向眉目清秀的青年抱拳行礼致意。

    “楚涛!”含在喉咙底的愤怒终于吐露,凌启绝不甘心如此惨败。

    青年俏皮一笑:“凌大侠可别抬举我,我可不及他万分之一。区区一个烽火台,楚掌门忙着呢,哪有这闲工夫上这儿来陪你玩?”

    “那你是什么人?输也让我输个明白!”

一一一 白衣渡江(四)() 
“凝香阁,我们见过面。”青年右臂一扬,铁扇上暗藏的锋刃闪出一道炫目的光,正是这柄铁扇在张合的瞬间截断了剑锋!他戏谑道:“明日书楼里又可多个段子,俏书生白衣渡江,勇剑客虎落平阳。”

    “你!”凌启终于认出来,眼前青年:凝香阁书生是也。

    原来如此!凌启仰天大笑:“楚涛果真有手段!”也许冷英华做梦也想不到,南岸竟有如此多的游侠,以致楚涛根本无需调动逐羽剑派的人手,鸽影起,即如大军至。他终于明白这些天为何毫无楚涛的消息,也终于明白这些北岸人素来看不起的游侠究竟有何力量。如此手笔,唯有楚涛可行。

    书生再度笑道:“借你一言,确实好河山,好英雄,然这长河滔滔,绝非齐家一家独享。河山是天下人的河山,英雄是天下人的英雄。”

    “各为其主,何必讥我?凌某不惧一死!”说着他便弯腰意欲拾起断剑自裁。

    然而未等他的手触及断剑,那铁扇已反过来逼上了咽喉。书生悠悠一笑:“听我一言,若不在理,再死不迟。”

    凌启只求痛快了断:“说!”

    “磊落之人,虽不惧死,却也惜命。大丈夫活此一世,必不能白活。这句话当年有人告诉我,所以当北岸人劫掠了我的村庄,生者十之一二的时候,我留下了自己这没多大用处的命。不料想,真有今日。”书生的目光沉重而深邃,他盯着凌启,认真道,“留着性命,或许他日,还可做条好汉。”

    凌启愕然,许久,仿若受了触动,一声长叹:“那个人,必是个英雄。”

    白衣人中有人叫嚣:“书生,何必与他们废话?手起刀落便是!”

    书生摇头:“少主说:不必死的,不杀。”随即一扬手,顺着他手的方向,魔法一般,片片白鸽如雪般洒满长空,极迅速地,尖利的哨响向风中散播开去。极目远眺,白鸽竟从四方破空而起,翻转飞扬。没有多久,整个长河两岸的上空尽皆鸽影盘桓,在雾色中透着光亮,齐整的队形,婀娜的舞姿,把远方山峦的轮廓也映得秀美。蔚为壮观。

    凌启的脸色着实一白:“莫非……”

    他望着四周被游侠们的白影团团围困的烽火台,心下已明白,其余的烽火台,也必然是如他这般处境。似乎,已无法求援。

    书生仰天一笑:“凌大侠,北岸,可曾见过如此壮美河山?”

    南岸众侠随之抬头,似乎他们的梦想也随着白鸽展翅向长空。

    当这漫天的白鸽落在冷英华的视野中,冷英华的心中着实如遭了重击:楚涛已经到了碧莲洲附近么?何以烽火台竟没有任何预警作用!莫非不是楚涛,而是……

    尖利的哨响和着长河的浊涛,激荡出一片冰冷的寒。鲜红的月影已不见。唯有黑云翻滚,顷刻间狂风骤起,摧枯拉朽似的,如一柄柄刮过天空的利剑,残忍地切割出一片血幕。

    天地之间,已被血染透。

一一二 白衣渡江(五)() 
喊杀声伴着风沙,如鞭的抽打落在碧莲洲各处。鲜艳的旌旗在风沙中战栗,长枪的红缨随风狂舞。

    “备战!死守!”冷英华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碧莲洲。

    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几乎要击碎人心的鼓声。“咚!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沉闷、粗重。刀剑的凛凛寒光里,冷英华佩剑在身,立于高台督战。传令的小厮恨不能插上了翅膀,将一点一滴的消息传递。

    鼓点时缓时急,缓时如惊雷翻滚,急时如跳蛙乱鸣。整个碧莲洲的空气都因这鼓声燃烧起来,沸腾起来。燃烧的血,沸腾在每一热切的胸膛。令旗挥舞,指点着各路行止。整个碧莲洲,如同一个巨大的轮盘,在尘沙中飞转。

    鼓声却骤然止住。

    一支冷箭,从阴暗的角落射来,贯穿了击鼓人的胸膛。

    鼓槌沉闷地摔落在地,甩出一片血光。

    立时有另一个击鼓人接过了鼓槌,毫无犹疑。

    角落里惨烈一声长呼,一片白影被剑光撕裂成了碎片。手中的弓也硬生生被斫成两段。冷英华长剑回鞘,眼中凄冷的目光一闪。

    “糟了……冷左使!”全身沾满鲜血的武师一路踉跄着连滚带爬到了冷英华脚下,他的剑已折了锋刃,他的脸也已被凝重的血污结得斑驳,他的口中,亦不断涌着鲜血。伏于地,便再也无力起身,似乎这踉跄着行来已耗尽了全身力气。

    冷英华认得他,这是齐天乔的副手,成天介跟在齐天乔身边,名曰护卫。然而此刻,本应是激战正酣。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冷英华的脑海中:“三少爷如何了?”

    “守……守不住了……”

    “什么?”

    “四面……四面皆是白影,北部即将失守,三少爷赶去支援……途中……竟遇白影阻击……”声音愈来愈轻,吐字愈来愈艰难,然而冷英华顾不得那么多,摇撼着他追问不止:“什么?哪儿来的白影?”

    “碧莲洲上……到处……”再无声息。

    冷英华的心中却翻江倒海。他已听到高台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为什么白影会出现在碧莲洲上,毫无征兆?为什么如地动山摇似的进攻,事前竟平静如水?这白影究竟是木叶的人,还是楚涛的人?唯觉前所未有地被笼罩在一片晦暗中。是要败了吗?

    不,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铜鼎之中,熊熊烈火轰地在高台上燃起。碧莲洲火起,则四方必须支援。然而,还会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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